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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是為珠兒盡孝了。我瞧著如今璉兒和璉兒媳婦都好的很,寶玉也大了。有老太太疼著,將來必然要光宗耀祖,為老太太爭光的。”

賈母有心當著賈敏的面兒誇寶玉,但是礙著眾姊妹都在也不好多說,瞧著黛玉問了許多話,才問王夫人是否安排好了屋子,又催著王熙鳳趕緊去安排仆婦,趕緊準備新的被褥等等,王熙鳳就笑道:“老祖宗就放心吧!姑太太要來,哪有不萬事俱備的?我都安排妥當了,還是住在春暖軒。”

春暖軒是賈敏未出閣時住的屋子,地理位置最好,礙著賈母的院子春暖花開。賈敏聽說自己的院子還單獨留著,想起當日在家中的種種不免有些觸景傷情,然後再思及如今的來意,心裏頭就有些無奈和酸楚,賈母見賈敏似有心事,便說:“這次好不容易來了,可要多住些日子。你若是不答應,我可不依。”

賈敏笑著未答,王熙鳳便轉過身拉過黛玉道:“林妹妹也要多留些日子,咱們家幾位姑娘可盼著你來呢。上次就跟妹妹說到府裏玩的,妹妹這下子來了,只管憑姑媽怎麽走,總之林妹妹是不放的。”

一席話說的眾人都笑了,賈母也故意嗔怪道:“把你個猴兒,小心你姑太太打你。”

茶點上來之後,賈敏抿了一口茶,聞著屋子裏的焚香,還是那股芳香微辛的安息香味道,轉眸瞧著正在與寶玉說話的寶釵,突然面帶笑容地跟薛姨媽說:“寶丫頭都這麽大了,出落的果然標志。”

寶釵聽到賈敏提她回神微微一笑,便很懂事地站了起來,賈敏便招招手叫了寶釵過去,黛玉聽那邊說話枯燥,便私下打量屋子裏的擺設,過了半個時辰,賈敏才帶著黛玉先去邢夫人那邊坐了會,然後才見過賈政。兄妹二人並無多少話,匆匆一見,黛玉便隨著賈敏在王夫人處閑聊。

相比較而言,黛玉覺得賈敏對王夫人實在客氣的不像是嫡親的嫂子,王夫人倒是顯得謙和保守許多,敘了半日皆是再說薛姨媽的家事,這一日忙碌下來,晚間依舊在賈母處留飯。

賈敏與賈母等人一桌,李紈與王熙鳳站著伺候,而黛玉則與林安問、寶釵、寶玉等人在下首一張小桌用飯。席間毫無聲響,大概三分飽時,賈母放下了筷子,眾人見狀也跟著漱口盥手,繼而便是上瓜果茶點。

飯畢,賈母留賈敏說話,王熙鳳便帶著黛玉回房,黛玉想著'賈敏與賈母必然有許多話要說,因此也不多留,路上王熙鳳便笑道:“林妹妹安心在府裏住著,想吃什麽喝什麽用什麽,只管派人跟我那邊一說,我派人給你送過去。就當這裏是自己家,千萬不要客氣。”

黛玉回想起王夫人囑咐給她的那些話,看似無心卻每一句話都暗藏警告,再看王熙鳳的態度,便笑道:“先謝過鳳姐姐。”

“咱家姊妹都是極好的,薛大姑娘也是最和氣不過,只是寶兄弟略頑皮些,若是日後要是寶兄弟欺負你,你只管跟我說,我為你做主。”王熙鳳轉了轉眼珠子,時刻註意著黛玉的表情,生怕漏了什麽重要信息。

黛玉心想果然等到這句話了,停住了腳步笑道:“風姐姐說笑了,我瞧著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和寶哥哥,寶姐姐都是知書達理的,怎麽會有人欺負我呢?”王熙鳳笑著不說話,隨意敷衍了幾句便帶著黛玉進了院子。屋子裏陳設都極為雅致,滿屋子的丫鬟見黛玉進來都趕緊上前請安。

