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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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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離一身黑衣從軍營中走出來,身後跟著的是身穿盔甲威風凜凜的商連。他一把攔住蘇離,面無表情,“聽說夏微涼落水了?”

“這不是你現在該擔心的事情。”蘇離淡淡的透過他看向他身後的鄭姍姍,她已經在那裏等很久了。

商連也怒了,狠狠的拽起他衣領:“你該知道,如果不是夏微涼,我是不會答應成為你們謀反叛亂的工具。”他將夏微涼完好無損的放走,知道有朝一日她會嫁做人婦,卻沒料到如此之快……他連一點機會都沒有爭取到。

“你喜歡她?”蘇離瞇起眼,饒有興趣的看著他。

商連不說話,只是臉紅到了脖子根,一副被看透心思手足無措的模樣。

蘇離笑,“她的確是一個很好的姑娘,可是你得記得,她已經成親了。”一句話斷了商連所有念想,他就算再喜歡人家,嫁作少婦也已經讓他望而止步。

有些人有些事,註定只能有緣無分。

“你轉告蘇言,如果讓她受了一絲半毫的委屈,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商連鄭重的拍了拍蘇離的肩頭,絕塵離去。

鄭姍姍抱著大麾走過來替他披上,“除去我們之外的三大門閥家族都站在我們這邊,雖然朝廷裏幾乎一半的官員也表示了對我們的支持,但是現在危機四伏,絕不能掉以輕心。”

這番話她說的問心無愧,因為這個皇位,本就該屬於他。

蘇離是蘇言同母異父的哥哥,養父是蘇丞相,可生父卻是當今聖上。蘇言的母親遮遮掩掩的藏著這個秘密二十餘年,最終生下蘇言之後,在郁郁寡歡中去世。於是撫養權落到了正室張氏手中,也就是丞相夫人。

張氏無法生育,被幾位小妾嘲笑了十餘年。等他母親去世之後,蘇言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她手中。那種心情是無以言說的,她更樂意將他稱之為是上天留給她的驚喜。蘇言無論文武都很優秀,張氏更是驕傲的將他視為己出一般疼愛。

比起蘇言,蘇離顯然沒有那麽幸運。他沒有被張氏接受,丞相府裏沒有他的一席之地,年幼之時便受盡了其他兄弟們的欺辱。當時是蘇言和蘇梵站出來護住他的。他明明比他們大,骨瘦如柴一樣的身軀卻顯得那樣脆弱嬌小。

當今天子昏庸無能,成天沈迷於花燈酒綠中,無心朝政。太子甚至於下面的數十位皇子皆是一群仗勢欺人軟弱無能的紈絝子弟,大宋看不見未來的希望,朝廷也因此漸漸走向沒落。

鄭姍姍是在無意中得知這個秘密的,這個至死都得帶進墳墓的秘密。她有些心疼的想,她以後得對他好一點,再好一點才能彌補那些年他心裏所受的傷害。

夜幕終於降臨,商連手下的五千精騎已經整裝待發,一副精神抖擻的模樣。蘇離就在那群精騎中間,他換上了一身銀白的盔甲,戴上頭盔坐在烏黑發亮的馬兒身上,威風凜凜,“出發!”

相比起浩浩蕩蕩的軍隊,蘇言和閆恩這邊顯然寒磣了許多,他們只帶了寥寥幾人。

入宮的時候已經亥時,密密麻麻的黑衣人不斷的湧進宮殿,周身死的死傷的傷,血流成河。不遠處的禦花園被點著了火,硝煙彌漫在蒼穹之上,在漆黑的夜裏為這金碧輝煌的宮殿更添了份色彩。

這不僅僅只是結束,他們很清楚——蘇離的朝代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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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做了很長的一場夢,夏微涼穿過白茫茫的一片又一片的樹林,久到終於走到夢盡頭,蒙住她雙眼的手終於松開,她緩緩睜開眼睛,卻只覺得頭疼欲裂,像是要把她撕開似的。

“醒了!她醒了!”一道稚嫩的聲音有些激動,尖銳的叫聲貫穿她的耳朵,她蹙起眉頭望過去才發現床榻旁一直站著一位小姑娘,她蹦蹦跳跳的往外跑去,很快就有一群人湧了進來,圍著她左看看右看看的檢查。

“別碰我。”夏微涼不耐煩的甩開他們的手,她才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的厲害。

周遭一片寂靜,方才的小姑娘忍了忍,最後還是弱弱的開了口,關心道,“姐姐,你睡了那麽久,餓不餓?”

