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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千層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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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情況?!

我心中一抖,驀地擡起頭,從坑裏踮起腳向外看去——這槍聲好近!

還沒等我把視線對準,一連串炒豆似的槍響已經接連炸開,似乎是一把槍囂張地連開六七下,一聲緊接著一聲,巨響震得人心神不寧,似乎近在咫尺!

伴隨著子彈嵌入木料和玻璃被打碎的聲音,我突然驚恐已極地意識到,這這這,這是誰在雜貨鋪裏開槍!

出了什麽事?庫洛洛和飛坦沒有槍!他們怎麽樣了?!

有那麽一兩秒,我完全僵立在原地無法呼吸,大腦一片空白,艱澀地幾乎無法轉動。我竭力側耳去聽,槍聲已經停了,雜貨鋪裏一點聲響也沒有,仿佛空無一人。我握著鐵鍬木柄的手好像沒有抖,只聽見自己一聲比一聲空曠響亮的心跳聲,剛才運動出的滿頭熱汗已經瞬間變成了冷汗,風一吹透骨的涼。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我得去看看!

不成,我去了也沒用!要是庫洛洛和飛坦被控制住了,就只剩下我在外面了,我不能自投羅網!趁他們還沒有發現我,趕緊先跑掉?

別開玩笑了!跑掉又能怎麽樣?我還能去哪裏找援兵不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沒人能幫我們,現在只有我自己……

庫洛洛和飛坦……還……活著嗎?

我還是得先去看看……也許能做點什麽……

手指僵硬地動了動,輕輕放開手上的鐵鍬,不發出一點聲音地靠在坑壁上。我抖著手,按捺著驚悸而瘋狂的心跳,準備從深坑裏爬出去。

手搭在脖子高度的坑沿上,我突然捕捉到雜貨鋪裏傳來一聲模糊的說話聲。聲音不大,聽不清是什麽,但絕不是熟悉的聲音!

緊接著是腳步聲,向後院走來。不急也不拖沓,很穩的腳步聲,還帶著點懶洋洋,一下一下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

我狠狠地咬住下唇,抑制住將要溢出的驚喘,幾乎是下意識地蹲在了坑裏藏住身形。

這當然沒有用,院子實在不大,墻角下的深坑卻大得醒目。我自己都明白這完全是猝不及防嚇傻了之後的鴕鳥行為。

“找到了。一只小鳥。”

一個帶著懶散和戲謔的冷漠聲音在我頭頂上響起來,在我的僵硬中,一個人跳下來,輕輕松松提著我的衣服後領將我拎了起來。

衣領勒得我難受,失重感裏,我艱難地睜開眼睛看向對面的人,提著我的是個不超過二十歲的年輕男人,褐發,看起來很兇。

我閉緊嘴睜大眼睛看著他。

“居然是個漂亮的小姑娘!”褐發的家夥吹了聲口哨,不見猥瑣只見惡劣。他把我提到和他對視的高度,很惡劣的晃了晃我,“小姑娘,和我去前面。”提著我輕輕一躍就出了大坑,向雜貨鋪走去。

我默不作聲地任他拎著,他沒有束縛住我的手腳,當然我也沒有蠢得貿然反抗,只是扯著衣領斷斷續續地呼吸著,腦袋瘋狂轉動著,卻榨不出任何有用的東西。

早就知道我缺乏急智!簡直蠢死了!

我欲哭無淚,要是庫洛洛就好了!為什麽我這麽沒用……

被褐發的家夥提著進了雜貨鋪,光線驟然一暗——現在外面太陽已經下了山,屋子裏就更暗了。

影影綽綽地,我一眼看到庫洛洛和飛坦面對面地被兩個黑衣人制住了站在店鋪中間,貌似失去了自由,但還都利索的站著,看來沒受什麽傷。我首先松了口氣,然後覺得更不妙了——都來不及反抗就被制住了麽?這說明什麽?!