“林妹妹好生歇著,若是有事只管讓鈴蘭找我便是。”王熙鳳囑咐完這一句便笑著離開了屋子。

雪雁和霜蓮這才上前詢問黛玉,黛玉瞧了眼滿屋子的人,霜蓮便上前笑道:“各位姐姐辛苦了,我們伺候姑娘歇息便是,你們先下去吧。”眾人退下,屋裏邊只留下霜蓮雪雁二人,黛玉方放輕松坐在榻上舒了一口氣,見著外面天色漆黑,明月的光芒正好投進窗柩照在書桌上,一旁的白紙上似乎落下了月仙的長發,影影綽綽幾道斑斕,

良久無眠,直到三更黛玉才昏昏沈沈地睡去,次日早醒,黛玉只覺似乎是做了一個冗長的夢,由著雪雁等人梳妝打扮,剛剛梳洗好完畢,坐在妝臺前打量著,便聽到霜蓮在外頭笑著傳話道:“姑娘,三小姐過來了。”

黛玉連忙起身,只聽到簾子一響,身穿海棠紅長衫的探春便笑嘻嘻地走了進來,黛玉也不由地一笑,伸手拉住探春坐下說道:“三妹妹真早,我才起來呢。”

探春挨著黛玉坐下,歪著頭又打量了一番,突然笑道:“我之前聽鳳姐姐說你舊年十月要來的,還期待了好一陣子,後來才聽說是有事耽擱了。你沒來真是可惜,去年的繡女大賽可是轟動京城了,如今既然來了,咱們姊妹正好一處玩笑。我剛從太太那邊過來,見外頭下人已經在忙碌了便知道你起了,就進來看看你?可還住的慣?常看書裏說的,南邊氣候與北地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黛玉見探春說的歡喜,便未說只不過一時暫住的話,只笑道:“我心裏也想著姊妹們,這回隨母親入京也是歡喜的很。去年沒趕上入京,實在是遺憾了,可是有什麽趣事?”

這時候,外頭突然有人來請黛玉過去賈敏處,探春只要作罷,送黛玉過去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原來是林姝玉在府裏似乎有點不好,奶娘來報說身上起了紅疹子,賈敏便打算先回去,因此特意囑咐黛玉幾件事,又說:“你外祖母舍不得你,你住幾日便接你回去。”

黛玉點頭答應,賈敏便帶著林安問一同回府,臨走賈母親自送至二門上,依依不舍說了好些話才放賈敏上車,黛玉見著賈敏走遠這才隨賈母等人一同回屋,等用了早飯,便同迎春等人一起作息上學,到了晚間吃過了飯,黛玉才算真正與寶玉說上話。

飯後眾人無事,寶玉便邀集眾人一起玩射覆,但是探春卻說射覆太難,不若猜枚,雅俗共賞。寶釵過來的時候便坐在了黛玉旁邊的空位上,一溜人坐了一圈,再加上幾個丫鬟站在旁邊,七八個人熱熱鬧鬧地擺了一桌小菜兼並水酒。

猜枚源於射覆,即是宴會飲酒時,取錢幣、棋子、瓜籽等小物件,由一人先藏手在背,將小物件握於拳中後伸出,供人猜測有無、單雙、個數和顏色等,猜中者為勝,猜不中者為負,負者則飲罰酒。

黛玉留心一聽便知道了玩法,遂想起唐人詩有雲:“城頭擊鼓傳花枝,席上摶拳握松子。”原來說的便是這個道理,因此也得了興致,眾人謙讓,都說黛玉是客人需得第一個來,因此便拿了骰子擲了出去,得了個三點,探春便道:“該寶哥哥了,再擲。”

二人重新再拋,寶玉得了四點,黛玉為一點,則寶玉握,黛玉猜。

☆、襲人

寶玉從見著黛玉就沒搭上話,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就想著好好表現一下,讓這個表妹對他刮目相看,沒想到玩成了平局。

到了第三局,寶玉在席上看了好一會才把目光凝聚在一盤花生上面,轉向眾人都看了一眼,將手背到身後說道:“妹妹你猜我手裏是幾個花生。”

探春扭過頭看向寶玉身後,突然大叫道:“啊,二哥哥你耍賴,你得先發誓不能把花生捏碎了才行。不然,不管林姐姐怎麽說,你都有機會作弊。”

寶釵瞧著黛玉也笑,“寶兄弟可不能當著林妹妹食言,說好的君子坦蕩蕩呢?”

