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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煙雨閣臥聽煙雨春香院巧扮春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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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松江府的花米分窯子,首屈一指當屬華亭的春香院。一則規模大,整個園子占去鬧市街集十來畝地兒,三進三層,高墻巨戶,跨院廂房無數。二則姑娘多,能歌善舞者有之、擅吟詩作畫者有之,俗的、雅的,無不周全。逢年過節,都會搞些噱頭吸引花客,此番更是從清吟小班內挑了幾位拔尖的姑娘搞甚麽“花魁”大賽。要知這賽與不賽俱是假的,清吟小班的姑娘多是雛妓,平素只開盤子不留客人住局的,用俗話講就是賣藝不賣身。待長到了夠拉鋪的年齡,老鴇子便會想方設法威逼利誘姑娘們接客了。這“花魁”大賽實上如此,垂涎欲滴的嫖客們爭著砸銀子想與自個兒相好的姑娘春風一度,妓院老板乘機大大撈上一筆罷了。

群俠依蔣平之計,各自換了裝束,早早兒便駐進了春香院,於幾個重要出口處把守。潘盼倒也不算麻煩,左右是個丫頭,只是打散了髻子重綁了兩條大辮,換上一身青色丫鬟服了事。惟有丁兆蕙是個唱主戲挑大梁的,被安排在花魁新居煙雨閣細細兒梳妝打扮。

那春香院的老鴇被告知開封府的官差上她這裏抓人來了,怎不嚇得兩腿哆嗦?當下便遣了閑雜,親自侍候雙俠易容上妝。未多時,一個頭頂鴻鵠髻,身披茜綿紗,米分面桃腮,香風拂面,亭亭玉立的高挑美人便脫然而出了。潘盼很不厚道地想起了人妖,瞠目結舌了好一會,心內感慨:嘖嘖,冰山美人,要是笑容再熱情一點就更好了……

面上脂米分厚如城墻的老鴇一笑便有白色碎屑翩翩下落,只聽她諂媚道:“丁二官人,您這裝扮算是置好了。”說著,又是艷羨又是惋惜的眼神不停地對著丁兆蕙上下掃描。

潘盼很明白她的心意:羨慕的是臭小子打扮起來竟然比她們家的姑娘還俊,惋惜的是這麽俊一“姑娘”竟然不能幫她們家掙錢……

丁兆蕙不耐煩揮手:“行了!下去罷。”

老鴇嚇得應聲而退,潘盼忍住笑提醒道:“蕙蕙姑娘,您說話聲倒是細嘛點兒呀。”

雙俠飛起一腳將門踹上,滿頭珠翠湊到她跟前,拿腔捏調:“盼兒,要是覺著好笑,你就笑出來罷。”未了,還翹個蘭花指朝她腦門狠戳一記,“憋著很辛苦的。”

潘盼揉著額角抽搐:“不辛苦,不辛苦……”

雙俠輕哼一聲,拂袖進了裏間,攏攏衣襟端坐鏡前,高聲吩咐:“過來替我捶捶背。”

“是,是,蕙蕙姑娘。”她屁顛兒應著,跑過去便朝美人肩膀一通猛擂。

“手勁兒還不小麽。”丁兆蕙冷不防捉住她一只細爪,慢吞吞道,“爺都快被你敲岔氣了,要真是位姑娘,還不被你給捶死……”

“嘿嘿,那我後面輕巧點兒。”潘盼傻笑抽手,她也覺著力道是大了些:臭小子的假胸在鏡子裏瞧見抖得厲害……

丁兆蕙緊攥不放:“說,前兒那簽,是不是你搞的鬼?”

臭小子!睡不著覺怪床歪……她急得指天劃地:“沒!肯定沒!咱要是使壞做手腳,天打五雷轟!”

“行了,行了!不過隨便問問,你這般賭咒發誓作甚?”雙俠松了手,嗔怪道。

“二爺英明。”潘盼抹汗絮叨,“那天真的只能怪您運氣不好,咱可半分害您的心沒有……”

“你渴不渴?”丁兆蕙煩了。

“有……有點。”她支吾答道。

“桌上有水,自個兒倒!”丁兆蕙就想她盡快閉嘴。

“嗯嗯,謝蕙蕙姑娘體恤。”偷瞄一眼美人臉色,一口茶差點兒沒唬得噴出來。

這煙雨閣是個居高所在,位於歡場中心,自打過了巳時,淫詞艷曲兒夾雜著花客□□們的歡聲笑語是一浪高過一浪。只聞見一個嬌俏女聲唱道:“們家那三從四德好□□,哪及著朝雲暮雨花門好。奴家只因父母早亡,流落在煙花行院……你那眼又親,手又準……”潘盼聽得那□□越唱越露骨,渾然不自在,便一口接一口喝水,可總感到臭小子在旁邊瞪她,斜睨過去,果然是,當即嚇得嗆到。反覆多次,皆是如此。

丁兆蕙朝狂咳不止的某人拍桌子:“你有完沒完?都沖爺噴了十八口茶了!”