“我睡了多久?”

“你睡了整整三天三夜,可算是醒了。”小姑娘沒來得及說話,回答她的是一道熟悉的聲音,她遁著聲音望過去才發現來人是蘇梵。

夏微涼撐著手臂坐起身,望向來人:“甜甜,是我不好,讓你擔心了。”

甜、甜甜?失憶之後的夏微涼可從來都不這樣叫她的,難道……蘇梵端著藥的手猛然一抖,講話都有些不利索,“你、你記起我了?”

“我都記得。”夏微涼眉眼含笑,就那樣溫柔的看著她。

蘇梵當即哭了起來,手被湯藥燙傷也不理了,狠狠的撲進夏微涼懷裏蹭蹭。她從未如此感謝老天,讓她又完好無損的回到她身邊。

夏微涼看著她眼淚鼻涕掛一臉,有些無奈的揉揉她的長發,“莫哭了,哭的這般委屈,我又沒有死。”

“微涼,”蘇梵擡起頭,淚眼汪汪的看著她,“你會走嗎?”

夏微涼只是但笑不語。

蘇言收到消息的時候天已經露出了魚肚白。這是一個忙碌的清晨,侍衛們忙裏忙外的將屍體搬運出去,婢女們捂著鼻子跪在地上清理著斑駁的血跡。濃重的血腥味終於散去,宮內恢覆了平日的寧靜。

蘇離得留在宮裏處理一些事情,蘇言本打算打聲招呼就離開,誰知他拉住了他,“蘇言,其實你比我更適合當君王。”他其實心裏很清楚,這條路自從他選擇要走之後,就是蘇言一直在默默為他鋪路。他一路替他掃除障礙,那把軟劍不知染上了多少鮮血,都只是為了讓他登上皇位。

直白一點來說,沒有蘇言,就沒有現在的蘇離。

“你知道我要的東西不在這裏。”蘇言只是微笑,側頭,窗外有一片清澈的湖,在波光粼粼的湖面裏他仿佛看見了笑靨如花的夏微涼。

蘇離不說話,默默松開他,“回去吧,替我向她問好。”他其實很清楚,蘇言並不是沒有野心,而是他害怕野心大了,就將夏微涼也弄丟了。

蘇言幾乎是半刻沒停的趕回來,一身衣服血跡斑斑也沒來得及換下。他看見了夏微涼,站在離他不遠的大樹下,微風吹起她的裙擺,像是感覺到了那道炙熱的視線,她緩緩回頭,白凈的臉上笑靨如花,“蘇言。”

她記起來了,她居然全部記起來了!

高興之餘,心底還有一股油然而生的慌張和無措感。蘇言定在原地,發現自己竟有些不敢上前,他害怕她依賴了他那麽久最後還是會走。

他知道的,她總是這麽灑脫。

夏微涼拉緊了身上的大麾走到他面前,順勢牽起了他,“天很冷,我們先進屋。”

她的手很溫暖,幹燥的觸感摩擦著他的手心,撫平他無助焦慮的心,“怪我嗎?”

“我怎麽會怪你?”夏微涼偏著頭,聲音輕輕柔柔,聽不出半點埋怨,“其實人們的每段姻緣都有月老在背後牽線。”而她在蒼茫眾生中遇見他,或許就是命運在冥冥之中牽引。

“你信那些?”

夏微涼沒有回答,天空又飄起了小雪,雪花打在她臉上也遮不住哀傷。

“蘇言,我覺得我們得把話說開,我其實沒有你想的那麽好……”她需要顧及的東西太多,她明明知道自己不能那麽自私的留在他身邊霸占他的好,可他溫柔的眼、低沈的嗓音和炙熱的唇舌都讓她這麽的不舍得。

她的眼神有些迷惘,蘇言捧起她的臉逼迫她與自己對視,滿眼的認真,“我不介意。”

她繼續自說自話:“就像你娘說的,你也該再納幾位小妾來生孩……”話未說話,唇已經被他封上。蘇言的唇很冰冷,帶著憤怒的咬著她下唇,她吃痛的想躲開,卻不料被他捏緊了下巴小嘴被迫張開,滑溜溜的長舌順勢探進來糾纏她的。

