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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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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起當家主母的註意,袁沁直接帶著楚子譽走偏門,楚府的下人甚少見到這位不受重視的公子,昨日他那場悄無聲息的娶親,不知讓多少下人在背地裏譏笑。都說他是撿了大公子不要的破物,還喜滋滋的當寶貝。

這會一路經過的仆從見到位玉貌花容的少女拽著公子跑過,那少女腦後有一縷辮子沒有插好,散在陽光浮塵裏微微飛舞,甚是嬌俏。眾人皆是眼前一亮,隨後不可置信的擦擦眼睛,待確定這不是自己的幻覺亦不是在做夢後,紛紛驚詫不已。

都說二公子娶了個比自己大的娘子,老妻少夫沒看出來,倒是艷福不淺是真的,這樣的容貌滿京城裏怕也難出幾家來,這會大公子指不定得多惱呢。但一想她如今破敗的家世,也就只能拿這張臉出來了,只可惜二公子生來雙目失明不能見此美色,這張臉也就沒啥用處了。

仆從們唏噓一陣便散了,卻忘了從他們眼前跑過的兩人乃是要出門。其實按照楚夫人對這個兒子的忽視程度,就算有人稟報了也只是罰罰楚子譽身邊的人。畢竟就算要訓斥他也聽不見,又何必廢那功夫。

楚子譽眼前一片黑也不能聽聲辯位,只能順著袁沁拉扯的方向隨著她的腳步邁腿,一路上有些小石子他也避不開,鞋也絆掉了一只,他說不出話急出一腦門的汗,唯一能緊緊抓住的只有她這只手。

“呵……”袁沁拽著他出了門,回頭見他那狼狽的樣,沒心沒肺的笑出聲。

只可惜楚子譽聽不見,否則定要抓她過來揉搓一番,看她還敢這般壞心眼不。誠然袁沁就是因為知道才敢這般欺負他的,要換作往常她也欺負不了,她不想與旁人一樣將他當成個廢人看待,想必他也不願意。真正的他怎麽會甘心被人這樣欺淩而無還手之力,這不是他的風格,他的驕傲也不會允許。

不得不說袁沁太過了解他,楚子譽眼下確實是廢人一個,但他骨子裏卻還是那個足以撼天動地、永垂不朽之魂。倘若袁沁也跟旁人一般將他視作無能為力的廢人,小心翼翼的相處,這才令他憋屈,他相信不管自己變成什麽樣,她都是一如既往的對待自己,沒有半分歧視。

“恩,看你這樣也不好跟我出門,還是給你換雙鞋吧!”袁沁捂著肚子笑出淚來,看了看前面布滿石子的小巷,還是善心大發地從儲物寶袋中拿出雙備好的鞋給他換上。

楚子譽鼻尖冒出的細汗也被她輕輕拭去,隨後頑皮的用指甲輕啄他鼻尖一下,那一下好似啄到了他心裏,不痛卻是瘙癢難耐,他喉結上下滾動,手不受控制的往前想要觸摸她。袁沁及時牽住他伸來的手,這次沒有奔跑而是像散步般緩慢向前。

穿過幾條小巷,為求近路,袁沁才選擇了這條需要穿過煙花之所才能到早市的小道,想著這種場地向來只有晚上才繁華熱鬧,只要快速過去也沒什麽。卻不料還是有人擋在前面找麻煩,對象卻不是她。

只見一個風塵氣十足的女子被人從旁邊青樓裏踢出來,正摔在袁沁兩人面前,渾身只著了一件輕薄的紗衣,發絲散亂、袒胸露乳,身上好幾道抓撓的痕跡,紅艷的唇邊還有未幹的血跡。

隨後沖出來一人脫下自己的外袍將她包好,眼神頗為不滿的睇向青樓門邊幾位富家公子,憤憤道:“你們都是男人自應該懂得男子氣度,怎能對一個弱女子這般拳打腳踢,她不願你們竟還強行逼迫,這可是天子腳下,你們這般作為還有沒有王法了?”

