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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嘆無常塵埃落定遇佳人色膽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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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幾日,小小的縣城已普降兩場大雪,菜價果然飛漲,白菜迅疾從三文錢飈到到了十文錢一斤。潘盼嘗到了先見之明的甜頭,頓頓吃著成本低廉的白菜鹹肉餃子.,陰霾了許久的心情,逐漸放出一絲晴朗。趕早到了縣衙,照例又被張喜分派去三堂清掃積雪。她心底郁悶:為啥沒人願意幹的差事,最後總會倒黴地落到自個人頭上?

潘盼執把竹帚,無精打采地在甬路上刨刮。後園子漫地積雪,映射晨光之中,一片耀眼的白;花廳院也是,今兒剛巧是夫人頭七,白紗白綾掛滿了堂前屋後,內裏依稀傳出女眷孩童的啼哭之聲。潘盼聽了不忍,徑直跑到隱亭一隅呆坐,又遠遠看見荷池邊一攤尚未燃盡的黃紙,仍在裊裊冒著青煙。唉……心底一聲嘆息,數天前堂審的情形一幕幕又從腦海裏脫然而出……

當日,豐少元的出現不僅讓張仁一案發生了戲劇性變化,還牽出一樁十年沈冤來。誰也沒有料到溫婉賢淑的縣令夫人竟是兇手之一。十年前,寄人籬下的張氏姐弟受盡繼父豐財的欺淩與白眼,萬般無奈之下,二人合力將其殺害。此後,姐姐嫁入王家,相夫教子,布衣素食至今。未想,其弟一時動了貪淫之心,勾結刁婦,害人性命。自打張仁死因被揭穿,她便疑心與張祥相關,整天愁思惶惶如驚弓之鳥。直至發現昔日堂弟前來擊鼓鳴冤,而王青山若要盡忠職守,必定罔顧夫妻之義;可全了夫妻之義,卻又壞了公理倫常。思前想後,不忍見丈夫忠義兩難,故而抱了必死之心,竟留了一封書柬,自沈於後院荷花池中。張祥、楊氏與賴子七也各自認了罪狀,俱被打入死牢,留待秋後問斬。

潘盼突然很想家,非常非常想……想念那座節奏飛快的城市;想念那份毫無挑戰性的雞肋工作;想念那幫表面嘻哈內裏卻古道熱腸的同事與朋友;更想念遠在邊陲教書的父母雙親……可現在呢,那破珠子下落不明,想穿回去,根本找不著北。尋摸著打聽一下珠子的出處――獨樂寺,結果更是讓她瞠目結舌,這廟宇居然在遼國境內。路途遙遠不說,單過關換卡的就得把人給煩死……再說了,咱也沒那麽多盤纏啊!一提起盤纏,她就更郁悶了,在她那兒租了四天房的仨人,那日沒待她回轉,便留下一條,腳後跟抹油――開溜了,害她幾十兩銀子的花紅沒處討要……潘盼暗地裏咬牙切齒:熊飛,別讓咱再看見你!

正悶悶不樂之際,忽聞遠處有人嚶嚶作泣,定睛一看,卻見一個周身縞素的小男娃兒,約摸三四歲的年紀,正跌跌撞撞往荷花池邊跑。她直覺不妙,一個箭步跳下隱亭,撒腿便向池邊飛奔……

好險!潘盼摟著小娃兒滾落岸邊積雪之中,一個勁地後怕:差點就掉下去咧!這寒冬臘月的,這麽嬌嫩的孩子落水,得場風寒也是了不得的……

懷內娃兒揪著她的衣服,哭鬧不休:“你放開英兒!放開英兒!英兒要去找娘親,娘親不要英兒了……嗚嗚……”

潘盼楞了楞,旋而發現這喚作英兒的男童脖間掛著一只寶藍色繡囊,雙眸瞬間被刺痛,緊抱著他,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小少爺!小少爺!”焦急的女聲傳來,潘盼聽出是翠鳳的聲音。

“翠鳳姐姐,在這邊呢。”她忙抱起英兒,從假山後走出。

“嗳呀……”翠鳳驚呼,一把接過英兒哽咽道,“我的小祖宗,你再有個甚麽事,大夥兒都不用活了。”

“姐姐不哭。”英兒認真地用袖口幫翠鳳拭眼淚,又舉起胸前的鎖麟囊,天真道,“英兒這有娘親求的平安符哦,英兒會很乖的。”

翠鳳哭得更兇了,潘盼終是忍不住,也落下淚來,三人傷心成了一團。隔了許久,翠鳳向她屈身行了一禮道:“小潘,此番又要多謝你。”

“別介。”她連忙擺手,“大清早這屋外頭怪冷的,姐姐快帶小少爺回去罷。”

目送二人走遠,琢磨著點卯的時辰快到了,倏地想起竹帚還扔在隱亭呢,回頭被張喜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頓數落。折回隱亭撿起掃帚正準備離去,東張西望了一番,四下無人,熊膽開始滋長,她決定塗鴉發洩一把,美其名曰為自己減壓。

某人扛把掃帚來到一塊還未及清掃的雪地裏,奮帚疾書四個大字――東方不敗。折騰完自己也狂汗不已:咋一下子就聯想到《笑傲江湖》上那妖孽了呢?莫不是咱正有向那口子發展的趨勢?登時渾身一記激靈,不成!絕對不成!咱可不能讓二十一世紀的悲劇倒退一千年再次上演!咱一定要活出女人味來!咱必須想法子跳槽……

兀自浮想聯翩,潘盼心下激動,連小曲兒也哼上了:“勝利向你招手,曙光在前頭……”

身後突然一聲輕咳,隨即響起一道溫柔男聲:“在幹嘛呢?”