寶玉瞅了寶釵一眼,低著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乖乖地握緊了手伸了出來:“林妹妹猜。”

黛玉方才看到寶玉拿了一把花生,也不知道此時他手裏有多少,仔細瞧了瞧他的手,只好蒙了一夢:“一共是……”

“這樣吧!不如咱們猜花生殼裏一共有幾顆。”探春突然提議道,黛玉見狀也覺得不錯,便讓寶玉張開了手掌:“二哥哥可確定?”

寶玉看著手心裏的四顆花生朝著黛玉得意地笑了笑:“林妹妹猜吧?”

黛玉看著躺在寶玉手心的花生殼,只好蒙一蒙:“八顆。”

話音剛畢,眾人一齊湊上來,只見寶玉一顆一顆的剝,兩顆花生過後剝出四顆花生,再加一個只有一顆花生的,剩下了一個,寶玉就得意道:“妹妹這下可要輸了。”

黛玉便道:“好好剝你的花生吧。”

惜春笑著爬到桌子上看著,急忙催著寶玉道:“還有一個呢,二哥哥快點剝啊。”

寶玉剛捏了一把便感覺有些不妙。

“二哥哥你快點剝啊,怎麽這麽磨嘰。”探春見寶玉手底下停了一下,繼續剝開,眾人一瞧是兩個飽滿的花生粒,都拍手叫道:“這一局林姐姐輸了,快點自營一杯認罰。”

黛玉倒是玩心不重,只想著喝了便是,眼角掃過那一堆花生殼突然就看到那殼兒裏還有一粒極小的,立刻伸手拿起來,剝開道:“有人作弊,咱們可都不能饒他的。”

小杯的果酒從小杯子裏溢出來,黛玉的手心一攤開,眾人便看到連帶著之前的七顆一共八顆花生粒正好,立刻便看穿了寶玉的小算盤,眾人都說寶玉該罰,與黛玉一起每人皆灌了寶玉一杯酒,到了寶釵的時候,寶玉便撒嬌道:“好姐姐,我不行了,你饒了我吧。”

寶釵並不答應,迎春和寶釵兩面箍住寶玉,惜春也湊上來從後面抱住寶玉,黛玉見寶玉難以掙紮,寶釵便騰出一只手來將杯中酒灌倒了寶玉嘴巴裏,笑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的,你躲不過的。”

黛玉笑著看著她們鬧,也不知道誰喊了一聲:“李奶奶來了。”眾人都回到座位乖乖坐下,眼神不斷地交流著,便看到李嬤嬤帶著一個小丫頭走了進來,一看到黛玉等人擺了一桌子酒,正吃得高興。

“哎呦餵,我的祖宗,這天氣怎麽不讓人把酒熱了再吃呢?胃裏頭可怎麽受得了?”說著又回頭朝著一個相貌端正的大丫頭叫道:“襲人,你還不趕快上來伺候著?整日裏除了妝狐媚子,什麽也不會幹。”

黛玉發覺李嬤嬤對襲人的不滿溢於言表,便著意留心了一下,襲人倒是也不惱聽了李嬤嬤的話就很聽話地上前笑著收拾了地方,命人端了燙酒的器皿上來,小心翼翼地溫了酒,才又挨個給眾人端了過去。

到黛玉的時候,襲人也不知道怎麽手一抖,整個酒杯傾倒在桌頓時流到了黛玉的裙子上,“哎呀,林姑娘燙著沒?奴婢不是故意的。”

李嬤嬤見著還沒來得及說話,霜蓮便上前擋過去站在襲人的前面關切道:“姑娘可燙著了?快讓奴婢看看?”

