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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一本正經地說道:“再說家裏姐姐妹妹都喜歡,我在外面方便,有好玩的好看的只管拿回家,這便是做兄弟的本分了。”

黛玉見林安問裝作一副正經的夫子臉,還作勢捋了捋下巴,便知道他又在模仿學堂裏的先生了,兩個人笑了一回,天色晚了,林安問便回去了。

五月底,鄭寶禾出閣,賈敏專門派了人過去了一趟,剛騰出手來馮家的人便上門行征禮問期了,林馮兩府商定婚期之後,黛玉總算是吃了一顆安心丸。

“姑娘還在看啊?”霜蓮笑嘻嘻地看著黛玉手裏純白通澈的白玉雁,掩著嘴偷偷笑了起來:“可見這只雁子雕刻的有多好,把姑娘的心都勾走了。”

雪雁和雨嵐雖未說話,卻也默默笑了。

暑氣難消,黛玉便命人泡一壺花茶過來,半晌拿過來味道卻怪怪的,完全不似素日手法。因想起,賈敏因她喜歡茶心的手藝,特意讓她伺候清梧館的茶水泡制了,便皺眉道:“這是茶心泡的麽?怎麽越來越不用心了?”

那丫鬟聞言不知是被嚇到了,還有早有打算,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道:“求姑娘做主啊,茶心……她,她不是不用心,她是有心無力啊!姑娘,求姑娘看在茶心侍奉您這一場的份上,別輦她出去。”

黛玉見這丫頭眼生,語言見似乎茶心出了什麽事,便命雪雁將人扶起來。

雪雁看清了那丫頭模樣,先是不悅道:“松兒,你怎麽跑到前院兒了?”然後略一思索卻向黛玉解釋道:“這是後院水房粗使的丫頭松兒。”

霜蓮拉著雨嵐看了一眼,似乎也是疑惑,便聽到黛玉和聲問道:“我不怪你擅入我屋子的事情,你只管清楚告訴我茶心出了什麽事?”

松兒怯怯地望著黛玉,縮了縮脖子,拿眼睛瞧了瞧雪雁等人,才壯著膽子說道:“前兒呂嬤嬤丟了一個墨玉紋銀的鐲子,說是早前太太賞的,後來碧兒說她看到茶心拿出來看過,林嬤嬤就在茶心的鋪蓋裏找到了。林嬤嬤就罰了茶心,茶心死活不認,關了兩天已經昏死過去了。今天,福嬤嬤才把人領出去,可是茶心誓死都不承認那鐲子是她拿的。”

松兒說的林嬤嬤便是林府的管家婆子林四家的,茶心她媽是林福家的,這兩個人同為管家婆子有些不和,黛玉是知道的,但是也不至於連累茶心起來啊。

雪雁在一旁暗想,這件事她是知道的,那一日林四家的來回她說,後院一個粗使丫頭偷了東西,打了十個板子要攆出去,那時候也不知道在忙什麽便點頭了,卻沒想到是茶心。

“姑娘,茶心的事兒……是奴婢沒查清楚便同意讓人出去了,請姑娘責罰。”

雪雁也有些後怕了,畢竟在手上挨十個板子那可不是玩的,重則傷了筋骨,輕了這雙手也得有十天半個月不能用了,正想著外面傳說,林福家的跪在外面要見黛玉,黛玉趕緊命人請了進來。

“前日我家姑娘被人說是犯了盜竊,挨了頓打被趕了出去。奴婢原也是怒她不爭氣,可是她今兒高燒退了蘇醒過來,哭著跟我說那鐲子不是她偷得,奴婢不敢說我家姑娘人品多好,只求姑娘能為她主持公道。”

林福家的哭的老淚縱橫,任誰看了也覺得不忍心。

黛玉想了一回,先讓雪雁去跟賈敏回這件事,然後又讓霜蓮找個大夫去給茶心看看,最後才讓人扶起林福家的說:“你先回去讓茶心好生養著,這件事我知道了,自然會給你們一個道理的。”

林福家的被扶出去之後,黛玉才換了衣裳叫了林四家的,呂嬤嬤,碧兒過來問話。

☆、蘇琴兒

賈敏在春馨院聽著黛玉處置了林四家的等人,只是微微一笑道:“她是小姐,處事斷理自有她的道理。”

