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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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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瀟灑道:上一章後半截, 增添了4000字, 最好是重看, 枝枝給我豐富了很多心理細節, 你們重看不會後悔的。】

糾結一炷香的功夫, 李瀟灑最終做下了大膽的決定。

沒辦法, 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央兒年紀輕輕, 就因為名節的事,而損害了五臟六腑。

名節不過是虛的, 身體的康健才是實用有價值的。

是吧?

所以……

李瀟灑覺得自己實在沒有隱忍的必要,捧住央兒的臉, 試探著吻了過去。

月色下, 林子裏。

蘇宴拖著裂骨的腿,拼了命地朝前跑。

身後追他的紅衣姑娘,就像索命的冤魂, 無論他是從荊棘裏鉆過去, 還是滾下山坡,都緊追不放。

更要命的是,紅衣姑娘嘴裏一句句喊著“蘇郎”。

本該纏綿悱惻的“蘇郎”,被她一喊, 簡直就是陰曹地府裏傳出的最恐怖的聲音。

又一次恐怖綿長的“蘇郎……”後,蘇宴一腳踏空,再次從山坡滾落。

這次,山坡很陡,很陡, 還遍布尖銳的小石子,蘇宴斷裂的腿骨一連撞擊上幾顆尖尖的石子,腿徹底廢了。

無論蘇宴意志多麽堅定,心底多恐怖,想要爬走,都再也爬不起來了。

“蘇郎……”冤魂似的聲音,飄近了,就響徹在蘇宴耳邊。

她的長發掃過他耳際。

沙沙沙的。

“鬼啊……”蘇宴趴在地上,驚恐地大叫。

“對呀,鬼啊,三年前被你殺了的冤魂來索命啦!”紅衣姑娘蒼白著臉,長發遮了半張臉,蹲在倒地的蘇宴腦袋邊,“蘇郎,三年不見,你怎麽也不看看我?”

說罷,紅衣姑娘蒼白的手抓住蘇宴的臉,猛地仰起他的頭。

“啊……”蘇宴淒厲一叫。

蘇宴的半張面皮被李瀟灑剮去了,臉上鮮紅的血肉被紅衣姑娘一抓,那份痛,簡直無法形容,痛得他直想將臉給削了,沒了這張臉,就不會再痛。

緊接著,仰起頭的蘇宴無比驚恐地叫起來。

原來他仰起頭的那一刻,一陣陰風吹來,吹開了紅衣姑娘遮臉的那半邊頭發。

若說未遮的那半邊臉,慘白慘白的,陰森似女鬼。

那頭發掩蓋下的那半邊臉——一條條鼓出來的刀疤,縱橫遍布。

月色下恐怖至極。

紅衣姑娘還露出慘白的大牙,邪魅一笑。

“啊……啊……鬼啊……”蘇宴嚇得昏死在紅衣姑娘手上。

“呸!”紅衣姑娘嫌棄地甩下蘇宴的頭。

這一甩,就將蘇宴的下巴磕在了一塊石頭上,磕壞了門牙,痛醒了蘇宴。

“蘇郎,你親手造下的孽,你也怕?”紅衣姑娘連笑聲都陰森恐怖,冷颼颼的。

“你,你不是鬼,你還沒死,你是人?”蘇宴這次清醒了過來。

他記得方才她抓住他的臉時,雙手是柔軟,是溫熱的。

那就不是鬼。

蘇宴頓時心底的害怕減少了一分,稍稍松了一口氣。

“呵,”紅衣姑娘見蘇宴居然松了一口氣,頓時冷笑出聲,“還以為你傷天害理的事做盡,會天不怕地不怕呢,呵,竟然還會怕鬼?怕厲鬼索命?”