黛玉旁邊坐著的是寶釵,寶釵的上座便是寶玉,雪雁想著要避嫌便忙站在寶釵的身側擋住寶玉的視線,霜蓮掀開黛玉的衣擺掃了一眼便不由地叫了出來,“怎麽都紅了?姑娘你也不吭一聲?”

黛玉剛開始的時候只覺得小腿有點溫熱,這會子霜蓮吵鬧了起來她才隱隱覺得有點疼了,探春坐在黛玉的下首也上前看了一眼,也被嚇著了,連忙命人拿藥粉過來。

襲人嚇得要死,手足無措地遠遠站著,一心想彌補什麽但是看到李嬤嬤狠狠的眼神,便不由地腿軟跪了下去:“奴婢不是故意的,林姑娘饒命啊。”

黛玉心裏也有些惱襲人了,心想著誰知道她安得什麽心,見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註視著寶玉,也看了過去,眼底含著一星子霧氣問道:“不知道會不會留疤,倒是疼得很。”

李嬤嬤上前也看了一眼,連忙給黛玉賠不是,夜裏大夫也難請,因此便命茜雪去拿了藥箱子,讓懂醫理的嬤嬤給黛玉處理了,第二日的時候黛玉見腿上的紅腫都消了,便起身出門,沒想到眾人約好了一起過來看她。

寶玉見黛玉已經能行走自如,便知道她並無大礙,又擔心腿上會留疤,於是笑著讓麝月端著一個盤子走到跟前介紹道:“這幾瓶都是宮裏秘制的妹妹先用著,要是傷口愈合了,就抹一點黑蕊藥膏,疤痕慢慢就淡了。到時候再用幾瓶祛疤美白的水粉,葵花粉、薔薇粉、還有芙蓉粉,保證妹妹的皮膚比原來的還要嫩。”

寶釵走到黛玉跟前詢問了幾句也道:“寶兄弟慣會這些,這一次是為著林妹妹就饒了你,下次再作弄這些就告訴姨娘去,看你還敢不敢?”

“早上老太太差人送了好多過來,多謝二哥哥也這麽費心了。”黛玉笑著謝過寶玉,然後便王後瞧了瞧,突然問道:“襲人今天怎麽沒跟著過來?”

迎春道:“昨兒襲人燙傷了妹妹,老太太聽說了便罰了她,現下恐怕剛領了罰在屋子裏。”

黛玉著意瞧了眼寶玉的神色,倒也看不出什麽,便笑道:“二哥哥身邊的人做事也該小心點,不然今兒燙了我不要緊,要是惹惱了旁人便不好了。”

黛玉忖度寶玉與寶釵的竹馬之情,便有意註意起來,果然在王夫人薛姨媽之前,兩人顯得與眾不同些,因此便有意與寶玉保持距離,可是寶玉又是個朝三暮四,最見不慣姊妹不理他的,因此每日間也喚得幾個姊妹常到黛玉處玩笑。

襲人上次挨了打,痊愈後心裏見有些不痛快,見寶玉常常就往黛玉那裏跑就故意跟寶釵說道起來:“如今都大了,也沒個是非分寸,沒早晚的就沒影了,叫人看著像什麽樣子呢?”

麝月秋紋都是襲人一手□□起來的,這會子恰巧兩人都不在,只剩下晴雯跟茜雪在外頭翻花繩,晴雯一面聽了就笑道:“他是主子爺,咱們都一樣是下人奴婢,人家愛去哪去哪,與咱們何幹?”

襲人無奈地瞥了請問一眼,查看完外頭桌椅上的杯盞便進屋往大床上睡去了,寶玉回屋了也不曾起身迎接,到了第二日寶玉洗漱的時候,襲人一面跟寶玉穿衣裳一面便道:“早去早回吧,別又耽擱久了。”

寶玉就低頭對著襲人笑道:“你可奇怪了,以前怨我不好好念書,只知道往屋子裏鉆,怎麽如今我愛去念書了,你又催著我趕緊回來?”