林四家的為了讓自己侄女填了黛玉出嫁時四個陪嫁大丫鬟的位置,故意陷害茶心這件事一出,倒是弄巧成拙給黛玉提了個醒。茶心在她這邊做差事時日也不短了,心思上倒是沒什麽差錯,有是個有手藝的,仔細教導著倒也還當得起大丫鬟。

因此,黛玉便命人罰了林四家的,提拔了茶心的等級,又讓雪雁親自將茶心接了回府養著,也賞了那個報信的丫頭松兒。

林四家的原先還想著黛玉這邊再怎麽也不會沾手下人的事兒,想要蒙混過去,沒想到折到了她手裏。平日裏和她好的,見她這一失勢便有意無意的排擠起來,有時候吩咐的話兒也愛理不理的。

賈敏見狀便幹脆開口免了她的體面,讓林福家的掌起來。林福家的知道這是賈敏的恩典,從此做事豈敢有不用心的。

八月初二乃是兩家定好的娶親之期,前一夜賈敏跟黛玉細細的囑咐了一夜,不到三更便收拾起來,直忙忙碌碌三四個時辰,林府在夜幕裏紅燈畫盞,紅菱鴛鴦滿畫廊,遠遠看著真是非常熱鬧。

傅婉湘已經接近臨盆之期,卻仍舊不忘備著厚禮命長史女官送到林府,還著意給黛玉添了幾樣重禮,林府嫁女更是讓人刮目相看。

馮嵐的父親乃是原浙江布政使,來往交好的官員自然也是數不勝數,加之馮嵐是新科榜眼,從王侯將相到朝廷官員,不管是親朋好友,還是見風使舵的都齊齊送了明禮過來,應酬不疊。

黛玉從前一夜便在準備衣著打扮,賈敏專門請了本家福壽雙全的老人為黛玉梳頭祈福,五更天的時候,喜娘用五色棉紗線為她絞去臉上汗毛,沐浴三次,更換了衣物之後,便在屋子裏等著花轎臨門。

門外放炮仗迎轎,旋即虛掩大門攔轎,待那邊喜娘塞入紅包後,林府的管事才正式將門打開。

喜娘先燃著紅燭、持著鏡子,向花轎內驅逐匿藏轎內的冤鬼,待家的喜娘催了三次,這才將黛玉請入轎。

婚俗不可免,女兒出嫁必得哭送,賈敏亦是說些祝福的話,林安問隨著送嫁隊伍一路過去。到了馮府停轎後,先是由一名五六歲盛妝幼女上前,用手微拉新娘衣袖三下,新娘始出轎,由新郎官用紅綢牽引著,先跨朱紅馬鞍,步紅氈,入堂拜堂。

繁縟的儀式結束之後,由兩個小儇捧龍鳳花燭導行,新郎執紅綢帶引新娘踏在麻袋上進入洞房。

“郎才女貌結姻緣,高燭拜堂醉鄉眠。舉案齊眉共琴瑟,海枯石爛日月天。喜秤一桿挑喜帕,從此稱心又如意。”

馮嵐輕輕地站起身拿起如意喜秤,挑開黛玉蓋頭的那一瞬間卻恍惚看不清她的容貌,腦海裏回想起相識數年間的無數驚鴻一瞥,無數大災小難,彼此從相識到相知似乎皆是有命運指引一般,風平浪靜卻又無巧不成書。

“詩題紅葉同心句,酒飲黃花合巹杯,意似鴛鴦非比翼,情如鸞鳳宿同林”

這一杯合巹酒兩個人都品得清甜醉人,黛玉一杯飲盡雖不覺得怎樣,眼角卻早已有些微紅,酒後微醺映著華麗的紅綃喜帳竟然散發出一種魅惑的氣韻出來。司儀手持金剪刀從新郎新娘鬢邊各剪下一縷頭發,將兩人頭發合在一起再分為兩縷,用紅色窄綢帶束好遞給兩位新人。

