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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督帥退兵 屯倫送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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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世光抓緊時間,在天黑之前,主動放棄了五座營寨,把兵力都回撤到了甘州城南面的第一寨。這個時候,邪胥禽、達裏實、乞斤只等人也沒有歇著,指揮狼族騎兵,把大緩坡上的南軍士兵掃了個幹幹凈凈。

看著自己的袍澤被狼族騎兵追殺,南軍大營之中變得一片死寂,董世光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督帥,張提督也回來了!”

董世光的臉上依然沒有表情:“讓他進來吧!”

張國安滿臉惶恐地小跑著進來,同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督帥,屬下請罪!”

董世光把他扶了起來:“這也不怨你,是我判斷失誤,沒想到屯倫如此狡詐,你能平安歸來就好!”

石秋珍與張國安關系好,看董世光沒有處罰張國安的意思,就上來摟住他的肩膀捶了幾下:“你也別郁悶,老吳和我同樣吃了虧!”

張國安的眼睛瞪大了:“怎麽,你們也吃了敗仗?”

石秋珍把他拉到了一邊小聲說道:“別提了,說起來氣死人,我給你簡單說說……”

石秋珍說完,張國安滿臉難以置信地看著董世光:“督帥,屯倫每一步都把我們克得死死的,難道他真有這麽厲害?”

董世光嘆了口氣:“此人確實不能小覷!眼下我們的兵力不足,再死守在這裏,也無法保證糧道的安全,只好先撤兵了。”

經過這一番規模不算很大但過程很曲折的戰鬥,董世光還有一萬三千來人。狼族那邊,屯倫的八千人沒什麽損失,邪胥禽的一萬騎兵只剩下三、四千。單說人數,雙方大體相當。可狼族有近六千騎兵,南軍的騎兵卻損失殆盡。董世光部隨身攜帶的糧食輜重有限,沒有足夠的騎兵,就無法為糧道提供保護,撤兵也是無奈之舉。

張國安道:“狼族不會追上來吧?”

董世光點頭:“我們議過了,屯倫不會讓我們輕松回撤的。不過今天大戰剛過,狼族可能會有所麻痹。既然要撤,最好今晚就走。子輝剛想了個主意,你也聽聽,看還有什麽破綻沒?”

張國安直搖頭:“打仗也就罷了,要說出主意,我可沒什麽高見!”

高見用在這個地方,怎麽聽都別扭,石秋珍聽得想笑又忍住了。眼下真不是笑的時候,石秋珍的心再大,這時候也知道要收斂。

李子輝把撤軍的方案說完之後,其他人又提了點建議,就算決定下來了。人散開後,董世光獨自坐在中軍大帳中,腦子裏如同一鍋燒開的水,不斷地翻滾起來。

被禰沖之提醒過後,董世光把自己的關系發動起來,也打聽到了些朝廷的外圍消息。他的政治天分很高,根據這些消息一推理,就得出一個令他自己都難以置信的結論:朝廷似乎不想收覆甘州!

甘州失陷,董世光本來就處於戴罪立功的不利境地。如果朝廷不想收覆甘州,肯定會給他制造許多人為的障礙。在這種情況下,董世光再努力,短期之內,也根本不具備收覆甘州的條件。可甘州收覆不了,釣魚城就隨時可能陷落。一旦釣魚城陷落,董世光的結局不言自明:替罪羊!

也是因為有這方面的壓力,董世光的心態悄然發生變化。他組織這次小型會戰,初始目的在於打通與釣魚城的聯系。對邪胥禽部的伏擊成功後,這個目的基本實現,完全可以收兵。

可董世光馬上又想到,由於文官集團的掣肘,即使建立了交通線,釣魚城也未必能夠得到足夠的支援。外有甘州城的狼族虎視眈眈,內部還受到諸多掣肘,要長期保持與維護這條生命線,董世光並沒有多少信心。但只要消滅了狼族足夠多的有生力量,沒準就能一鼓作氣拿下甘州,從而徹底解決釣魚城危機。有這個功勞在手,不管朝廷的真實想法如何,也不能對董世光進行嚴厲的懲罰。

真是人心不足啊!董世光在心裏感嘆了一句,搖搖頭把對自己前途命運的擔憂,強行從腦海裏驅離了出去,站起來喊了一聲:“來人,收拾行裝,準備出發!”

