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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為赴約吃貨甘投沮漳河酬知己諸葛席設小峴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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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衙在尤唐街,離王府倒是不遠,只不過趙爵不喜車馬顛簸,城內俱是肩輿出行,故而到了太守衙門,已為時不早。

金牡丹見元翠綃前來,亦是十分高興。聽說她針線作業告急,欣然讓佳蕙取出從前的繡件,任她挑揀。元翠綃嘖嘖稱羨,選了幾幅花樣相對簡單的手帕,讓夏蟬收好。

二人又坐著閑話一陣,倏地屋子外頭有人叫:“佳蕙姐姐!佳蕙姐姐!”

適巧佳蕙剛走開,金牡丹道:“聽聲音是丁二哥的伴當,我們出去瞧瞧。”

二人攜手來到院內,元翠綃眼尖,已認出是丁家莊上的丁成,聽到他方才喚佳蕙為姐姐,不僅有些吃味:連仆從之間,都如此熟絡,這男主、女主想必感情是更為深厚了……

丁成見著二人,忙不疊躬身行禮。

金牡丹問道:“丁成,你找佳蕙做甚麽?”

丁成答道:“回小娘子的話,小的喊佳蕙姐姐,是想告訴她,我家二爺已經備好船只,等小娘子過去呢。”

金牡丹羞赧道:“知道了,你去罷。”

元翠綃抿著唇不作聲:十年修得同船渡,今兒風大,你們倒是不怕吹……

“元妹妹。”金牡丹面帶一絲歉意道,“今日中午,我要去蓮花庵燒香進齋、祭奠先母。你初次登門,我卻不能多陪你一會兒,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呢。妹妹不會怪我罷?”

元翠綃心下略緩,回道:“姐姐說哪去了?妹妹原本來得突兀,豈敢再因一己之私,耽擱姐姐行程。”

正相互客套著,佳蕙提了一籃子紙燭過來。元翠綃記掛著要去峴山小院,亦想早些離開,便順水推舟道:“姐姐可是要向伯父辭行?我義父跟他在花廳說事兒呢。走,我們一塊兒過去。”

金牡丹正有此意,但礙於襄陽王在內,不便打攪。如今有元翠綃引領,自然是再好不過。含笑應允:“好。”

二人由後院往前堂花廳來,入得屋內,斂衽行禮。

元翠綃走到趙爵身前,扯了扯他的衣袖道:“義父,我們回去罷?”

趙爵皺眉望她:“來之前你還說,要好好向牡丹討教針黹女紅。這才多會兒功夫,便不耐煩了?”

“不是啊義父。”元翠綃解釋道,“金姐姐她雇了船,要去蓮花庵進香,一會兒便要動身呢。”

趙爵“噢”了一聲,捋須問道,“可是沮漳河西岸的蓮花庵?”

元翠綃扭頭看向金牡丹:“是麽,姐姐?”

金牡丹輕聲答道:“正是。”

趙爵拍了拍元翠綃的手道:“你義母在世之時,亦時常去蓮花庵誦經禮佛。為父記得她曾在放生池邊,親手植過一株紅槭。不如,你也同船去看一看罷。”

元翠綃心中暗暗叫苦,又不敢違拗襄陽王心意,小心翼翼推脫道:“可是夫子讓我溫書來著,明兒課上背不出來,又該罰抄了。女兒改天再去行不行呢?”

趙爵默默打量了她一會,元翠綃感到他的目光,就像註視一顆蒜。忐忑不安之際,趙爵開口道:“溫書的事不打緊。揀日不如撞日,為父覺得,今天去挺好。”

眼看大勢已去,開葷將成泡影。元翠綃耷拉地腦袋應聲:“那……那好罷。”

尤唐街走到盡處,便是河渡碼頭。因離得近,眾人便由丁成帶路,步行前去。

元翠綃落在最後,沿途一言不發,神色亦有些懨懨。與其以往出府的笑逐顏開相比,委實有天壤之別。夏蟬見著,不由納罕道:“小娘子,你莫不是暈船,懼怕水路麽?”

元翠綃心頭一震,隨即懊悔不疊:暈船,這麽好的理由,我咋就沒有想起來哩……苦惱道:“我同夫子說好,中午去峴山的,這下可是泡湯了。”

“峴山也在河西,上蓮花庵倒是要經過的。”夏蟬想了想,搖頭道,“不過還是不成。王爺讓小娘子到庵中進香,你若是拂逆他的意思,終歸不妥。”

元翠綃輕聲嘆了口氣:“誰說不是呢。”

沮漳河系出南漳荊山,東支為漳,西支為沮,匯流並入長江。兩岸青山,一河綠水,群峰逶迤,煙波浩渺。時近正午,碼頭上的渡船已是不多,元翠綃遠遠瞧見其中一艘船尾,佇立一人,一襲深色衣袍,身姿挺拔如松,正是與她相看卻相忘的丁兆蕙,心中不禁陣陣悲涼。

