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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7章壯烈割舍,清白事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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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7章 壯烈割舍,清白事唐 (2)

,郭元振都不作理會,可見她父親想要憑此向唐人討價還價的想法確是有幾分坐井觀天的可笑,註定不會成功。

反而她提議繪錄寶圖的行為讓郭元振對她頗為欣賞,甚至不再追究遷怒,願意放她一命。可見如今的青海,唐軍的確是大占優勢,以至於這些前線的唐軍大將們都能率性而為,並不擔心局勢會發生什麽逆轉。

再聯想過去這段時間海西伏俟城中全無作為,甚至就連他們木卯部在噶爾家眼皮底下搞得這些小動作,大論欽陵都視而不見,不免更加佐證了這一猜想。

於是這女子自然得出一個結論,想要在青海這一輪的大戰風波中活下去並且活得滋潤,自然只能依靠眼前的這位大唐實權人物!

眼見郭元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不再繼續驅趕她,這女子便趁熱打鐵,擡手整理了一下略顯淩亂的髻發,蒼白的臉上擠出幾分笑容,竟也顯露出幾分楚楚可憐的嫵媚,匍匐在地向前爬行幾丈,繼續說道:“妾蒲柳之質,不敢自獻為侍。但府君活我,恩逾父母,不可不報。妾於部中,並非全無根腳,若府君肯借勢幾分,則能圖更大,招引所部向義之眾投獻府君,為部曲、為奴役,既能回報府君活我的恩惠,也能賜給這些部眾一條活路……”

“看來我還是小覷了你啊!能生出這樣的一番謀計,豈可作庸俗胡女待之!來人,設席給座!”

郭元振聽到這裏,臉色再次變得緩和起來,待這女子在帳內席中坐定,才又笑語說道:“你能清白自守,歸義自強,實在難得。郭某雖好色藝,但卻並非全無底線,娘子如此貞操可讚,豈可帷私褻玩?獻侍之言,不必再說,但你若果真表裏純粹,我自當具表聖上,告羌土有此蘭芷可賞。

唐家重英士,不拘唐蕃亦或雌雄,西康女王故事,娘子想有所聞。木卯一部得失與否,難入聖人眼略,但若能訪此忠節巾幗為此諸方豪酋表率,聖人亦必天顏歡悅。”

那女子聽到郭元振這一番回答,更是狂喜不已,直在席中又翻身跪倒,叩拜顫聲道:“西康女王命格尊貴,恩選天妃,妾豈敢妄作攀比!但此一番事唐忠唐的誠心,絕沒有半分輕折!若賤名有幸能達天聽,則至尊之下,府君永世為我柳部再造恩人!”

見引誘鋪墊得差不多了,郭元振便擡手示意將這已經滿懷美好幻想的女子引出帳去、優加禮待,而自己則伏案將相關事則整理成文,同莫離驛軍情一並向後方的鄯州大本營快馬送回。

很快時間又過去了五天,來自鄯州的最新敕令也抵達莫離驛營中,聖人批準了郭元振針對木卯部的計劃。

有了聖人的批準,郭元振再無遲疑,即刻著員將那木卯部女子柳青召來,後續事則稍作交代,又請郭知運分出一千名游弈精銳,護送一幹人等往木卯部族地而去。

當得知唐國使者再次返回且隊伍規模較之前次更大了幾倍,木卯部酋長也是大喜過望,再次率眾出營,視線與自家女兒對了一對,待見女兒同樣眼神晶亮、振奮不已的樣子,不免更加的笑逐顏開,下令營門大開,將唐使全都迎至酋長大帳附近,並讓族中重要人物盡數集聚於此,共同見證木卯部投唐獲封的歷史性時刻。

唐軍這一路使者仍以李祎為主,至於一同離開莫離驛的郭元振則早在半途就已經分別,去往別處進行相關準備以配合行事。

木卯部重要人物們齊聚一堂、款待唐使,而這一次跟隨唐使同來同往、立了大功的族女阿青,則趁著宴席籌備之際返回私帳沐浴更衣,並抓緊時間見了幾人,當其再次返回的時候,酋長大帳中宴會氣氛早已經高漲起來。

“我家愛女來啦!快、快到為父這裏坐下,與我同向貴人祝酒。你此番為使獻忠的事跡,貴人已經頗作講述,你真是我家、是我全族的大功臣!”

木卯部首領見到自家女兒行入帳中,自席中站起身來,一路蹈舞著迎上去,頗有幾分喜樂忘形的恣意。

“阿耶你失言了,如今既是唐臣,又怎麽能輕作僭語,我即便有功,那也是唐家朝廷的功臣,怎麽能作門戶之內的私授!”

阿青聽到父親所言,臉上掛著淡笑,嘴上卻如此說道。

木卯部首領聞聽此言,臉上笑容微微一滯,眉頭皺了一皺,但片刻後還是又笑語道:“小女言之有理、言之有理!貴人不要見怪,容我自罰一杯!自此之後,便是唐臣,胡稱舊名實在惹厭,某自名柳獻忠!”

略過這一樁小插曲,宴會繼續進行,木卯部首領左邊坐著唐使李祎,右邊則是自家愛女,滿席的族人部曲,一時間可謂志得意滿,喜悅至極。

就在宴飲正酣之際,一名木卯部族人推案而起,搖搖晃晃的走到正席前,指著唐使李祎嬉笑道:“席中唐使,我部大人已是你唐國高官,那我們這些部曲壯士又能得你唐國幾品的告身?”