袁沁打眼一看,嗬!這不是馮生麽,他竟會在大清早出現在這烏煙瘴氣之所,莫不是昨晚就沒回去吧?

幾位富家公子就像看神經病一樣看他,一紫袍玉冠的公子搖了搖折扇,他在此處頗為有名,人稱樊爺,其餘幾位富家公子跟他站在一塊皆退居三步,以此來襯托他在中間的地位。此時這位樊爺嗤笑道:“在這裏做皮肉生意哪個是幹凈的,小爺在這裏尋開心不是來找晦氣的,看你對音律頗有研究才請你來幫小爺修理古琴,你倒好,竟然跑來對小爺說教,還要勸她從良,你莫不是腦子被驢踢了吧?”

許是他的形容太過貼切,幾位富家公子在後邊吃吃的笑,誰說不是呢,這馮生自以為世人都該像他那樣整天伺花弄草、彈琴說愛。請他來修琴,看這女人矯揉造作的推拒就誤以為是他們強迫的,非要拯救她於苦海之中,這紅梅也是傻的,見馮生長得好就往上湊,這不就惹火樊爺了麽。

“馮公子,多謝你為小女子出頭,要不然……”那紅梅說著掩面而泣,一手攥住他衣襟往他懷裏縮。她知道今天鬧出這事,這幾位公子和鴇母必然不會放過她,還不如抓住這棵救命稻草,雖然他壞了她生意差點被幾位公子洩憤打死,但為今之計她已沒有更好的去處了。

馮生正被幾位富家公子說得無地自容,開始懷疑自己真的是否做錯時,猝然聽到這淒淒切切的話。想著這可憐的女子顯然是被命運捉弄的,要不然怎麽會淪落到此處,他又開始堅信自己所做的是對的。

“你別怕,我這就救你走。”馮生一邊柔聲安撫,一邊將她扶起來。

紅梅佯裝體力不支倒在他懷裏,虛弱道:“馮公子……”

見她這番作為,樊爺冷笑道:“走出這個門,你就不用回來了,以前在小爺這兒哭身世哭父母套去不少銀子,沒想到你今日倒靠上這小白臉來算計爺,今後若是你敢哭著上門,小爺就讓老鴇撕爛你的嘴。”

紅梅頭皮一陣發麻,這是要斷了她的後路啊,要是馮生不贖她出去,等待她的將是什麽不言而喻。馮生以為她是在害怕被報覆,對樊爺皺了皺眉道:“她身世已是淒苦,你又何必為難於她,今日之事但凡是個男人都看不下去,我希望你今後好自為之。”

說話間老鴇聞訊趕了出來,一見這場面氣得沖過去,揚手就要甩紅梅一巴掌,馮生大驚下以身相護,紅梅更是嬌弱的往他身後縮,一邊攥著他喊救命。

“你這賤蹄子,盡給老娘惹麻煩,還不趕緊出來給各位公子賠罪,今天要不把事給老娘解決咯,看回去怎麽收拾你。”老鴇不能對客人動手砸了招牌,但對付一個不聽管教的小賤人有的是法子。

紅梅更害怕了,她不想日日躺在男人身下承歡,裏面哪個姑娘不想找個臉蛋好又富貴的男人被贖出去,今日雖是個意外,卻也正是個契機。只要緊緊抓住這棵救命樹離開這座牢籠,憑她的本事以後這馮生還不是任她擺布,日子想必也不會過得比這差。

她心裏的算盤打得啪啪響,面上更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不動聲色的往馮生身上蹭:“馮公子,若是小女子回去了定會被打死的,馮公子救我。”

馮生喜好琴音韻律附庸高雅,因此對此等煙花之地一直報以不屑的態度,這次也是聽說有一把極珍貴的焦尾琴,他想要一睹其風采才來的,本是平安無事他也不想沾惹這些脂粉氣濃重的女子。但紅梅不同,她被幾位公子強拉著泫然欲泣的模樣讓他忍不住出手,此時又被她蹭得有些尷尬。