董世光準備退兵的時候,暮色之中,甘州城的西北門外,屯倫正在迎接邪胥禽:“王叔,這次反敗為勝,真是可喜可賀啊!”

邪胥禽面有得色:“狼神護佑,兒郎們也用心,總算讓我可以到大汗面前做個交代了!”

說來說去,吉木塔對兒子還是比對弟弟好。這次派邪胥禽來支援,吉木塔指定讓屯倫負責整個戰事。所以邪胥禽一直不肯來甘州,因為來了就要受屯倫的指派。屯倫也不肯俯就,一直在甘州城繃著勁,只是讓室狄來往跑腿溝通情況。

現在戰爭告一段落,邪胥禽的偷襲,在戰事最後階段起了決定性的作用,他覺得有了面子,才肯到甘州來與屯倫會合。再說了,經過這段時間的奔波作戰,他手下的人馬,也需要一個安穩的地方休整。如果還往山裏跑,萬一有點閃失,那就前功盡棄了。

屯倫知道邪胥禽的這點小心思,既然邪胥禽主動登門,他也得拿出合適的態度來,就主動迎到了城門外。

兩人見面,客套話說過之後,表現得還很親熱,互相挽著胳膊,一邊說笑一邊往城裏走。到了甘州衙門之後,屯倫卻沒有把邪胥禽往大堂上領,而是進了書房。

書房之中,橫著擺了一張案幾,一左一右各放了一把椅子。進來之後,屯倫就把邪胥禽往左首椅子上讓。

無論天命帝國還是狼族,都以左為尊。平擺座椅確實比較平等,但左邊還是更尊貴些。

邪胥禽嘴裏讓道:“這如何使得?到了甘州,你就是主人,你該當坐這邊才是!”

屯倫笑道:“侄兒請王叔在書房見面,就是為了避免尷尬。若是到了正堂之上,侄兒腆為南下主帥,也無法尊讓王叔。眼下在這書房中,咱們還是依家裏的輩分才是!”

邪胥禽便不再推辭,安安穩穩在左邊坐下了,一邊心中想到:這個屯倫,原來也知道不能過於妄自尊大!不過聽這小子的口氣,到了正式軍議的時候,他是不肯把正席讓給我坐了。

沒在官場上經歷過的人,很難體會到屯倫與邪胥禽的心態。他們在意這個,並非簡單的座次問題,而是涉及到實際權力。究其本質,權力就是影響力。誰坐到主座上,會對軍心產生微妙的影響。坐主座的人,將士們會更加信服,權力也會得到隱性的加強。

如果兩人地位懸殊,也就不會產生這種問題。可比較來比較去,兩人的上下尊卑並不明顯。從身份來說,王子肯定優於王弟,從輩分而言,王弟又高於王子,從官職上講,邪胥禽是左賢王,屯倫卻沒有中央職務,但從這次的軍務上論,屯倫總負責,邪胥禽只是輔助。

眼下還在執行軍務的過程中,當然要按軍中的等級來。如果屯倫要擺譜,完全可以在甘州衙門的大堂上擺好坐席,他自己占據上位,讓邪胥禽坐到僚屬的位置上去。邪胥禽不肯到甘州來,原因就在這裏。即使這次迫不得已來到甘州,他也故意拖到天黑。這個時候,屯倫總不好擺開公堂搞什麽軍議了。

屯倫也是個人精,知道問題所在。他還有自己的盤算,此刻並不想讓邪胥禽過於難堪,就把他領到了書房,還特地把案幾橫了過來,免得出現明顯的主客尊卑。他自己當然不會坐主位,可要把主位讓給邪胥禽,屯倫自己心裏又不舒服,因此選擇了這種折衷的方式。

邪胥禽、屯倫分別坐好之後,一個女子低頭捧著酒具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在他們面前倒了兩杯酒,又把酒壺放下,然後轉身想要下去。這女子盡管小心,卻漏出了一截雪白的小臂。邪胥禽一見,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站住,讓本王看看!”

那女子聽不懂狼族語言,卻明白邪胥禽舉止的含義,被嚇得渾身亂顫,頭就低得更厲害了。邪胥禽一手揪住她溫軟的小手,一手擡起了她的下巴:“嘿嘿,這南方女子就是白嫩啊!”

屯倫不動聲色地端起酒杯,微微啜飲了一小口:“王叔好眼光!這是甘州知州的獨生女兒,今年才不過十六歲……”

邪胥禽沒有別的毛病,就是好色,尤其喜歡南方的年輕女子。屯倫對此心知肚明,故意安排這女子在這裏伺候,邪胥禽果然按捺不住。

“四王子,能不能把這女子讓給我?”