“為而輕出千萬縷,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禮成。

按照禮制,馮嵐略坐了一會便出去招呼客人,黛玉被一大群嬤嬤們圍擁著換衣裳和妝容。

晚間,黛玉越發覺得腦袋被壓得生疼,隨行的嬤嬤用心又囑咐了一回,便聽到門一響,一股酒香迎面撲了過來。

黛玉心裏知道肯定是是馮嵐,隱隱聽到外頭行賞的動靜,玉手緊緊地捏著繡著鴛鴦的帕子,整個人都因為緊張有一絲微微的發抖,耳畔似乎還響著從下轎到定乾坤、踢轎門、跨馬鞍、牽紅綢、過火盆、入喜堂,量尺的時候喜娘喊的喜慶話。

馮嵐已經走到了她的眼前,隔著輕薄的蓋頭,他靜靜地看著自己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好一會才順著紅綢坐在了她的身旁。

滿床的幹果密密麻麻的撒在被子上下,黛玉輕輕地往後坐了坐,手掌便摸到了一顆棗,略微一挪手兩個人的身體便碰到了一起,馮嵐穩穩地抓住黛玉的手指,掩在厚重寬大的喜服下來,用力的握了握。

外頭專門守著的婆子們伸長了耳朵聽了半宿,裏間侍奉的丫頭知會了她們才敢進去,伺候著黛玉洗漱更衣之後覆又退出去。

次日,黛玉給公婆請安奉茶。

馮父照例說了幾句便不再言語,反倒是馮嵐的母親傅氏見黛玉禮儀周全,脾氣和順,封了了拜茶錢之後又特意囑咐了許多。

馮佑垣雖然有幾房姨娘,卻僅嫡妻傅氏育有一兒一女,女兒馮明秀已經出嫁兩年,家中上下關系十分簡單。

黛玉早在嫁過來之前,賈敏便跟她囑咐良多。因此,黛玉見婆母喜歡自己,便笑道:“多謝母親教導,兒媳既然已經嫁入馮家,自當為母親分憂解愁。若是日後,兒媳哪裏做錯了,還要勞煩母親費心再教我了。”

傅氏最見不得張揚跋扈的,看著黛玉性情模樣都是不錯,心裏真是愛都來不及。吃過早飯,特意又留了黛玉將馮嵐素日裏的喜好,忌諱都說了一遍。

“咱們家不像別人家大業大的,清清白白的書香門第。嵐兒自小跟著我,性子卻是隨了他父親,骨子裏拗。”傅氏說累了就抿一口茶,然後又慢慢道:“你們小兩口剛成親,旁的事兒倒也不急。他屋子裏原本是要先放個人的,恐怕是妨礙著你的原因,他總歸不肯。”

黛玉聽著聽著這話風就有些不對了。

“男人家在外面當差,有個三妻四妾的並不是什麽大事。你們若是子嗣上為難些,難免是得放人進去的。這一點啊,我先跟你提一句,你早晚得有這個心胸。”

“兒媳明白。”

黛玉估摸著傅氏是想抱孫子了,心裏也盤算她還這麽小,哪裏就能生出來?婆婆給自己先提個醒,恐怕也是尊重的意思。因此,日常行事也常常和婆母商量著來,小事則自個做主了,倒是相安無事。

八月底,宮裏傳來消息說傅婉湘產下嬰孩,落地八斤二兩,取名為容昶,為給皇孫積福,太後特意辦了一個百壽宴,宴請了所有公門候府和朝廷官員府裏的誥命,宜人,以及夫人小姐。

黛玉隨著傅氏一共赴宴,不僅見到了剛剛被冊為賢德妃的元春,跟著賈母前來的寧國府嫡女惜春,還有上半年鬧得滿城風雨的蘇家小姐蘇琴兒。

黛玉與蘇琴兒打了個照面,只覺得她的模樣似乎哪裏見過似的,因見到傅婉湘被宮女嬤嬤們圍擁出來,便入了席,同眾人一齊恭祝了一回。

黛玉現下已然成婚,便隨同眾家奶奶們一起到暖閣吃茶看戲,有幾個認得的,也有不認得的,不一會便熟絡起來,挑著胭脂水粉之類的事情講評起來。

也不知是誰起了個頭,榮盛侯府的二少奶奶李氏突然對著蘇府的大奶奶笑道:“你們姑娘真是好臉面,有公主親自致歉的福氣。我心裏記掛著你們姑娘,不知道如今可有人家了?”