“紅梅姑娘你放心,我不會再讓你入虎口的。”他一邊安慰著,一邊挪得遠點,解下腰間沈甸甸的錢袋扔進老鴇懷裏,“這是紅梅姑娘的贖身銀,如果不夠,我回去再去取來。”

老鴇打開錢袋看了看,眼睛蹭的亮了,旋即板著臉,故作姿態的幹咳道:“這姑娘都是搖錢樹,原本是不會讓贖的,既然馮公子這麽心誠那也是紅梅的造化,以後她就歸公子你了。”說著使人拿出紅梅的賣身契遞過去。

見到賣身契紅梅再也掩不住喜色,忙一把搶過來仔細查看,待確定是真的後立即撕得粉碎。

青樓姑娘被贖出去後,那賣身契也是由贖她的人掌管,哪有她自己撕毀的道理,馮生本就是要救她出苦海此時竟沒有覺得絲毫不對。老鴇拿了銀子自然也不會管這麽多,其餘眾人更是看戲不嫌麻煩,沒一個人來提醒他。

樊爺巴不得這對礙眼的家夥滾遠點,對馮生今後的生活已能預見一二,一旦粘上這種風流女人再要摘下來可就難了,他冷笑著給老鴇使了個眼色,轉身跟一幫公子繼續作樂。

“紅梅姑娘,你如今已經是自由身了,在下答應救你的事也已做到,那便就此告辭。”

“哎!”紅梅見他拔腳就走,竟沒有帶著自己的意思,忙追上去,“馮公子,我雖是自由身卻再沒了去處,如若公子不嫌棄,小女子願意為奴為婢的伺候公子。”

“這……”馮生為難了,他家世代書香,若真帶個青樓女子回去估計會把爺爺給氣死,這次他是真起了救人之心萬沒有占便宜的想法。他心裏只有十四娘一個,且已定下婚期,可這姑娘也實在可憐,若是真丟下不管,她可能會餓死街頭。

正值兩難之際,旁邊突然有女子的輕笑聲,他轉頭看去,見是有兩人站在那裏,其中一少女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那容貌似在哪裏見過。也不知他們在那個看了多久,馮生突然有種被人看光的羞恥感。

沖兩人略一點頭旋即滿臉通紅的遁走,紅梅趕緊跟上,沒有馮生她只有被磋磨死的份,萬不能讓他跑了。等走出一裏路,馮生這才想起那少女乃是被十四娘曾救過的,怪不得他覺得極為眼熟。

親眼見了一場鬧劇,袁沁對馮生的性格也是了解了一些,只她這次是在尋阿祿和小枝的,故而也沒將他放在心上。楚子譽完全不知有何事發生,但跟她在原地站了這許久腿腳有些發麻,卻又不催促她,老老實實的等著。

阿祿每次去早市必得遭一番嫌棄,故而袁沁只往人聲雜亂的地方去尋,想著定能找到她,可今天的早市吆喝聲是有,但呵斥聲卻沒聽見。她拉著楚子譽艱難的在人群中擠著,跟旁人打聽一番才知道阿祿已是許久沒來了。

沒找到阿祿手上又拖著一個人,袁沁便放棄了去阿祿家的想法,聽到楚子譽肚子的咕咕聲又見他羞惱卻故作鎮定的臉,她噗嗤而笑。這才突然想起光顧著出來找人,倒忘了自早起時他就沒吃過東西。

尋了個包子鋪拿上幾個熱騰騰的包子,袁沁一口口餵到他嘴邊,等吃了個半飽兩人又手牽手回去。

不出所料,兩人出去的事在楚府並沒有引起什麽軒然大波,沒人在意他們兩人有去哪裏,只有楚雷著急上火的找了一圈,見兩人回來了公子又平安無事,這才長舒口氣。

幾日後,袁沁在和楚子譽嬉鬧時驟然聽聞馮生今日娶妻,娶的還是經常贈醫施藥的辛十四娘,沒想到轉了一圈十四娘還是選擇嫁給他,只是這次阿祿不知去了哪裏。

辛十四娘的新婚生活並不向想象中那麽美好幸福,她聽從郡君的話來感受人間情愛,郡君說只有明白男女小愛才能夠體會世間大愛,她才能成功飛升。此時馮生的一片癡情感動了她,兩人結為連理。

