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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逃生冰橇 無敵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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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族撤了,釣魚城軍民卻沒有閑著。因為司午衡提出來,要把軍神池的水也引到西面來。

道理很簡單,在這樣嚴寒的冬天,水就是最好的防守武器。在狼族攀爬城墻的時候,幾瓢水澆下去,比砸幾塊石頭都管用!現在的問題是,天氣太冷,軍神池好說,山泉本是溫的,不停地從懸崖宣洩下來,池水並未結冰。

但引到城頭上之後,水從水管裏一出來,很快就凍上了,根本無法保存。所以必須把活水引到每一道城墻,沒事時往外城墻上流淌,有事時再往狼族身上灑。

狼族很快發現了南軍的行動,可他們已經沒有辦法阻止。水管懸掛在外城墻裏側,除非他們登上城墻,否則就破壞不了。可城墻外面都是冰,他們又如何登得上去?

吉木塔帶著屯倫等人,再次來到釣魚城下查看。

看沒人說話,革冥打破了沈默:“大汗,原來還說等五王子到了,我們就可以發動強攻。現在看來,這法子也很難行得通了!”

吉木塔點頭:“革冥,你說的沒錯,有這些冰坡在,要強攻的難度太大!”

隨著時間的推移,城墻之外,以水管出水處為頂點,逐漸形成了一個個冰坡。

正常攻城的時候,狼族能夠抵近城墻根,再順著垂直的雲梯往上爬。南軍如果要防守,就必須把身子從城墻垛口探出來。在狼族弩騎兵和騎射手的壓制下,南軍這樣做很危險。

有了這些冰坡之後,狼族無法靠近城墻根,只能順著冰坡搭雲梯。狼族順著雲梯爬冰坡的時候,南軍弓箭手只需躲在盾牌後面放箭就是,基本不用擔心狼族的遠程火力。

吉木塔又看了旁邊的屯倫、術爾赤、雲思巴等人一眼:“你們誰有辦法?”

術爾赤、雲思巴低下了腦袋,屯倫卻回應了吉木塔的目光。

“屯倫,你說說?”

屯倫道:“如果五弟的援軍到了,也不是沒有辦法……”

吉木塔聽得頻頻點頭:“嗯,可以一試!忽米臺說,他後天就可以做好準備,再帶領兩萬人馬過來。”

因為補給困難,吉木塔並未在釣魚城北面集結太多的兵馬。忽米臺要帶人來,也需要從周圍調遣,因此需要兩天時間。

吉木塔等待忽米臺的時候,謝遷安正在西城墻的角樓裏面“鋪床”。

“謝大哥,你說的冰撬,真的管用嗎?”司午衡歪著腦袋,有點百無聊賴地守在旁邊看著。

謝遷安點頭:“我早年跟著家中的長輩走鏢,到過東北的極寒之地。那裏一到冬天,到處都是冰天雪地。當地的人,就是靠雪橇趕路。我把雪橇改改,弄成冰撬也沒問題。”

角樓裏面,擱著一個有點象車廂的東西,不過下面有四條腿,一前一後分別立在兩塊前端高高翹起的竹板上,這也就是所謂的冰撬了。冰撬的中部,各伸出來一根船槳似的東西,後半部高處有根橫梁,下面還多出來一塊橫搭的木板。

這冰橇是謝遷安根據雪橇的結構,做了針對性改造後,找城中幸存的工匠做的。冰橇一到位,謝遷安就開始往車廂裏墊東西,光棉被就鋪了好幾層。李夫人給司午衡留的那袋子炒米、肉幹,謝遷安也擱裏面了。

就在這時,門被敲響了,外面傳來了武隊正的聲音:“小姐、謝都尉,侯前輩找你們有事!”

謝遷安、司午衡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侯勉英怎麽跑這來了?

侯勉英在外面說道:“關於季發強這孩子的事,我想與兩位商議商議!”

謝遷安打開了門:“侯前輩,請進!武隊正,還請你在外面守著。”

侯勉英大步進來,沒有說正事,卻盯著冰撬看了半天:“謝都尉,果然有見識!”

謝遷安有點驚訝:“侯前輩此言何意?”

侯勉英笑道:“外面冰雪滿地,這種爬犁,可是逃生的最佳工具!”

司午衡插話:“爬犁又是什麽東西?”

謝遷安解釋:“爬犁就是雪橇,同樣的東西,不同的名字。”他又轉頭看著侯勉英,“侯前輩也到過東北?”

侯勉英點頭:“年輕時在那呆過兩年。對了,我來找你們,是有事請你們幫忙!”

謝遷安:“前輩請講!”