除了分別站在庫洛洛和飛坦身後的男人,屋子裏還有兩個人,一個逆光站在門邊,高大的身影幾乎堵住了木門,還有一個施施然坐在窗戶下的藤椅上翹著二郎腿,似乎是頭領。

光線太暗了,細節什麽也看不清,我閉了閉眼,聽到頭頂上提著我的人道:“老叔,就是這個小丫頭。”口氣吊兒郎當中透著親昵。

我睜開眼,聽到唯一坐著的人道:“把她放下來。”這回我看得清楚了一點,說話的“老叔”一臉滄桑而精神矍鑠,介於中年和老年之間。

我立刻被放到了地上,倒確實是放而不是扔,可喜可賀。我忙不疊去看庫洛洛和飛坦,他們兩個身上果然是完好的,雖然被雙手反扣、按著脖子不能動彈,但看來既沒有吃子彈也沒有挨揍。此時他們兩個都轉過頭來直勾勾地看著我,飛坦的眉頭皺了一下,庫洛洛臉上沒有表情。

我惶急而無助地看了眼他們兩個,是一點也不知道該怎麽辦的。

眼光掃了一圈,除了坐著、看上去年紀不小的“老叔”和身後的年輕人,另外三個都是剽悍的成年男人,兩個穿著制式的黑衣,一個肌肉盤虬、高壯得像野獸,看上去都不好惹至極。

我突然覺得頭有點疼,鼻腔中嗅到有血腥氣撲面而來。

是心理作用吧。

因為感覺不到念壓,所以在那些所謂高手面前,我其實很少體會到那種令人難以呼吸的恐懼和威壓。然而此刻,在我們小小的雜貨鋪裏,我只是束手站在那裏,就感到臉頰被目光割得生疼,像赤身站在茫茫雪地裏,僵硬而絕望。

於是我本能地確認了這實在是我們前所未遇的強敵,和以前的小打小鬧不一樣。我茫然地想著,大概來硬的是沒有半點贏面的?

可那該怎麽辦?

問題還在於這些人到底是何方神聖,想要幹什麽?

我竭力鎮定一點,猶豫了一下,直覺似乎不會有立時的生命危險,我試探地向庫洛洛走過去。頭皮一疼,腳步邁不出去了,後面的人伸手拽住了我紮在腦後的馬尾辮。

“小姑娘,別動。”身後的聲音懶洋洋的,卻不掩冰冷。

我立刻收回腳。

“現在可以說了嗎,各位找我們有什麽事?”庫洛洛突然道。即使要害制於人手,他的語氣依舊平靜。

“把你們手上的芯片交出來。”“老叔”說道。

芯片!我呼吸一頓。

“……誰說芯片在我們手上?”庫洛洛道。

“我不喜歡廢話。”“老叔”道,隨著他的話,制住庫洛洛的人威脅地收緊了握著他脖子的手,庫洛洛的呼吸立刻困難了起來。

“交出芯片,再說出你們背後的人,否則死。”“老叔”加重了語氣,“不要讓我問第三遍。我不喜歡殺小孩,但你們再不老實回答,我只好先殺一個了。”

庫洛洛背後的人松了手,庫洛洛立刻嗆咳起來。

我感覺五臟六腑都在顫抖,莫名的燒灼一樣的痛感,呼吸急促起來。

天色完全黑了,“啪嗒”一聲,身後的人打開了櫃臺上的座燈。雜貨鋪立刻亮了起來,我看到飛坦熠熠的金眸和庫洛洛咳得漲紅的臉。

“芬克斯,你去後面找。”“老叔”對我身後道。

“是,老叔。”我身後叫芬克斯的褐發青年道。他松開一直扯著我馬尾辮的手,轉身向後院走去。

找什麽?芯片?還好芯片不在這裏。我混亂地想著,等等!芯片不在,但軟盤在!只能祈禱他們不知道暗賬的存在,不會在意軟盤。還有臥室裏那麽多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東西,我的天……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控制不住的露出慌亂神色,我對此毫無感覺,但“老叔”向我看過來,皺紋深刻的臉上沒有表情。他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道:“小姑娘,你來說。”