剛剛新婚燕爾確實美滿了一陣,可府裏不知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個叫紅梅的丫鬟,慣會裝可憐博同情。

這日辛十四娘要出門施藥,馮生滿臉喜色的拿著一支狐面銀釵回家,想著十四娘見了定會開心。繞過小道時隱隱聽見哭聲,他好奇去看,原是紅梅靠著假山抹眼淚,梨花帶雨的別有一番風情。辛十四娘時常冷著臉,偶爾開心了才會露出一抹笑,馮生何曾見她哭過,他第一次知道女人哭起來也這般好看又讓人忍不住憐惜。

“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在這哭呢?”

聽見動靜,紅梅忙擦去眼淚露出通紅的眼睛,一副被欺負的模樣,聲音哽咽道:“馮公子,我哪有什麽事啊,只是突然換了陌生的環境,覺得大家都不喜歡我,有些傷心罷了。再說我是甘願為公子為奴為婢的,就是有人為難我那也是應該的。”說著垂眸又掉下兩滴眼淚,掛在睫毛上欲落不落。

“你是我帶回來的,誰敢為難你?”馮生皺著眉頭,手上的銀釵差點刺進肉裏。

紅梅也不回答只是低著頭,馮生問得急了,她就抹著眼淚直搖頭,什麽也不說,馮生只得作罷。剛要說些什麽,後面突然有熟悉的聲音在喚他,他不知怎的有些心虛,急急轉身離紅梅遠點,僵笑道:“娘子,你怎麽來了?”

辛十四娘從假山另一邊轉出來,拎著許多瓶瓶罐罐,蹙眉道:“我要出去施藥,不知為何剛熬好的藥膏都不見了,問了下人他們也不知,我正要找人幫我重新熬一些。”

不待兩人反應,紅梅撲通一聲跪地,磕頭道:“少奶奶,是奴婢的錯,您交代要日夜守在藥罐前不得離開,可奴婢實在累壞了,不小心將剛熬好的藥膏全撒進灰爐裏,求少奶奶饒命。”

“要日夜守著當然累,這不怪你。”馮生忙將她扶起來,對十四娘道,“娘子,你怎麽讓她一人去幹此等重活,該讓人幫忙替換才是。”

辛十四娘詫異的睜大眼,她只是隨便交代一個下人去熬藥,以前她日日夜夜做這些事的時候,只要想著能救很多人心中便歡喜,也沒覺得有多累。況且那些藥都是她親自上山去采的,有很多都是不易得來的,珍貴的很,這下說沒就沒了,也不知有多少人命等著這藥去救,現在竟為了個丫鬟說是她不該。

馮生也反應過來,剛要道歉,紅梅又哭道:“奴婢只是個下人,這些又不算什麽重活,不關少奶奶的事,是奴婢沒用。”說著露出一雙被燙出燎泡的手,看著觸目驚心十分嚇人。

馮生又將話給咽了回去,辛十四娘已拎著罐子轉身走遠。

“公子,你快去追吧,少奶奶定是生氣了,你去解釋一下哄一哄就好了,這都是我沒用,以前只會彈琴作畫跳舞,這些熬藥的事根本一竅不通,哪像少奶奶一身的藥香,想來定是醫術高超。”紅梅用帕子掩面,揮袖間一縷梅花芳香撲鼻而來,讓人如身處冬季梅花盛開時節一般。

馮生情不自禁深吸口氣,等察覺到什麽,臉驀地一紅,結結巴巴道:“沒,沒事的,以後十四娘再讓你熬藥,你只需交給旁人就是了。”

說著急急回房,在他身後,紅梅撿起他掉落的狐面銀釵冷冷一笑,徑自收緊自己袖子中。

69

楚府,裝修奢華的院子裏一陣乒呤乓啷的響聲,從窗戶飛出來不少名貴瓷器,一個穿粉色衣裳的丫鬟面色驚惶的從屋裏出來拾掇碎渣,被窗口飛出來的鼻煙壺砸得正著,卻硬生生咬著唇不敢出聲。

“滾滾滾,都給本公子滾,一群沒用的東西,整天在我耳邊叨叨那些破爛事,是嫌我命長是不是?早晚要把你們通通發賣咯!”

