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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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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文軒卻哽咽的說不清了,來來回回就是那麽一句話。

“別哭,有我呢。你去找你爹,我回家看看。”阿好實在問不出什麽,只能這樣道。

田文軒抹著眼淚往縣城走,阿好則趕緊回家。

回到家,平時熱鬧的田家一片寂然。田成文蹲在田老大平時喜歡蹲的門口,捂著臉一臉的頹喪,張氏跟王氏湊在一起小聲的嘀咕著什麽,如兒縮在一邊,一副被嚇到的樣子。

“到底怎麽回事?”阿好的心嘭嘭直跳。

張氏走了過來,有些為難的道,“今天早上爹跟二弟照常去地裏幹活,結果卻發現好好的秧苗全被馬踩壞了,一個好的都沒剩。

你也知道,爹向來視那些地跟自己的命一樣,忙活了這麽一春天才種好的莊稼一下子變成了這樣,他,他接受不了。當場就吐了一口鮮血,人也渾渾噩噩的,也不聽大家的勸告,跑到地裏非要再把那些秧苗種好,給它們培土,說它們還能活。

那些秧苗都被踩爛了,還怎麽活?

娘看到這一幕,一下子就昏了過去。

這不,他們都在屋裏躺著呢。”說完,張氏也嘆了一口氣,田家這一家子就指望著地裏的莊稼過活呢,現在莊稼毀了,白浪費了那麽多種子不說,現在已經五月,過了播種的季節,想補種都沒辦法。

看來今年田家的日子會很苦!

阿好趕緊進屋,周氏跟田老大並排躺著,臉色正常,呼吸平穩,看樣子似乎沒事。忽然又想起秧苗被毀了,她又瘋了一樣向外跑去。

田家的地就在南邊靠山的那一塊,足足有八畝。這八畝地並不是良田,可是田老大勤勞也愛地如命,每天細心的打理,生生的把這些次等田養成了良田。

之前阿好有次路過看見過,田家地裏的小苗郁郁蔥蔥的比別人家的長得都要好,當時她還說今年一定是個豐收年。

可是現在呢?地裏全是馬蹄印,那些小苗不是被攔腰撞倒就是被踩了個稀巴爛,有些還直接被馬給吃了,地裏一片狼藉,哪裏還有之前的樣子。

而且阿好還註意到,那些馬蹄印似乎是回來踩的,而且是專門踩的她家,旁邊的地裏也有苗,卻幾乎沒被傷到。

是李家,絕對是李家幹的,李家有六七匹大馬,那是李金明的驕傲。

阿好的眼睛都紅了,李家再怎麽對她,哪怕是捅她一刀呢,她都不會這麽恨,可是他們竟然這麽傷害她大哥一家,她發誓她跟李家絕對沒完。

太陽穴突突的跳,她幾乎想立刻沖到李家跟他們打個你死我活。可是不行,她要冷靜下來,要好好的想想現在該怎麽做。

首先,她要確保周氏跟田老大沒事。對,請大夫,她這點自學的醫術時靈時不靈的,還要請個高明的人來看看才放心。

村裏就有一個大夫,是阿好出了五服的堂兄,年輕的時候在醫館給人家打雜,慢慢的他也就學會了一些醫術,不說多高明,但肯定比阿好有經驗。

田老大是氣急攻心才會吐血,秧苗被毀這件事對他打擊太大了,現在他精神有些不穩,才會渾渾噩噩的。不過沒事,只要別再刺激他,再喝兩劑藥就可以慢慢恢覆過來。

周氏也差不多,但她比田老大強一點,大夫給她紮了針,她就悠悠的轉醒了過來。

“阿好。”周氏嘴唇顫動,腦中又出現之前那一幕,趕緊看向旁邊,那裏田老大也睜開了眼,正雙眼失神的盯著房頂,嘴裏叨咕著什麽“完了”“秧苗”什麽的,她立刻急道,“你大哥沒事吧?”

這麽多年的夫妻,拌嘴歸拌嘴,她跟田老大之間的感情卻不是假的,不然今天若是只有秧苗被毀,她根本不可能一下子暈過去,還是主要替田老大心疼。

阿好趕緊把田老大的情況說了,隨後道,“嫂子放心,只要別再刺激大哥,他沒事的。”

“是啊,娘,你放心,成文已經去抓藥了。”王氏道,“一會兒他回來我就給爹熬上。”

張氏也勸周氏想開。

這時周氏才覺得心裏輕松一點,“你爹他就是太在乎那點地了,地算什麽,人沒事才是最重要的。”

田老大聽周氏提起地,轉頭楞楞的看向她。

周氏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看,你爹聽得見。這幾天誰都不要在他面前提起這件事了,讓他先好好養病,有什麽事跟我說。”她叮囑大家。

大家點頭表示記住了。

正要送田大夫出去,田文軒紅著小臉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

張氏心疼兒子,趕緊替他擦汗,然後問他,“你爹呢?不是讓你去找他回來。”

田文軒一邊喘氣一邊道,“我爹說肯定是李家搞得鬼,他去李家要個說法。”

“對,肯定是李家,除了他們沒人這麽缺德。”周氏怒道,說著她也往炕下走,“我也得去跟李家討個說法,他們憑什麽禍害我們,這還有天理國法了嗎?”