你往日不好好出去讀書老師挨老爺罵,所以才看著你好好去上課去;如今你在外頭卻是被林姑娘耽擱住了,我怎麽能不急?你若是有一點分寸大小,我也不至於為你操心了。

襲人心裏這麽想著卻不敢說出來,一心又為寶玉著想,“你好歹認真著,小心老爺問你。”

寶玉笑著答應著,急匆匆系好了冠帶趕緊跑了出去,茗煙見寶玉走了趕緊拿著書囊跑了出去,“爺,你等一下我。”

“茗煙快跟著二爺!”襲人掀了簾子只抓著寶玉的影子,揮揮手急忙喊著茗煙追上去。

茗煙跟上寶玉氣喘籲籲地說:“爺,你好歹慢點走,小心路上絆著。”

“二爺,剛剛襲人姐姐話都還沒說完呢,你怎麽都不等等。”

寶玉不耐煩地揮揮手,趕緊跑進了課堂,一眼就看到三春姐妹和黛玉寶釵在座位上說話,連忙上前坐下來,迫不及待地跟眾人問了好,然後笑道:“妹妹來得好早啊,昨兒的功課可做好了?”

黛玉輕輕一笑:“我們剛剛正看寶姐姐給《出師表》的註解,實在精彩,令我等拍案叫絕。”

寶玉瞧了眼書本上密密麻麻的小楷,寶釵正頗有深意地望著自己,蠻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還是寶姐姐學識淵博,我等望塵莫及。”

寶釵掩嘴笑道:“還記得我們上次幫你抄的四書麽,我仿著你的字體,好幾天才緩過來。”

探春見狀也笑道:“還說呢,我聽太太說老爺險先就看出來了,幸虧太太遮掩過去了。看你下回又怎麽糊弄老爺過去?”

黛玉知道寶玉不在這上頭用心,又極厭惡別人勸他,因此便故意道:“寶哥哥不好好學古通今,將來如何成家立業的?”

寶玉果然臉色一沈,當著黛玉的面兒倒是沒說什麽,但是態度頓時變淡了許多,寶釵見狀便知道寶玉的倔脾氣又犯了,心裏想著黛玉惹了寶玉,總歸要她勸和的,於是便笑道:“好好的,你這是又怎麽了?還是見不得別人說這些?那你還說什麽見了女兒便覺得清凈之話?”

寶玉轉過身並不理會,探春就歪過頭跟黛玉悄悄說寶玉的古怪脾氣,又道:“總歸是寶姐姐能制得住寶哥哥的,咱們且說咱們的,若是怒了自然有人權和的。”

黛玉見眾人都拿寶釵和寶玉取笑,也跟著說笑,不一會教書的先生便來了,引著眾人讀了幾遍《陳涉世家》便開始評論昨兒眾人教的作業,先生是個最持重古板的人,一一評閱之後便道:“二公子的寫的最差,不若眾小姐。”

寶玉因此心情一落千丈,一直到下課也未得說話。

下學之後,眾人去給賈母請安,正巧賈敏派人過來接黛玉回家。

賈母便喊著黛玉到跟前摟住嘆道:“好不容易見了,這會子又要走了。”又問黛玉道:“你這幾日和姊妹們相處的可還好?可有沒有人讓你受委屈了?”

黛玉笑著搖頭道:“外祖母家樣樣都是最好的,風姐姐和大嫂子也都很照顧我。”

賈母便笑道:“我聽學堂裏的先生說你的功課也是姑娘裏頭拔尖的,還想著多留你幾日跟你幾個姊妹多頑會。好歹是自己家裏,沒想到你太太這樣急,我倒是成了壞人了。”

☆、閨中蜜語

黛玉直到切身感覺到賈母這種純粹的慈愛,才明白為什麽在林賈兩家對立的情況下,賈敏為什麽還會冒險到賈府過來做說客。

不管失敗與否,黛玉能感受到賈母對賈敏真心的愛顧,這讓她有些許不安。就像眼看著賈府即將走向沒落,卻無能為力的那種壓迫感和負罪感。

寶玉在一邊坐著,聽到黛玉要回家就有點悶悶的,在座位上磨磨唧唧半天,好不容易起身央了賈母讓黛玉多留幾日,卻因為王夫人一記眼神便乖乖低下了頭。

賈母看準了寶玉的心思,心想若是寶玉有意再好不過了,因此便笑著拉過寶玉,一手又拉了黛玉的手笑道:“你妹妹又不是再不來了你喜歡了,我在派人去接就是了,咱們倆難道還窮的連車轎都沒了不成?”

