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老相識，這麽久沒有見過面，也沒說不出什麽話來。

各自沈默，時不時的端起一碗酒，嘗一口後，又是放下來，然後又嘗一口，也不喝完，不知道什麽緣故。

少年僧人忽地抄起放置一旁的禪杖，杵在自己的身旁，頓了頓：“是你找我，還是我找你？”

這話沒矛盾，這話卻又有極深的毛病！

重瞳少年擡起頭，詭異的雙瞳散發著略有魅惑的光芒，扯了扯嗓子，低聲道：“這件事情沒什麽好說的，主動不主動的問題。如果你的問題嚴重或者重要，那就是你找我，反之亦然！”

少年僧人皺了皺眉，好似有些熟悉，眼前一亮，有所頓悟，笑道：“這道理我明白，和當年差不多，得虧我的記性不錯，想起來了，要不然還領悟不了。”

重瞳少年對此嗤之以鼻，這老滑頭就喜歡這樣裝！

對於這樣的情況見多了，所以也見怪不怪，但不屑還是需要作出來的神情。

少年僧人放下禪杖，鄭重其事的清了清嗓子，嚴肅道：“既然你說明白了，那就你先說吧！”

錯愕的神情在重瞳少年的臉上一閃而過，不屑的一笑，“我沒想到這麽久了，你還是這麽不要臉，誰忍耐不住想必自己應該清楚，何須我把話說明白，真真不要臉。”

少年僧人滿臉得意，似乎這是不錯的誇獎，端起酒碗一飲而盡，說道：“別這樣說好不好，我這不是看見你先來了這裏等我，所以覺得你的事比較嚴重麽，然後才叫你說話的。要是不是這樣，那我先說也可以。”

說完這話，少年僧人瞥了一眼對面的少年，嘻嘻一笑，準備說話。

不料卻被重瞳少年揮手打斷，只見他咳了一聲，冒著頭皮道：“既然如此，那還是我先說吧！”

“你看，連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楚，道心不穩這真是大毛病。當年你可就是這件事導致的大禍，切記切記切記。”

聽著重瞳少年認慫的話，少年僧人不但沒有興奮，反而還有著擔憂的神色，鄭重其事的對重瞳少年說著，還是加重了語氣多提醒了幾遍。

重瞳少年揮了揮手，打斷了僧人的話：“算了，別說了，還是說正事要緊。”

少年僧人沒表態，喝著熱酒，豎起耳朵聽對面的重瞳兒說話。

重瞳少年盯著他，“我想問你，你找到了嗎？”

“咳咳咳！”

熱酒迅速入喉，差點燒灼了喉嚨，少年僧人咳嗽不止，連是入喉的酒都吐出來了，他沒想到想到重瞳兒一下子問了這麽直接的問題，一個勁的沒立住。

可認真想了想，鄭重的搖了搖頭，也沒說話。

重瞳少年沒有失望的神色，仿佛這都是他已經預料到的答案，自顧自的端起酒碗喝了起來，滾燙的酒入了喉嚨也不燒，反而覺得有些寒。

少量僧人奇怪的瞧了他一眼，心想這酒就這麽厲害嗎？連是心中難以言喻的失望都可以壓制，你落的這麽快，我都不好意思問了。

即便不好意思問，那也是需要問的。

所以少年僧人擡起手指敲了敲搖搖欲墜的桌子，問道：“該我問你了，你回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重瞳少年擡起頭，目不轉睛的盯著眼前的和尚，頓時覺得好無趣，直接站了起來，就是朝著外面走去。

少年僧人看著重瞳少年走出去，再是越走越遠，心裏一下子明白了什麽，暢快了許多，不由得大手一揮，喊道：“小二，再來兩壺酒。”

小二看著和尚，點了點頭，不由低聲嘟囔：“現在的和尚真是怪詫，喝酒還喝很多酒？”

風雪漸盛，小鎮再邊緣也是要死人的，而那些老人就是極有可能會死。

酒館裏，中心桌子的幾位老者早就喝的醉醺醺，紛紛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來，這樣的天氣，小二也不趕人，畢竟有人氣兒才好。

少年僧人放下銀子，打算走出去，路過老者睡覺的桌子，目光驚訝且憐憫的看向那醉紅了臉的老者，片刻之後移開目光，手中佛印不自覺操起來，念叨了幾句虛無縹緲的佛經。

人所以去，魂魄所以久久停留，無非是無人相送罷了。

今次少年僧人想著自己悟了一件快事，做做善心送了小鎮亡靈未去之人一程。

走出酒館，風雪漫天，殺傷的意味更加明顯。

少年僧人半彎著腰，朝東海三州而拜，心中暗想，‘且希望你們可以活，且希望你們可以長存’。

幽冥界到底於何地？六道輪回到底如何入？

念及於此，自嘲一笑，畢竟他這再生之人也不清楚。

重瞳少年並未離開，早已在小鎮出口等著，雪花落在重瞳兒的輕薄衣衫上，紫色的罩衣於外面顯得如此明眼，少年僧人一路走著，遠遠可見。

走到重瞳兒身邊，少年僧人低笑道：“難道你還打算跟我一起去西南州瞧一瞧嗎？”

重瞳兒偏過頭，明知故問：“不行嗎？”

少年僧人瞧著重瞳兒話語輕轉，有趣多了，若是多個如此的同行友人，倒也不錯，所以點頭：“自然可以，心中樂見如此。”

重瞳兒大踏步走在前，走出小鎮，約莫七十丈的時候，忽然轉身，說道：“難道你就不意外我為什麽送那人離開嗎？”

少年僧人抖了抖肩，毫不在意：“都是你們朝廷的人，死一個和後續死幾百個，上千個我都不在意，關我屁事！”

“哈哈！”重瞳兒會心一笑，拍了一下少年僧人肩膀，笑道：“好一句關我屁事，若是紫玉山那些人如此想，我就不用擔心他們會卷土重來了。”

少年僧人搖頭否定，“你這話錯了，他們就是因為你的作為，而念念不忘。畢竟凡塵俗世之人太苦，太累，死的也太容易了，這是他們的理念，你最好不要再說。”

重瞳兒尷尬的收回了手，眼眸中全是疑惑，但尊重了少年僧人的話，沒有繼續說話。

兩位少年從鎬京城後，由天涯不同路，變得風雪同兼程。

多了詭異的色彩，多了騰騰迷霧的出現。

一人在前，一人在後，從峽州邊角處，出了東海三州，然後沿著賀州邊界下了南方。

這次他們的目的地是西南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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