比起被毫不放松地控制住要害的庫洛洛和飛坦,名叫芬克斯的青年離開後只身一人站在櫃臺旁的我顯得格外自由。然而“老叔”一開口,置身在餘下四個人的目光裏,我頓時覺得壓力山大,一動也不敢妄動。

我不知所措地去看庫洛洛,庫洛洛也看著我,黑眸深不見底。我讀不出他想說什麽,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張了張嘴,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和惶恐。

我知道,我們三個接下來的命運完全取決於我接下來的話。而我甚至不能問為什麽是我。

為什麽不能是我?我們三個,我、庫洛洛和飛坦,我們是一個整體,承擔著相同的責任。不能再躲在他們的羽翼下了,特殊的能力也幫不了我。現在我必須站出來,承擔起拯救我們三個的任務,責無旁貸。

必須成功。

我勇敢地調回目光看向“老叔”,他也看著我,老辣而銳利的目光讓我覺得自己無處遁形。

我張了張嘴,用帶著害怕的語氣說道:“芯片在……在商業聯盟手裏。”

聽了我的答案,“老叔”神色不變,冷聲道:“繼續。”

不甚明亮的燈光下,所有人沈默地註視著我,雜貨鋪裏一時只有我寫滿怯意、微微顫抖的聲音。

我的頭很疼,然而頭腦變得空前清醒。

我咽了口口水,繼續道:“芯片藏在一個帆船模型裏,是我從、從我叔叔……那裏要來的。”我聽到自己有些失真的、細幼軟嫩的聲音艱澀、緩慢地說道,就像一枝嫩芽萬分艱難地鉆破土層,小心翼翼地從泥土裏探出頭來,稍有驚嚇就會瞬間龜縮回去。

“叔叔?”“老叔”追問道。

“就是……養大我的叔叔,一直很……照顧我、我們。”我說道,“那天……叔叔和他的手下起了什麽爭執……我不知道,他們動、動手了,有人死了……”

“老叔”緊盯著我,在藤椅上換了個姿勢。

我緊張得不得了,不過沒關系,這是正常反應。用力吸一口氣,找到聲音繼續道:“死了人,我嚇了一跳。叔叔說沒事的,然後他拿著那個模型想要丟掉。那個模型很新,很漂亮,我一直盯著看,叔叔說……給我拿走。”我露出驚嚇後悔的神色,又道:“我本來說不要的,可是……可是……回來以後,後來飛坦,”我煞有介事地看了眼飛坦,“飛坦把模型弄壞了,掉出芯片。我、我們不知道那是什麽,送回去給叔叔看。然後……叔叔他們又吵起來了。”

“他們吵什麽了?”“老叔”微微傾身,凝聲問道。

“我不知道……”我茫然回憶道,“叔叔說他們……不幹了?什麽對家不仁……他們不……不什麽的。還說要換個、換個……買家。叔叔的手下反對,然後……那個手下突然死了。”我說到這裏,臉不自覺地扭曲,似乎會想到什麽可怕的場面。當然可怕的場面我腦子裏不少,這反應絕對真實。

我帶著恐懼和惡心的神色,閉口不言,驚恐地睜大眼睛看著“老叔”。

“怎麽死的?”“老叔”微微皺眉,追問道。

我受驚小鹿似地眼神一閃,反射性地去看庫洛洛,帶著點求救的神色——我實在忍不住了,好容易有這麽個合適的機會,我也沒指望這一錯眼能交流點什麽,但庫洛洛沈靜的表情仍然給了我莫大的勇氣和信心。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緊張得近乎上不來氣,聽到“老叔”厲聲道:“說!”我反射性抖了一下,立刻轉過頭來卻不敢直視他,只是低聲道:“那、那個人突然、突然爛掉了……”

我覺得眼睛有點花,一陣一陣的眩暈。嗓子咽了一下,我聽到自己帶著渾然天成的顫抖說道:“整個人一點一點的爛掉了……很快就……變成了……黃、黃水……”

化屍水麽,我已經連自己都信了。

我其實不會騙人,因為騙人的時候要先把自己都騙過去,畢竟只有“真話”才不會有破綻。說實話我覺得自己說的挺像回事,但精神壓力好像有點大,頭疼得越來越厲害。

“說下去。”

“……那個人……死了以後,叔叔、叔叔剩下的手下都閉嘴了。然後叔叔讓我把芯片拿走,等街長錘安再來的時候,把芯片交給他。”我“回憶”道。

“街長錘安?”

