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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拖阪橋鴛鴦聚首開封府閹賊遭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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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包黑這麽一問,驚惶失態的某人登時清醒過來,盯著狗頭鍘咽唾沫:完了,腦袋被驢踢了怎的……慢慢跪好答道:“確系小人叮囑艾虎前來出首此事的。”

包公不露聲色道:“噢?內裏可有緣故?”

潘盼強打精神,開始說書:“回稟相爺,這由頭要從上年冬月講起,當時小的受主簿大人差遣,隨侍展護衛回鄉祭祖。然則展護衛撇下小的轉道去了松江探舊,小人在杭州城轉悠,沒想遭霸王莊的強人劫持,多虧艾虎暗中搭救,才得以脫困。其後艾虎提到他們家員外私藏禦冠之事,小人心驚,覺著事態頗大,才與他說了‘知情不舉,罪加一等’的話兒,再則霸王莊在當地權勢滔天,故而小人囑他落實此事,徑直上開封府出首便是。”

包公捋須沈思片刻,突問:“你與艾虎早就相熟?”

“談不上十分熟,小人曾與他在中牟會過一面,彼此倒還合得來。”她小心翼翼答話,只怕被包黑勘個破綻,直接拿狗頭鍘給“哢嚓”了。

“呯”地一聲,驚堂木重響,包公黑著張臉喝問:“大膽潘盼!身為公門中人,知此緊要之事,竟然隱匿不報。虧你還說‘知情不舉,罪加一等’。本閣問你,是何居心吶?”

冷不防被包公扣頂大帽,潘盼唬得癱軟在地,心中一疊勁兒地後悔,趕緊辯解道:“相爺明鑒。事……事出突然,小小……小的那晌只顧逃命,聽他說了,也未多加細問。安定之後想起,又覺著疑點頗多,何況當中還牽連到皇家內院。小人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倘若真有此事,艾虎遲早會來出首,他必不會拿自個兒性命開玩笑罷?後首就這麽捱到現在了……”

“真真兒是糊塗!”包公揮手,潘盼知趣閃到一旁,只見包公朝向小俠又道:“艾虎,本閣問你,方才潘盼所敘可是實情?”

艾虎大聲應道;“回稟相爺,俱是實情。”

“好。”包公頷首,“本閣再問你,你先前種種可有疏漏?”

艾虎略想了想,神情篤定:“小人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瞞相爺,相爺若是不信小人所言,可著人前去查證,寶冠就藏在佛樓最大的一個佛龕裏邊兒。如小的虛妄,相爺盡管落罪。”

包公暗忖這事十有□□,可關系到皇家臉面,實不能大張旗鼓,還得擬個折子,揣度了聖意再說,當即下令:“來人,將艾虎先行收監。”話音剛落,便有兩名衙差出列,拘了小俠往西獄去了。

潘盼心內一塊大石落地,正盤算到晚要吃頓好的壓驚,卻聽包公慢騰騰開口:“潘盼,你可知罪?”

“小人知罪!”她卟嗵跪倒,哭喪著臉嘟噥,“小人知得尚不大清楚,還清相爺明示……”

“知情不舉----”包公拉長了聲調回首,對副案的公孫策道:“公孫主簿?”

公孫策心領神會,欠身作答:“回大人,知情不舉按律該杖責四十……”

四十大板?!潘盼氣得幾欲吐血:好你個包黑竹子精!不就那會子在中牟多克扣了你們幾日夥食錢麽……吃了這一頓,咱可不得半身不遂了?娘咧!上回見個犯事兒的挨板子,好像要剝了褲子打來著……正急得一頭汗,公孫策後半截話方丟了出來:“或處罰金五十兩。”

掏錢就不用打pp?!某人轉悲為喜:竹子精可真是個好人吖……

包公“嗯”了一聲,再問她道:“潘盼,認打還是認罰?”

“認罰!認罰!”她頭如掏蒜應聲:甭說五十兩,五百兩咱也得咬牙出啊……

摸著屁股逃出大堂,當務之急便是借錢。照說她在馬宅肥撈一筆,也該小有積蓄,有道是“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這貪財吝嗇的主禁不住高利誘惑,把體己全拆借給錢莊放印子錢去了,身上僅餘幾兩夥食費。

先轉到南俠住處,伴當回說展爺出值未歸,再輪去白玉堂那,白福告知員外去鄰縣公幹。潘盼就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爬遍開封府,楞沒湊足這筆款子。得得得……她摸著頸間的金鏈嘆氣,先當了這寶貝救個急罷。

