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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2章 隋人是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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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塵涯受傷之後,他內心中對於大隋的印象已經完全改觀。他騎著白虎從樊固進入東方大隋帝國這個被師尊稱為妖魔之地的時候,心中充滿了不屑。在他看來,除了佛宗之外這世間所有的宗門都是邪魔外道也微不足道。

長安城給了他足夠的震撼,可那也不過是因為長安城足夠大罷了。

後來藏身在客棧中,以女人的面貌示人。對於塵涯來說這絕不是什麽恥辱的事,因為在佛宗之人看來相貌本來就不代表什麽特別意義。當然,佛宗中人對於性別有著根深蒂固的偏見,在他們眼中女子便是罪孽。

所以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塵涯覺得女人的身體是罪孽,但卻不認為女人的相貌是罪孽,這種讓人無語的思維方式也只有在佛宗中才會顯得那麽正義凜然。

最先讓塵涯對大隋印象改觀的就是鶴唳道人,那個霸道的紅袍大神官修為怪異,斥力當得起天下無雙,雖然單一了些,但威力之強令人心悸。

本以為對隋人的小看已經被自己完全拋棄,在心中升起了足夠的重視。可當卓布衣出現的時候,他心裏還是忍不住一緊。這是進入長安城之後,妙僧塵涯第二次被人束縛住失去自由。

第一次是鶴唳道人的幻縛。

第二次,是卓布衣的畫地為牢。

塵涯不知道卓布衣是誰,他也不知道卓布衣的手段是什麽。但他能感覺的出來,這個布衣男子的手段似乎比鶴唳道人的幻縛還要強大些。當卓布衣走到他面前的時候,塵涯終於明白過來這個男人比鶴唳道人強在何處。

鶴唳道人的幻縛,縛的是身體。

而這個布衣男人的手段,縛住的不僅僅是身體,甚至不僅僅是束縛。

一瞬間,塵涯額頭上的汗水就順著臉頰止不住的滑落下來,這汗水並不是因為他痛苦,而是因為恐懼。

他猛然間發現,自己在這個可惡的隋人面前似乎變得渾身赤裸了。這感覺不僅僅是身體上沒有衣衫的遮擋,甚至連心裏都沒有了遮擋。很多自己藏在最暗處的秘密,都暴露在那人看似平淡的目光下。

沒了衣服。

也就沒了尊嚴。

他穿著衣服卻覺得自己赤身裸體,他緊緊封閉住心門卻發現有一股力量用一種他難以阻擋的方式強行將心門撞開。而對於這種直接撕開封條去看秘密的手段,他竟然找不到辦法來阻擋。

“你……是誰?”

塵涯有些艱難轉動眼球看向卓布衣。

卓布衣沒回答,而是看著塵涯的眼睛,看的很認真,就好像塵涯的眼睛裏有什麽能吸引他的東西。專註,心無旁騖。

卓布衣越專註,塵涯越害怕。

他試圖用自己的毅力將內心中最深處那些見不得光的東西再次藏住,他急於在自己的心裏找一塊遮羞布。可他卻發現那股入侵進來的力量如同化作了一個耀目的太陽,掛在他心靈深處的天空上。將最隱秘的地方也全部照亮,沒有一點死角。太明亮,太耀眼,太可怕,什麽都藏不住的心還是心?

“怪不得。”

卓布衣看了一會兒微微皺眉,側頭看向鶴唳道人輕聲道:“此人居然在佛宗的地位不低,他是佛宗智慧天尊座下最得寵的弟子。法號塵涯,這名字竟然還是大雪山大輪明王親自為他取的。這人最拿手的修為是佛宗拈花指和無相功,這兩樣本事確實足以讓他自傲了。”

鶴唳道人點了點頭,走到卓布衣身邊說道:“卓先生的畫地為牢,貧道見識了。”

卓布衣微微搖頭道:“神官的天目才是決無止境的幻縛之術,我的畫地為牢已經到了極限,再修行也難以寸進,而您的天目到現在能發揮出來的威力不過是微乎其微。假以時日,我甚至想不到有什麽人見到幻縛的時候能有抵抗之力。”

“先生謬讚。”

鶴唳道人微笑著謙虛了一句,然後走到塵涯身前冷聲問道:“雖然你是智慧天尊的弟子,在別的地方或許能得到無上的尊榮,世人見你如見神明。但在大隋你不過是一條惶惶不可終日的喪家之犬罷了。貧道現在給你一個機會,說出那日救走你的人是誰,他現在又在何處?”

當卓布衣不再看著塵涯眼睛的時候,塵涯發現心裏那道太陽一般的光芒也消失不見了。這讓他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那種感覺就好像被玷汙的人終於等到了被玷汙的這個過程結束。雖然被玷汙已經成為事實難以更改,可總好過一直被玷汙下去。

“你想知道,我為何要說?”

塵涯回答。

鶴唳道人沒生氣,而是點了點頭說道:“我只是應該問問便問了問你,雖然明知道問不問你都不會說。”

“你們隋人都這麽無聊?”

“你管的著?”