“娘,我跟你一起去。”張氏立刻道。

娘倆扶著就往外走。

阿好其實不想讓周氏去,更不想讓田成武去,他們沒有證據這就是李家幹的,去了以後肯定很被動。但事已至此,她再說這個周氏肯定也聽不進去,況且田成武已經去了,她實在很擔心。

“我跟你們一起去,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今天我就跟李家說清楚。”阿好咬牙道。

幾個人正要出門,忽然一個漢子慌張的走了進來,他道,“不好了,成武在李家打死了人,現在李家把他給扣住了,說讓你們拿三百兩銀子還有首飾去換他呢,不然就要把他送到監牢裏,讓他償命!”

這個漢子阿好認識,正是上次跟田成武一起來幫他的那個鏢師,姓石,叫石青。

“你說什麽?”周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成武打死了人。”石青急道。

周氏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又暈過去,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田成武打死人,那他……她都不敢想。

“誰打死了人?”田老大忽然從房間裏瘋瘋癲癲的跑出來問。

大夫說了田老大不能再受刺激,阿好趕緊張嘴想攔石青,可是石青也急,他的話早沖了出來,“成武兄弟打死了人,你們快去看看吧!”

“成武打死了人,成武打死了人……”田老大轉著腦袋來回念叨著這句話,好像根本不知道它的意思,要仔細思考一樣。

“大哥,你別急,情況也許沒那麽糟,我們……”阿好勸說的話剛出口,田老大忽然“噗”的一下噴出一大口鮮血,然後雙眼園睜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他這一輩子幾乎沒遇見什麽大事,他的心很小,他從不關心什麽百姓疾苦、什麽國家大事,他的心裏只裝得下他的地,他的老婆孩子。現在這兩樣都沒了,他的心便碎了,脊梁也斷了,哪裏還站得住。

“老大,老大,大夫……”周氏趴在田老大身上嚎啕大哭,“老大你可別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你走了我怎麽辦?老大,你醒醒!”

大家又七手八腳的把田老大擡進屋裏躺著,田大夫剛走沒多久,趕緊把他叫回來給田老大診治。一邊診治,他一邊搖頭,看的大家的心也是七上八下的沒個著落。

好不容易等大夫診完了脈,周氏強忍悲痛問他,“他怎麽樣?”

“不好,心脈受損,必須用好藥好好將養著,不然落下病根,以後不但治起來麻煩,壽命也會受影響。”田大夫搖頭,有些責備的道,“我說了他不能受刺激,你們怎麽不聽呢!”

石青沒想到竟然是這種情況,他懊惱道,“都怪我!”一副十分喪氣的樣子,“剛才田大叔從屋裏出來我就感覺他的樣子有點不對,我怎麽就沒問一下呢,都怪我。”

“怎麽能怪你呢,他自己跑出來。怪我,我應該攔著他好好照顧他的,去什麽李家,逞什麽強,都是我不好。”周氏一邊抹著眼淚一邊道。

誰都不怪,這件事的根源就是自己,阿好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直往外走去,她要去李家。李家想要她的命就拿去,可是千萬不要傷害她的親人,這比讓她死都難受。

“阿好,你去哪裏?給我站住。”這時周氏忽然明白了李家的險惡,自然不肯讓阿好再去犯險。

阿好什麽都聽不到了,她要去李家,她必須做點什麽,不然她一定會爆-炸。她的速速很快,眾人根本來不及攔住她,她就消失在門外。

腦中空白一片,阿好也沒註意腳下,走著走著,忽然一根斜橫出來的樹枝絆住了她的腳,她一下撲倒在地。

疼,手上跟胳膊上肯定被劃破了,膝蓋也疼的厲害,阿好忽然用手捂住臉痛哭起來,似乎終於找打了一個發洩的途徑。

為什麽,為什麽上天要這麽對她,她有什麽錯?就算她錯了,要罰就罰她一個人好了,為什麽要傷害田老大跟周氏,為什麽?