揣了一封銀子從長生庫出來,潘盼咂舌:勞什子當鋪,忒黑!非要死當才肯加到五十兩,即便三日內來贖,少不了又得多花些利錢……罷了,罷了,破財消災……包黑,咱算是記住你了。

待到晚間,某人“知情不舉”被相爺治罪的糗事已傳遍整座府衙,就連天慶觀的掃灑小道也略知一二。展昭得了消息,趕過來接濟她銀兩,連聲嗔怪“好生魯莽”,潘盼臊了面皮無話,心道:咱不是擔心艾虎那小子經不起嚇,把咱跟狐貍合夥盜冠的事兒給招了麽……

沒了那轉世靈珠,夜裏也睡不踏實,闔上雙目,丁兆蕙在陷空島拿走她珠子的一幕總在眼前亂晃,右眼皮還跟著跳個不停。邪門了這是……烙煎餅似的翻到天明,她攜上銀兩便往昨日典物的長生庫奔,候了大半個時辰,鋪子總算開門了。

她忙跟進去,將銀子往高櫃上一頓,急著道:“司櫃的,贖東西!”

司櫃卻沒了昨個的好聲氣兒,斜睨她一眼,撚著兩撇鼠須,不耐煩應聲:“不懂規矩吶?哪有大清早贖物件兒的?下午再來罷!”

“成。那你把東西收好嘍,別不小心賣了,我晚點再來。”潘盼捺住性子道。

“你押的甚麽呀?當票給我瞧瞧。”

潘盼將折得豆腐幹似的小紙條遞上:“喏,一條金鏈子,上面連著個掛墜兒。”

司櫃瞧了瞧,言辭閃爍:“你這不是死當麽?”

嗅著氣氛不對,她有些猴急了:“死當三天裏頭也可以贖的啊!”

“呦,對不住了,昨兒趕巧來了個客,見到這鏈子喜歡得緊,花大價錢買去了。這位小哥,你說我們生意人,有銀子上門,總不能不賺是不?”司櫃一通歪理,說得振振有詞。

“餵!你們怎生這般不講信用!”潘盼又怒又悔,猛擂桌子道。“我……我要去官府告你們!”

司櫃滿不在乎回道:“你去告,頂多多賠你些銀子麽,總之鏈子是回不來了。”

“你倒是賣給誰了?!”潘盼痛心疾首,揪住司櫃發問。

司櫃戰戰兢兢道:“裕祥長生庫也是京城的名號,來來往往的客多了去了,我哪記著那麽些?”

“你!”她恨不得用手上這封銀子砸扁此人,想想不舍,捧著銀兩狂怒出門。

不知不覺竟繞到拖阪橋,潘盼立在橋頭,跳河的心都有了。杵了好一會,一道糯糯的童聲自身後響起:“姐姐。”

她木然回望,見是個七八歲的男童,長得粉妝玉琢,煞為可愛。環顧四周,沒見著小娘子啊,倒是不遠處坐著位賣茶葉蛋的大媽。她頗感費解,搖搖頭,往橋下去了,不想那小童竟追著她道:“姐姐!姐姐!”潘盼賭氣轉身,一把捂住小童口鼻,伸出食指作了個“噓”聲:“小娃娃,你倒是打哪看我像個姐姐了?”

男童眨巴著眼睛答道:“我也看著不像呢,可是有個叔叔讓我這麽叫你的。”

“那叔叔長得甚麽樣子?”潘盼晃著男童胳膊急問。

“嗯。個子很高,長得好看,一笑還有兩個大酒渦。”小童戳戳肉乎乎的腮幫子,神情天真。

臭小子?!平地起驚雷,某人再次被劈中,腦海中又是電光一閃:裕祥長生庫……上回在杭州當玉佩的那間鋪子似乎也叫這名兒。壞了……該不是臭小子家的分店罷?!

“他,他……喚你幹嘛來了?”潘盼激動得有些結巴。

“叔叔說我把這個拿給姐姐,他就給我買茶葉蛋吃。”男童伸手從懷裏摸出根細細長長的金鏈。

潘盼大喜過望,接過一瞅,卻蔫了,金鏈上獨少顆珠墜。她咬牙切齒問:“那叔叔死哪裏去了?”

