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意沈默地坐在那，聽著兩人的對話，知道了顧臨聿上次能和熱力公司達成簽約，是卓靜托父親幫他引見了能說得上話的高層，才得以順利快速的達成合作。

她鮮少見到如此健談的他，心裏泛起酸來 。

突然不想再繼續去驗證，怕看到更多讓她難受的畫面。

手機傳來震動，她點亮屏幕，是姜棠發來的消息：「你是不是快回去過年了，今天有空嗎，出來陪陪我吧。」

好友是一貫的樂天派，這樣的消息，很不對勁。

她沒遲疑，站起身來，顧臨聿看過去，問她：“怎麽了？”

“哥哥，姜棠臨時有事找我，我就不和你們一起吃飯了。”

傅煬挑眉：“什麽事，這麽急，吃完再去都不行？”

她沒回話，斂著眉，小心翼翼地看向顧臨聿：“我可以現在去嗎？”

顧臨聿覺得最近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小姑娘，明明前一陣還好好的，最近不知怎麽了，又變成了剛來顧家那會的樣子。

今天本來就是帶她出來散心的，既然想去見朋友，就去吧。

得了顧臨聿的準話，蘇晚意松了一口氣，她想知道好友到底是怎麽了，也是真的不想繼續在這呆下去，這回答，讓她可以即刻逃離，她感到輕松。

等她離開後，傅煬問顧臨聿：“她最近是怎麽了？看著狀態不太對勁。”

顧臨聿托著額，說：“上次說升學壓力大。”

幾人似是被“升學壓力”這幾個字激起了回憶，想起了自己當年讀書那會，空氣寂靜了片刻。

最後是卓靜打破沈默，對著傅煬，語氣認真嚴肅：“我們談談吧。”

傅煬起身作勢離開：“我今天是陪老板來感謝你對氫一的幫助的，如果是私事，恕我不奉陪。”

顧臨聿在一旁失笑出聲，兩人這幾年的分分合合，牽絆糾纏，他作為旁觀者，看得最清楚。

這笑雖然有點不太禮貌，但他確實沒忍住，都是二十大幾要奔三的人了，還這麽...幼稚。

聽到他笑，兩人一塊瞪過來，他起身：“這留給你們，你們聊，我回去看看她，改天再請你吃飯。”

拿上外衣，也不等兩人回話，揮了揮手，離開了。

蘇晚意打車去了好友發來的地址，位置是市郊的高檔別墅區，她按響門鈴，門打開，看到的就是一臉傾頹、眼眶紅腫著，明顯是哭過的好友。

姜棠抱住她，把臉埋在她肩膀上，她沒說話，也沒動，回抱起好友，沒一會，她感覺到肩膀上傳來濕意。

好友哭得無聲無息，身體都沒什麽動靜，她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麽了，只能更用力地抱住她，試圖將溫暖傳遞給她。

不知過去多久，蘇晚意覺得自己險些要站不住，姜棠松開了她，兩人牽著手在沙發上坐下。

姜棠把臉埋進她懷裏，聲音很小地叫她：“蘇蘇。”

“怎麽了？”

“先讓我抱會，一會再說。”

“好。”

她攬著她，卻不自覺地在想，這會，顧臨聿在幹嘛，他們有那麽多的話題可以聊，同學多年，又同在一個國家留學，會有很多共同認識的朋友，見過同樣的世界和風景。他們本該是很契合的同類。

想著想著，就出了神，姜棠叫她：“你怎麽了，感覺你也不開心。”

“今天哥哥和卓靜姐姐一起吃飯，我來找你的時候，他們正相談甚歡。”

姜棠聽到這話，猛地坐起身：“那你怎麽不說，你可以晚點來的，一頓飯吃下來肯定就知道了啊。”

蘇晚意低著頭，目光空視：“我害怕看見那畫面。”

姜棠又抱住她，在她耳邊哭唧唧：“嗚嗚嗚，我們怎麽都這麽慘。”

看她這會情緒像是恢覆了些，蘇晚意問：“你怎麽了？”

“我外公去世了。”

她正想開口安慰，姜棠又接著說：“但是我外公給我留了一大筆錢。”

蘇晚意：......

