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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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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坐在屏風後頭吃茶,雪雁讓槐花拿出事先預備好的三套讓黛玉挑了,換上作罷。

院子裏一派熱鬧,穿紅著綠歡聲笑語,墻外頭鑼鼓炮仗不絕如縷。尤其是天色越發暗下來,顯得燈籠越火紅喜慶,煙花璀璨奪目。

馮嵐前腳剛邁進門檻,就聽到黛玉抱怨地說:“不行,不行,太緊了。我都沒辦法呼吸了。”一面又讓槐花再加一層大衣裳,“暖爐不熱了,換一個吧。”

大約有半盞茶的功夫,黛玉才穿著一身簇新的西蕃紅喜鵲枝頭金繡棉衫,外頭罩著大紅鷓鴣狐貍氅出來,高髻上的玉釵墜子一晃一晃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是要映出月亮來。

“你真是越發嬌慣了。”馮嵐走上前示意雪雁等人退到後面,毫不顧忌地輕輕地摟住黛玉,在耳畔輕道一句。

黛玉腰肢一軟,索性靠著馮嵐,兩個人在月色下走著,慢悠悠地開口笑道:“你又嫌我了?昨兒嫌我吃的多,今兒又說我性子不好,我瞧著你明兒又得說我衣裳穿的不合身份了。是不是?”

都說女人難猜,馮嵐也覺得娶妻之後,他家小媳婦越來越難猜了。如果說婚前她是難以琢磨的水中月,遠遠看著美輪美奐;那麽婚後她又變成了精明淘氣的機靈鬼,日日見面,時時思念,巴不得分分鐘都陪著她,寵著她。

“我哪裏是嫌你?你怎麽不說你晚上吃點心,不容易克化?你剛剛桌上分明又想吃那碟點心了?以前也不見你這般饞嘴的,不說你失禮,卻又怪我提醒?”頓了頓聽黛玉不出聲,便又笑著打量道:“你是有禮的,我也沒怎麽著你?怎麽又嘟著嘴了?你看你穿這麽好看,苦著臉都難看。”

黛玉不言語,抱著毛茸茸的大袖筒只管往回走,馮嵐親手接過小廝手裏的燈籠,扶住黛玉慢慢地上臺階,感覺她似乎躲了一下,急忙問道:“可是方才燙到了?”

馮嵐也是看黛玉坐不住了,方才找個由頭放她出來走走,若是真的燙壞她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黛玉一路上又好氣又好笑的也不再計較,輕輕地搖了搖頭還是不說話,繞過一大簇竹子之後,兩人從後門進屋之後依舊歸座。

一家人吃飯喝酒也有個分寸,到了時辰院子裏爆竹齊鳴,遠遠的煙花盛放,十分璀璨絢麗。傅氏和馮佑垣熬過三更,馮嵐便勸著回屋休息去了,剩下黛玉一齊回餘香院守歲。

馮嵐見黛玉困的一直眨眼睛,便悄悄推了推她道:“不然,你先去睡吧?我來守著和你是一樣的。”

黛玉不服氣地嘟囔:“何曾困了?就只你有孝道麼?我也必不去偷懶的。”說著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哈欠,樂的馮嵐笑彎了腰。

馮嵐見黛玉犟脾氣上來,也不爭辯,讓雪雁給黛玉加了厚實衣裳,又囑咐著去小廚房拿點吃的過來,雪雁才道:“這三更半夜的,廚娘們都回家了。哪有做菜的?凡是點心,蔬菜,恐怕現成擺好的都是生的,備用的。”

馮嵐笑道:“你只管去問,這樣的日子總有幾個當值的婆子丫頭,不讓你空手回來便是。”

雪雁這才過去,黛玉看著馮嵐滿臉得意,便道:“你有讓人給你開小竈了?不害羞。”

馮嵐側過臉一怔,忽而笑得眼睛都彎了,指著黛玉便笑道:“是是是,我就是偷偷開了小竈,不然怎麽養的起我馮家少奶奶的胃呢?”