船與岸階,用一塊半尺來寬的蕩板相連,彼此見禮寒暄過,金牡丹第一個登船,她雙手輕提裙裾,謹小慎微地在蕩板上挪行。快到船邊,丁兆蕙淺笑向其伸手,金牡丹則持帕扶住他的腕子,在甲板上落定,柔聲道了一句“多謝丁二哥”。

丁兆蕙淡淡道:“妹妹毋須客氣。”

話聲並不大,隨風逐字灌入元翠綃耳中,好似一根根鋼針戳在她心頭。她撩起一截裙擺,登上蕩板,疾步行至船角,瞥見丁兆蕙靠在船舷邊抄手站立,全無上前扶她一把的意思,登時氣不打一處來:你不過來,我便過去!沈下臉,叱了一聲“讓開”,雙足並攏,猛地朝丁兆蕙站的地兒飛躍過去。所幸丁二閃得快,不然非被她撲到河裏去不可。

眾人瞠目結舌,夏蟬更是掩面:小娘子今兒是失心瘋了罷……

逆風起跳,準頭稍欠了一些……元翠綃遺憾地直起身,跺了跺酸痛的腳掌,無視神情崩壞的眾人,走到船艙門口,大喇喇地掀起垂簾,氣定神閑道:“金姐姐請,丁公子請。”

渡船不同於畫船,頂棚是曲面的,內裏空間狹小,僅容人坐著,因而夏蟬與佳蕙亦不便侍立,均挨著自家小娘子坐下了。丁成是男仆,不便入內,遂在船頭與老艄公閑聊。丁兆蕙則坐在元翠綃對面,與金牡丹同處一側。

元翠綃見他二人並肩而坐,腦海裏不由回響起昨日席間,襄陽王保媒時說的一句“二位堪稱是郎才女貌,十分登對。”不料今日,自個兒卻被那假爹硬塞上船,做一只超級大燈泡,不由十分無趣。

艙中布置,甚為簡略,中間一條長桌,船幫兩側各架一條寬板,權當是座位了。那座位一排坐上個三四人,當是綽綽有餘。可對面坐著的三人,落在元翠綃眼中,卻好似擠作了一團。她左看右看,心下非常不爽,忍不住道:“你們坐著嫌擠不?”伸手指了指夏蟬身旁的空當,“佳蕙,要不你坐這兒來罷。”

丁兆蕙擡眸,目光倦淡地掃了她一眼,兀自不動。

金牡丹粉面一紅,尷尬地又朝佳蕙那一邊,移了些許,她與丁二離得本就不近,此刻再往相反方向去,倒是真與佳蕙擠在一塊兒了。

夏蟬瞧著不對路子,情急之下,低頭在元翠綃腰際擰了一把,細聲道:“小娘子,我知道你去不成峴山,心裏頭不舒坦,可你也別沒事找事啊!”

元翠綃卻是個怕癢的,被夏蟬偷掐,隨即憋不住笑出了聲,對上眾人活見鬼的神情,忙捂住半張臉道:“呵呵。大家坐著怪悶的,開個玩笑,開個玩笑……”說著,嗔怪地瞪了身旁黑手一眼。

金牡丹笑了笑道:“妹妹天真爛漫,言行率性,王爺對你更是慈愛有加,姐姐打心眼兒裏羨慕。”

元翠綃撓頭:這個假爹一直在虐待我哎,你們倒是哪只眼看出他對我好了……頗不服氣道:“姐姐說笑呢。你是金伯父的嫡女,我不過是個異姓女兒,忝居王府而已。又有甚麽好羨慕的!”

金牡丹搖了搖頭:“不然。我上有一位出嫁的姐姐,下有一個尚在讀書識字的弟弟。自小家父從不多與我們說話,若是說了,必是一言九鼎,半分轉圜餘地也無。我們對他是又敬又怕,從不似王爺與你,這般隨意自然。”

“是麽。”元翠綃應聲,心中卻道:所以說你那才是親爹麽!這年頭,三綱五常的,當爹的只有嚴苛些,把你們打造成端莊持重的性子,嫁到婆家方能如魚得水麽。換作趙爵的養法,他八成是想把女兒嫁到哪個仇敵府上,兵不血刃,滅了人家罷……

金牡丹看向丁兆蕙,關切問道:“二哥病愈後,可曾回過茉花村?伯母身體可好?大哥、大嫂,還有月華妹妹不知怎樣了?”

丁兆蕙點點頭,答道:“母親身子康健。大哥、大嫂新得了一對龍鳳胎,分別起名叫做丁蛟、丁鳳。月華在莊中待嫁,大哥又去了武進,為妹丈修葺祖屋,以為來年畢姻之用。”

金牡丹語笑嫣然:“太好了!真是喜事頻出呢!”

元翠綃冷耳旁聽,一雙若水秋瞳,一瞬不瞬地盯著丁兆蕙,暗想:樸文燕那心機女,怎會乖乖呆在莊中,等著與貓兒盲婚啞嫁。你們兩個當哥哥的都不在,指不定她這會兒,已經收拾好金銀細軟,奔波在逃婚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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