鶴唳道人不講道理的問了一句,然後緩緩的伸出手輕輕的放在塵涯的胸口上。那動作輕柔的就好像要替塵涯將胸口上的碎葉拂去,又或是要將他的衣衫整理平順。可鶴唳道人的手才放在塵涯的胸口上,那只手周圍的空氣忽然劇烈的顫動起來。肉眼可見的一圈波紋向四周蕩開,如同一團急速展開的風暴。

那只手,就是風暴的中心。

斥!

……

……

在塵涯胸口爆開的斥力和第一次見識鶴唳道人修為時候那種斥力規模上相比小了許多,但正因為小,這股斥力的沖擊力格外的集中。肉眼可見的一圈空氣波紋在塵涯胸口上蕩漾開之後,那股斥力兇猛異常的鉆進了他的身體裏。可因為卓布衣的畫地為牢,塵涯的身子依然被定在地上一動不能動。

所以,那股看似細微實則暴戾尖銳的斥力在塵涯身上穿胸而過。一道血箭從塵涯的後背上噴了出去,夾帶著一些碎肉。

塵涯身子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嘴角顫抖著溢出來一縷血跡。

只是這個驕傲自負的妙僧,眼神中沒有一絲屈服。

卓布衣似乎對這種逼供的事毫無興趣,他緩步走到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邊坐下來。擡起頭看著從密林枝葉縫隙露出來的天空,怔怔出神。他是一個很奇怪的人,經常就這樣保持著擡頭看天的姿勢一動不動。有時候一坐就是一天,直到天色盡墨。

如果說這是他的一個很奇怪的癖好,還不如說這是他的一種習慣。

只是誰也不知道,這種習慣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因為什麽開始的。卓布衣從來都不是一個泯然於眾生的人,哪怕他身上沒有光鮮的錦衣,他頭頂沒有榮耀的梁冠。方解就曾經說過,如果卓布衣想放蕩些風騷些,絕少不了少婦熟女甚至妙齡少女投懷送抱。曾經方解想過該怎麽來形容卓布衣這個人,想了很久發現只有一句話勉強適合。

他是一個帶著文藝範的裝逼犯。

可毫無疑問的是,卓布衣有牛逼的資本。

卓布衣擡頭望天,鶴唳道人在打洞。

在塵涯身上打洞。

當卓布衣將視線從天空上收回來的時候,塵涯身上已經布滿了洞孔。但鶴唳道人避開了塵涯身上所有的要害,讓這個驕傲的妙僧千瘡百孔卻偏偏死不了。看著那個血糊糊的人,哪裏還有一點曾經豐神如玉的模樣。

最關鍵在於,鶴唳道人只是一下一下的在塵涯身上用斥力轟出血洞,可他卻一句話都不問,只是在卓布衣用畫地為牢的時候問過一句救你的人在哪裏,這之後便是專心致志認認真真的用刑,似乎對問話沒有一點興趣。

第三十七次手掌從塵涯身上離開之後,鶴唳道人有些猶豫。他不是猶豫該不該問什麽,該不該收手。他猶豫,是因為在塵涯身上再找到下手的地方有些困難。之前他出手一直在避開要害,可是到了此時再想找合適的地方有些費力。

鶴唳道人微微皺眉,沈思了一會兒之後緩緩擡起手放在了塵涯的額頭。

就在這個時候,卓布衣的視線從天空上收回來往這邊看了一眼。他眼神裏有些疑惑,但很快就消失不見。當鶴唳道人的手掌放在塵涯額頭上的那一刻,卓布衣對這個人似乎失去了全部興趣,再次將視線投向天空。

“你要殺我了?”

似乎失去了全身力氣的塵涯忽然問了一句,眼神裏似乎依然沒有一點恐懼。

“是。”

鶴唳道人微微頷首。

“為什麽放棄?”

塵涯再問。

鶴唳道人認真的回答道:“我在你身上打穿了三十七次,若是你要招供的話早就應該招了。我用三十七次出手證明,你不是一個可以被逼迫的人,所以沒有必要再逼迫下去,無非是浪費修行之力罷了。而你雖然是個敵人,但如此高傲讓我刮目相看所以我決定不再折磨你,而是送你一個痛快。”

塵涯嘴角抽搐著,像是笑了笑:“我……很好奇,你為什麽……為什麽不在殺我之前試試用摧毀我的氣海來威脅我?這難道不是威脅一個修行者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是吧。”

鶴唳道人微微搖頭:“但我沒有興趣了。”

塵涯嗯了一聲,試圖低頭卻才醒悟自己無法動彈。然後他想閉眼,卻發現除了能開口說話之外,竟是連眼皮都無法閉上。於是,終於出現在他眸子裏的不甘被鶴唳道人看的一清二楚。不甘,留戀,向往,期待,很覆雜。

可鶴唳道人似乎真的是失去了興趣,竟然忽視了塵涯眼神裏的覆雜意味。當一個人的眼神裏出現那些東西的時候,往往代表著精神意志已經開始松動。

他的手依然放在了塵涯的額頭上,然後緩緩地將斥力從經脈中送了出來。就在那股斥力從他的掌心即將噴薄而出的時候,忽然有一道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空靈,悠遠。

“夠了,惡之極也不過如此。今日我才明白,原來隋人真的是毫無敬畏之心的妖魔。”

聽到這句話,鶴唳道人的嘴角忍不住挑了挑,有些得意。這本就不是什麽逼供,而是逼該出來的人自己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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