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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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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顏凝紫回府之後,風淩弈便在沒有出現在她的視線裏。

她不知道的是,風淩弈已經去問了陳伯,“陳伯,我上次讓你扔的紫玉簪可還在?”

老陳不曉得風淩弈還惦記著這個事,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完整的話來,“玉簪我交給夫人了……”

果然如此!

風淩弈暗暗咬牙,竟然還是在一個最不適當的時候讓她知道了……風淩弈心中一陣悶痛,痛得快要窒息,怎麽可以……

而陌桑卻驚奇地發現自家姑娘變了,她的眉眼自然清冷,天生便是高貴又嫵媚,可是現在卻變得很柔和,她總是命人用短軒支起南窗,然後拿著一根玉簪發呆。

皎淡的月色清光無塵,她幽幽靜靜地倚著窗欞,纖長嬌柔的身子宛如一朵明媚的夜合花。她結著愁緒,曼攏一地碎玉般的明月,青絲如瀑,慢慢地垂到腳踝,垂到她不著一物的玲瓏雙足上,隱隱露出那一片玉玨白來,冰肌玉骨,煙姿雪魂。

這寥落的月下美人,自然惹人憐惜,可是除了陌桑,卻無人來賞。

其實以顏凝紫的姿色,便是傾倒長安也絕不為過,可惜過去她一直冰冷著臉拒人於千裏之外,那時候只知道是為了祁若,其實,也不全是吧,她總覺得心裏的感覺不應是這樣的。那是她的愛情萌芽之始。

笨蛋,來長安是為了你啊。

時光還在推移,一晃眼秋意已濃,落蕊已深,這是上林苑狩獵的日子到了。

顏凝紫百無聊賴的時候,還是會晃悠到蘭園去,如今的雙煙翠和司徒左相處得也是愈加“和睦”了,她總是笑得無奈,卻又覺得,這樣似乎也並無不妥,個人相處自有個人的方式,她和風淩弈……

怎麽最近總是想到他?若說到戀人相處,她想到的第一個人為什麽不是兄長?

自打她恢覆記憶之後,便想到了自己如何去的祁連村。那日,她與風淩弈一別,與爹爹在大漠裏遇到了風沙,風卷起了幾層,把他們吹散了,只知道醒來時,身邊是個白衣如雪的小哥哥,他的聲音溫雅清潤,眼神清澈如水,“你醒啦,妹妹,你真好看……”

祁若說話很好聽,長得也很好看,只是在他之前,大漠裏分道時風淩弈也說過“你真好看”。風淩弈是偏著頭說的,瞇著笑意昭昭的眼,還帶著一絲戲謔與促狹。他眉目朗朗,不似祁若美得溫文爾雅,而是自帶著淩厲與囂張的奪目的俊美,她把他烙在心底了。可是父親的死帶給她的沖擊實在太大,她每次只要想到便心痛難當,後來記憶混亂,她索性便將之前的那八年一道扔了。

她扔了她的初心。現在終於憶起,她第一眼刻在心底的人,不是祁若,而是……風淩弈。

狩獵之日,最引人矚目的自然是新晉的驃騎將軍,同樣戎裝鎧甲派頭十足的衛秦卻一反之前的沈穩淡然,此次狩獵之中接連打下十幾只獵物,令人驚嘆。

原本顏凝紫只能作為家眷,候在狩獵圈外的,但是帝焚吩咐了命她一道出場。

顏凝紫馬術還行,箭術卻著實不精了,她苦笑著對帝焚搖了搖頭,婉拒道:“陛下擡愛了,凝紫這點微末之技實在是搬不上臺面。”

帝焚哈哈一笑,“你說,淩弈今日能帶多少獵物回來?”

對於風淩弈的箭術,顏凝紫是親眼見過的,她很是欽佩,那時候的他分明內息不穩,卻能拉得開那麽重的弓,射得出那麽遠的箭。

“陛下,這您可難倒我了,風淩弈素來任性,射多少,那是要看他今日的興致吧。”

帝焚笑而不語,他淩厲的眉便從來沒有舒過,顏凝紫知道,他是為了柳如墨。

其實帝焚稍一查探便知道柳如墨進宮之前曾與她有過交談,如果他不是那麽英明通達,恐會將害死柳如墨之名扣到她的頭上。

而最終沒有。因為他們都知道,柳如墨之死,為的是內疚,全的是真心。她活著太累了,活著背負著那麽多條人命,背負著那麽多筆孽債,她太痛苦了。死也是解脫,帝焚是知道的。

誰也沒有在說話。

直到時間一點點猶豫不決地推移,漸漸地日落西山,平丘之上處處灑落著橘黃色的餘暉,和諧安謐。四角旌旗長幡烈烈,劃破長空,天邊偶爾秋雁渡雲而去,渾然與落霞齊飛。

帝焚皺了皺眉,“朕去看看,淩弈還沒有回來。”