“是八區的高層。庫洛洛、庫洛洛和他的女兒安吉麗卡關系很好。”我說著咬咬唇,眼神躲躲閃閃地去看“老叔”,猶猶豫豫地道:“然後、昨天,錘安再來的時候,我們就把芯片給他了。”

“昨天?”“老叔”臉上的肌肉動了一下,確認道。

“……是昨天。”我小心翼翼地道,然後似乎生怕他們聽完了殺掉我們的神色,歪著頭絞盡腦汁地想了想,又著急忙慌地補充道:“不過!不過錘安!……錘安好像一點也不驚訝我們把芯片給他……”

最後一句的尾音帶上些許試探,而“老叔”也很給面子地露出感興趣的神色。於是我得到鼓勵一般,咽了口口水,繼續道:“錘安說,還好來得及……還說、還說這次聯盟承他的情……哦,對了!叔叔還讓我帶了話,說……說……”我突然失言似的住了口,受驚地擡起眼掃一圈“老叔”和他三堵山一樣杵在雜貨鋪裏的三個手下,露出一個混雜著懼怕和後悔的神色,抿著嘴想要往庫洛洛和飛坦那邊縮。

這一下動作有點大,頭疼帶得眼睛疼而漲,像是要漲破眼眶,我垂了眼,眼前有那麽一會兒全是白茫茫的雪花。

“說什麽?”

“呦,小姑娘想去哪兒啊?”

“老叔”的逼問和身後帶著戲謔的冷漠聲音同時道。是去了後面搜找芯片的叫芬克斯的青年回來了。

“沒找到?”“老叔”不再急著逼問我,轉眼看向我身後的芬克斯,雖是問句,口吻卻肯定。

“沒有。”芬克斯道,“不過這三個小鬼好東西不少啊,有些老叔你的珍藏裏都沒有呢。我還找到了這個……”他拿著一個什麽東西在手裏上下拋了拋。

我緊張地偷偷側臉去看,那是我下午沒吃的蘋果,個大新鮮……

感受到若有若無的探尋目光,我神經質地解釋道:“是、是叔叔給我的!”

“你叔叔對你很大方啊。”芬克斯“嘎吱”一聲在蘋果上咬了一口,另一只手伸過來又拽著我的馬尾辮,很惡劣地抻了抻。

混、壞蛋!

我剛才向庫洛洛那邊挪的腳步再次被迫停下了。

“你剛才說,你叔叔還讓你帶了什麽話?”“老叔”重新問道。

我不敢反抗,囁嚅道:“叔叔說……說讓聯盟那裏小心一點,至少在明、明晚之前,別讓芯片被人……”我偷眼看他們一眼,飛快地小聲道:“被人搶走了。”

我閉上嘴,緊張地觀察著對面的神色,卻見“老叔”默默聽完,不置一詞,只是漠然道:“都說完了?”

