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臨聿一向是個極自律的人, 很早的時候，他就給自己安排好了職業規劃，並且立志要讓那人看看, 他既可以在工作上做到優秀，也可以兼顧家庭。

後來慢慢在這一行紮根立足，除了那點原因, 也是真的熱愛。能靠自己所學所長盡自己所能去幫助世界變得更好, 這讓他每一天都充滿幹勁兒。

他習慣在早晨六點起床，醒來後第一件事情是瀏覽早間新聞推送、翻閱行業最新消息。

而後開始新一天的工作。工作日他沒有在家用早餐的習慣，一般會在公司飯堂解決。

周末，如果小姑娘在家, 為了照顧她, 會多一項安排, 給她準備一日三餐。

蘇晚意有睡懶覺的習慣，周末基本沒有在十點以前起床過，往往是早飯午飯一起解決, 這是她學生時代養成的壞習慣。

舞蹈生為了藝考, 控制體重是很重要的一項, 身體輕盈才能更好得展現動作的美感，挨餓, 是蘇晚意最常用的手段, 早飯不吃, 午飯七分飽, 晚飯三分飽，再加上日常訓練, 久而久之, 體重這事她從沒煩惱過, 也習慣了。

顧臨聿也是在回國後才發現她這壞習慣的，所以不管周末有沒有工作安排，他都會空出時間，監督她好好吃飯。

今天公司和國外一供應商其實有一個重要的視頻會議，他要去研發中心和研發部的工程師一起和供應商公司開會，會議時間定在十點半。

眼下已經快十點，顧臨聿收拾好了東西，想要等蘇晚意出來問問昨晚是怎麽了，順便再囑咐她一個人在家好好吃飯再出發。

他在客廳中聽到她應該是已經醒了，房間內隱隱有動靜，卻遲遲不見她出來，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約定好的會議時間，不好臨時更改。

小姑娘好像在鬧脾氣，醒了也不出來，他拿出便簽條，跟她說明了今天有工作，又囑咐她早飯就在冰箱裏，起來熱一下就能吃。

時間顯示已經十點過五分，再不出發，就要耽擱工作進度，他只得拿上公文包，比平時動作幅度大了些地開關門，出發去公司。

蘇晚意在聽到開關門的聲音後開始收拾東西。她出來時，背著書包，早上采訪視頻的打擊讓她沒一點胃口，自然也沒留意到餐桌上的便簽條。

坐地鐵去學校的路上，她收到了顧臨聿的消息。

［顧臨聿：中午在公司加班，晚上想吃什麽？回家帶給你。］

蘇晚意撇了撇嘴，顧臨聿總是這樣，對她很好，但就是哥哥對妹妹的照顧，就像照顧小孩子一樣，關心她有沒有好好吃飯，在學校怎麽樣，也會鼓勵她好好學習之類的。

她想要的，早就不是這樣的關懷。從前的她，會慶幸在突遇變故之後遇見這樣一個真心待她的哥哥，認清自己心意的蘇晚意只覺得，這些都是阻礙她暗戀美夢成真的絆腳石。

她現在覺得，那晚快閃店試探的結果並不像姜棠說的那樣，他只是因為看出來她太喜歡那款限定周邊，兩人只是簡單拍個照就能讓她心願達成，這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小事情。

她想起之前在網絡上也看到過類似的網友分享，奶茶店情侶買一送一，也有親兄妹一起去薅羊毛的，這根本說明不了什麽。

他對她，就是只有哥哥對妹妹的愛護。

她又看了幾遍信息，心下斟酌了一番，開始回覆。

［蘇晚意：哥哥，臨近期末，有小組匯演，今天忘了有排練，我去學校了，之後幾周，周末都不回家了。］

其實除了期末前的那個周末，是真的需要在匯報廳排練，其餘周末，都是沒有安排的。

但她覺得，她現在沒法平靜面對他，至少在放假前，可以找理由避開他，那就不要見面了。

顧臨聿在會議休息間隙，想到家裏還有個莫名鬧脾氣的小姑娘，他走出會議室，去到外面給蘇晚意發信息。

回覆是在幾分鐘後收到的，他先是楞了幾秒，再之後，切換手機界面到日歷，今年不覺間竟已到了年底。

他側頭順著窗戶向下看去，路兩旁的行道樹早沒了綠葉叢生，只剩幹枯的枝丫，隨風搖擺。路上行人，各個大衣外套加身，抵禦寒風。

秋去冬來，又一年要結束了。

周自明見顧臨聿遲遲沒有回會議室，出來尋人，遠遠看見他目不斜視地看著窗外。他想到前半程的會議不太順利。

Q-zero的推進進度明顯延緩於立項書，研發投資是個無底洞，一輪融資資金已經快要用盡，結束這次的采購計劃，新一輪資金到位如果不及時，進度又要往後推。他們顧總，是會有很多煩心事的吧。

“顧總，後半程會議就要開始了。”

周自明站在顧臨聿兩步遠處，沈聲說道。

顧臨聿收回遠眺的目光，“知道了，你先進去。”