王夫人附和著笑了一回,才回頭叮囑王熙鳳道:“外甥女兒既然要回家了,你趕緊去準備一下。”

“太太放一百個心!”王熙鳳笑得時候長眉細挑,眼角眉梢都帶著得意,“那會子府裏的人一到,我就料到了。這不,剛新進的蜀繡織金錦緞,還有幾匹新做好的的銀狐皮大氅和鞋帽,連並時興稀罕的瓜果早都上車了。”

王夫人這才不說話,伺候著賈母閑敘幾句,才讓眾人送黛玉出府。黛玉謝過王夫人也不多說話,與眾姐妹一一見過方才隨著林府的大管事婆子上了馬車。

回到林府,賈敏見著黛玉便笑道:“姝姐兒出痘了,供了幾日的娘娘,這才接你回家。”

黛玉便擔心道:“那姝姐兒好了沒?”

嬤嬤笑道:“姐兒落痂還得幾日,飲食出入註意著無礙的。”

黛玉放下心來又問了林如海的安,才帶著雪雁等人回了清梧館,她雖不在,屋子裏卻是整整齊齊,幹幹凈凈的,就連窗柩上的綠植間裏的枯葉都打理的一幹二凈,雨嵐見黛玉進了屋子,立刻帶著人上前行禮。

“姑娘可回了。”雨嵐笑著命人拿來一盤八色盅子的香料道:“這是前兒蘇姨奶奶專門給姑娘送過來的,說是治春秋桃花蘚最好的。”

“有沒有能治疤的?”霜蓮嘴快,便將黛玉被襲人燙傷的事情說了出來:“聽說還是那邊表少爺的貼身大丫鬟呢,做事也真是“仔細”極了,哼,區區挨了幾板子便了事也算便宜她了。”

雨嵐聽霜蓮形容的驚心動魄,連忙伸手喚過拿端盤子的丫鬟取了一盅青色藥粉道:“這個也不知道啥勞什子做的,但是奴婢記得蘇姨奶奶說可以塗抹疤痕祛疤的,姑娘趕緊沐浴更衣,奴婢給您塗上。”

這幾個丫鬟這麽煞有介事起來,黛玉便覺得有點大驚小怪了,笑道:“哪有那麽嬌貴的?那點子上早好了,連疤痕也淡了許多,就你們杞人憂天。”

雪雁便扶著黛玉在榻上坐下,伸手看了眼黛玉的疤痕,果然淡了許多,便笑道:“幸好好起來了,方嬤嬤說過姑娘身上不能有傷疤的。”

眾人不解,黛玉卻聞言一驚。

她已經許久沒有想起這件事情了,那一年賈敏在轎子上跟她說過的話像驚雷一般重新響徹她的耳畔。

傅婉湘當日選秀,也不知道經過幾層甄選,最終得以賜婚太子倒是最好的結局。

早在林家與傅家同去揚州的時候,太子便已經露面了,想來傅婉湘有機會見過太子殿下的。

如果這是命中註定的,倒也算得上是金玉良緣了。黛玉心想著不由地想見到傅婉湘了,時隔兩年之久,如今她貴為準太子妃,倒是不如當初隨性自在了。

“姑娘,上次嬤嬤量的尺寸恐怕小了,太太讓給姑娘重新量一次。”雨嵐笑著領進來一個年級大一點的媳婦,那媳婦見了禮,便說道:“姑娘的衣裳早就做好了,上面添了姑娘要的底繡,鑲月白的邊兒裹著鵝毛絨。”

黛玉一聽她參加傅婉湘大婚的衣裳做好了,就笑問道:“拿過來我先試試,再有不妥的,你們也不至於措手不及。”

那媳婦兒答應著便笑道:“姑娘說的是,正在外頭候著呢。”說著便出了門,親自接過盤子笑著遞給雨嵐,雪雁和雨嵐一同走到屏風後面幫黛玉更衣,那媳婦在外面等的頗為忐忑。

黛玉先在屏風後面照了照身形,倒是很合身的,便換了下來命雨嵐看細節,然後便命人賞了那媳婦幾把銅錢,才道:“那是誰?怎麽從前沒見過的?”