屯倫笑道:“難得王叔喜歡,有什麽能不能的?再說了,我也沒碰過她,談不上割愛!”

邪胥禽一邊把那女子往自己懷裏摟,一邊有點奇怪地看著屯倫:“你沒碰過她?”

屯倫擺出一副色迷迷的樣子:“王叔可能不知道,侄兒不喜好這種不解風情的雛兒,所以沒有動她。不過她那個風韻猶存的額吉,侄兒可沒有錯過……”

邪胥禽聽得哈哈大笑,一只手還直接伸到了女子的大腿間。那女子嚇得渾身亂抖,差點沒小便失禁,但卻一聲不敢吭。

“咱叔侄倆是掉了個個啊,你搞額吉,我搞胡娜……”胡娜有兩個意思,一為姑娘,一為女兒。

屯倫笑道:“只要王叔不覺得吃虧,侄兒無所謂!”

邪胥禽笑得更放肆了:“他們南人才那麽多毛病,什麽輩份尊卑的,本族哪有這些講究?你女子我要了,你看……”

邪胥禽如此急色,屯倫豈能不知?他趕緊主動站了起來:“王叔請便,侄兒先告退了。對了,王叔,我還有件事要與你商量!”

聽得屯倫告辭,邪胥禽都去解那女子的衣服了。不過屯倫言詞之中帶著拐彎,邪胥禽只好又停住手,有點不耐煩地問道:“什麽事?”

屯倫道:“王叔,你繳獲的強弩,能否借侄兒用幾天?”

邪胥禽一楞,手不自覺地滑落了下來:“借我的強弩?”

屯倫笑道:“侄兒只是借來守城,完後一定原物奉還!”

邪胥禽想了想:“行,先借你用!”

屯倫端起了酒杯:“多謝王叔,那咱們滿飲此杯!”

在長達千年的戰爭中,狼族吃夠了強弩的苦頭,無數次想仿制這種厲害的兵器。可強弩代表著天命皇朝的最高工藝水平,沒有一個由采礦、冶煉、機械加工等環節構成的完整工業體系,根本就制造不出來。狼族零零散散繳獲過不少強弩,甚至還從南朝綁架過許多工匠,卻始終制造不出合格的強弩來。

久而久之,狼族就死了自己制造的心思,而是想通過繳獲來建設自己的強弩部隊。可南朝對強弩兵的防護極為嚴密,狼族繳獲點樣品沒問題,想靠這種方式組建自己的強弩部隊,卻無異於癡人說夢。此外,南軍對強弩兵也有特別的要求,戰爭落敗之際,他們必須損毀強弩。

這次的戰鬥,狼族出現得太過突然,強弩兵來不及搞破壞,才讓狼族撿了個大便宜。這方面邪胥禽的貢獻更大,他帶人從山頭偷襲,南軍根本來不及反應,現場遺留了不少完好的強弩。

為了鼓舞士氣,狼族對戰場俘獲物品有一整套的處理規則。為了鼓舞士氣,其中最核心的原則,就是誰繳獲的誰占大頭。

比如某個狼族繳獲了一百兩銀子,那他自己至少可以保留一半,上交的部分,則按十夫長、百夫長、千夫長、萬夫長、族長乃至狼王的層次逐級提成,並且職位越高提成比例越低。最後到狼王那裏,也就百分之一、二。不過基數大,比例雖然不高,狼王的收獲也不會少。此外,狼王還有直屬的王庭衛士與部族武裝,在這些部隊,狼王的提成比例要高許多。

如果是實物,提成的方式就更覆雜了。比如強弩,如果本人想要,就需多上交其它繳獲品,不足部分折算成銀兩補齊。如果本人不要,也會得到相應的補償。對於強弩這樣的武器,狼族高層肯定要集中起來統一分配。所以邪胥禽手下繳獲的近兩百張強弩,現在都在他手中,達裏實所部繳獲的幾十張強弩,則都上交給了屯倫。

近兩百張強弩,在小規模的戰鬥,確實能夠起到很好的作用,可對於幾千上萬人的戰鬥來說,有與沒有差別不大。邪胥禽猶豫一下,就還是答應了。可對屯倫來說,有這些強弩,加上甘州城的庫存,也能湊成一支四、五百人的強弩部隊,足以完成他設想中的任務。

第二天半上午,邪胥禽才從睡夢中醒來,趁著昨晚尚未完全散去的酒性,又摟著身邊那個梨花帶雨、嬌柔不堪的知州小姐,盡情馳騁了一番,等他心滿意足地穿好衣服出門時,已經快到午時。

邪胥禽的兩個王庭衛士就在房門外守著,見到主人出來,連忙笑嘻嘻地躬身行禮:“恭喜大人,又收了一個美嬌娘!”

