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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驚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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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恢覆意識的時候,自己正被打橫抱在誰的懷裏,在一片黑暗中前行。

頭疼欲裂,臉上火燒火燎的發熱,我模糊的記得我好像是發燒了?小幅度地動了動腦袋,我難受地“哼”了一聲,像幼貓孱弱的嗚咽。

“醒了。”頭頂上抱著我的人說道,是飛坦。

“我們……在哪?”我掙紮著道,聲音像是咽在喉嚨裏,低不可聞。

“是密室下面的密道。”庫洛洛沈穩的聲音在身旁響起,他走在我們旁邊。

“看樣子……像是一個古老的遺跡。”他的聲音挺輕松,“別擔心,我們已經安全了。”

“嗯……”我從嗓子裏擠出一聲,難受地閉上了眼睛。

臥槽!為什麽會發燒?!簡直不能更拖後腿!我聽著自己控制不住的急促呼吸,郁悶地想著。肯定是之前好幾次出了汗沒有擦幹,結果被風一吹就著涼了,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倒黴催的……

……我就說我不可能這麽笨,原來是發燒了!

呵呵……哼哼……嗚嗚……

發燒真不是人幹事,我軟趴趴的擡起一只手死命地扯著頭發,試圖緩解劇烈的頭痛,躺在飛坦懷裏氣息奄奄地想著。

懷裏?

“有沒有……受傷?”我斷斷續續地問道。

“庫洛洛的肩膀被砍了一刀,有點影響行動。”飛坦在我頭頂上懶洋洋地道,“我斷了兩根肋骨,運氣還不錯。”

“那我下來……”我嚇了一跳,趕忙道。

“老實呆著吧。”飛坦道,“你確定你能走?”十分懷疑的語氣。

“……辛苦……了。”我只說了兩句話就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真是病來如山倒,只好繼續壓榨傷員。

“飛坦會很快好起來的……庫洛洛也是……”我弱弱地道。

上面突然傳來一連串巨響,像是炸彈爆破的動靜,好像就在我們的頭頂上。對哦,我們在地道裏。我甚至感覺到地道也隨之輕微的晃了兩晃。

剛才好像也是這樣的巨響吵醒了我。這麽大的動靜,地道會不會塌啊?!

我驚疑地睜開眼,看到黑漆漆的地道頂上突兀出現一層透明的罩子。這罩子像一層柔韌的薄膜,閃著隱約的彩光,使得我們能看清頭頂和兩側的墻壁,黑色的巖石雕琢著覆雜的環紋。

那是什麽?

“看到了嗎?”庫洛洛在旁邊看到我睜大眼睛的驚異表情,“是早已失傳的防禦性念陣,這個地方不簡單。別擔心,上面那些家夥破壞不了地道,找不到我們的。”他輕描淡寫地道。

外面的暴力破壞還在斷斷續續地堅持,可以看到透明的罩子後面大塊石磚拼接的墻壁在不斷震顫,卻被間或散發出微芒的保護罩支撐著免於崩塌。

“就快到了,前面有個大廳,我們在那裏停下。”前面突然有人道,是特奧夫。

我這才發覺原來黑暗的密道裏不只有我們三個的腳步聲,只是前面的人一直悶頭趕路不出聲,我才沒有發覺。現在想來,之前應該是特奧夫帶著大家緊急下到密道裏逃跑的吧。“水晶迷宮”一定已經解除了,那些家夥搞出這樣大的動靜,也不知道上面是怎麽個情況。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庫洛洛問道。我想起他之前一身的血,也不知上藥了沒有……

“我也是偶然發現的,大概是流星街出現以前就存在的遺跡。”特奧夫在前面道,“除了我們應該沒有人知道這裏,我也不敢向深處走,只走到過我們現在要去的大廳。”

“說起來,這可真是逃命的好地方。”一個尖而沙啞的聲音突然插口道,我嚇了一跳,這是誰?然後才反應過來應該是賽文。

這家夥從哪裏冒出來的?