我忐忑地看著他,死命咬著嘴唇,猶豫地點了下頭,又點了一下。

心跳加速,體溫升高,然而血液回流,手腳發冷。腦部所有的神經好像都攪成了一團,拉扯出痙攣樣的疼痛。就像一個等待宣判死刑的囚徒,我精神高度緊張地度過無比漫長的幾秒鐘沈默,後背冰涼。

“哼。頭兒,我們現在怎麽辦?”突然,背對著門抱臂而立,一直門神似的不說話的彪形大漢粗聲道。

我還以為除了“老叔”和芬克斯,其他三個人都是啞巴呢。

“東西在商業聯盟手裏,事情有點不太好辦啊。”“老叔”換了條腿翹著,靠進身後寬大的藤椅裏,輕描淡寫地道。

“就算不和八區硬抗,憑我們的勢力,難道還不能暗中拿回芯片?”那壯漢問道。

“這已經不是拿回芯片的問題。”“老叔”道,“家主的意思,是要借這一次的機會,讓流星街的人都知道哪些人的東西不能動……”他突然收了聲,向我們三個看過來,目光像淬了毒的暗刃。

這刺激了我過分敏感的神經,我渾身僵硬,警惕地看著他。

“要殺了他們?”芬克斯問道。

“老叔”搖了搖頭,道:“拿回芯片的事不著急,八區的打算我也大概猜著了。眼下的當務之急,還是揪出那個敢往家主眼皮子底下伸手的家夥……”他的視線在庫洛洛和飛坦身上轉了一圈,盯在我身上。

“這倒是現成的線索。”

大半夜的,都該睡覺了,我們卻被押送著走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街道上——應“老叔”的要求,我得現在就帶著他們去那個找給我芯片的“叔叔”。

都是信口胡謅,我哪有什麽“叔叔”給他找?

自然是有的。

我默默帶著他們向五金店的方向走去。

在我開口回答“老叔”的問話之前,只是眼神游移的一兩秒時間,我強迫自己想了很多。如果我的腦子是一臺機器,我想我已經能聞到那迸濺著火星的焦糊味兒。

活下來。

我們都要活下來。

“不殺孩子”什麽的屁話完全不值得信任,走出五區就不是孩子了,這是流星街的共識。

那麽……怎麽才能在這些人手裏活下來?

讓他們認為我們有活下來的價值,對他們有幫助。

那麽什麽籌碼能吊住他們的胃口,保下我們的命?

芯片的下落,背後的人。

很好,這兩點我都知道。

芯片的下落,在八區手裏。可八區和我們沒有半毛錢關系,說了我們的價值就沒有了。可如果不這麽說,那該怎麽說?不知道。

背後的人,真正的雇主我不知道,但還有特奧夫的雇傭小隊。把他們招出來,禍水東引,藉此脫身?這不能救我們。那邊三人實力還不如我們,埃特重傷,賽文和特奧夫的念技不明,不能心存僥幸。把他們扯進來無濟於事,因為我們已經是一夥的。那麽栽贓給別人?除了栽給商業聯盟、栽給七區,我根本不知道還能栽給誰,而即使胡亂說了,也不能增加我們保命的籌碼。

完全是死路。

不要慌……不能慌!

那就換個思路。

如果不能徹底脫身,就拖延,拖延到事情出現轉機。

這裏首先有個問題:如果我尋機用言靈定住對方全部的五個人,以庫洛洛和飛坦的實力,有沒有可能脫身帶著我逃跑?如果有,這需要我爭取到多長時間?不知道。這讓我絕望地意識到不了解同伴的實力是多大的失職,又會造成多大的後患。

後悔無濟於事,再換個思路——快快快!

不能控制住全部,就分散敵人!

分兵是不行的,我們三個不能分散。不能讓他們分兵。那就拖更多的人下水?分散他們在我們身上的註意,然後逃跑!

但這裏仍有太多變數,我怎麽敢妄動?

可是沒有時間了!

思維運轉到極限,已經沒有時間了,我再別無選擇。

我們必須動起來,動起來才有希望,哪怕僅僅是一線生機!

最後我控制不住地看一眼庫洛洛,帶著自己都表達不明的疑問。他對我微不可見地點點頭。

就是它了!