侯勉英道:“我想拜托你們,把我和季發強一起帶走!”

謝遷安看了司午衡一眼,意思是讓司午衡決定。司午衡想了想:“一起走也行,不過路上要聽我們的安排!”

侯勉英點頭:“那是當然!我們也不全是負擔,真要遇到追兵,我老侯還是能夠幫點忙的!”

司午衡輕輕一笑:“侯前輩的本事,這陣子我們都見識到了!帶著幾個斥候,就敢去破壞狼族的水壩,還能在狼族大營中自由出入,又豈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侯勉英哈哈一笑:“小姐過獎了!既然兩位同意,那我先告辭了,還得回去準備準備!”

司午衡點頭:“出發之前,我會通知前輩的!”

侯勉英出去後,謝遷安問道:“此人到底有何居心?若是逃命,以他的本事,如果躲到北山之中,肯定能夠存活下來,可他卻主動要求進入釣魚城。若不是惜命,那他怎麽又要跟著我們逃跑?”

司午衡神色有點黯然:“當初我姆媽臨終前,曾經叮囑過我,看人要反著看!比如劉知機,貌似謙和忠厚,提出來的計謀卻一個比一個無情,這樣的人,絕對不能信任。相反,侯勉英看似兇惡,卻肯主動收留季發強……”

謝遷安猶豫了一下:“小菲,你可能不知道,我們去發動難民的時候,發現侯勉英在吃人肉……”

司午衡打斷了他:“吃人肉有什麽稀奇?”

人的適應性很強,尤其在心理層面。

剛發現侯勉英吃人肉的行徑時,謝遷安等人根本無法接受,甚至連殺人的心都有。所以他回來後,專門叮囑過丁三兒等人,不讓他們給司午衡說。

可到了現在,就連司午衡,也不得不以人肉充饑。李夫人私下留的那點糧食,她根本沒敢動,準備留到逃跑時應急。逃跑的時候,總不能也帶著狼族的屍體吧?

謝遷安爭辯道:“可當時的情況不同!以他的本事,在山中也不是找不到吃的,又何必吃人肉?”

司午衡想了想:“他是不是以前就吃過人肉?”

謝遷安點頭:“是!他親口承認,當年在戰場上絕糧,他就是靠人肉充饑!”

司午衡道:“若如此,難怪他忍不住!我聽人說過,有的人吃過人肉之後就會上癮,根本抑制不了。如果他有這個毛病,沒主動殺人吃就不錯了!”

謝遷安猶豫一下,終於把自己最擔心的事說了出來:“我就怕帶著他,遇到山窮水盡的時候,他把我們也殺來吃了!”

司午衡本是個天不怕地不怕、遇強愈強的性子,做了女人後柔弱了兩分、懷孕後又柔弱了兩分,可此刻聽到這話,卻把她性子裏最剛烈的一面激發了出來:“哼,他敢吃我們,我先把他吃了!”

謝遷安苦笑:“得了、得了,路上我多盯著他點罷!我們若是不帶他,萬一他嚷嚷起來,沒準又要生出什麽事端!還有,既然帶了侯勉英和季發強,索性把瘸子、老三和齊羽也帶上,對侯勉英也是個監督!”

司午衡點頭:“行,我回頭找義父說說!”

那天在真人廟前的廣場上,李夫人以臨終遺命的形勢,要求謝遷安、司午衡活下去。這是所有釣魚城軍民見證過的,沒有人會公開反對。可真到他倆逃離的時候,會不會有人搗亂,卻誰也不敢保證。

所以謝遷安、司午衡做逃跑的準備,都躲到了城墻上的角樓裏,還讓武隊正在外面警戒。

整理好冰撬之後,謝遷安直起身來:“走,到城墻上試試!”

在武隊正的協助下,兩人推著冰橇出了角樓。司午衡坐好後,謝遷安手裏扶著橫梁,一腳站在木板上,另一腳在地面使勁蹬了一下,冰橇就在城墻上滑行起來,速度還挺快。

“到了冰面上,我就這麽蹬一腳,冰撬至少滑出去幾丈遠,到時候你坐在裏面掌控方向,比騎馬兜風還輕松!”

冰撬側面那兩根船槳似的東西,就是控制方向的,雪橇上叫做雪舵,用到冰撬上,自然就叫冰舵了。冰撬要拐彎時,就把對應一側的冰舵壓到冰面上。

司午衡指了指頭上:“前面也加根橫梁吧!嗯,然後再加根挑起來的直梁!”

謝遷安不解:“回頭還要加四個人,已經夠重了,再加東西,就怕蹬不動!”