正胡思亂想著,前面的人停了下來,一點火光突然亮起,是特奧夫點亮了嵌在墻上的一盞油燈。他動作很快,又接連點亮了墻上的一圈油燈。

搖曳的火光驅散了周圍的昏暗,眼前是一個寬敞的圓形大廳。因為是地下,沒有窗戶,四周的墻壁和拱形的屋頂雕刻滿繁覆怪異的花紋,讓人看著眼暈。地板上有碎石的殘骸,整個建築顯得既妖冶又荒敗。

我們站在大廳的入口處,正對面的墻上有一扇死死緊閉的巨大石門,從地面直頂到天花板,足有十幾米高。石門上好像雕刻著什麽巨幅的壁畫,遠遠地看不清楚,卻透著不詳。

我們都沒有靠近那邊。

特奧夫點完燈,走回離我們進來的通道口不遠的墻邊,在一塊凸起的方形石塊上坐下。埃特之前好像一直是被特奧夫扶進來的,現在坐在他旁邊,身上依舊纏滿紗布,喘著粗氣,看上去糟糕極了。賽文和他們隔著兩個人的距離席地而坐,看上去沒怎麽掛彩。

庫洛洛選擇了和對面三人遙遙相對的一側,也在離入口不遠的地方落腳。他手裏拿著飛坦的劍,現在就順手用那把劍清理出一片沒有碎石的空地,席地而坐。飛坦抱著我跟上去,蹲下來把我放在庫洛洛旁邊的石地板上坐好,然後自己坐在我旁邊。

“謝謝,飛坦。”我小聲說著,將發熱的背抵在冰涼的墻壁上,轉頭看到身邊飛坦蒼白疲憊的臉,嘴角腫了高高的一塊,臉頰上還濺著血跡,狹長的眼眸半闔著,隨著燭焰的搖曳翕動著蛇類一樣冰冷的光。

這樣的飛坦啊。我迷迷糊糊地想著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我的感謝,突然傾過身去,湊到他臉頰上親了一下。

飛坦毫無防備的被我親個正著,上半身受驚似的向旁邊一閃,霍地轉過頭來,狹長的眼睛睜得老大,沙啞的聲音拔高,帶出些許銳音:“你幹什麽?”

“謝謝你啊……飛坦。”我燒得有點迷糊了,徒勞地睜大眼睛,不甚清明地回望他,關切地道:“肋骨……接好了麽?”

“早就接好了!”飛坦飛快地道,神色一板,兇巴巴地道:“不要隨便湊過來!要撒嬌去找庫洛洛!”

我往後縮了縮,很委屈的扁著嘴道:“我沒撒嬌……”

“那也不許……親我!”飛坦有些艱難地道。燭火昏黃,我看得也不是很清楚,不過飛坦的臉是不是比剛才紅了?

我迷茫不解的看著他,眼前的一切都霧蒙蒙的。飛坦目光隱忍地轉到我後面,皺眉道:“庫洛洛,你管管她!”

身後的庫洛洛伸出一只手攬了攬我的肩膀,依稀含著笑道:“她發燒了,恐怕不太清醒。來,莉迪亞……”

我有點聽不明白他們的話,木楞楞的順著庫洛洛攬在我肩上的力度轉身向他靠過去,覺得整個人都昏沈沈的。我好像愈發燒得厲害了,腦袋又疼又脹,像烤熟的紅薯。

半轉過身子,我的視線晃了晃才重新對準庫洛洛。他坐在我左邊,還穿著那件被血浸透的襯衣,臉色是失血的蒼白,顯得眉目愈發黝黑。

我突然想起他肩膀上的傷!瞇著眼睛向下看去,醒目的傷口在左肩,襯衫撕裂了一個大口子,露出深刻的幾乎劈開半邊肩膀的傷痕,還在稀稀拉拉的滲著血珠。

我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只覺得心疼極了。笨拙地湊近到他身邊,伸出手去想握他軟軟垂在身側的左手腕又不敢,覺得頭腦一瞬間又清醒了好多。我緊盯著他的傷口拔不出視線,低柔地問道:“要傷藥嗎?”

“要。”庫洛洛坐正了身子,收回攬在我肩上的右手,垂下來握住我伸出去的手,聲音清明地道:“清水、酒精、紗布、繃帶、外傷藥、消炎藥,還有退燒藥。”

他看向對面特奧夫那邊,揚聲問道:“你們還需要什麽?燒傷藥要嗎?”