生死有命,人生總需要一點運氣。

然後就是幾乎全憑著直覺的一番胡說八道。

我試圖引導著“老叔”以為我們還有幫助他們揪出幕後指使人的價值,並竭力暗示對方的實力,模糊地以為他們會因此選擇集體行動,挾持著我們去找我那個“叔叔”,原型就是我唯一能想到的五金店和特奧夫了。

至於真的帶著他們找上門之後怎麽辦,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我向來只擅長歸納,排斥演繹。

可以說我在絞盡腦汁把事情推動到這一步之後,腦子裏已經完全像是巨浪肆虐過後的海濱,只剩下一片不知所謂的狼藉,再榨不出半點生產力了。只能說是一種完全介乎直覺和幻覺之間的僥幸心理,希冀著或許能在接下來的拖延中遇到事情的轉機……

夜晚的流星街很冷,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街道不聞人聲也不見人影。外面不知何時刮起了風,初夏的涼風吹得我渾身冰冷,也吹散了流星街幾乎終年不散的霧霾,露出天空上稀稀落落的黯淡星子,既寥落又微茫。

感謝於這稀薄的星光,我勉強可以看清腳下的道路和兩側影影幢幢的屋宇。芬克斯拽著我的一條手臂,幾乎是提著我向前大步走去。

我踉踉蹌蹌地勉強跟上他的腳步,心中完全是混亂和絕望的。即使運氣好到事情完全按照了我自己都模糊不清的設想發展,話事人“老叔”決定帶著我們三個“人質”一起連夜去抓捕疑似掌握幕後主使的“叔叔”,我卻絲毫看不到接下來事情的走向以及,我們逃離敵手的機會。

看著旁邊的庫洛洛和飛坦,我覺得自己快要被內心的無力和愧疚逼瘋了。

也許是身高的差距使得那兩個負責挾持庫洛洛和飛坦的黑衣人不方便在行走中再將他們雙手反扣,走在街道上的時候,那兩人都放開了庫洛洛和飛坦,只是緊跟在他們身後很近的位置,不再時刻制約他們的行動。然而看庫洛洛和飛坦老老實實向前走的樣子,顯然那是一個隨時可以洞穿他們心臟的距離。

頭疼的像是要炸開了,身上的熱量伴著虛汗在不斷流失,我的眼前金星亂冒,幾乎看不清眼前。也許是之前頭上出了汗卻沒有及時擦幹,現在又吹了風,我覺得自己大概是生病了。

鼻子齉齉的,我艱難地吸進一口冰涼的空氣,然後本就發木的腦袋像是被誰重重打了一拳,嗡嗡地響。我想不出接下來還能做什麽才能讓我們活下來,我看不到時機,看不到路。

是嘴唇、或許還有全身?我在不自覺的顫抖,想要吶喊,想要崩潰的大哭。

為什麽不能再聰明一點?

為什麽不能想出更好更靠譜的辦法?

我是不是……要把我們三個害死了?

“接下來往哪邊走?”走到丁字路口的老樹下面,拉著我領路的芬克斯停下來問我。

“……這、這邊……”我勉強打起精神,指了指橫向的街道。轉了方向,再走不了兩步,就是五金店。

到了五金店,如果還不能迎來脫身的機會,那就徹底穿幫了。我忍不住想我是不是不應該撒這樣的謊,可如果實話實說,大概剛才就被殺掉了事……

我忍著頭疼拼命扯動腦筋想著一些有的沒的,腳下猛地一絆,身子頓時向下跌去,胳膊卻還被芬克斯扯著大步向前,整個人失去了平衡,狼狽不堪地向地上跪倒。

還沒等我膝蓋著地,芬克斯已經反應很快地一提我的胳膊,單手將我提了起來,雙腳離地,胳臂被拽得生疼,差點脫臼了。

“疼……”我聲音微弱地叫道。

“切,真麻煩!”芬克斯很不爽的將我放回地上,動作不是很粗魯,但我還是感到了一陣重似一陣的眩暈。

我忍不住難受地小聲哼了哼。

“讓我拉著她走吧。”一個沈穩、舒服的聲音突然說道,是庫洛洛。

我心中一動,然後放任自己小聲哭了起來,尚且稚嫩的童音帶著極力壓制的嗚咽聲,顯得委屈至極也脆弱至極。

“嗚嗚……庫、洛洛……哥哥……”我開始還有所收束的小聲抽泣,沒哭兩聲鼻子已經完全塞住了,頭疼欲裂,眼淚唰的就下來了,狼狽地濕了滿腮。

我聽到庫洛洛用平靜而溫順的商量語氣道:“天黑,她看不清路,還是我拉著吧,這樣快一點。我不會做多餘的事。”