蘇大奶奶見狀煞地紅了臉,惱羞不已,卻還是勉強道:“尚未定準,左右就是年後的事兒了。”

黛玉見李氏仍舊不依不饒,心裏便有些疑惑,旁邊坐著的是傅家的大奶奶孟氏,孟氏與黛玉早先便認得,因此輕輕地帶了帶黛玉的袖子,兩個人便悄悄退了下來。

孟氏是傅欽原的長子傅孜寧的正妻,黛玉成親那日彼此是見過禮的。兩家又是親戚,日常走動著,兩個人就熟悉起來。

“俗話說,種豆得豆,種瓜得瓜。蘇家自個不知廉恥,怪不得人拿他們小姐當笑話。”孟氏知道黛玉為人,遂也毫不遮掩,“她雖並未做傷風敗俗之事,被公主那日一鬧,京中哪裏有人願意跟她家提親去?”

黛玉與孟氏交談幾句,便有宮女過來請,這才見到了傅婉湘和王瑜等人,旁邊的嬤嬤們仔細抱著小容昶,足月不久五官才稍微長開一點,兩只黑溜溜的大眼睛毫不怯場的盯著眾人看。

“長柔公主到,七公主到。”

外面太監一喊,眾人皆讓來一條通道,傅婉湘見狀便聽到身邊的平邑長公主笑道:“老二還和小七走的近?難為她家這一靜一動的性子了。”

黛玉站在孟氏右側,只見長柔公主打扮的甚是喜慶,手裏牽著一個大約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大步走了進來。長柔公主生的英氣勃勃,旁邊的七公主卻十分柔媚可愛,垂著眼只管跟坐上的姑姑嫂子請安。

長柔公主在正殿談笑風生,卻沒有發現遠遠的人群裏投過來一道怨恨的目光。

黛玉見本朝的大長公主,長公主以及各府的太妃和誥命夫人們都在,其中她唯獨認得賈母和幾個年輕太妃,不免有些茫然。

孟氏在旁邊像是看透了黛玉心思一般,一個個的跟黛玉解釋介紹,到了後半晌黛玉才將各個府裏的人認了個大概。

接著是太後親臨,眾人一同拜見。

百壽祈福結束之後,黛玉便一直隨著孟氏四處走動。到了風皎亭一帶,孟氏被丫鬟叫走了,黛玉便帶著一個丫鬟自己到處轉悠。

因不熟悉地形,也不敢走遠。沒想到,卻在假山後頭碰到了蘇琴兒,她臉上淡淡的,似乎沒多大的興頭,眼神冰冷的讓黛玉都有點心裏發寒。

蘇琴兒是認得黛玉的,知道她便是前段時間嫁入馮府那位林家大小姐,頓了一下便行了一個禮,算是打了個招呼。

蘇琴兒自個不如意,見著黛玉眉目間掩飾不住的新婚的歡喜,想起自己從小喜歡的人娶了別人,家裏太太又因為上次貴妃壽宴的事兒沒辦成不待見她,如今落得個名譽掃地,更是心酸心痛。

那一日她原也是鬼迷心竅,心想著若是從家裏太太的囑咐,趁機與太子有了幹系,將來太子繼位少不了封妃封嬪;若是事情不成,也能拉太子下馬,太子顧忌體面必然會納了她入宮,建王那邊也少不了記這個人情。

不管怎麽樣,對自己也是有益無害的。

但是,萬萬沒想到竟然碰到的是呂則姜。她也是動了情,當即就說出了從小的癡情,沒想到卻遭到了駙馬的拒絕。

見建王妃引著眾人過來了,索性將錯就錯。可惜,千算萬算,沒有算好寧貴妃竟然將這件事壓了下去,長柔公主一聲誤會了,便了結了此事。

蘇琴兒不甘心啊!

“少奶奶怎麽在這兒呢?太子妃讓奴婢過來請您,說是公主殿下要見見您呢。”一個體面姑姑從遠處走過來,瞧見黛玉往回走,連忙扶了上來。

蘇琴兒聞得長柔公主這四個字,身子顫了一下,又看了眼黛玉滿眼的笑意,頓時生出許多厭惡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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