“要。再來一點鎮痛的,麻煩了。”特奧夫從那邊道。

庫洛洛握了一下我的手,於是我把以上的藥品重新報了一點,中間兩次漏掉了藥名,被庫洛洛提醒了補上。一陣“劈裏啪啦”聲,瓶裝的礦泉水、酒精、大卷的紗布、繃帶和一盒盒的藥品掉在我跟前的地上。

庫洛洛松開我的手,單手從地上的一堆裏挑出燒傷藥粉的止疼片,再分出部分清水、酒精、繃帶和紗布,輕輕推到面前遠一點的地上。他只用了右手,左手一直垂在身側。我只覺心揪得難受。

對面,特奧夫起身向我們走過來,拿走了分出去的藥物。我這才註意到他的身上也帶了傷痕和血跡,似乎在方才也參與了戰鬥。

我不敢再看庫洛洛慘烈的肩膀,又轉頭去看剛才突然不知道鬧什麽別扭的飛坦。飛坦除了斷了肋骨,倒是沒有什麽嚴重的外傷,身上多是濺上去的血跡。他默默地從地上拿了一瓶礦泉水,擡起眼對我道:“你和庫洛洛換個位置,我給他包傷口。”

我張張嘴,想說我來吧,想想自己虛軟的手,偃旗息鼓了,握了下庫洛洛的手又松開,忙不疊笨手笨腳地向前爬出去,讓庫洛洛挪到飛坦身邊。

我繞了個半圓,坐到庫洛洛左邊重新靠回到墻壁上,恨不得將滾燙的身子整個貼到冰涼的墻壁上降溫。

庫洛洛脫掉襯衫,側過身子背對著我,將左肩送到飛坦面前。

飛坦利落地撕掉外傷藥的包裝,將藥粉倒在庫洛洛肩膀上。

“你放松點,這樣血止不住。”我聽到飛坦道。

“抱歉……我有點控制不住。”庫洛洛道,他的聲音此時到底洩露出些許強撐不住的虛弱。

飛坦道:“要不讓你緩緩?”

庫洛洛道:“沒事,來吧。”

“……把殺氣收回去。”飛坦扯著紗布道。

“……你等一會兒。”庫洛洛有點虛弱地道,“莉迪亞,來一下。”

“嗯?”我撐著墻壁坐直身子,然後蹭過去,坐在庫洛洛身後。

“從後面抱著他。”

“抱著我。”

飛坦和庫洛洛幾乎同時道。

“哦。”我現在的狀態就適合一步一個指令的行動,聽話地伸出手去,從背後抱住庫洛洛的腰,“這樣行嗎?”

“再抱緊一點。”飛坦道。“小心他的傷口。”

我於是向前貼了貼,從右後方抱緊庫洛洛的背,順勢將下巴抵在他完好的右肩上。

我高熱的腦袋有些不太好使,滾燙的臉頰一貼上他頸側清涼的肌膚,立刻舒服得忘了其他,放心地將全身重量壓在了他的身上。

庫洛洛呼吸滯了一下,飛坦卻道:“很好,就這樣。我動手了?”

“嗯。”庫洛洛低聲應道。

飛坦於是將紗布纏到庫洛洛受傷的肩膀上。他的身體靠近庫洛洛的時候,我明顯感覺到懷裏庫洛洛的背部肌肉緊繃了起來,似乎有一瞬間抑制不住的想要反擊。

“唔?”我下意識地雙手用力抱緊了他,不想讓清涼的抱枕掙脫出去。

趁著庫洛洛僵住的間隙,飛坦動作麻利地用紗布裹住庫洛洛的半邊肩膀,然後手一抖,又將繃帶裹在外面,繞兩圈回到前面打了個死結,手輕輕一扯,扯斷多餘的繃帶,向後和庫洛洛拉回到正常的距離。

庫洛洛緊繃的身體這才放松下來,他疲憊的“籲”了口氣,松懈地向後一靠,和我前後倚著。

“差一點就被砍斷了。怪不得你的反應這麽大。”飛坦喝了口水,低聲道。

“是自制力還不夠。”庫洛洛也低聲道。他又緩了兩口氣,然後直起腰來拍拍我還抱在他腰上的手,道:“莉迪亞,松手,讓我起來。”

我依依不舍地松開他,庫洛洛站起來轉回到我的左邊。雖然就是方寸間換個位置,但庫洛洛當然不肯像我那樣狼狽地在地上爬來爬去,而是不辭辛苦地站起來走兩步又坐下,讓還眼巴巴看著他的我直眼暈。

庫洛洛重新挨著我坐下,沒有受傷的右邊肩膀緊鄰著我。他道:“莉迪亞,吃退燒藥。”

“哦!”我慢了不止一拍的反應過來他的話,立刻精神一振——原來還可以吃藥,我都忘了!然後蒙眬著雙眼去地上那堆藥盒裏找退燒藥,在地上扒拉來扒拉去,死活也不能把藥盒上花花綠綠的鬼畫符翻譯成“退燒藥”。

“找不到……”我苦惱的喃喃自語。

“這個。”一只手從地上的一堆藥盒裏拿出一個塞到我手裏。是庫洛洛。

我乖乖地接過藥盒打開,摸出一板藥來,也不多想,手指不太利索地摳出一片胖乎乎的白藥片,直接塞進了嘴裏。

好苦!