隨著厲吼聲屋內跑出來更多的丫鬟,一個個抹著眼淚。

楚夫人喜滋滋的揣著庚帖踏進院子,一腳踩中個沒碎的紫玉凈瓶,腳下打滑猛地向後倒去,幸而她身後有婆子及時扶住,她急急喘了口氣,心有餘悸的撫著胸口。旁邊的丫鬟趕忙跪地向她請安,聽見外面的請安聲,裏面狂暴砸東西的動靜也停止了,楚夫人這才撩起裙擺往屋裏去。

一進門,楚飛翼正拿著個金鑲玉的算盤撥攮,見她過來餘怒未消,半擡眼道:“娘,你不用跟我說教,這些碎了的東西不出半日我就能賺回來,下午我還要去跟金老板談生意,你要是沒事就別打擾我。”

“傻兒子!”楚夫人本就沒有生氣,見兒子這麽有本事高興還來不及,不由嗔道,“娘今天來是給你相了門親事,八字庚帖都換好了,我找相國寺的大師算過,說這兩個八字最合還能旺家興丁,兒子,這下你該高興了吧?”

楚飛翼一把搶過庚帖,看了半晌後擡首道:“這是誰家女兒,要還是跟我祖父給定的那樣,那我寧願不娶。”

想起往事,楚夫人微沈下臉:“這是內閣學士的嫡女,你祖父生前與宋家交好,那時我又懷著你,看宋家財勢兼備這才同意指腹為婚的,哪知道宋家不出幾年生生沒落了,老夫人自你祖父死後一心要完成他生前的遺願,要不是為娘想了個法子讓你弟弟替你,現在哪還有這麽好的親事等著你啊。”

一提起替親的事楚飛翼就氣得慌,這些日子他總是忘不掉那身紅嫁衣的嬌美女子,時時出現在他夢中。又聽說弟弟自娶了她後總算有了絲鮮活之氣,那破院子裏頭總會傳出些歡聲笑語,與以往的死氣沈沈完全不同。再對比自己眼下的情景,他自然會覺得惱得慌,早知今日,他就是將宋家姑娘娶過來納妾也不便宜那個廢物弟弟。

可世事無常,千金難買早知道,楚飛翼暗自深呼吸,想起娘親給他定的是內閣學士的嫡女又不禁喜上眉梢。他一介商人能娶到朝中重臣為妻那可是天大的福分,到時候人人羨慕他還來不及,那廢物弟弟不過是娶了個空有美貌的女人又怎麽跟他比。

這般想著,楚飛翼一改先前不耐煩的神色給楚夫人按肩捶背,興奮道:“娘,兒子這親事什麽時候能成啊,到時我可要熱熱鬧鬧的辦。我要讓滿城的人都知道,是我楚飛翼娶了內閣學士的嫡女,這樣才夠風光體面。”

“好!”楚夫人重重點頭應聲,嘴角的笑容一直未曾消失,“娘一定給你辦個風風光光的婚禮,誰讓我兒有本事,連內閣學士也是對你另眼相看。只要跟官家聯姻,日後咱楚家可不是該橫著走了麽。”

都說天底下沒有偏心的母親,這楚夫人卻因為小兒子天生殘疾甚為不祥而不管不問,反倒對這大兒子細心周到,在兩人的親事上就可見一般。

正說著話,門外有丫鬟稟報說宋家老爺來了有要事求見。

楚老爺出門還未回來,楚夫人乃是內眷不能見外男,因此丫鬟直接報到大公子這兒,楚飛翼原不想見,楚夫人蹙眉道:“定是來求你爹辦事的,這種人若是不早打發今後咱府裏可是沒個安寧了,你還是去看看吧,省得你爹回來見了心煩。”