眾人聽到這話,紛紛起哄怪叫起來,就連剛剛改名柳獻忠的木卯部首領柳獻忠也斜著醉眼、饒有興致的望向李祎。他雖然見到唐人使團中所攜帶的封賞文物,也從女兒口中得知此行交涉結果大好,但仍不知具體封命為何,這會兒其實也有幾分按捺不住了。

然而坐在席中的李祎卻將劍眉一挑,臉上酒氣並笑容一並斂去,拍案而起並抽出腰際佩刀,指著那醉漢怒聲道:“唐家封命莊重,絕不濫授妄給,爾等胡膻未褪、寸功未立,也敢妄乞封命?”

李祎此言一出,席中氣氛陡地凝重起來,許多人臉上笑容都直接僵住。至於那酋長柳獻忠更是怒形於色,同樣從席中站了起來,望著李祎的眼神漸露不善。

“來人,將此正席隔開,不要再讓醉徒冒犯貴人!”

族女柳青見狀,忙不疊起身召來部中勇士將正席包圍起來,同時擡手搭在父親背處細聲安慰道:“唐人自有倨傲,但今日阿耶大喜,實在不必置氣,萬事都以受封為先!”

聽到女兒這麽說,酋長柳獻忠才將怒容稍作收斂,但也完全沒有了剛才的熱情,坐回席中後冷哼道:“奔行千裏,唐使為我而來!如今也得款待,唐皇給我恩遇為何,這便示來吧!”

那柳青又望向李祎,點了點頭稍作示意,於是李祎便吩咐外間攜帶文物禮命的軍士入帳,柳青則忙碌的將一部分族眾遣出帳外,給稍後封命禮程騰出空間。

正準備之際,突然又外間巡弋的族眾入報,道是部族營地外突然出現來路不明的騎士隊伍,正在快速向部族營地接近過來。

得知此節,帳內眾人也都變得緊張起來,而酋長見到唐軍士卒還在張設禮場,稍作沈吟後便指了指席中的兒子吩咐道:“你先引部警戒,我稍後便來!”

幾名族人離開之後,酋長又望著李祎有些不耐煩的說道:“快些成禮吧,偏你們唐人繁禮極多!此間俱我部屬,即便簡略一些,也沒人敢忤逆我!”

“大膽賊酋!國禮典章豈可輕慢,拿下!”

李祎聽到這話,臉上怒容更勝,擡手一揮,原本還在布置禮場的唐軍士卒便陡地爆發起來,合身撲向正席,直將酋長就席擒下!

異變陡生,帳內所有人都傻了眼,雖然有人驚呼,但近在正席的都是族女柳青剛剛傳喚來的護衛,非但不解救酋長,反而幫助唐軍將仍待抽刀反抗、解救酋長的人就案一一解決。

“大膽!你們要、唔……”

酋長身軀被按壓在席,還待掙紮嘶吼,然而他的女兒卻眼疾手快的將一塊帶骨烤肉直接插入其口中、深及咽喉。

“大人年老昏聵,心存兩計,竟然想背唐投蕃,欲將我合族引入死地!今營外欺近圍困之軍,俱為唐家仆從!我父因一己私欲,險害滿族人命,幸在聖人仁慈恩義,允我改過投誠。我父已是罪不可恕,你等諸員若有人從惡不改,入前領死!”

帳內變故發生的極快,帳外同樣並不遜色多少。隨著帳內發動,原本分散在大帳周圍的唐軍游弈們也都紛紛向此聚合而來。此前因為營外變故,本有一部分羌人卒眾被引走,兼之唐軍游弈俱為百裏挑一的軍中精銳,驟然發難,縱有一些反抗,也都被快速解決,很快便將這座大帳給包圍控制起來。

柳青對父親的控訴響徹帳內眾人耳中,頓時便將眾人震驚得外焦裏嫩,一時間全都有些反應不過來。有幾名酋長心腹下意識舉步上前,也都被早有防備的帳內唐軍以強弩射殺,整個大帳中頓時血腥濃厚。

眼見帳內眾人都被懾服,柳青嘴角一翹,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直從自己的護衛手中接過尖刀,返身走到被壓在席中的父親身邊,看到父親充血的雙眼死死盯著自己,先是下意識側首躲避,但很快便將視線轉移回來。

“阿耶,去了黃泉,你可以怨我心狠……但、但是,我若不這麽做,不說合族性命難保,我父女也必將不得好死!你自負多智,但這天命大勢的轉變卻所見太淺。今天的苦,是你自作自受!”

口中這麽說著,柳青握著尖刀的手臂便緩緩舉了起來,可是突然被人從一側握住。

“此酋今日必死,但縣公既然已為唐臣,不必沾此倫理之汙!”

李祎看著這女子向自己的父親舉刀,終究有些抵觸,擡手按住其臂膀沈聲說道。

柳青聞言後先是楞了一楞,起身向李祎盈盈作禮,就在李祎小退一步的時候,卻忽然將身一轉,手中尖刀插入父親身體,自背入胸,甚至刀刃穿透身體更插進毛氈覆蓋下的泥土中。

“多謝貴人勸善,但貴人生身天家名門,豈知蠻夷之苦?貴人足下大路朝天、前程遠大,而我生路不過羊腸小徑、舉步艱難,今日我若不殺父,恐郭府君不會助我殺兄,家門中但一丁有存,便是來日殺我之人……”

柳青眼見父親抽搐死透,然後才站起身來,擡手看著手上所沾染父親體內湧出的血,一臉悲壯的說道:“生來蠻夷賤種,因父兄之罪,覆得一身孽血,若不作此壯烈割舍,實在不能清白事唐!”

聽到這女子解釋,李祎並沒有多說什麽,只將視線一轉,讓帳內眾軍士站位離這女子遠出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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