我一把抓起旁邊一瓶礦泉水,擰開就想往嘴裏倒……擰、擰不開!我含著藥片想咽不敢咽,想吐又舍不得,抓著擰不開的礦泉水急得差點哭出來。

庫洛洛從旁邊伸出手來,就著我緊抓著礦泉水瓶不放的動作,輕易地單手擰開了瓶蓋拿走,將敞開著口的水瓶留在我手裏。

我趕緊叼住瓶口灌了下去,將已經半溶解的藥片沖進喉嚨,又咕咚咕咚咽了兩口水,幸福地長嘆一聲——總算不苦了!

“哎!”庫洛洛突然在旁邊道。我咬著瓶口擡眼看他,他盯著我丟在地上的退燒藥盒,有點懊惱地輕聲自語:“我怎麽忘了,一片是成人的劑量,應該吃半片。”

我好半天才費勁的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松開瓶子擡起頭委屈地看著他。庫洛洛很坦然地摸摸我的頭以示安慰:“別擔心,這樣就不會燒傻了。”

我皺著眉頭想了半天,腦子裏一片混沌,也就放開不管了,只記得自己已經吃了藥,很快就會恢覆智商了!

真是太棒了!

庫洛洛拿走我手裏的水瓶喝了一口,自己也吃了一片藥,然後將水瓶蓋好放在一邊,對飛坦道:“我守前半夜,你守後半夜?”

“好。”飛坦道,然後靠著墻壁頭一低,抱著他那把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抓回來的劍,片刻也不耽誤地閉上眼睡了。

“你也睡吧。”庫洛洛吩咐道,單手拉著我靠回到墻壁上。

“嗯。”我乖乖地靠到墻壁上閉上眼睛,本已經是強弩之末的意識幾乎立刻散了幹凈。我闔上眼摸索著想拉住庫洛洛的手,他輕輕掙了一下,道:“我得放在外面。”

我一想好像庫洛洛只剩下一只手好用了,只好放開了,又挪了挪身子,直到貼著庫洛洛的肩膀,準備睡覺。

睡覺之前,我最後的意識驅使著我掀開眼皮看了眼對面,特奧夫他們也垂頭靠坐著似乎睡了,只是不知道閉上眼睛的人裏面有誰是醒著的,又是誰在守夜。

從這個角度看去,明顯可以發覺特奧夫和埃特離得更近,賽文和他們還隔得遠了一些。電光一閃間,我想問今天晚上賽文是什麽時候加入我們的?但一時倦怠已極,想著庫洛洛和特奧夫他們總是知道的,也就輕輕放過,重新閉上眼睛,徹底陷入了黑暗中。

即使身體已經熬到極限,這一覺卻完全不像想象中那樣睡得沈穩,似乎一直淪陷在一個接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境裏,不得片刻安穩。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一陣悶雷似的鼾聲吵醒,再睜開眼時絲毫沒有小憩過的放松,反而覺得愈發疲憊。

我之前好像一直靠在庫洛洛的肩膀上睡,現在想要坐起來卻發現脖子完全僵硬了,一動就酸疼得不行。

“怎麽醒了?”庫洛洛在我頭頂上道,聲音輕而清醒。

我心一橫一使勁,總算扳直了腦袋坐起來,向後靠在了石壁上。雖然脖子和半邊肩膀酸痛僵硬,身上疲憊得像是足有幾天幾夜沒睡,但好在頭疼減輕了許多,精神也清醒了一點。

頭頂地面上的爆破早已經停了,從這裏卻還能聽到外面一陣陣若隱若現的尖銳風嘯。地道是通風的,不知從哪裏吹進來的氣流晃動著墻壁上一圈蠟燭,搖曳的火光照在每個人半垂的臉上,忽明忽暗,沈寂晦澀。

時間已經失去了概念,單從似乎沒有消耗多少的蠟燭來看,應該才過了不久。對面,埃特顯然睡得很沈,那陣悶雷似的鼾聲就是他發出來的,一聲接著一聲,吵得人心神不寧。

“吵醒我了……”我轉頭看向庫洛洛,還有點迷糊地呢喃道。

庫洛洛只是擦去了臉上的血跡,卻還穿著那件沾血的襯衣,上面他自己的血現在已經凝結成了深褐色的硬塊,看著就很不舒服。可即使在這樣落魄的境況裏,庫洛洛就是能做到眉眼含潤,貴氣恬然。

“我睡了多久?”我問他。

“不到兩個小時。”庫洛洛側頭看著我道,這個時間比我以為的還要短很多。“接著睡吧。”他道。

“嗯。”我含糊地應著,突然又想到了問他:“你累不累?還撐得住嗎?”