雪雁便道:“那個是後面珠兒的嫂子來喜家的,原本是在後院管事的,王奶奶告假回去了,她就上來了。”

黛玉便問道:“王奶奶怎麽了?”

霜蓮聽到聲就上前笑道:“我舅舅家這幾日有喜事,我媽告了兩個月的假。我忘記跟姑娘說了,多謝姑娘還想著。”

黛玉便笑道:“這個倒沒什麽,王奶奶年紀大了,一個人回去的嗎?可有人陪著?”

霜蓮道:“有我三叔跟著我媽的,他們一大家子都要回老家的,就一趟子走了。太太賞了大體面,還說不必急著過來的。”

王嬤嬤一走,雖然少了些啰嗦,但是清梧館裏似乎就有些不安定,黛玉命人將那來喜家的喊了過來:“我這邊的規矩你是知道的,往常王媽媽怎麽管的,你仍舊管著。要是錯一分,我只管拿你的錯,明白嗎?”

來喜家的嘴上答應了,心裏卻不免小瞧她,還是之後有人跟她提了柴婆子的事情,才有所警醒。

“那會子咱們姑娘才多大呀?”說話的婆子手舞足蹈地描述起來:“大年夜裏就把柴姐姐給治得站不起來了,在床上躺了十幾日上來,只能在後頭粗使去了。”

來喜家的去了不提,雨嵐眼瞧著天快黑了,就出去看著丫頭們把院子裏的衣裳晾曬的大衣裳都收了進去,又命人準備熱水給黛玉沐浴。

不知道誰身上熏了松竹香的味道,淡淡的縈繞在空氣裏。

黛玉在浴桶裏泡著泡著聞到味道眼前突然晃過一景,突然想起某個字跡來,臉煞的一紅,心就突突地跳了起來。

夜深花落曉,窈窕夢相知。

轉眼到了二十三,還有三日便是太子大婚的日子,要在一個月之前便已經開始熱鬧了。黛玉心想著無論如何要見一面傅婉湘,因此便跟賈敏說好,用過了早飯傅府回了帖子,黛玉便一頂轎子到了傅家。

傅婉湘一早聽說黛玉要過來,歡喜的不得了,早早的換了衣服便等著,到了未時二刻總算盼著到了,但是當著眾婆子丫鬟的面,卻不得不謹守著規矩。

黛玉見傅婉湘眼底都透著歡喜,但是動作語氣卻是喜歡的雍容大方,仿佛就是與一個熟絡的普通朋友,端著架子用了茶,說了會客套話,兩個人才轉到傅婉湘的屋子裏。

“啊呀呀,總算清凈了!自從上回旨意下來,我在家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傅婉湘笑著挽過黛玉,轉著她的身段看了一圈不由地嘆道:“玉妹妹都長的我不認得了!快過來,我一肚子的話要給你說。”

黛玉端詳著傅婉湘,見她渾身散發著一股尊貴的氣派,青黛杏子眸,面弱桃紅□□,身穿橘色寬袖繡花紋窄腰玫瑰錦,下著細雲錦素芙色紗襦裙。

“湘姐姐也變了不少。”黛玉笑著隨著傅婉湘一起坐下,然後就看著傅婉湘悄悄問了一句悄悄話。

傅婉湘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然後往外瞧了瞧,將屋子裏的丫鬟打發了出去才說:“我跟你說,我那時候真的以為我要進宮了,沒想到卻第一個就落選了。我本是該難過的,畢竟要在宮裏耗費五年青春,但是我當時竟然有一絲竊喜。”

傅婉湘笑著看著黛玉,想到什麽似的,嘴角噙著一絲笑意繼續說道:“後來,我家裏人都已經在安排打點宮裏了,沒想到聖旨就下來了,我都嚇呆。我父親連夜從揚州趕了過來,連同我伯父一起都跟我說,進太子府的規矩如何要緊。”

黛玉便道:“你當真是一點都不知道呀?”