這個時候,幾乎所有的將軍都回來了,就連施越也都回來了,所有人都是滿載而歸的。他們笑吟吟地卸著馬上的獵物,或是野雞,或是野兔,只有長安“少將軍”衛栩,此次大展身手,竟然獵了一只紅狐歸來,令得眾人刮目相看。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錯過了林中象征著權勢地位的獵物——鹿。

帝焚這一動身,所有人都想到:風淩弈這麽久還不歸來,定是盯著林中唯一的那頭鹿了,陛下現下動身,正是為了親自將那頭鹿獵回來。

無人阻攔,衛秦也是沈凝著,與衛栩一般,他們一直是很安靜的,即使今日大展了一番身手,獲得了眾人驚羨稱道,他們也並沒有其他表情。

帝焚帶了幾十人策馬進了林中,果然一頭淡粉的梅花小鹿竄了出來。他彎了唇角,命令眾人噤聲,“不許動了。”

那群人登時大氣不敢再出了,帝焚彎弓搭箭,梅花鹿受了驚嚇,眨了眼便匆匆逃竄而出。

這一逃便將帝焚給引走了。

剩下的騎士面面相覷,“陛下不會有危險吧?”

其中一人回道:“這上林苑被圍的裏三層外三層的,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會有什麽危險?”

帝焚一路策馬,忽然聽得一陣打鬥聲。遠遠傳來金屬碰撞發出的錚璁的脆響,帝焚心神一凜,但是是淩弈?

這時候他還沒有意識到可能是出了刺客,他與那名信誓旦旦的騎士一般,想的都是上林苑密不透風,斷然不會有魚目混珠之人。那麽,必然是衛秦手底下的人與風淩弈發生了糾紛。

思及此,帝焚胸腔裏蹭蹭地竄起三丈怒火來,他策馬往前沖去,密林分撥而開,正是七個黑衣人與風淩弈打得不可開交。

帝焚眼神一凜,他勒緊了韁繩。

說時遲那時快,黑衣人的眸光利如鷹隼,寒冷掃過,登時從帝焚的穿戴中意識到來人是大漢天子,登時棄了風淩弈向帝焚撲過來。

他們成名甚早,這多年來勤加修習,武藝早已不在衛秦之下,如今竟然與風淩弈纏鬥了這麽久,才只讓他受了點輕傷。與一個小輩動手還沒討到半分便宜,暗夜七殺自覺得臉面都蕩然無存了,他們心靈相通,一個人將目標轉移到了帝焚身上,其餘人也跟著撲了上來。

七人驟起發難,淩空發難,七柄寒光閃爍的刀刃頃刻間,只要當他們落下來,便可以擱下這一代英主的喉嚨!

千鈞一發之際,帝焚已經抽出了腰間懸著的佩劍,他皺了眉峰,七柄長刀已經落下!

“嗤——”“嚓——”兩道聲音共振。

是風淩弈突然奔出。他以一只長劍破開了五把刀,剩下的兩把,便生生地插入了他的兩肋。他眼神冷冽,如地獄修羅,長劍橫空,一招筆走龍蛇斬斷了兩人的右臂。兩名黑衣殺手痛得嗷嗷直叫,在地上打起滾來。

然後,風淩弈直直地吐出一口血箭來。

帝焚自身後扶住他顫栗的背,“淩弈。”

風淩弈勾唇,“陛下放心,只要風淩弈還在,任何人也不能傷害了你去。”

那五人折了兄弟,陣法已亂,若與最初的風淩弈纏鬥那是必死無疑,但此刻,風淩弈已經受傷了,五人眼神交匯,登時換了五人戰法又糾纏上去。

風淩弈吞入血氣,他冷冷地看著他們凜冽的刀光,直至他們逼近,他運氣於右掌,登時白煙騰騰,他的額上、頰上都沁出了細密晶瑩的汗珠。

暗夜七殺自入江湖以來,便從未見過如此深厚的內力,如此磅礴的殺氣,這種殺氣,直逼得他們的每一個毛孔、每一根神經都在不安地戰栗。

但是事已至此,已經無法退縮,六個人撞在了一處!

煙沙漫卷,風林聳動,電光火石的那一剎那,帝焚只覺得眼前一面黑蒙蒙的霧影,什麽也瞧不見。他試圖去去撥開眼前的迷霧,卻又被劍氣所攝,手指生疼,令得他只能縮回來。然而跌宕的劍意宛如洶湧的海潮,狂狼襲來,帝焚登時感到寒意撲面似欲凝冰,陡然眼前一黑,竟是什麽都瞧不見了。

許久之後,沙塵散盡,玄衣少年提著長劍孤獨地立在陣中,那五人已經盡數倒下了。

他是戰神,這一點早已無人敢懷疑。此刻,月色如霜,傾覆而下,他的長刃上還滴著殷紅的血。

風淩弈轉身,玄裳上破損了無數處,他的唇畔殘存著一絲觸目驚心的血跡,他伸手一拭,突然淡淡一笑,仿佛是放下了什麽,卻又仿佛是跌入了另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之中。

走到帝焚身邊,他蹲下,將帝焚背起,然後,他一步一頓地往營地走去。

只是沒走幾步,便栽倒在地,人事不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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