楚飛翼斟酌一番去了,還派人去叫楚子譽,這可是廢物弟弟的岳父大人,他身為大哥自然要讓這兩人見上一見。當然還是看好戲的成分居多,他就是想讓楚子譽出醜,讓所有人明白這府裏只有大公子,而二公子只是個廢人罷了。

宋老爺已等候多時,一見他邁進門來忙激動的迎上去,待反應過來自己已是楚府的親家了,又幹咳一聲停在原地,摸著胡子道:“原來是賢侄啊,你爹呢,老夫今日過來是有事跟你爹相商,你怕是做不了主吧。”

他把女兒嫁進楚家多時,楚家卻一點要扶持他的意思都沒有,他等得急了這才找上門來,想要東山再起也得有現銀的不是,如果沒有楚家的支持,他就只能繼續過著這種貧窮潦倒的日子。

楚飛翼冷笑著在旁坐好,丫鬟這才排著隊上茶,他拿起茶盞輕啜一口:“宋老爺今天過來只是要跟我爹談生意啊,我還以為你是想自個女兒了呢?”

這話裏諷刺滿滿,宋老爺本就是拿女兒做生意哪裏還會想她,當即有些尷尬道:“老夫自然是來看女兒的,三朝回門她都未回去,老夫還在擔心是不是你們楚府將人給攔住了呢。”

他這話剛一說,兩人都有些楞住,因為這場婚事兩家都沒放在心上,倒把這回門之事給忘了,奇怪的是宋姑娘竟然也會忘記。宋老爺以為是女兒嫁過來就不把他這個當爹的放在心裏了,當場怒道:“我要見蘭兒,她人呢?”

“已派人叫去了。”楚飛翼心中更是瞧不起這宋家,父女兩個都是貪圖楚家的金銀罷了,虧他還對那張臉念念不忘,幸好他當初沒娶,要不然就被這父女兩纏上了。

正想著,楚雷進來道:“公子身體不適,少夫人說不宜讓他勞累過度,大公子若有什麽事還是找別人的好。”

“好啊,還叫不過來了是吧,他可別忘了這府裏將來當家做主的是誰。”楚飛翼拍案而起,擡腳就向小院而去。

宋老爺緊跟在後面,心裏卻犯嘀咕,都說這二公子因為天生身體不好而備受楚家人寵愛,怎麽今天看來卻不是那麽回事。這大公子分明是不把弟弟放在眼裏啊,若真是如此,那他嫁女兒豈不是白嫁了嗎?

一路忐忑著到了處偏僻的小院,院內布置遠不如外面奢華略顯蕭條,宋老爺心底咯噔一下,心道完了,能住在這種院子裏的定是被楚家嫌棄了。這女兒沒有換來富貴反倒配給了個廢人,真是一筆失敗的買賣。

遠遠聽見有少女清麗的笑聲,兩人繞過一排翠竹尋過去,只見小竹林裏坐著兩個人。面容嬌美的少女半躺在俊秀男人的懷裏,手中拿著本《志怪小傳》正看得津津有味,時不時發出笑聲。男人一手撫摸她的發,臉上掛著寵溺的笑,輕撫徐徐吹過,這兩人在一起就像是副美好的畫卷。

這世間總有那麽一兩個不懂得賞畫的人,宋老爺和楚飛翼就是如此。

楚飛翼是見不得這個弟弟過得比自己快活,一見到這個情景自然受不了,可想到自己的親事終究還是忍了下來。宋老爺卻沒有他那麽好的忍耐力了,這少女是誰?他女兒呢?他明明是將女兒送上了花轎,這陌生的少女又是哪裏冒出來的?