黛玉聽馮嵐是在笑話她,也跟著笑了,這一笑倒把瞌睡都顫沒了,兩個人幹脆圍著熱炕坐下來,斟壺熱酒,小酌起來。

天色未明,黛玉慢慢睜開眼睛,馮嵐靠在她臉側的下巴生硬地動了動,似是有所察覺地往上揚了揚,“慢慢坐起來,這一覺睡得身上鐵定不舒服。”

馮嵐不經意動了動肩膀,原本隨黛玉蓋在懷裏的厚毯子滑了下來,一股腦堆在了地上。

雪雁領著人進屋伺候馮嵐和黛玉洗漱,黛玉坐在妝臺前倏而覺得有些頭疼,雪雁見狀便遞了一盞熱茶道:“奶奶昨晚喝醉了呢,爺說讓奴婢扶著奶奶回房睡去,奶奶還不肯。奶奶過會還得去給太太請安,晌午也定然有客人上門,今兒一日必然要費神費事不得閑了,這會子要不瞇一會?”

黛玉驀地不好意思起來,說好一起守夜的怎麽她卻睡了?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臉頰,馮嵐轉過屏風過來就看到黛玉呆呆地看著鏡子,連忙走到跟著伸手摸了一把她的額頭,“昨兒著涼了嗎?怎麽臉這樣紅?”

誰能把嬌羞說出來?黛玉一想到昨夜可能會有的醉態便越發的和婉溫柔起來,連連搖了搖頭,見雨嵐捧了要送的梅花箋過來,遂隨手翻了翻囑咐了幾句,跟著起身道:“沒事兒,咱們還是快去請安吧。”

出了屋門,兩個原本膩歪的人正正經經地一前一後走著,一路上各處的爆竹響起,空氣裏彌漫著焚香和燃紙的味道,丫鬟婆子們都穿的格外喜慶,雖然忙忙碌碌的,臉上卻洋溢著過節的喜悅。

正月初二,馮嵐陪著黛玉回娘家。

請過安之後,林安問便陪同馮嵐一起去外書房給林如海請安,黛玉這才同賈敏在裏屋說會悄悄話。

賈敏打量著氣色越發紅潤的黛玉,欣慰道:“看你這裝扮氣色,想來婆母跟前是不錯的。你們夫妻感情好是好事,這是多少人求不來的福氣。”

四手相握間,黛玉也露出甜膩的笑來。

剛剛做了人家新媳婦兒,黛玉這一個年節就過格外的累,除了馮家的各處應酬,官場上面的走動,凡是日常交好的、親近常走動的誰家沒幾個奶奶媳婦,或者一夕間坐著說會子話,午間賞花吃茶應接不暇,或者誰家孩子混站了一宿也要照顧的,一直忙到了正月初九才算能歇住一點兒腳。

所謂盛極必衰,樂極生悲。

這一日元宵將近,馮嵐正在給黛玉剝核桃,外面硯臺突然傳話進來,說是賈家那邊出事了。黛玉素知這段時間馮嵐忙碌,因見硯臺鬼鬼祟祟的進來,悄悄傳了話又不再說,便想著不如自個先回屋給他們方便?

黛玉這會正想著,馮嵐的手掌突然覆了上來,沈吟許久突然笑道:“原說帶你逛燈會的,如今怕是不能了。”

“沒事的。”知道馮嵐忙要事,黛玉再怎麽不懂事也不會恃寵生嬌。

馮嵐帶著硯臺離開之後,黛玉隨手拿起幾顆核桃摩挲了幾下,便無趣的扔了下去。蓮花見狀便上前笑道:“奶奶想吃核桃麽?讓惠兒給您剝去,小心傷了您的手。”

黛玉擺了擺手,自己回屋看了一會子書便坐在窗臺練起字來,鉛雲層重,重重的壓在黛玉的心頭,忽然歇了筆喚雪雁進來,霜蓮聽到連忙進屋道:“奶奶何事?雪雁姐姐去馮媽媽那裏取東西去了。”

“你趕緊讓人問問爺去哪兒了?出門都跟了誰,帶了幾件衣裳?什麽時候回來?”黛玉一口氣說完,見霜蓮應了去了這才覺得有一絲安心,輾轉睡了一會子霜蓮才回話過來,黛玉隱隱猜到些痕跡,卻不敢道明。