周自明應聲後轉身先行回了會議室。

顧臨聿拿起手機，給蘇晚意回覆消息。

［顧臨聿：知道了，在學校按時吃飯，天涼了，註意加衣，排練加油。］

蘇晚意搭乘的地鐵線路，在到學校前會經停繁華商業區站點，路過換乘站時，一下子上來了很多乘客，車廂逐漸變得擁擠。

周末，城市裏的打工人結束一周的工作，吃飯逛街看電影作為成本最低的消遣，商場成為了它們一站式休閑最好的選擇。

蘇晚意站在車廂最裏側，周圍三三兩兩的說話聲壓住了信息通知聲。

她面前站著一對年輕的情侶，她的目光被她們緊握在的一起的雙手吸引。

兩人緊貼著站在一起，女孩臉上，洋溢著甜蜜的笑，她輕晃了下手臂，男生立馬微低了頭，女孩附在男生耳邊：“我想先看電影再吃飯。”

男生沒有一句問話，點了點頭，而後拿出手機，應該是打開了購票界面，舉到了女生面前：“想看哪個電影？我都可以。”

女孩手指在屏幕上滑動了幾下，指了指選中的電影，男生眼裏是毫不掩飾的無限愛意，眸中帶笑，完成了購票。

她們的交談聲音很輕，但離蘇晚意太近，她還是聽到了。

下一站商業中心，應該就是她們的目的地。

地鐵行駛平穩迅速，很快傳來廣播播報聲，兩人牽著手隨著人流在商業中心站下了車。

車廂變得空曠，她所在的這節車廂，只餘她一個人。空曠讓她的感官放大、思維變寬。

這是一對處在熱戀中的年輕戀人，這才是戀人間該有的親昵。

她沒在顧臨聿眼中看到過這樣的情感表達，至少在她面前，她沒見過。

因為他把她當作妹妹，所以這樣的情感釋放對象不會是她。

也許面對班心言時，他會流露出這樣的眼神，她們以後，可能會是很登對的戀人。

難過一點點在心間蔓延。

她該知道的，暗戀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很多次的，想要勇敢一點去嘗試表達，去突破兩人現有的關系，又總會因為一點新發現，變得怯懦、偏執。

暗戀成真是她心中美夢，他站在光裏，而她只敢在暗處。

如冬日飲冰、三伏暴曬，心間隱隱泛疼。

這世上多的是難圓的月，難並的肩，愛而不得才是人間常態。

身體裏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我喜歡你，可面對他時，還是只能全力壓制。

蘇晚意突然沒了一絲勇氣，放棄，至少能夠繼續以妹妹的身份偶爾和他呆在一起。

如果選擇大膽邁出腳步，去突破，去表達，他會不會因此而遠離自己。

失去和從未擁有過，一樣令人生憾，但眼下，她並不想連這僅存的兄妹之情也丟掉。

她想，她不要越界了。

期末分組，蘇晚意沒有和宿舍任何一個女孩分到一組，反而和不對付的李木子分到了一組。

第一次排練時，姜棠得知分組結果，鬧著要去找老師調換分組。

蘇晚意感念好友的在意，還是制止了她。老師的分組一定有老師的考量，作為學生，遵從是最基本的學生準則。

姜棠擔心她被欺負：“你性子軟，她那個人，爭強好勝到了變態的地步，我是真的擔心你。”

蘇晚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其實她覺得李木子那個人本身並不壞，只是對名頭太過於在意，她還挺欣賞她的拼勁的。

“我會註意的，這次又不是比賽，我跳好我自己的，她應該不至於怎麽樣。”

“你真的是，匯演總要選出主舞領舞的，舞臺就那麽大，一組裏面，總不會都是中心位。”

“她想要中心位就給她好了，我不會和她爭的。”

姜棠聽言默了會，自從那周好友決定暫時放棄勇敢，她覺得好友好長一段時間都有些一蹶不振。

對生活都像是失去了期盼，渾渾噩噩地上課，生活，也有在朝前走，卻變得更加沈默，像是回到了附中剛認識那會兒。

還沒有完全從父母出事的陰影中走出來，經常性的心情低落。

她覺得自己可能給她出了個壞主意，一直想做些什麽彌補一下，一直沒找到機會。

姜棠伸開雙臂，擁住了蘇晚意。

“蘇蘇，如果早知道暗戀這麽辛苦，我當時一定勸你放棄，對不起，是我給你出了壞主意。”

蘇晚意笑笑，回抱住姜棠。

“不是的，你只是順應我當時的情況，給我出的都是正向的好主意，是我太膽小了。”

蘇晚意的期末小組指導老師，是她參加梅花杯時的指導老師，王姝好。

進到舞蹈教室，她來得還算早，只到了兩個人。

都是同學，蘇晚意友好地和她們打了招呼。而後換上舞蹈服，開始壓腿開背做伸展練習。

蘇晚意全神貫註地做著練習，沒註意到王姝好是什麽時候來的教室，只在她出聲讓同學集合時才回了神。

從李木子身前經過時，蘇晚意聽到了她小聲的哼聲，“假積極，真會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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