“老叔”冷硬地道:“快點,不要耽誤時間了。”

然後芬克斯放開了我的手臂,我狠狠地抹掉眼淚擡起頭,看到庫洛洛站在原地向我張開手臂道:“莉迪亞,過來。”身後站著影子一樣的黑衣人。

我跌跌撞撞地撲過去,一頭栽進庫洛洛敞開的懷抱裏。

勝利會師了。

顧不上想別的,我死命地抱著他,將疼得想剁掉的額頭用力抵在他透著溫暖的肩膀上,半是崩潰半是壓抑地大哭出聲:“哇……庫洛洛……我害怕……”

對不起!我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庫洛洛將我牢牢抱了滿懷,然後在“老叔”不耐的催促中,近乎強硬的拖著我向前走去,嘴唇貼著我的耳朵說道:“噓,沒事的。”

他說著安撫的話,但是冷硬如堅冰,聲音壓得很低,卻透著堅不可摧的篤定。仿佛怕我不夠明白,他扶著我胳膊的手用力緊握了一下,臂骨上鮮明的痛感像一道白電閃過我一片混沌的腦海,讓我有了片刻的清明。

我吸吸完全堵塞的鼻子,張開嘴讓一口冰冷的氧氣直接灌入我的喉嚨,主動邁開腿跟著他的步子向前走去。

五金店應該就在眼前了。

在五金店門前,庫洛洛拖著我停下腳步,身後的腳步也隨之停下。“老叔”負手站在緊閉的木門前,他身旁那個野獸似的大塊頭壓低聲音道:“頭兒,裏面只有三個人,氣息都很弱……”

“老叔”轉過頭來冷冷地看著我們,問道:“你叔叔,有幾個手下?”

“……三個?”我向後靠了靠,猶豫道,“我只見過三個……”

也不知“老叔”信了沒有,只是一揮手,那個壯漢和飛坦身後的黑衣人便“嗖”的一下不見了,瞬間跳上了在五金店的屋頂,不發出一點聲音地踩著瓦片向後院奔去。

“老叔”沒有動靜,依舊站在那裏負手看著緊閉的木門。現在門口就只剩下他、芬克斯、庫洛洛身後的黑衣人和我們三個。飛坦身後的黑衣人去出任務了,他自覺地向我們靠近,把自己歸入剩下這個黑衣人的攻擊範圍。

庫洛洛沒有動作,但抱著我的手難以察覺的放松了,只是虛虛攬著。我們的頭挨得很近,我聽到耳邊他緩慢深長的呼吸,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跑進去兩個不速之客的院子裏一點動靜也沒有,只能聽到耳邊庫洛洛的呼吸聲,我越來越緊張,精神繃張到極致。

驀地一聲槍響,驚破沈寂的夜空。

周圍的氣息變了。芬克斯在“老叔”的默許下走上前去,“嘭”的一聲粗暴直接地踹開了五金店的木門。

院子裏面傳來零星三兩聲槍聲,以及和之前我們店裏一樣的沈默。“老叔”擡腿向一片漆黑的五金店裏走去。

“動手!”耳邊傳來庫洛洛輕急而果決的命令。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被鎖了一個星期,耽誤大家看文了,真是抱歉~

被鎖的理由是“涉黑”,我也是醉了……其實只是文案裏原本跟在“流星街”後面的是“黑道”兩個字而已。不知道以後寫十老頭怎麽算?同人的評判難道不應該另算嗎?如果有熟悉晉江規則的小夥伴麻煩告訴我一聲啊~

下章周日繼續,謝謝大家的支持,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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