正好,林安問過來接黛玉回府住幾日,傅氏見府裏也沒什麽事兒,便派人跟著黛玉回去了,其他不在話下。

明明過年間是請過安的,如今再見賈敏總感覺許久沒見黛玉了,又是覺得瘦了又是高了,一時間母女倆手握著手也不知道從何說起。片刻,賈敏突然提到:“我見著你才是放心,你外祖家的幾個姊妹多出色標致的模樣,可憐你迎春二姐姐就那麽沒了。如今老太太病重著,我卻難脫身去瞧瞧。老太太不知道該有多怨我。”說著就抹起淚來,黛玉安慰半晌不提。

賈敏思緒漸開,說起黛玉不由地看了看四周,坐近悄悄問道:“你們如今也快大半年了,你日常飲食千萬要註意,別弄壞了身子。再等個一年半載的,若是還沒有孩子,就得調養調養了。你婆婆是個溫厚的老實人,可是架不住嵐哥兒年輕,若是沒個孩子,你這輩子便沒個依靠的。”

黛玉素知這是賈敏的遺憾,如今也只得一一應了。晚間用過飯離府的時候,馮嵐才匆匆趕了過來,賈敏見狀只歡喜他們夫妻恩愛,一時命人送黛玉回府。

端午之後,黛玉在傅府陪著孟氏說話聊天,突然外面跑進來一個丫鬟,火急火燎的似乎有事要回稟,黛玉見狀便知道是要緊事,連忙起身說還有事便告辭了。剛出了傅府,便有個婆子帶著家丁趕了出來,請了安說道:“我們奶奶說這幾日街道上不太平,讓奴才們送奶奶回去。”

黛玉來的時候也帶了家丁婆子,但是見孟氏如此緊張,心裏也跟著繃了起來也顧不得問緣由,連忙催著馬夫趕車,一行人到了榮寧街附近,穿過巷道只覺人影全無,喧嘩吵雜,似乎是有官兵封路,大聲喧嘩,黛玉在車裏面聽著提心吊膽,匆匆回了家剛好碰到馮嵐火急火燎地往外沖,見著黛玉便問:“去哪兒了?可找到你了。”

☆、你怎麽不去上天啊

聰明如黛玉,如何猜不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之前賈敏言語間的支吾,方才長街一派冷清,該來的還是來了。

馮嵐猶豫著要不要告訴黛玉實情的時候,就看到黛玉泰然自若地坐在一旁,垂著眼淡淡地問道:“你故意瞞著我是不是?”釋聲未啟,卻聽聞外頭有人回話說,“林府來人了,老爺請爺趕緊過去呢!”

黛玉聞言一急,頓時立了起來,眼睛亮亮地瞪住馮嵐道:“我們家怎麽了?”

馮嵐頓了頓先穩住黛玉道:“你放心,家裏並無大礙,只不過有些牽連。我先過去聽聽消息,你別急。”

一時馮嵐去了,黛玉趕緊命人出去打聽,這才得知一絲絲風聲,卻不大確切但是黛玉隱隱感覺是與賈府被抄有一定的幹系。好一會,雪雁也從外頭回來,走到門口躊躇再三,還是趕緊上前低聲跟黛玉回道:“奴婢聽說那邊府裏亂成一團,抓的抓,關的關,老太太一口氣沒上來,也……”

黛玉感覺胸口似是被大石擊中一般,驀地有些頭暈犯惡心起來,雨嵐見了連忙同兩個丫頭扶住坐在床頭,緩了好一陣才含著淚問道:“那家裏是怎麽回事?老爺太太和安哥兒呢?”