潘盼撓頭:聲音熟,這語氣卻不熟。驚疑轉身……只見柳青頭戴大紅絲絳繡巾、清水綠的夾襖、墨綠花氅,腳蹬雲鞋,一副貴重公子哥兒的打扮。她轉了轉眼珠,又咽一口唾沫:沒旁人啊?難不成是和咱說話?

“柳先生,您,您是問我?”潘盼指著自己鼻子結巴應聲。平素聽慣了柳青的惡聲惡氣,這一時半會還真轉不過彎來。

“嗯,以後見著,勿須這般客套。剛向縣老爺請辭了,柳某不再是你師父。”柳青淡淡言道。

她心裏“咯噔”一下:這辭職速度挺快麽……嘴裏卻不應景地冒出一句:“你,你金盆洗手啦?”

柳青皺眉,眼底閃過一絲落寞,輕聲道:“算是罷,我柳青從今往後是再也不會制那藥香了。”

“這個……多可惜啊,其實是那賴子七和你們家那莊丁渾蛋,又不關你啥事……你何必這般內疚呢。”潘盼開解道。

“終歸是柳某制藥惹賊人覬覦。”柳青嘆息。

“話可不能這麽講,這世上拿刀殺人的多了去了,按說刀都不用打了,就算大家都不用刀罷,那想害人的,他還是會想別的法子,指不定就改繩勒了,難不成再把繩子也給禁了?”潘盼唧歪道。

柳青面色緩了緩,岔開話題:“別提那檔子事了。潘盼,你今日可還有空?不如到我莊子裏聚聚,剛巧舍下來了位朋友,大家一齊熱鬧熱鬧。”

潘盼心想:地主家,咱還沒見識過咧!能蹭上一頓白食也是不錯滴麽……於是笑著答允:“柳爺吩咐,小的莫敢不從。”

天氣不好,合著府裏出了喪事,整個中牟縣衙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三班衙役們都懶怠做事,除了幾個巡街值守的,大都聚在東西跨院兩處,圍爐烤火。過了未時,告假的、溜號的,走了大半,班頭也是睜只眼、閉只眼,不多理會。潘盼懨懨地守在東跨院又堅持了一陣,終於下定決心蹺班。找了個熟識的打聽清楚柳家莊的方位,興沖沖拔腿上路。

柳家莊坐落於中牟城郊,方圓近十畝,縱橫西向,家宅居東,過了中庭,西面有個大園子。內宅、外宅共五進院落,其間亭臺樓閣、廊坊橋榭是一應俱全。雖不及縣衙威武氣派,但小橋流水,精雕細刻,別有一番風情婉約。潘盼被家丁領著,由門廳進了茶廳,再入了中庭,一路穿廳過堂,是目不暇接,仿若紅樓中那劉姥姥到了大觀園一般。想她打小便生長於鋼筋混凝土的城市之中,偶爾出門旅游,見識的也是些仿古建築,組團結隊的游覽,又哪有今日這樣閑庭信步的自在?

“煩您等上一會,小的這就去通報員外。”帶路的家丁將潘盼引至廊下稍候,徑直入了內宅去請柳青。

“有勞。”潘盼漫不經心應聲,一雙碧眼招子滴溜溜轉著,四下仍是東張西望個不停。

隔廊相望是一處船形的臨水小築,船首懸山高掛,船體皆由山石砌成,白雪皚皚,似隱似現,遠看極似一艘駐岸的畫舫。凝神細聽,內裏還有琴聲悠揚,叮叮咚咚,煞是好聽。

潘盼正想著:看不出這好賭的柳青倒挺附庸風雅的,水榭內彈得一手好琴的人物也不知是誰……忽聽得柳青於身後相喚,趕忙上前見禮。

“小潘,這邊來過,帶你見識柳某的一位朋友。”柳青舉手相邀,示意她一同往水榭去。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石船畫舫,她終於看清操琴之人的樣貌,竟是一位與柳青年紀相仿的青年男子。只見他戴一頂白緞滾金色邊兒的公子巾,白緞箭袖袍子,外罩一件深紫底色金線纏枝蓮紋的華美大氅,面如冠玉,目似朗星,鼻如懸膽,唇若點朱,眉間攥著一股子睥睨凡塵的桀驁之氣。撥琴的十指白晰修長,細嫩得有如兩把水蔥。

一個字形容“帥”!兩個字“真帥”!!三個字“帥呆鳥……”潘盼目光癡迷,口水拉拉地想著,忍不住將見過的熊飛、身旁的柳青與眼前的型男逐一比較。三人皆是英俊不凡,但氣質不一,熊飛俊朗、柳青俊秀,而眼前此人是當之無愧的俊美。

一曲終了,柳青劈裏啪啦鼓起掌來,某人方將兩道足以媲美蒼蠅盯臭雞蛋的眼神戀戀不舍收回。

“彈得好!彈得妙!”柳青鳳目微瞇,連聲讚道。

“非小弟琴技高明,實是柳兄這把琴好。”白衣型男微笑起身,眼角餘光陡然瞟到柳青身後還杵著一人,好奇道,“這位是……?”

回眸一笑百媚生!潘盼兀自陶醉,冷不防被柳青拉到型男跟前十公分處站定。

“小潘是愚兄前些天在衙門裏結識的,談著投緣,便請來莊上做客。”柳青拍著潘盼肩膀介紹,“小潘,這位白五爺可是個響當當的人物,江湖上人稱……”

“行了!”型男近距離打量了潘盼一會,截斷柳青話頭,“小潘並非江湖中人,提那些虛名做甚?”

潘盼不明就裏,猛咽一口唾沫,盯著白五嗑巴道:“白……白五爺,今……今日能一睹仙姿,小潘榮……榮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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