“夏微涼,我說了我不介意,所以你休想用這種方法從我身邊離開!”他吻的很用力,說話也變得口齒不清。

眼淚就這樣毫無預兆的掉了下來,她楞了片刻,擡手想擦掉,卻掉落的更多。滾燙的淚水觸碰到他捧著臉的手,炙熱的讓他害怕。

蘇言幾乎是立刻的松開了她,無措的表情取代了剛才的兇神惡煞,“對不起,微涼,是我不好。我不應該擅自強迫你……”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只是一想到倘若她離開之後,生活裏都沒有她的痕跡之後,心底就沒由來的害怕。

夏微涼依然沒說話,而是止不住的流淚——她從來都不是這樣矯情的人,只是被他這樣慌裏慌張的神情擾亂了心緒而已。

“別離開我,至少現在別。”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變得顫抖、急切,甚至帶著懇求。

“你知道我不走意味著什麽嗎?”她低頭窩進他的懷裏,手順勢環上他精瘦的腰身,“意味著我得收回剛才那番話,畢竟我不是那種善解人意的人,我可不會答應你再去納妾什麽的……”聲音越來越小,還沒說完時臉已經紅到了脖子根。

他的小娘子真是可愛,蘇言笑瞇瞇的想。

夏微涼很輕,他很輕易擡手就將她打橫抱起了。她嚇得尖叫一聲,條件反射勾住他的脖子,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掉下去。等扶穩了之後才惱怒的低頭想問罪,卻看見那張俊逸的臉上染滿了喜悅,“聽你的,都聽你的。”

哼!夏微涼撇開頭,只覺得氣瞬間消了。

蘇離篡位成功坐上了皇位,在朝廷嚴打整頓清除了前朝的餘黨之後,這大宋就徹底的變成了蘇離的天下。京城恢覆了風平浪靜,她和蘇言又搬回了蘇府。

身邊沒有了小玉的日子讓她好一陣不習慣,遣退了身邊的丫鬟之後好不容易清凈一會兒,蘇言就進來了。他進來的時候她正懶懶散散的窩在躺椅上看書,眼也沒擡一下,“你不應該殺了小玉。”能隨意進出他書房的人除了她和小玉,其實還有一個江眉。

“當時數位門閥長老都有異議,我害怕因為她會把你也拖累。”他順勢坐到她身旁將她攬進懷裏,說話間透露著疲倦,“是我不好。”語氣裏沒有半分愧疚,仿佛這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夏微涼翻著頁,漫不經心的,“你更不該把她火化。”小玉的一顰一笑,現在都化成了骨灰,她明明不應該死的。

“然後你要把她救活嗎,用你的起死回生之術?”蘇言瞇起眼,“你為什麽不把這份對陌生人的關心分多一點給我?”

夏微涼霍地一聲站起來,書從手裏掉落,漆黑的眸子此刻冰冷一片,“你調查我?”

蘇言沒有說話,原本帶著嫉妒的眉眼此刻寫滿了失落。夏微涼根本無暇顧及這些,一張嬌俏的臉鐵青一片——她沒想到他嘴裏口口聲聲說著相信她,卻背地裏早已將她摸個透,讓她看起來像個傻子似的!

“是我調查的。”一道聲音打破了僵持,兩人順勢望去。閆恩一身白衣,不知在那裏站了多久。

夏微涼冷笑一聲,轉身往屋裏走,“你們真是好大的本事。”

“我很抱歉,只是眼下只有你能幫我了。”閆恩大步朝她走去,攔在她面前。

“那我憑什麽幫你?”眼前這個人數月前還想著要將她殺死以平眾憤。

“我不能沒有她,她已經走了七個月,這七個月裏每一天我都在自責中度過。”他的聲音從開始的急切變得平靜,苦澀的笑著繼續說,“離開青玄門之後我聽說了蘭小姐,開始跋山涉水的找——而我如今終於將你找到,蘭小姐。”

夏微涼有些怔忪的望著天,蘭小姐,自從這三個字出現了多久,就將她束縛了多久。

“即使以命抵命?”

“即使以命抵命!”

她彎起唇重新笑起來,一掃剛才的陰霾,整張臉變得明媚,眉眼卻依然冰涼,“你們男人總是那麽自私,口口聲聲一個情字就想輕易將人困在身邊,說著那些虛偽的情話,無非只是給自己找一個理由罷了。”

蘇言自然知道她是意有所指,面無表情的拂袖離開。

閆恩站在原地,臉色緊緊繃著,神色間竟透露著幾分緊張,“你不能只看一個男人就否定了所有。”

“那給我一個理由,”夏微涼轉了個方向,重新走回躺椅上,撿起地上的書繼續翻閱,“一個非要救活她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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