可以理解你的情緒波動為何如此之大了。

“我爸終於可以把那個女人接回家了，蘇蘇，我再也沒有家了。”

說完這句話，姜棠輕嗤了聲，而後開始跟她講述她家裏的那檔子事。

她之前只知道好友家境應該不錯，直到今天，才知曉了全部。

“我爸，就是那種典型的鳳凰男，大學裏認識了我媽，他年輕時皮相好，我媽又是那種自小在蜜罐裏長大，不知人心險惡，很快就接受了他，外公起初不同意，但是拗不過我媽的堅持，就這樣，他們結了婚，有了我。”

“我爸跟著外公做生意，才剛站穩腳跟，就和年輕時喜歡的那個女人搞上了，我媽每天在家，很快發現了不對勁，她就去鬧，後來她病了，也鬧不動了，外公讓她們離婚，我媽躺在病床上站都站不起來，還不願意。”

“外公沒辦法，就讓我爸搬出去，他其實挺有頭腦的，短短幾年，認識了些人，也積累了一些資源，離開了外公，事業也逐漸風生水起，後來我媽病故，他也會去定期探望外公，但是外公從沒見過他。他之前一直把那個女人和她的孩子養在外面。”

“外公後來年齡大了，身體也不好，也是他負責照顧的，他說無論如何，感謝外公當年的栽培，可他還是在外公剛走就把那女人接了回去。”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對上她的眼睛，姜棠又找補道：“我是說像我爸那樣的鳳凰男都不是好東西，像你哥哥那種，還是很好的，做哥哥，也是人間理想了。”

蘇晚意沒說話，在心裏暗想：顧臨聿是很好的哥哥，可是她有點貪心，不想他只是哥哥。

看她一直不說話，姜棠托著腮，輕呼一聲，看向前方：“講出來這些，心裏好受多了，外公三年前臥病在床，這幾年一直挺痛苦的，到最後，是他不想繼續治療了，外公清醒的時候看到我，會很溫柔地跟我說，我們棠棠不用怕，外公給你留了好多好多錢，沒有爸爸，你也能很順遂地過好這一生。”

“我很小的時候就感覺到，我爸一點都不喜歡我，他看我的眼神，甚至可以說是厭惡，那時候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媽就跟我說，棠棠，你要給媽媽爭點氣，什麽都要努力做到最好，讓爸爸喜歡你，我爸有次無意說，女孩子家，學舞蹈挺好的，我媽就送我來學舞蹈，其實我那時候不喜歡跳舞的，只是不想看我媽失望，就去了。”

蘇晚意問她：“那現在呢？”

“現在也談不上多喜歡吧，只是畢竟跳了這麽多年，很難突然間放下，我還記得我小時候有次參加舞蹈比賽，得了獎，那次外公，我爸我媽都去看了比賽，比賽完，我爸還誇了我，第一次對著我笑，說為我感到驕傲，我高興了好久，後來我才知道那句誇獎大概是看我外公在，並沒有多少真心在的。”

姜棠輕笑了聲：“現在想想，我小時候真傻，傻乎乎地以為我好好跳下去，他就能喜歡我，也能對我媽好點。”

蘇晚意把頭靠向姜棠的肩膀：“都過去了。”

“嗯，都過去了，以後的姜棠，無愛一身輕。”她側頭看著好友雙手交叉往前伸展了手臂，動作舒展閑適，積壓多年的心事說放下，就放下，哪有這麽容易的。

蘇晚意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問她：“今年過年你去哪？”

“前幾年都是在醫院陪外公過得，今年，應該就是我一個人了吧。”

“我到時候看看，年後能不能早點來陪你。”

姜棠把頭抵在她頭上，內心十分熨帖：“認識你真好。”

“認識你也是。”

兩個女孩就這麽頭抵著頭地靠坐在沙發上，靜坐了良久，房間內，一片靜謐美好。

又過了會，姜棠開口說：“蘇蘇，你說，為什麽現在有這麽多煩惱。”

十七歲為什麽會突然有這麽多煩惱，蘇晚意也想不通，“也許等我們到了大學，一切都會好一些的。”

至少，沒有了升學考試的煩擾。老師們也總在課堂上念叨，熬過最後這段時間，迎接你們的將會是美好的大學生活。

十八歲後會是怎麽樣的，大學會有多自由？未知總是能讓人充滿期待。

電話鈴聲響起，蘇晚意拿出手機，是顧臨聿打來的電話，這會兒，卓靜姐姐還在他身邊嗎？

她接起電話，聽筒裏傳來他低冽的聲音：“姜棠怎麽了？什麽時候回來，我去接你。”

她沒有立時應聲，努力聽著手機那端的聲音，想要判斷，他身邊有沒有人。

耳邊能聽到他清淺的呼吸聲，滋滋的電流聲。

還有一道女聲，離得有些遠，只隱約聽到她說著：“...買這個...”

顧臨聿“嗯”聲答她。

這是，情侶間的約會嗎？她心尖麻意傳向四肢，舉著的手機似有千斤重。

努力壓下心裏的酸澀，她說：“哥哥，姜棠情緒不太好，今晚我留在這裏陪她一晚，明天我會自己回去的，可以嗎？”

女孩聲線輕柔，他卻能想象到此刻她不安的眼神亂飄，也許正低著頭，忐忑地等待著他的回答。

顧臨聿站在甜品櫃前，接過店員包好的甜品盒，轉過身朝外走去，他說：“好。”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