“沒問題。”庫洛洛眉眼不動的道。沒有笑,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是真話?

別開玩笑了,受了幾乎廢掉半邊肩膀的重傷還要守夜,怎麽可能沒事?我也不知哪裏來的焦慮,伸出手去想要試他額頭上的溫度。庫洛洛也沒有拒絕,反而配合地低了低頭,任由我冰涼的手掌按到他溫熱的額頭上。

柔軟的額發劃過手背,掌心下是他眉心烙印一般的十字。我一直不知道這個十字代表什麽又是怎麽來的,這似乎是庫洛洛最大的禁忌。

在保育所的那兩年,有一次有人指著庫洛洛眉心的十字說過什麽,具體的內容我都忘了,只記得之後有一整個下午我沒找到庫洛洛,那是他唯一一次甩開我單獨行動。那天直到傍晚領取食物時他才回來,插隊到我前面,我聞到他身上濃郁到令人作嘔的血腥味,趕緊拖著他出了隊伍,跑到垃圾山裏洗幹凈了才敢回去教堂。庫洛洛洗澡的時候,還有從那以後,我們都沒有說起過這件事。當然後來我也再沒見過那個孩子。

而現在,他任由我虛軟無力的手心遮住那枚刺眼的十字,低頭垂眸的姿態近乎溫順。我無端覺得心中寧靜而柔軟,像泡在一汪暖融融的溫水裏,不想出來,也不想動彈。

不過庫洛洛有沒有發熱我卻摸不出了,畢竟我自己發燒燒得手腳冰涼,摸庫洛洛就覺得溫熱有餘。我收了手,猶豫著要不要再拿自己滾燙的額頭湊上去試試,卻被庫洛洛握住肩膀拉了下來。

“我沒發燒,你趕緊睡覺吧。”他有些無奈地道。看我只是潤著眼睛盯著他看,又補充道:“我吃了消炎藥。”

“……我擔心你。”我低聲道。

“我沒事。”庫洛洛道。他擡眼看著我,又黑又大的瞳仁總是讓他連敷衍都顯得格外誠懇。

“……你不會有事。”我看著他,臉上燒得厲害,連眼眶都在發熱。生病好像確實會使人脆弱,至少以前我不會說這樣的話。寂靜空曠的地下宮殿裏,我把聲音壓得很低,但這絕對是我說過最鄭重的一句言靈,鄭重到用盡我全身的氣力,近乎虔誠。

“你不會有事,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好。”庫洛洛也認真地應道。他總是知道怎樣最快最有效的安撫我。擡手把我的腦袋按下去壓回他的肩膀上,他甚至還輕輕拍了拍,“快睡覺。”

我枕在庫洛洛的肩膀上,心跳地有些失控。這不太對勁,好像少了點什麽?我猛地從他肩上擡起頭,頭被自己劇烈的動作晃得一暈。

等我重新看清楚眼前,就看到庫洛洛微微揚起眉毛看著我。於是我突然想我應該親他一下,卻在湊過去的瞬間覺得親吻臉頰還遠不足以表達我的感情。於是我臨時改變了方向,選擇了我印象中更加親密的地方。

我親在了庫洛洛有些蒼白的嘴唇上。

我依稀看到庫洛洛茫然睜大的眼睛,卻十分認真地把自己燒得滾燙的唇印在了庫洛洛柔軟微涼的嘴唇上。只是貼著,然後輕輕蹭了一下,然後分開,在離開的時候想著這還不夠,又探出還帶著退燒藥微苦的舌尖在庫洛洛的唇上舔了一下,留下一點濕潤的感覺。

親完了庫洛洛,我想了想,覺得該做的都做了,於是就乖乖地枕回庫洛洛的肩膀上,準備繼續睡覺。

庫洛洛的肩膀好像有點僵硬,我挪了挪腦袋,然後滿意地感覺到他放松下來,右手環繞過我,握住我的手臂。

“睡吧。”庫洛洛的聲音難得的有點發飄。

還是太累了嗎?我惆悵地想著,難道言靈不管用了?果然以後小傷還是盡量少用吧。都有抗藥性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這是初吻。

庫洛洛&莉迪亞:說好的暧昧呢?!特麽這也太純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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