雨嵐怕黛玉心急上火,趕緊倒了杯茶勸道:“奶奶快別這,等爺回來就知道了。此時此刻,最怕的就是胡思亂想,咱們家有老爺公子呢,不會有事的。”

雪雁歇了一口氣,卻不知道該不該說了。見著黛玉心急如焚,又十分不忍,只好疑惑道:“奴婢也是讓王奶奶家的貴兒去打聽的,只聽說咱家不知道怎麽惹著了蘇家,那蘇家的人上門問罪,失手死了一個姨娘。”

“啊!哪位姨娘,可還有誰被傷著?”黛玉驚訝之餘不免又有些狐疑,“是哪個蘇家?有沒有打聽出為了什麽事?”

半晌,黛玉只見雪雁搖頭,方惴惴地跌在椅子上,桌角的茶杯哐當一聲滑落在地上,茶水濺了一地。

馮嵐急匆匆回來天已經黑了,進門便問黛玉如何,雪雁方才搖了搖頭說黛玉剛剛歇下,便看到黛玉趿著鞋子從裏屋跑出來,馮嵐慌忙上前扶住抱怨道:“怎麽又跑下來了?”

黛玉盯著馮嵐不挪步,馮嵐才嘆道:“知道你擔心什麽,你放心,你家裏沒事。反而是有人要因為自作孽不可活了。”說完哂笑一聲。

原來,太子和建王如今正是關鍵時刻,都察院左都禦史李為明,在聖上推行廉政新策的時,聯合群臣彈劾京中數名達官顯貴,其中名列第一的便是曾經榮耀一時的寧榮二府,遞上去的折子有理有據,鐵證如山,乃至何人何時做了何事,都一應俱全。

朝中局勢分明,建王眼看太子就要拿下辦個朝堂了,如何能甘心?建王黨自然也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急著想扳回一成。剛巧,蘇琴兒在一次上香過程中,發現林府的蘇姨娘是她失蹤多年的姑媽,蘇家之人知道了,便以林如海逼迫嫡女為妾的由頭鬧上了門。

這件事有本猝不及防,林如海與賈敏皆未想到有此一轍,原以為要身敗名裂於此境。沒想到蘇姨娘一口咬定並不是蘇家的人,在與其對峙中竟被蘇家推搡間撞到轉角的石柱上,當即便昏死過去。

“那蘇姨娘現在如何了?”黛玉急切詢問。

馮嵐搖了搖頭,讓房間裏剩下的人都出去,才嘆道:“不知為何,原本大夫只說是外傷,不料次日卻去了。如今蘇府強闖民宅,導致林府女眷傷逝的事情傳的大街小巷都是。我已經派人過去問過岳父大人,他說家裏一切無恙,讓你切勿擔心。”猶豫著扶住黛玉坐下,才又失落道:“只不過,你最近暫時不宜過去走動。”

黛玉舒了一口氣,又為蘇姨娘感到傷心,拾首間才意識到馮嵐忙了一日還未歇腳,連忙命人倒茶打水,又擔心道:“還要多謝你了,虧你兩邊跑著,四處奔波。”

嫁到馮府也半年多了,黛玉心裏知道馮嵐對她的好,也願意如她般為林家著想,只不過他如今身在翰林院,又為太子辦事,她到底是有些擔心的。

畢竟,她平日裏在府裏待著的時間太長,一般出去應酬交際的機會也不多。朝政上的事情了解太少,很多時候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哪怕心裏想理解想幫忙,也是萬萬不能夠的。

黛玉想了想,腦袋輕輕地靠在馮嵐的肩頭,突然問道:“我是不是光給你添亂了?”

馮嵐從未想過黛玉會這般顧慮,恐怕她多心,手抱住她的力道微微加重了一絲絲,眼睛凝視著黛玉,只管笑道:“剛剛好。”說完反而輕松歉意地笑了出來,引得黛玉心裏的陰霾也漸漸消散開來。

夜幕濃重,月清星稀,這小半年的跌宕起伏仿佛都隨著仲夏的到來變得雲淡風輕。黛玉再見到賈敏的時候,是六月傅氏生辰的時候,姝玉和林安問陪同著賈敏,一大群人一齊下車。

可是,黛玉卻一眼就看到略顯單薄的賈敏。傅氏在前,黛玉心裏多少話也未同賈敏傾訴,母女倆坐下來的時候卻又都沈默許久。還是姝玉年紀小,見著娘親和姐姐都不說話,只管攥著黛玉的手翻看著她腰帶上掛著的五合如意佩和荷包香囊,一面朝著賈敏笑道:“姐姐的衣裳真漂亮,就是摸著有些紮手。”