誰讓你老是瞪我的來著?潘盼好容易止住咳,不敢明講,委屈不已答:“您老都沖咱拋了十八道媚眼了,小的能不噴麽……”

“你……”雙俠被她氣得語塞。

“哎呀。”潘盼嚇得跳起,忽覺自己喝太多水了,忙道,“小的尿急,去趟茅廁先!”旋風般沖下樓,才發現初到春香院,竟不知w方位如何。悉不知這花門之內,女子如廁多是於室內凈桶方便。她提著裙子,暗地裏轉了一圈,楞是沒找到。正頗感為難之際,瞥見對面行來一年輕公子,當即也顧不上忌諱,迎上前問:“請問這位官人,茅廁是在哪個方向?”

那青年公子略打量她,溫言道:“出了這個角門,往西邊直走便是。那邊暗得很,不知姑娘……”

“哦。我們家小姐的恩客剛上茅廁的路上落了件東西,命婢子去尋。”她欠身行了個謝禮。

“姑娘小心了。”青年公子微笑轉身。

恍惚間,潘盼倏地覺著這男子的身形乃至聲音都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裏遇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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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著鼻子鉆出臭氣熏天的茅廁,潘盼邊揮衣袖邊道“晦氣”。滿身的尿臊味兒,回去鐵定要招那“蕙蕙姑娘”恥笑,腦子裏尋思著找個風口晾晾,只走出幾步,卻有人從身後悄悄兒竄出,一把捂緊了口鼻,未及掙紮,便已被綁得跟粽子似的結實。緊接著被扔進一個大桶,合上了蓋子。桶內奇臭無比,潘盼被熏得胃裏邊翻江倒海,心內驚懼萬分:難不成咱被掏大糞的給綁架了?未多久,桶身側傾,像是騰空而起,再“咣”的一聲重重撞在另一件木器之上,又一陣鋪天蓋地的屎臭來襲,潘盼幾欲背過氣去,隨著轆轤聲響,猛然醒悟自個兒被人裝糞桶裏偷偷夾帶了,哪個殺千刀的這麽幹啊?認錯人了罷……她懊惱不已,無奈口中塞著條帕,手腳縛著繩索,半分動彈不得。

心中默念到第二百一十七次“救命”,總算撞見一位大俠了。“餵,等等。你車上拉的甚麽?”潘盼欣喜若狂,是柳青的聲音。小青兒,你若能識破這廝,你就是個一吖……

“這位爺,小人專職倒夜香的,車上兩桶都是。”神秘人輕巧應對。

“夜香?打開瞧瞧!”柳青腳步聲近。

潘盼激動得涕淚交流:柳爺,柳大爺,您老真是英明神武……

“爺,您請離遠些,小心臟到衣服。”神秘人鎮定自若揭開一只糞桶。

“快走!快走!”柳青捂著口鼻氣急敗壞出聲,想是薰得不輕。

“是嘞。”神秘人弓身拉起小車便往院外行去。

死柳青!你個不長眼的混球!蠢蛋!潘盼氣得哼哼,憤怒之中,不禁生出幾縷絕望:這綁匪不是一般的強啊……劫財?春香院有錢的主多了去了,哪能看上咱一跟班……劫色?這假面糊著,也瞧不出有啥動人之處麽……

渾渾噩噩又換上一乘馬車,約摸顛簸了數個時辰,方才停住。憑借急難之中突發的良好透視功能,潘盼依稀辨出前邊乃一道灰墻,“阿彌陀佛”幾個金漆大字斑駁脫落,看情形,這落腳之處竟是座破敗的小廟。腦子裏正琢磨著綁匪等於和尚的幾率,卻不料神秘人陡然出手,將她連人帶桶從馬車上掀落,“呯”地一記悶擊,直把她踹得骨碌碌滾進了院子。

該死的!想要咱小命吶這是……潘盼眼前一片金星飛舞。

“美人兒,能撐到這會還沒暈過去,夠皮實!”一張陌生的臉,笑容猥瑣,伸手將她從桶裏提了出來,又朝她臉蛋猛擰一把,“帶勁兒!花爺我就愛你這味兒的!”

花……花沖?!潘盼驚悚:貓兒他們費足了心思要逮的采花大盜?!咋給咱遇上了咧……先奸後殺?這……這可沒得命了哇!nn滴!大俠都死到哪裏去鳥……她瑟瑟發戰,細條身板抖呵得有如寒風中快要雕零的黃樹葉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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