司午衡道:“他們不也可以幫你蹬嗎?前面的橫梁兩頭,綁上兩把長刀,直梁前端綁長槍。如果狼族阻攔,也有東西開路!”

謝遷安忍不住笑:“還是我們家小菲厲害,不愧是滿城聞名的女參軍!李將軍能打勝仗,全都虧了你!”

提起打仗,司午衡忽然想起了什麽:“謝大哥,停下,跟我找義父去!”

這個時候,李定國剛好在巡城。謝遷安、司午衡找到他時,李定國正對著南城墻外一個碩大的冰坡出神。

“義父,你怎麽了?”

李定國回頭:“哦,沒什麽!這冰坡延伸得有點遠,我想把水斷了。可斷水的話,水管肯定結冰。到有事時,又怕沒水可用!”

司午衡又問:“義父可是擔心狼族順著冰坡沖上來?”

李定國點頭:“現在冰坡比較陡峭,倒是不存在這個問題。可水越澆越多,回頭狼族往冰坡上鋪點草席、泥沙什麽的,不就輕松沖上來了?”

司午衡輕輕一笑:“義父,我就是為這個來的……”

就跟屯倫獻計時吉木塔頻頻點頭一樣,李定國也聽得直點腦袋:“太好了,這計謀好!若是如此,這水還得澆,故意也得把狼族引過來!”

司午衡又道:“也不能都澆,重點澆那麽十幾處就行!否則我們看護不過來,城中的材料也不足。”

李定國盯著司午衡看了半天:“曉兒,你這小腦袋瓜,裏面到底裝的是什麽,怎麽那麽多算計?”

司午衡微嗔:“義父,你再這麽說,以後不幫你出主意了!”

李定國正色道:“我也正想說這事。如果你們準備好了,找個機會就走吧!河道封凍,北面的狼族隨時可能過來增援。以吉木塔的性子,只要人手夠,他肯定還要猛攻,到時候釣魚城無論如何也守不住!你們如果不早點行動,沒準到時都走不了!”

司午衡點頭:“女兒明白,到該走的時候,我們不會猶豫的!女兒還有個請求,想把侯勉英、季發強、李瘸子、陸老三、申齊羽幾個帶上!”

李定國點頭:“原來的羊皮筏子坐不了幾個人,只要你們那個什麽冰橇能坐下,自然要盡量多帶人。城反正遲早要破,多幾個人少幾個人沒關系!”

司午衡又道:“對了,剛才出門的時候,蕓娘告訴我,說丁三兒鬧著要出來!”

李定國擡腳就走:“我去看看!這個賤坯子,撿了條命回來,怎麽還瞎折騰?”

丁三兒那天吃了乞斤只一狼牙棒,當即就被打昏過去。後來送到了集中救治傷員的場所真人廟中,經過救治後,雖然蘇醒過來,但內臟受了重創,卻是連路都走不得了。

即使李定國到場親自勸說,丁三兒還是從真人廟搬了出來。他自己要求,說要住到得勝樓去,死也要死在將軍身邊。李定國無奈,只好隨他折騰。

兩天之後,忽米臺帶領兩萬大軍,順著冰封的黑河,堂而皇之地開到了城南。他們通過葫蘆口旁邊時,南軍的床弩也進行了射擊,可效果很有限。南軍積存的踏蹶箭已經很少,就索性不管了。

北城墻上布置的床弩,原本都是瞄準葫蘆口,本身可以調整的射擊角度又有限。狼族從河面通過,靠近黑河一側的床弩角度擺不過來,遠離黑河一側的床弩,雖然角度可以調過來,距離又太遠,根本不能形成威脅。

狼族兩支大軍會合後,足足有四萬多人。簡單準備過後,在吉木塔的統一指揮下,狼族舍棄了馬匹,在釣魚城南面展開,然後對著那幾座延伸得特別遠的冰坡,以幾百輛寂茨根刺打頭,發起了全軍沖擊。

此時的天氣並不好,天黑沈沈地壓在頭頂,雪花還在飄舞。從城頭上看,狼族的隊伍混雜在漫天飛雪之中,模模糊糊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對於狼族的行為,協助指揮的張石頭感到很疑惑:“將軍,吉木塔怎麽不從西面發起攻擊?”

李定國想了想:“黑河雖然封凍,這邊的地勢還是過於逼仄。狼族人太多,在這裏有些施展不開!”