“這話怎麽說?”傅婉湘微微側過臉,不讓黛玉看到她的表情,“我一心入京參選,怎麽會有胖的心思?”

黛玉見著傅婉湘這副樣子,也懂了大半,因此便挨著她笑道:“是是是,這都是機緣巧合,湘姐姐幾世修來的好福氣。”

傅婉湘就道:“這世間的事情,哪裏是一個理字能說清楚的?你要是能遇到你命定的那個人,恐怕百轉千回都會在一起。而且,上天總會眷顧有情人。”

黛玉聽著便想到了那一抹有些模糊的身影,低低地抿嘴笑了,“湘姐姐這麽多年,還是這麽直言不諱。”

傅婉湘莫名就沈默了下來,突然嘆道:“我也是許久沒這般說過話了,這些年到底是京中無故友,終究遣愁心了。也就是你,我才肯這樣說話,這些要是被我那些教導姑姑聽到,定要我在背三十遍女則女誡的。”

☆、夢相知[半更]

因著三日後的大婚,外頭的嬤嬤看著傅婉湘格外緊,不過一柱香的時間便換了一撥人進來伺候了,傅婉湘很是熟稔地吩咐了一遍,仍舊大大方方地跟黛玉說著話,只不過話題較方才卻收斂許多。

“聽說我大婚的衣裳是內務府請了蜀地最好的繡娘趕了半年做出來的,我再怎麽看著也沒什麽特別的。”傅婉湘指著一旁剛拿過來的厚厚一套大紅婚服不解道:“他們倒是小心'得很,今兒才拿過來,說是怕人看著了,又怕弄臟了,我也是那會子才試了一遍,難為她們尺寸把握的剛好,只是多穿了幾件就覺得身上熱哄哄的。”

黛玉瞧了眼衣裳,布料自然是最好的,而上頭的繡紋花樣看得出都是繡娘一針一線自己動手縫上去的,花鳥魚蟲栩栩如生,活靈活現的,煞是端貴大氣。

“妹妹你不知道吧!明兒可不止光是太子爺這邊熱鬧呢,三皇子和五皇子也是同一日納側妃!我聽說內務府為我這邊婚事費了不少功夫,三家的布置要尊貴分明,又得各有特色,還都不能得罪,我倒是等不及想聽了。”

傅婉湘說的極慢,一字一句都透出一股子端貴來,黛玉扭過頭看了眼門口守著的嬤嬤,傅婉湘就蘸著茶水在桌面上畫了一個很可愛的動物,指了指門口,微微挑了挑眉頭。

“姑娘,外頭接林小姐的軟轎到了。”嬤嬤端端正正地行了禮,朝著黛玉溫柔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傅婉湘拖著繁重的衣裳將黛玉送出二門便不能再走,目送人影全無剛打算進屋子就聽到說她伯母過來了。

三日後的婚事,本該有母親親身陪伴新娘子完成所有禮數的,但是傅婉湘自幼喪母,因此便由她伯母幫她籌備,免得到時候失了儀。

婚禮當日,黛玉只跟著賈敏用過飯便坐在席間與各府的夫人們說話,好不容易得了機會,黛玉便趁機往園子裏逛過來。

“姑娘,咱們還是別走遠了。”雪雁向來謹慎,像今兒這般熱鬧的日子自然更是操著十二分心。

雪雁見黛玉不理會,仍舊往前走就又笑著勸道:“那姑娘略走走再回去也好,那邊爆竹味兒也忒重了,熏的衣裳上香氣都淡了。”

黛玉停下步子看自己今兒這一身繁重的服飾,微微皺了皺眉頭,便伸手提起裙擺往一旁的小溪邊兒過去乘涼。

“咱們就坐在這兒歇會就好。”黛玉笑著看向水中自己的倒影,平常不穿這種喜慶的顏色倒是不覺得,如今換了風格,倒是反而襯得膚白盛雪,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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