紅衣姑娘笑得很大聲。

笑聲又冷,又瘆人。

聽得蘇宴渾身雞皮疙瘩都冒起來。

“秧兒,你別笑了,求你,別笑了……”蘇宴滿嘴汙血,閉上眼,可憐兮兮地請求道。

“呵,你讓我不笑,就不笑了?”鄭秧目光恨極了,說罷,偏要笑得更大聲。

嘶啞跟烏鴉似的聲音,沙沙沙,響徹整個林間。

蘇宴痛苦地閉上眼。

蘇府人人都道,當年蘇宴下江南遇險,劫財又劫色,面相俊美的他險些被綠林悍匪給扛上土匪窩裏當壓塞夫人,若不是被恰好經過的江湖女俠鄭秧救下,就要辱沒了蘇府百年門楣了。

書香世家,面皮嫩嫩的蘇宴要是淪為山寨大王的“夫人”,給一個粗魯男人玩弄了去,傳出去,可是得被全天下的貴族子弟嘲笑了。

鄭秧的及時出現,可謂是及時雨。

所以,蘇府人人都道是因為救命之恩,蘇宴才漸漸對鄭秧有了不一樣的感情。

可是,蘇宴知道,他們都錯了。

其實,蘇宴早在幾日之前,就偶遇過了鄭秧,被鄭秧身上那股子江湖俠女的豪爽笑聲給吸引了。

蘇宴永遠都記得,當初江南柳條下,湖水邊,那個紫衣姑娘一劍在手,笑得有多璀璨,聲音有多悅耳動聽。

正是那與深閨姑娘不一樣的豪爽之笑,一瞬間吸引了立在竹筏上的蘇宴,這才引得蘇宴千方百計打聽鄭秧的行蹤,幾日之後才跟著去了山裏,然後才遭遇綠林悍匪,惹出一段孽緣來。

當初有多喜歡鄭秧的笑,眼下,蘇宴再聽到她烏鴉似的笑聲,就有多難受。

“怎麽,嫌棄我嗓子嘶啞了?這是誰造的孽?還不是你!”鄭秧笑著,笑著,再次恨上心頭,一把抓住蘇宴被剮了臉皮的紅肉,拼了命地掐他,讓他痛。

曾經,她的嗓音多動聽,她的臉多美。

可是,全被蘇宴給毀了。

全被毀了。

他倆愛上後,因為她救他時,被綠林悍匪差點一劍刺傷了心臟,那只劍再偏一點點,她就徹底沒命了。事後,一條命被救了回來,卻從此患上了咳喘的毛病,最後被蘇宴帶回了蘇府,請來各種名醫救治,才治好了。

治好後,她就一直住在蘇府沒走。

可,因為她是江湖女出身,沒有世家女的背景,蘇宴娘親就各種嫌棄她,百般挑剔她,真真是看她哪哪都不順眼。

他娘親挑剔完,還有他的兩個妹妹,只要在府裏遇上,就是各種冷言冷語。

行,他們一個個嫌棄她,她走就是。

偏偏蘇宴信誓旦旦愛她,日日挽留她,為了她,蘇宴與爹娘幹了起來,終於逼他娘親同意他們的婚事了。

原本以為從此就要過上王子公主的幸福生活,結果呢?

呵呵,一日賞花宴上,蘇宴母親給她下了四肢乏力的藥,她被人從後花園的石拱橋上推下,被個好心公子救了,也因此與那個公子眾目睽睽之下有了肌膚相親。

從此,她就被蘇宴嫌棄了,各種冷眼相待。

最後,她忍無可忍,在一個夜裏離開了蘇府。哪曾想,沒過多久,就被蘇宴追上,灌下四肢乏力的藥後,對她使用蠻力拳打腳踢,一遍遍虐她。

當時,她一遍遍哭求,說她沒有愛上那個救她的公子,離開蘇府再次在別地遇上那個公子,全屬巧合。

可是,蘇宴不信,打得她鼻青臉腫後,還給她灌下了啞藥,還用匕首劃傷了她如玉的臉,最後她“血流過多致死,被蘇宴丟下了山崖,毀屍滅跡”。

雖然,那只是她會龜息功,假死。

雖然,在即將墜落山崖底的最後瞬間,她抓住了山崖的藤蔓,救下自己一命。

但是,她的一生,就這樣被徹底毀掉了。

你說,此時此刻再面對蘇宴,鄭秧心底有多恨?

心底有多恨,掐住蘇宴鮮紅血肉的手勁就有多大,恨不得撕扯下蘇宴臉上的肉。

手勁之大,痛得蘇宴再次鬼哭狼嚎起來。

“秧兒,對不起,對不起。”蘇宴自從秧兒“死後”,就夜夜夢到厲鬼索命,哪一次都被厲鬼斷胳膊斷腿,撕咬掉一片片肉折磨致死,所以,蘇宴夜夜睡不好,也極其害怕鬼。

但是,眼下秧兒沒死,蘇宴倒是不大害怕秧兒這個活生生的人,所以,他哭著懇求鄭秧放過他,一遍遍說著“對不起”。

“秧兒,我也是被我娘騙了,好些人跑過來告訴我,你與那個公子私奔了……我,當年我氣憤地追到別的城市去,還真的看到你與那個公子言笑晏晏地下館子,坐在一塊吃飯品茶……我,我,我嫉妒,我忍受不了你移情別戀……”

“我一時做錯事,殺了你後,冷靜下來仔細回憶你臨死前說的話,才意識到事情不對,後來去徹查,才知道中了我娘的計,才知道從頭到尾都是我娘設計的,從你落水,到那個公子故意一次次偶遇你,對你笑,全是我娘用銀子買的。”

“秧兒,我真的是太過愛你,才忍受不了那些的,我是被嫉妒給懵逼了心智,才犯下殺你的大錯……”

蘇宴趴在地上,哭著求饒。

鄭秧冷笑一聲:“事到如今,你還在撒謊?”