男童被她殺氣騰騰的樣子駭到,拖了悠悠兒地哭腔道:“叔叔說他去翠屏山了。”

丁兆蕙!你給我等著!!她拔腿便向城郊奔。

陽春三月,花事正好,飛花落玉滿枝頭,端的是桃李芳菲。潘盼的心情卻不好,尤其是在花叢旁瞅見某個穿著花哨的人之後。

淡定,咱要淡定……她深吸一口氣,朝向丁兆蕙皮笑肉不笑道:“丁二俠一身裝扮喜氣得很吶。”

雙俠攏攏翠花大氅,變戲法似的搗估出一柄折扇,“嘩啦啦”展開,不合時宜地小扇起來,嘴裏還道:“好說,好說。”

這廝啥時改走搞笑路線了……潘盼忽覺煩燥得緊,辟口接道:“拿來我扇扇。”

丁兆蕙把弄扇柄,折扇極為瀟灑地在指間打轉,微微一笑道:“女兒家用團扇才好。”

潘盼更是火大:臭小子,跟本山大爺學過啊,玩二人轉呢……“把珠子還我!”她陡然發飈,沒法子,跟丁二鬥嘴,她總是最先沈不住氣的那只。

丁兆蕙合了扇子,在掌中敲擊,輕快道:“呦,倒是記起你那寶貝疙瘩了。”

“哼!”她橫眉怒目。

“既是寶貝,就該收好麽,為何還整出個死當來?”雙俠嘖嘖嘆息。

潘盼紅透耳根,強辯道:“我也不想,是你們家鋪子忒黑!”頓足揮手,裝作大度又道,“不和你們計較,我把銀子還你,你把珠子給我。”說著,將手頭一封銀子往丁二懷裏塞。

“你說得倒容易,利息呢?”丁兆蕙手勢極快,擰住探來的一只細爪,目色灼灼,語氣挑釁。

心倏地跳得極快。“放手!”她甩胳膊,用力掙脫束縛,慌亂答道,“多少銀兩,給你便是。”

丁兆蕙雙肘環抱,略躬一躬身,凝視她道:“我沒你那麽缺錢。”

“丁——兆——蕙!”她緊握雙拳,一字一頓。

“在。”答者若無其事。

“你!”潘盼直指丁二鼻尖,“還不還珠子?”

雙俠搖頭,臉上寫滿誠懇:“不還。”

“你究竟要怎樣啊?”潘盼急得捶胸頓足,恨不得沖上前咬他一口解恨。

丁兆蕙一副“你急我不急”的態勢,等她蹦達完了,方才慢吞吞開口:“多年之前,聽叔父提到過,那枚琉璃珠出自遼國千葉山,是大佛寺的一件法器,頗具靈力。你倒說說看,千方百計尋它欲作何用?若我覺著可行,拱手奉上便是。”

罷了!既然武力不能讓你屈服,咱就用純情的眼淚感化你吧……潘盼碧眼珠子轉轉,辦法主意一大堆,就是多半餿得慌。她竭力想些悲苦之事,諸如陷空島失金、春香樓遇險等等。好容易醞釀出兩汪眼淚水兒來,婆婆娑娑看向雙俠,語氣哽咽道:“奴家祖上曾在關外行走,有回歷險,恰逢一戶契丹人所救。兩家相談甚歡,遂有意結個兒女親家,可巧我父親那一輩兒,兩邊俱是男丁。之後便許下孫輩,希望有朝一日能了卻這個心願。那珠子即是對方給的見證,祖父不慎失落,我父親也尋找多年未果。”說著,偷瞄丁兆蕙,卻見他一臉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神情,深知自個兒演技拙劣,楞是把出好戲給唱砸了,心裏邊兒蹉跎,於是低嘆一聲道,“唉,後來如何流入大佛寺,再到了令叔父手中,就不得而知了。”

雙俠俊眉一挑,微哂道:“能讓你這般心心念念,想必是遼國的豪門巨戶了。”

“哪裏,哪裏……”她尷尬應聲,“聽說他家裏有好多牛、好多馬……還有羊群……”瞎扯到這兒,她趕緊住嘴,貌似再掰下去就成養殖專業戶了。

“這麽說,你以前並未見過那信物原貌?”丁兆蕙又抖開他那柄破折扇搖個不住。

“嗯……”潘盼無奈點頭,“但我見過圖畫,和你那個一模一樣。”

“紙描的作不得數。”丁兆蕙探手入懷,摸出珠子看向潘盼,卻見她一雙綠眸期待得快成對眼了,遂故意道,“這件琉璃光澤暗淡,指不定是件贗品,並不是你要尋的甚麽信物。唉,假的留在世上也是害人。”言罷,手臂輕揚,掌中一道銀光飛出,直往崖下落去。

娘咧!咱的心尖尖兒吖……潘盼驚魂,縱身躍起,想要撈那半空中的物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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