狼族沖鋒的時候,南軍基本沒有幹預。相反,狼族最新組建的弩騎兵,倒是對著城頭放了兩輪箭。見南軍沒有任何反應,他們才止住了。到這時候,狼族的弓箭消耗也很厲害,能省還是要省。

沒過多久,狼族的幾百輛寂茨根刺,已經抵達了冰坡下沿。到地方後,狼族把車上的土一倒,然後轉身拉著土車就向後跑。

李定國在得勝樓前的城頭上冷笑:“還是曉兒聰明,吉木塔果然就是這一招!”

張石頭附和道:“有小姐在,吉木塔的詭計又算得了什麽,來一個給他破一個!”

丁三兒坐椅子上動彈不得,卻還不肯老實觀戰:“張都尉,一定要把那個無敵將軍車用好,別虧了小姐的一番心思!”

張石頭扭頭笑罵道:“你這廝卻是呱噪,狼牙棒都砸不斷你這個多嘴的話把子!”

北方有個俗語,管男人的特征物叫做“把子”。張石頭這麽罵,等於是把丁三兒罵成了男人的東西。

丁三兒哪能吃這虧,立馬就想扳回來:“張都尉……咳、咳!”可他肺腑受損,好好說話還湊合,這一著急,又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

張石頭哈哈大笑:“都說丁三兒的嗓子好,這下可沒得顯擺了!”

引發這場小風波的司午衡,卻沒有在這邊,而是在西城墻上忙碌。

“小姐、謝都尉,這次是真的弄好了!”上次幫忙,武隊正差點沒把司午衡掉黑河裏去,這次他更小心了。

西城墻的一個冰坡頂端,放著謝遷安精心改造的冰撬。司午衡、李瘸子、申齊羽、季發強坐在裏面,謝遷安、侯勉英、陸老三則踏在後面的橫板上。

“都準備好了,武隊正,你們放手吧!”

武隊正等人手一松,冰撬在冰坡上飛快地加速,“嗖”地一聲就下了城墻。申齊羽使勁一壓左邊的冰舵,劃起了一溜冰晶,冰撬借著城頭沖下來的慣性,做了一個大弧度的拐彎,掉頭向南而去,很快消失在茫茫風雪之中。

逃離的時機,也是司午衡、謝遷安精心選擇的。晚上逃跑不行,視野太差,沒準冰橇就撞到什麽上面。這種陰沈沈還彌漫著風雪的白天,正好用來逃生。一方面有利於躲避狼族的監視,另一方面還基本可以看清道路。

狼族也在黑河上設置了崗哨,可冰撬來得太快,那些哨兵還沒來得及反應,冰撬就去得遠了。

“剛才那是什麽鬼東西?”

“我也沒看清,好象是輛大車!”

“大車?大車不得用牲畜拉著嗎,怎麽可能跑得這麽快?”

“別管了,肯定是南蠻的人,趕緊追吧!”

“那行,你帶幾個人去追,我去稟報大汗!”

狼族哨兵把消息報到王帳的時候,吉木塔正在暗暗生氣。

在幾萬狼族的努力下,釣魚城南側那幾個大型冰坡,底部很快堆了好厚一層土。土堆得多了之後,土車不容易推上來,狼族就改為人背肩扛,逐漸往冰坡上面鋪土。

就在吉木塔以為很快可以拿下釣魚城的時候,冰坡頂端,突然出現了一個奇怪的裝置。這東西好比一個炸開的刺猬,渾身上下都是銳利的槍尖。

這就是無敵將軍車了。這名字是司午衡起的,沒什麽文采。我們的這位女主角,殺人可以,舞文弄墨卻不行。可對於釣魚城的邊軍來說,這樣的名字很接地氣:所謂的無敵將軍,不就代表著釣魚城的李將軍嗎?

狼族的填土部隊還沒看清楚這到底是什麽,無敵將軍車突然加速沖了下來,在冰坡中央推出了一條鮮血淋漓的道路,把爬到冰坡中部的狼族直接推回了底部!與此同時,狼族好不容易填好的泥土,也幾乎全部被推了回去,只在冰坡上留下一溜臟兮兮的汙痕。

無敵將軍車停下來時,不單推倒紮傷了幾十狼族,前頭的槍尖上還挑著好幾個。有的狼族還未死,依然掛在槍尖上尖聲慘叫,真是要多慘有多慘!

就在狼族驚魂未定的時候,無敵將軍車又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被後面兩根粗大的鐵索帶動,緩緩地朝冰坡頂端移了回去。

在前方負責指揮的雲思巴見了,急忙做出戰術調整,讓狼族盡量分散,繞到冰坡的兩側攀登。可城頭又支出許多水槍,冰坡兩側離城墻近,下面的狼族,猝不及防之下,都被澆了個透濕,一個個凍得瑟瑟發抖,連盔甲表面都結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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