是啊,體面歸體面,有時候看著風光無限,私底下卻是有口難言。賈敏暗自想了一回,方朝著黛玉打量道:“你素日裏也不大愛穿這些大紅大紫的,嫁人之後打扮起來倒也還好。我聽你婆母說,你們夫妻都好我也就放心了。如今你們都大了,我和你爹爹也算是圓滿了。”

“母親你又不高興了!來的時候都好好的呢。”姝玉撅著嘴巴,顯得十分的不開心,朝著黛玉又抱怨說:“母親沒回在家不開心,只要說姐姐保準管用。如今見著了姐姐,母親卻越發的傷心了。”

黛玉摸了摸姝玉的腦袋,賈敏也破涕為笑道:“這丫頭越發沒規矩了,也不知道你嬤嬤是怎麽教你的?”

姝玉露出尖尖的小虎牙笑道:“規矩是對外人的禮數,姐姐又不是外人!母親你又多心了!”

黛玉聽著賈敏對姝玉雖多有嗔怪,卻含著寵溺,見她年紀雖小,說話卻大方,想來在家也能給母親多解煩悶,心裏也喜歡。

“妹妹大些了,可以常來看看姐姐。”黛玉放開姝玉的小手,一時間仿佛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似的,便笑道:“你小時候,可是時時刻刻不離我的呢,如今大些了陪著母親,就當是幫我盡孝了。”

姝玉只管嘿嘿的笑,見著遠處林安問過來了,就像老鼠見了貓兒似的,立刻躲在了黛玉的身後,賈敏立即就笑了,黛玉這才狐疑:“怎麽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頭,卻怕起這個小霸王了?”

林安問接著話便坐下:“她就是個窩裏橫,不多管著點還不得上了天了!”又朝著姝玉故意做了個冷冷的表情,然後才向賈敏說道:“我晚點還有些事,先把母親和妹妹送回去。等過幾日得閑了,再來看姐姐吧!”

姐弟兩人又說了許多,賈敏才起身,見黛玉臉色微微泛白,頗有些擔心,“可是暑熱?”

黛玉道:“不妨事,坐久了猛站起來就這樣。”

賈敏這才安心,方拉著姝玉回府。沒想到姝玉卻不會去,硬是要纏著黛玉玩幾天,傅氏聽說便道:“正好府裏人少,我正愁沒個熱鬧人,這丫頭說話伶俐,我也喜歡,就住幾日再給你送回去。”

姝玉也撒著嬌求道:“就兩三天,我陪姐姐說說話就回家,反正也不遠嘛~”

賈敏無法便同林安問先回去,姝玉見林安問上馬之前投來一個警告的表情,連忙縮到黛玉身側,悄悄吐了吐舌頭。

不知道是不是姝玉的原因,馮府剛留了一個小孩,卻又來了一個,是傅氏的表姐金陵吳氏帶著她的一雙兒女走親訪友。這事兒吳氏早先就書信過了,只不過沒想到來的這樣巧,三個小孩碰到了一起。

傅氏便道:“果然是孩子招孩子呢。”

黛玉卻聽得這話有點深意,臉上不露心裏隱約就有些不悅。

別的不說,單是這吳氏卻要好好的介紹一番。黛玉不止一次聽傅氏說起過這位夫人,雖與傅氏是表姐妹關系,卻也是個脂粉堆裏的英雄,年紀輕輕將那麽一大家子產業打理的妥妥當當,合族上下無人不服。到了又能放下權柄,無人不尊不敬。

這一回她原是有事在京城來辦,順帶來看看京中故友,傅氏喜歡得不得了,偏要留她住下,推辭再三便應了。

吳氏也是隨性散漫之人,出手亦是闊綽大方,見著黛玉又是那樣的溫婉動人,與她平日所接觸的小姐們自有不同,因此便也笑道:“你們嵐哥兒媳婦真俊,怪不得姐姐口頭心頭不住地炫耀!”

