意料之外的戰鬥沒有出現。

喬零或許心有不甘想要教訓申井冰，但都被齊絕小小的一句話所化解。

三人突兀的行走在滇泙湖的沿岸，輪椅和申井冰之間隔著很寬的距離。

心中都有隔閡，有的愧疚，有的痛恨。所以他們即便走在同一條路上，也會有極大的鴻溝隔絕他們，從心中誕生的，難以逾越。

申井冰一人形單影只的走在道路的外側，沒有接近滇泙湖，他也沒有心情去觀賞滇泙湖的美景。

“說實話，我覺得愧疚！”沈默許久後，申井冰終於說了第一句話。

“哼！”喬零冷哼一聲，不屑道：“事到如今，你都心安理得行走天下，你能有什麽愧疚？”

申井冰將無奈的瞥了喬零一眼，他知道自己無論怎麽說都無法挽回自己在喬零心中的形象，這是性格使然。於是他將視線放在了齊絕身上。

齊絕用手撩起被滇泙湖的風吹亂的白發，夾在耳朵後面，“你該具體說一說你的事情，怎麽突然想著走到明面上來。”

申井冰聽得出來，這話沒有諷刺的意思。他搖了搖腦袋：“現在已經不是十幾年前，最近幾年變化很大。早已過了埋置後手就可以炸翻一片的時機，欒川對於方山派而言，或許不再是禍端，反而是機遇。”

“或者說人間的機遇！”

齊絕咦了一聲，他想得到時移世易，卻沒想到變化如此大，大到面目全非。

之前他們已經離開方山，並不知道申井冰話語中的變化是什麽。至少這十八年來，他們只是最近才離開方山而已，其餘的時候都在方山內。

喬零收斂了憤怒，還是厭惡，他皺眉道：“那你說說最大的變化是什麽？”

“羽殿出世，攻破了山門禁制！”申井冰平淡說著。

雖然言辭很平淡，可語氣中難免有些顫抖發出來，如他這般元嬰境的修行者，在修行界也算是一方高手的存在。一切都朝著未知的方向奔騰不停，他的境界與禍端比起來覺得可笑。

多年來的平淡生活，使得齊絕養成了高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臉色已經平淡，沒有絲毫震驚。可眼中卻寫著難以置信四個大字，他心裏依舊有些震撼。

日月星羽四大殿，在他們年少的時候，傳授術法的老師每每提及。

尤其是其中神秘莫測的羽殿，更是魔傀宗的核心，比隱居深山的天劫廟還來的神秘。沒想到現在居然冒出來，還膽大的攻上了方山。

更讓他們膽顫的是，方山派引以為自豪的兩道禁制，居然被破開了。

不管魔傀宗耗費了多少時間，耗費了多少精力，向來無從可破的禁制，仍然是被他們打破。這對方山派來說，是威權受到的挑釁，從此以後，兩道禁制絕壁的盛名將不覆存在。

齊絕皺眉道：“我們才沒離開方山幾個月的時間，怎麽會出現如此惡劣的事。”

喬零沒有說話，靜靜的聽著，多有期待。申井冰無奈的搖頭：“有些事情我也說不清楚，只是知道這件事的來由屬實，因為當日我也沒在方山派。”

喬零頓時不滿，瞇眼瞧著他，低吼道：“這麽危難的時刻，你不好好待在方山，出去幹嘛？”

“劍閣，我去了一趟劍閣。”申井冰低垂著眼簾，細聲說道。

他沒有談及欒川脅迫他去劍閣見一個人，也沒打算說關於張雎陽的事。但有一個人他必須要說，因為不出意外的話，恐怕這個人會出現在禪會上。

齊絕道：“如此遙遠的距離，你去劍閣做什麽。而且劍閣除了張雎陽之外，你也沒有什麽認識的人了吧？”

“沒有，就是去看一看當代劍閣的年輕人罷了。”申井冰緩緩回答。

“誰？”

“警惕希雲來那個瘋子即可！”申井冰說了這句話，居然徑直走了。

齊絕想要喊一句，卻發現沒有必要的理由喊他，同樣的糾結也發生在喬零的心中。此刻他們才發現自己對申井冰並不算是了解。

當年的申井冰，謙和有禮，修行有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如果不是嚴懷繼承掌教位置的話，那就必然就是申井冰這個人。甚至在某些人心中，申井冰比嚴懷更加合適。

此刻他們才明白，申井冰心中有著許多事情在壓迫著他自己。

等到人影徹底消失不見，齊絕皺眉低吟：“希雲來這人是誰？還有剛才我說道張雎陽的時候，為何他臉色會顯得如此不自然，好似對這個名字有極大的憐憫。”

喬零毫無意識的點了點頭：“也不知道他說的話到底有幾分真假？”

齊絕猛然擡頭，望著喬零露出來的下巴，瞇了瞇眼。

喬零心中微顫，低頭看去，齊絕依舊看著前方，書卷緊緊捏在手中，已經被捏的有些汗跡。

其實有些話，他們心裏各自都相信，但嘴巴裏面卻一點不信。因為他們不願意將一切推倒重來，不願意自己所有的認知都化作煙消雲散。

本可以繼續說下去的話戛然而止，氣氛變得沈悶。

輪椅繼續向前走，臉上早已失去了和煦的笑容，喬零認認真真的推著輪椅，時不時的瞧著一條路延伸至遠處，成了一道筆直又不斷變細的線條。齊絕低著頭看出，眼眸從清澈變得渾濁，體內隱秘且不自覺的某些地方，湧動著不一樣的力量，仿佛要沖破他這具身體。

“天地之大，以何為家？八荒六合，往來古今！”

齊絕看到了這句話，眼裏頓時有了光芒，他第一次出現慌亂的情緒。

深吸一口氣，穩定自己的心神，偏頭看向廣闊的滇泙湖，在某個境界中，所有的湖水都進入了他的眼睛，進入了他的識海，化作了他可以動用的一切力量的來源。

眼中有日月一般，輪轉不息，晝夜不止。

他靜靜的坐在輪椅上，輪椅被停滯下來。他看著滇泙湖，第一次感受到了朝游北海暮蒼梧的奇妙與偉大，所有的景象都在他眼睛裏面變化。

世界的色彩也瞬息萬變，滇泙湖的湖水開始倒懸，從天而落，沖破了地面的束縛桎梏。

頓時他仰頭看天，兩滴雨水分別落入他的眼中，清明紫光頓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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