邪胥禽滿意地伸了個懶腰,只覺得渾身上下都舒暢無比:“南方的男人不行,南方的女子還是不錯的!你們放心,這次打到南方來,保管你們也能抓幾個南方女子回去!”

“嘿嘿,有大人關照,我們自然不會吃虧……”

邪胥禽忽然又想起了正事:“對了,你們沒看到四王子嗎?”

“四王子一大早來過,不過當時大人還沒醒,他就先走了!”

享受了屯倫貢獻的美女,邪胥禽居然有點不好意思起來:“畢竟他是主人,那我去看看他吧!”

邪胥禽大搖大擺地來到大堂,卻沒看到屯倫,現場只有室狄在。

“室狄,四王子呢?”

室狄躬身答道:“稟左賢王,四王子出城追擊董世光去了!”

邪胥禽一楞:“董世光跑了?”

室狄點頭:“是。四王子派了游騎在附近探查,到了淩晨,發現南蠻的營寨有些異常,進去一看,才發覺董世光連夜就跑了!”

邪胥禽眼睛一瞪:“那如何不叫我?”

室狄陪著笑:“四王子親自去請過大人,不過被大人的護衛攔住了。所以四王子才安排小人在這裏等著,要不我也……”

邪胥禽瞬間反應過來,心底暗自後悔:上了屯倫這個野種的當!

經過昨天的戰爭,董世光先勝後敗,並且遭受了嚴重的損失。不用多說,他只剩下兩種選擇,要不原地固守,要不退走。至於增兵,如果他手頭還有富餘的兵力,當初就直接帶過來了,何必現在再添油加醋?

仔細分析的話,原地固守不是什麽好選擇。董世光的本意是打通與釣魚城的交通線,這個目的達不到,屯兵城下毫無意義。

屯倫早就看透了這點,昨晚就派了許多游騎,繞到南軍背後的野地裏活動。南軍一動,屯倫就發覺了。他一邊增派游騎在南軍外圍騷擾,不斷絞殺南軍的斥候,一邊親自帶領自己所有的騎兵,繞道趕到南軍前方設伏。

乘勝追擊的便宜,邪胥禽也想撿:“他們走了多長時間?”

室狄道:“也有近兩個時辰了。”

邪胥禽勉強把臉色調整過來:“嗯,那我也去助四王子一臂之力!”

室狄點頭:“四王子讓我留下,就是要給左賢王大人帶路!”

一個時辰後,甘州城南面大約四十裏處,南軍正在行進中。

“督帥,狼族游騎越來越多,我們的斥候活動起來很困難,始終未能發現狼族的主力……”

董世光微微頜首:“屯倫真是一個強勁的對手,既然發現不了他的主力,那我們早些紮營!只要安然度過今晚,明天再走二、三十裏,就能與十裏堡的援軍接上頭,也就不怕狼族了。”

大軍行動,最重要的是信息靈通。南軍的騎兵少,董世光本來就只帶了兩千多出來,經過一場大戰,手頭連一千騎兵都不到。屯倫本來只有兩千騎兵,雖然也有損失,卻在戰場上繳獲了近千匹戰馬,騎兵反而有所增加。

因為騎兵數量不足,還要讓大部分騎兵與主力部隊一起行動以應對不測。在斥候絞殺戰中,董世光派不出足夠的騎兵來,只好放棄了外圍。大軍行進時,斥候的活動範圍才不過十餘裏。這個距離,也就是保證發現狼族大部隊的時候,士兵們來得及組成陣型。

甘州離十裏堡不過百裏,昨天一看形勢不對,董世光就派人去十裏堡溝通,要求留守的曲毅新準備接應。因為行動得早,還在狼族游騎遮斷道路之前,信使就安全返回了。既然有接應,盡管外圍情況不明,董世光也不是太擔心。並且此刻剛過午時,士兵們才走了三十幾裏,還有充沛的體力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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