傅氏聽吳氏口頭無遮攔,忙笑道:“不過書信裏提了一句,你就當著孩子的面兒這樣。你若喜歡,他們家還有個女孩,正好和你家喬兒般配!”

傅氏是無心之說,吳氏卻起了心思,又聽說這女孩正在府裏忙忙要見,黛玉便笑道:“小妹去傅府跟嫂子家敏兒玩了,她性子又野,怕是晚飯才回來。”

吳氏這才罷了心思。

作者有話要說: 安然終於回來了≥﹏≤

☆、房裏人

俗話說,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姝玉縱使在家嬌縱,在外也是有禮數的,可性子裏總透著點驕橫,黛玉是清楚的。要是能有個人能讓她把這驕橫化成繞指柔,黛玉想,也許這就是緣分了。

吳氏見著姝玉模樣也喜歡,性子又不做作,也覺得好,心裏就有了這一層意思。傅氏便道:“你不介意她的出身?”

吳氏笑道:“我們這樣的人家最不在意的就是嫡庶貴賤,你看看我難不成還是出身大家麼?孩子只要性子好,覺得投緣就算是長的不出挑也罷了。偏又是個極好的,她們家又是那樣的人家,只怕是高攀了也說不定。”

不過,此話也僅是倆姊妹私底下商議了。黛玉也是偶然間從馮嵐那得出點風聲,見機跟賈敏說了一句,賈敏亦是吃驚。但是那邊沒提,賈敏便也不懂聲色,只在心底暗暗打算。

她的這幾個兒女,親生的雖只有黛玉一個,卻是個個都疼得,如今就算是給林安問說親也是高不成低不就,更別說是姝玉了。

黛玉心裏有了算盤,也只管裝作無事,這一日馮嵐休沐,她見著並無旁事,便差了人往書房送東西去,沒想到碰了一鼻子的灰回來。

正巧茶心從後頭過來,攔住了那丫頭問話,那丫頭才道:“我過去給爺送點心,那邊書房的綠影姐姐就說不許進,我說是奶奶送的。她就說,‘我只聽爺的話,不管什麽奶奶’!我跟他爭辯了幾句,不小心跌倒把盤子弄翻了。我這就去跟奶奶領罪。”

茶心雖未經事卻也知道這府裏的規矩,馮嵐在書房的規矩極嚴,都是老太爺在世的時候定的死規矩,書房裏頭的人不管大丫鬟還是小廝也都是爺的心腹,或者老太太當初指過去的人,爺心裏孝順,至今也沒換過。

只不過,綠影……

茶心想了想便讓那丫頭趕緊別哭,下去自己收拾了不要去打擾黛玉,那丫頭猶豫了一會還是下去了,只是再三回頭似是有些不甘心。

這話怎麽說呢?有些事情太太奶奶有她們的視野,可是底下人也有自己的世界,這個世界裏的信息更加龐雜,也更能挖掘出許多事情。

這一點黛玉屋裏的幾個丫鬟都心知肚明,只不過暫時都一致決定先瞞著黛玉——關於綠影是原先老太太專門給馮嵐的人這件事。

晚上,茶心找雪雁先說了一件事,雪雁心裏就有些不忿,但是嘴上還是未說什麽,只是霜蓮聽了便說:“爺還沒說話呢,她倒是擺起主子的譜了!是不是咱們一不留心,她還能爬上去了?”唬得茶心趕緊捂住霜蓮的嘴。

雪雁無奈地搖了搖頭,說起做奴才的本分,霜蓮還不如後面上來的雨嵐和茶心呢!真是可惜她長的一副機靈勁兒。

黛玉卻不知道她家丫頭們費盡心思在幫她“清理門戶”,這一大早醒來,美美地陪著馮嵐吃了早點,送他上朝去了,才換衣裳打扮起來去給傅氏請安。

姝玉昨兒晚上回府去了,這段日子一直擾著婆母的清閑,黛玉想了想馮嵐囑咐她過去陪陪傅氏的話,也就帶著雪雁等人一路過去了。

剛走過影壁進了院子,便看到一個穿著水紅衫子的女子從傅氏屋子裏出來,扭著小腰臉上盛滿了得意,一眼瞥見黛玉微微一笑便上前問安。

黛玉瞧了眼雪雁,雪雁才扶道:“我們奶奶讓綠影姐姐別多禮。”