一個個念頭在腦子裏轉過,他驚出一頭冷汗,奔過去吼道:“你是誰,蘭兒呢?你不是我女兒。”

聽到這話楚飛翼和趕過來的楚雷齊齊驚住,面色游移的看著她。

袁沁早就聽到動靜,還以為是楚飛翼來找麻煩也就懶得躲,卻沒想到是宋家人找上了門,這下身份被戳穿她卻更加鎮定,慢慢從書中擡眼,笑道:“爹,不是你把我送上花轎的麽,女兒已經跟他拜堂成親,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你要是見撈不到楚家的好處要將女兒換回去,那可不成。”

三兩句話又把問題給踢了回去,將宋老爺的勢利眼體現得淋淋盡致,說他是撈不到好處又要將女兒給要回去,這才說出這番謊話的。

“你胡說,我的女兒我會不了解。”見旁人懷疑的視線,宋老爺激動的辯解,“蘭兒最是孝順懂事,是不是你殺了她取而代之,你快把她交出來。”

觀他神色不像是作假,面前這少女確實有些詭異,哪有人平白嫁給一個廢人不怨不恨,反倒十分喜歡他,長相還如此貌美,定是哪個妖物或是看上楚家要謀財的女強盜。楚飛翼自認為找到了合適的理由,心裏升出一股病態的滿足,他就說嘛,哪會有人看上這個沒用的弟弟,原來是代替了真正的宋家姑娘,不是為了謀財就是害命。

楚雷也是想到了這茬,忙過去想要把公子給救出來,生怕這來歷不明的女子被戳破後惱羞成怒害了公子,他不敢去碰少女就去扯自家公子,可公子卻死不撒手。他想著公子聽不見定是不了解事情的嚴重,便緩緩拍撫公子的背部,這是兩人之間熟悉的信號,表示松手的意思。

楚子譽皺了皺眉頭,卻沒有松手,反而將少女往懷裏攬,他雖聽不見也看不見,卻只知道要牢牢抓住這人,不容許放手。

楚雷還待強拉他,被少女輕笑著瞥來一眼凍住,那眼神似刀子一般,好像他再敢動一下便會毫不猶豫的砍下來,他渾身發毛,不敢再去拉,見她似沒有傷害公子的意思這才松了口氣。

“來人吶,速去請官差,派所有仆役圍住這個院子。”楚飛翼退後兩步厲聲下令,冷笑著看向她。

楚家人行動迅速,不一會就圍住了整個院子,就等著官差上門了,剛娶的二少夫人居然是假的,真正的還不知去了哪裏,也不知是不是被殺了,眾人看向少女的眼神再不是欣賞而是驚恐。還以為二公子娶了個美嬌娘誰知道一轉眼就變成了惡羅剎,事態變化太快,好些人都沒反應過來。

楚夫人聞訊帶著一群丫鬟趕來,再次跟宋老爺確認這真的不是他女兒後,也駭然起來,忙讓人再次去向官府求助又讓家丁抄家夥將這妖女困住,必要讓她插翅難飛。

宋老爺還在一邊哭:“我可憐的女兒啊,定是被這妖女給殺了……”

周圍人對他十分同情,還以為是靠女兒抱上了搖錢樹,誰知道女兒竟被人給換了,目前還生死未蔔。

旁人或驚恐或議論或看戲,皆與袁沁無關,她輕笑著捧起楚子譽的臉,雖然知道他聽不見,卻還是在耳邊柔聲說道:“這裏已經容不下我了,你願不願意跟我走,不管到哪裏我們都蓋一座房子,種上很多很多的翠竹,好不好?”