身上疼,心裏更疼,她哭的昏天黑地的。

哭了不知道多久,她擦擦眼淚站了起來,哭有什麽用,這件事不是她的錯,也不是田老大跟楊氏的錯,是李家欺人太甚,她這麽痛苦才如了李家的意。

現在根本不是哭哭啼啼的時候,眼淚也救不了田成武,她要趕緊想個辦法救他。

該怎麽做?剛才出來的匆忙,只聽說是田成武打死了人,卻不知道具體情形是怎麽樣的。田成武有一身硬功夫,為人又比較粗,如果真是他失手打死了人,那他們該賠就賠,賠完再爭取對方的原諒,如果對方實在不原諒……

聽石青的意思,李家好像是要賠償,不賠才抵命,也許這件事還有緩和的餘地。

不過李家這態度挺奇怪的,死了人可不是一件小事,尤其這種不正常死的,根本不是私了就能了的。也不知道死了誰,他們竟然不讓田成武償命,而是讓石青回來給他們送話。

越想越覺得這裏面可能有些文章,阿好往後看,有些猶豫要不要回去跟石青問個清楚,不然她這麽貿貿然的去李家也只會自取其辱。

正想著,石青從後面跟了上來,“你一個弱女子,怎麽跑的這麽快?”石青氣喘籲籲的道,剛才他已經跟田成武跑了一個來回,不然他現在也不至於這麽累。

“我心裏急。”阿好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石青懂,他也急,“但是急也沒用,田大叔醒了,嬸子要照顧她,沒辦法跟你來,她讓我把你追回去,說李家對你沒安好心,你千萬不能去。”

阿好知道周氏這是擔心她,但是家裏那樣,不把田成武救出來,她都覺得沒臉回去見他們。“我心裏有數,先不急著回去,你先跟我說說成武打死人的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

石青拗不過她,慢慢回憶起來。

田文軒去縣裏找田成武,田成武剛走鏢回來,一聽就火了,直說這肯定是李家搗的鬼,就要去李家討個公道。

今天他走的鏢近,只有石青跟他一起,石青怕他一個人勢單力孤,自然要跟上。

他們兩個人到了李家,李家似乎早有準備,不但狡辯說他們根本沒毀田家的田,還辱罵田家跟夏老夫人,說都是他們缺德雲雲,才會犯了眾怒,老天才會懲罰他們。

“就別提他們罵的多難聽了。”石青到現在想起來都覺得火冒三丈,而他還只是一個旁觀者呢,田成武氣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阿好點頭,趙氏罵人的惡毒她可是領教過的。

“所以一言不合我們就打了起來。”石青繼續道。

他打自己的,也沒特別關註田成武那邊,他只隱隱約約看見田成武一把將一個男人甩到一邊,那男人撞上了一個老頭,兩個人骨碌碌滾了幾圈,那個男人站起來就大吼大叫,說那老頭死了,田成武殺了人。

殺人了?田成武跟石青都是一楞,朝那個老頭看去,他果然一命嗚呼,他們兩個人自然心裏打怵。就這個間隙,李家帶人把他們給捆了起來。

隨後李家扣了田成武,讓他回來給田家報信兒。

“就是這麽回事。”石青道。

“成武沒直接殺人,是他打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撞倒那個老頭,老頭才會死的,對不對?”阿好詳問。

石青點頭。

“那個老者長什麽樣子?”李家的人阿好還真都認識。

“很黑很瘦,背有點駝,對了,他腰上別著一個挺舊的煙袋鍋子,還有……”石青仔細回憶,“我當時就覺得那老頭挺奇怪的,只是那時候匆忙,根本沒想,現在仔細想想,那老頭的手跟皮膚看著都很粗,應該是一個幹活的人,可是當時他身上卻穿著一身綢緞的衣服,還是新的,帽子也是,死了躺在那裏就跟裝裹好的似的。”

裝裹就是人死後要給他換上最好的衣服,也叫壽衣,讓他能心滿意足的走。這種壽衣樣式誇張,普通人一打眼就會瞧著不舒服,更別說穿在身上了。

石青說的這個老者阿好還真認識,是李家鏟馬棚的一個老頭。他比李金明還大一輩,從李老爺子開始就在李家做工,一輩子沒娶,老了也就在李家幹點雜活養老。

他平時沒別的嗜好,就喜歡抽煙,幾乎是煙不離口。他的真實姓名大家早忘了,只叫他老煙頭。常年抽煙,他又黑又瘦,一口牙幾乎爛光了。而且他還總咳嗽,每次一咳嗽就會吐痰,吐那種很黏很黑的痰,有時上面還帶著血。

大家覺得他有癆病,都不願意跟他說話。

阿好曾經見過他兩次,她看過醫書,知道他這樣就是抽煙抽的,如今已經到了積重難返的時候。如果他現在戒了煙好好調養一下,也許還能輕松點。

她跟老煙頭提過一次,老煙頭卻說他這一輩子最舍不下的就是這口煙,讓他戒煙,還不如死了呢!再說,他都這個年紀了,享受一下是一下,再折騰吃藥,根本不劃算。

阿好是李家兒媳婦,也只見過這老煙頭兩三次,最後一次大概是一個月前,那時他臉色青黑,身體更不好了。當時她還有些擔心,後來李家休了她,她自顧不暇就忘了這件事,如今石青提起來,她才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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