綠影啊,黛玉心裏想著不由地讚嘆,這府裏頭還有這麽標致的丫頭?怎麽都沒被那誰收了去呢?念罷自己卻先笑了。

雪雁同綠影卻被黛玉沒來由的笑弄得有些糊塗,雪雁心想主子莫不是看出來什麽了?綠影卻側著臉將黛玉看了個一清二楚,這可是她未來的主子奶奶,將來極有可能是要住在一個院子裏的。

看著這段時間她的樣子,性情上卻是不怕的。一不是那等張揚跋扈的個性,二者又讀書識禮。這大家小姐但凡知書達禮,性情溫良的都不會難為房裏人的,綠影心裏暗自高興了一把,這才又慢慢低下了頭。

黛玉打量了綠影一回,只問了一句便往傅氏房裏去了。傅氏最近有些不適,滿屋子的藥香淡淡的,傅氏屋裏的大丫鬟寶釧從裏屋出來,端著桌上的藥罐子一起出來,見著黛玉忙停下手問安。

黛玉瞧了眼,只讓雨嵐上前看。只見其中皆是夏枯草,黃芪,白芷,川穹,野菊花等物,點了點頭黛玉才笑道:“怎麽不在廚房裏煎?”

寶釧笑道:“奶奶不知道,太太屋裏的藥向來都是在小廚房煎了連碳盆子端過來的。”

黛玉還想再問就聽到裏面有人請她進去,黛玉跟著嬤嬤進屋就看到傅氏躺在榻上,小丫頭跪在地上用美人捶給她捶著腿。看到黛玉進來了也沒動,只管笑道:“你來的正巧。”又喚人取了三四本約一寸厚的積年的老賬本進來,放在黛玉面前。

“這是府裏近半年的總賬,另外還有詳細的各院各處的賬本,你得閑了讓她們去回你,有兩三個月也就能理出個頭緒來。另外還有嵐哥兒的書房,向來是他自己打理的,這原是他的主意。只因你如今進門也半年多,他提起來說應該歸你管著,我瞧著也行,你也暫且試試。”

黛玉起身謝過傅氏,便又聽她道:“還有一事,我原本也沒想起來跟你說。這會子記著了,你也有個主意。”

接下來傅氏絮絮叨叨說了有大半個時辰,總得意思就是馮家只有馮嵐和他姐姐兩個孩子,如今就靠著他們小倆口開枝散葉了,如果黛玉還沒動靜的話,後院恐怕得分羹了。

而且,傅氏特別提了一句,這事還是老太太在世的時候挑的人,馮家上下都是心知肚明的。即使馮嵐不願意,那綠影就算是花瓶,也得擱在含香院裏去。

說實話,聽到這個消息,黛玉不僅一點兒都不驚訝,反而有點心裏石頭終於落地了的輕松感。這種事,不怕明說就怕暗置辦,把你個明媒正娶的當擺設。

好歹,婆婆還是給自己臉面的。

自己房裏人,哪怕是花瓶,也由著你擺得。大約,傅氏是想讓自己去主動給夫君收了這個房裏人。但是,黛玉真正在意的,卻是馮嵐的意思。

馮嵐也覺得納悶,黛玉連著幾天晚上都不理他了,但是看著也沒事,照樣說說笑笑的。可是,就是哪裏不對勁。

黛玉沒事的時候也琢磨,怎麽跟馮嵐說這個呢?直接問他要不要個房裏人?還是問他綠影要怎麽處理?這不都為難他也為難自己麼?

“曦兒。”馮嵐吃完飯,擱下筷子笑嘻嘻地撐著下巴問說,“你覺得我最近有什麽地方做的不好嗎?”

“沒有呀!”黛玉坐在梳妝臺前卸首飾。

“那你是遇到什麽為難的事情了嗎?”馮嵐繼續疑惑,“府裏的賬目不好對嗎?還是嬤嬤不配合?”