“你以為本姑娘不知道,你哪裏是被嫉妒給懵逼了心智,你根本就是占有欲太強,見我被人救了,有了肌膚相親,你就覺得自己被戴了綠帽子,覺得頭頂綠得無法忍受。若非如此,你豈能輕而易舉就中了你娘的那些奸計?”

“蘇宴,你可不是蠢人,就你娘的那些伎倆,根本就騙不了你!”

“你不過是將計就計,順勢而為,殺了我,然後讓你娘動用整個蘇府的力量給你遮掩醜事,遮掩所有罪行。”

蘇宴聽到這話,臉色再次大變。

“殺死秧兒”的這三年來,他何嘗不知道,“秧兒移情別戀”不過是他殺人的一個原因,而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確實如秧兒所說,是他忍受不了戴綠帽,忍受不了秧兒在水底被別的男人碰過,忍受不了秧兒事後還對那個男人笑,尊稱他是救命恩人。

他覺得臟。

才逐漸冷待秧兒的。

可秧兒被逼出蘇府後,他越發瘋了,只要一想到秧兒將來還會愛上別人,跟別的男人同床共枕,他就更加忍受不了,嫉妒得一夜夜睡不著。

這才追上去痛下殺手的。

他原本以為,每個男人被自己女人戴了綠帽後,都會和他一個反應,可是今夜,他被李瀟灑給狠狠上了一課——這天底下,還真的有不在乎戴綠帽的。

聽到李瀟灑那番話時,蘇宴簡直要瘋。

這天底下,怎麽可能有男人不在乎戴綠帽呢?

可是李瀟灑的神情,怎麽瞅,都瞅不出破綻,不像是故意說大話,偽裝的。

鄭秧顯然也聽到了李瀟灑那番話,所以,面目全非的她越發憎恨蘇宴,大聲道:

“蘇宴,你就是個卑鄙的偽君子,若是人生可以重來,我絕不會再救你,打小就跪求神佛,只願再不與你相遇。”

“若是人生可以重來,我寧願墮落為青樓女子,只與李瀟灑這樣的真君子睡一夜也好!也比跟了你這個偽君子強……”

“噗!”聽到這話,蘇宴當初氣血上湧,噴了一口血。

那口血噴在鄭秧臉上,映襯著半邊臉的疤痕,越發恐怖如惡鬼。

而接下來的鄭秧,真真是怎麽往蘇宴心底捅刀子,就怎麽說狠話。

簡直將她自己當妓,女,睡遍天下男人的那種,一刀刀往蘇宴心口插去。

因為鄭秧很清楚,蘇宴心底是愛她的。

而蘇宴呢,到底還是做不到大度,忍受不了綠帽,偏偏心底又是真的愛秧兒,所以被她的話氣得一口口噴血。

最後,蘇宴心臟驟停,瞪大雙眼,死在夜風吹拂的山坡上。

身上,身下的泥土地上都是血。

成了血人。

鄭秧在蘇宴死的那一刻,突然靜默了。

這個男人,她自然是愛的,在萬丈深淵下撐著一口氣活下來的目的,就是再見一見這個男人。

有些情,不知所起,卻一往而深。

不由心控。

對於蘇宴,鄭秧心底很清楚,她是愛的。當初看到蘇宴的第一眼,她就怦然心動,愛上了。

若非如此,那年夏天,她也不會站在柳條下,故意笑得那般動人,吸引了湖邊竹筏上的翩翩佳公子蘇宴。

若非愛上,她也不會花銀子買通綠林悍匪劫持蘇宴,來一場美女救少年。

結果,失了算,山林裏遭遇到了另一批綠林悍匪,他們還真看上了俊美少年蘇宴,劫持蘇宴去當山寨夫人,她也真的豁出命去來了一場美女救少年。

那一救,差點丟了她的命。

才換來了這一世的深情。

可惜,他倆的一見鐘情,最終成了一世孽緣。

兩人甜甜蜜蜜的愛情,究竟是敗給了他娘親,敗給了他妹妹?

敗給了世俗的門第觀念?

還是敗給了蘇宴心底的綠帽怪癖?

鄭秧不知道,從來沒弄清楚過。

真正是動情容易,相愛容易,相知相守相伴一世卻太難。

“啊……”鄭秧站在蘇宴的屍體邊,面朝天空明月,大聲吼叫出身體裏剩餘的愛戀。

要將那些愛戀,嘶吼出來,喊得整個山林裏的草草木木都來見證,見證他倆曾經有過的愛情,見證他倆終於走到了盡頭。

一遍遍大喊,直到喊得精疲力盡,鄭秧閉上雙眼,猛地躺倒在蘇宴身邊,心臟處,貫穿了那把早就立在地上的匕首。

她弄死了他,她賠他這條命。

兩不相欠,來世,不要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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