楚子譽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空洞,卻慢慢沿著她的手臂摸索過去,按著肩膀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做個廢人真是好,發生這麽大的事他卻一無所知,竟還敢跟這妖女卿卿我我。”楚飛翼嗤笑,看他這麽不知死活就覺得心裏一陣暢快。

“你給我住嘴。”突然一聲暴喝,一白發蒼蒼的老婦人拄著拐杖,由兩個丫鬟扶著步履蹣跚的往這來,剛好聽見楚飛翼那句話,走到身邊後,擡起拐杖戳他的腦袋,“你是大哥,理應為他考慮才是,什麽廢物長廢物短的,那是我孫兒……”

見寶貝兒子要發火了,楚夫人又不敢攔老夫人,只得拽了拽兒子讓他忍忍,老爺雖不認這個不祥之子,卻是極遵孝道的,為了老夫人幾次將二兒子給留了下來,她更不敢對老夫人不敬。

楚飛翼眼睛通紅,被拐杖戳得直咬牙,他就是氣這個,明明在家裏是他最有本事,憑什麽祖母會喜歡這個廢物處處維護。這老不死的,他早晚要讓她知道在這個家裏只有他才是真正有才幹的,也只有他才能讓楚家更上一層樓,而那個廢物什麽都不是。

另一邊,派去的人已找到了府衙,楚府在城中也是小有名氣,巡城禦史接了案子便立即抽派人手,想起來報案的說那女賊冒充宋家姑娘嫁進楚府,且看起來大概十七八歲出頭,容貌嬌美。再對比京中最近出現的一樁大事,他眸中閃過精光,忙讓人去通知著飛魚服的錦衣衛。

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荒唐,若是弄錯了豈不是他的過錯,但已是來不及了,手下人得了令早已飛奔著去通知了錦衣衛。

70

楚府已是亂成一團,眾人都緊盯著小竹林裏的兩人尤其是那妖女,生怕她趁機給跑了,老夫人則不然。她更擔心孫兒的安危,這可是她最疼愛的孫兒,雖是從出身起就被人視為不祥險些扔了,可她相信這個孫兒早晚有一天飛黃騰達,不是池中之物。

“孫兒啊,你快出來,祖母在這裏……”老夫人病還沒好,但聽到消息還是強撐著趕來了,此時擔心恐懼下差點暈厥過去。驀然想起孫兒聽不見她喊的話,老淚縱橫的抓著旁邊的丫鬟,讓她去救孫兒出來。

那丫鬟哪裏敢去,誰知道這妖女是人是妖,就算是人估計也是殺了宋家姑娘的女賊,她只是個伺候人的丫鬟罷了,哪裏鬥得過這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還是等官差來得好。

老夫人半天指使不動人,倒抽了兩口氣眼睛猛地翻白,楚雷也著急公子,見老夫人有些不對忙過去扶著,讓人幫著順氣掐人中,半晌後老夫人緩過來,一見他就抓著激動的問道:“我孫兒出來沒?”

“還沒有,老夫人您別著急,想來她也不會傷害公子,若是要殺公子的話早便殺了,何用等到今天。”楚雷安撫道。這些天來她並沒有對公子做出什麽惡事,兩人只黏在一塊,不是她在看書,就是公子在雕刻,若是沒有發生這樣的事,她定是公子的良配。

老夫人轉頭看去,見翠竹掩映中兩人緊緊貼在一塊,少女淡藍的裙擺在地上攤成一朵花的形狀,依靠在他懷裏。孫兒半低著腦袋,唇邊一抹笑如陽光般和煦,絲毫沒有驚恐的神色,想來應該沒有受傷,她這才稍稍松口氣。

見老夫人如此,楚飛翼跟楚夫人只冷眼看著,對她如此偏心憤憤不滿,卻也不想想自己又偏心到哪裏去了。若是這些年沒有老夫人照顧著,楚子譽只怕不是餓死就是被丟了出去,哪裏還能等到袁沁尋來。

人圍得越來越多,再耽擱下去就未必走得了了,袁沁微微直起身貼著他額頭,鼻尖對著鼻尖,笑道:“乖,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我們一起離開這裏。”

手上掐訣,一股氣流慢慢彌漫周身,卻在匯聚時猛地給心臟造成沖擊,如萬針紮心,喉間湧上一股腥甜,她蹙眉收回周身術法將血給咽了回去。想起辛十四娘跟她說過再不能劇烈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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