“沒有呀!”黛玉用手敲著梳妝盒,端詳著鏡子裏的雨嵐給她順頭發,一面伸手管馮嵐要了一個小橙子捏在手裏玩了起來。

聽說最近母親把家裏的事慢慢都交給媳婦兒處理了,馮嵐原以為是黛玉太累了才那樣的。可是,看她臉色也並不是呀!

“爺,我還沒去過你的書房呢。”

馮嵐苦思冥想還是毫無頭緒,突然聽到黛玉問了這麽一句,雖然沒有回頭,鏡子裏卻是一副很奇怪的表情,似乎在等待什麽似的。

“你如今管著書房,想去多少次還不都由著你?”

黛玉笑著放下小橙子,麻溜從凳子上站起來,一面走過來一面嬌嗔道:“那裏面都是你的心腹,我可不好惹。”

馮嵐伸手拉黛玉的手,卻被她躲了過去,便笑著打趣道:“我都不敢惹你,你說誰呢?”

黛玉笑了笑便先轉過身去。

馮嵐這才反應過來,書房裏還有哪個能讓他小媳婦這麽隔應的,可不是那位?算起來綠影也十五了,是該給她配個人家打發了。當初有老太太才不動她的,如今看在她素日又是個極其聰敏的,給個體面放出去或者許了管事的小子也是她的造化。

可是綠影不這麽想啊,太太是極孝順的,老爺又不管後院的事兒。家裏這位爺平日裏不顯山露水的,卻也是個念舊情有情誼的,奶奶也不像個不容人的。她滿打滿算都覺得這個姨奶奶她坐定了。

黛玉心裏想著,與其得個悍妒的名聲不如擺個花瓶放著,就算得擺也要看她的心情,想要怎麽擺。

於是,才有了這一試馮嵐。可是馮嵐對綠影似乎並沒有意思,一句都由著你真是比多少解釋都甜。可是綠影呢?黛玉想起白日裏空隙間,雪雁說上次小丫頭遇到綠影時說的話,心裏就覺得悶悶的不開心。

這丫頭要是求榮華富貴倒也容易,只怕是一心看上了這位爺,這才棘手。好吧,婆婆和夫君當真是疼自己啊,這燙手的山芋拋來拋去到自己手裏了。真燙。

☆、綠影

黛玉其實也犯不著為著綠影的事頭疼,說白了也就是個丫頭罷了,可是傅氏聽了餘香院的婆子幾句話就開始覺得黛玉有點小家子氣了。

“你是說你們奶奶最近懶怠的很,心情不好?”傅氏斜倚在榻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著,眼皮子慢慢合了起來。

劉婆子笑了笑,接著說:“奶奶倒是沒怎麽,只是聽槐花說昨兒爺回來跟奶奶說了好一陣子話,早早就睡了。今兒一大早爺就出門了,還說要出門辦差最近都不回來了。”

“嗯。”傅氏隨意答應了一句,便讓劉婆子下去了,卻再難睡得著。要說這林黛玉要是真的因為一個房裏人就這般鬧起別扭,倒真是枉費自己疼她一場了。

想來當初她剛嫁進馮家的時候,除了原先了兩個房裏人,老太太不到一年就在馮佑垣房裏塞了添了一個何氏。她不是乖乖的按例安頓好了,哪裏能由著自己的性子,獨霸著一個男人呢。

想到這裏,傅氏就覺得感慨。馮家人丁雖是雕零,卻個個都出息的很,當初馮佑垣也是有兩個兒子兩個女兒的,到如今夭折的夭折,丟失的丟失卻只剩馮嵐一個。

當初說這門親事,旁的沒得說,只是聽說這林家小姐體弱又得過重病,要不是馮嵐再三央求,老爺又看中與林如海的舊情,她也是猶豫不決的。

吳氏帶著留兒過來的時候,傅氏已經坐了起來,見她神色憂憂便笑道:“我還沒走呢,你就苦著一張臉,我要是回去了那還了得?”

留兒也湊著上去趴在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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