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你不可能答應所有人,”外婆說道，“我知道你的服裝生意做的不錯，但村裏人那麽多，你要是答應下來,許多人難免會有落差,諾諾的法子好。”

“是,我之前想岔了，”江慧菊如實道,說著又問了一句,“不過媽你怎麽知道諾諾會開口？”

“以她的性格，連竹制品廠都放不下，更何況是大家的請求,”外婆微笑道，“更何況村裏的人一直以來都還算不錯,只是幫個小忙而已，與其讓村民們病急亂投醫，還不如我們想法子帶出去。”

“我是這麽個意思，”江諾點頭,“這兩年深市的治安比之前稍微好些,但還是不那麽安全,要是由他們一個一個去,萬一出現問題就不好了,還不如聚在一起帶去，這樣的話就算沒有我們在,他們也能安全抵達深市。”

後面許多年裏,深市的打工環境一直都算是不錯的,也有許多人想法子去深市打工。

但不同的人想法不一樣,有的人這會兒就想去，有的人還想再等等，自然就分頭行事了。

這次是正好江諾在家，大家都以為讓江諾帶著去，一定能找到合適的工作，所以就算是現在意向不算很高的人，也會立即被說服。

江諾要女工也不是隨口說說，主要是深市那邊的許多工作還是以流水線工作為主，女工相對來說更耐得住性子，不至於等她介紹過去，卻很快走人的情況。

而且有工作才有話語權這話也不是說說而已，她也希望女工們去了深市之後，能夠有更多的話語權，能夠昂首挺胸過日子。

“這樣也好，”江慧竹說道，“不過老家的人都還算不錯，回頭看看，挑幾個合適的，去我那裏做事也可以，跟廠家的活比，餐飲的活還算是輕松些。”

“其實我原本也是想挑幾個，多了肯定是不行的，”江慧菊道，“要是能挑出幾個能說會道，人也不錯的，讓人也賣衣服也好。”

深市那邊別的不說，就算是江慧菊和江慧竹手裏的活都有不少。

更何況江諾手裏還有一個工廠。

要是想要安排人，可能三四十號人都不成什麽問題，只是他們不可能在老家打包票，要真是在這裏打了包票，恐怕過年這段時間都不得安寧。

後面的幾天時間，也有不少人過來。

江諾對人沒什麽要求，反正帶去深市也是直接送去別的廠裏，直接放出話，只要是女工，她都可以帶去深市。

前提自然是要個人出錢買火車票，要自己花錢吃飯住宿等。

這樣的話放出去，不少人欣喜若狂，但也有人暗地裏多嘴，江諾也是不小心聽到一嘴，有人在說她小氣，明明富了，卻舍不得出火車票的錢。

這樣的話語，她都只當沒有聽見。

反正去不去都由著他們自己，她帶著人去，等到這些人有了去處，後續的事她完全不管。

都是成年人，總不能事事都讓別人負責任。

消息放出，她還特意讓外婆出去來來回回跟村民們說了好幾回，明說了她不會對後續的事負責，不然她還得一個個關心人家的安全，實在是吃力不討好。

說出這番話，她本以為成效不會很大，或者是至少現在來說不會有什麽成效，沒想到很快就有了效果。

每個人性格不一樣，外人不清楚，自家人卻清楚的很。

江諾的話放出，許多打著主意挑了好幾個家裏人去深市的人家都起了想法。

按江諾的說法，只要去了深市找了工作，那是有宿舍和食堂的，平時沒什麽事肯定不需要出廠子，所以只要安安穩穩在廠裏待著，或者只是在廠子周邊走走逛逛，那基本就不可能出什麽事。

可有些人天性不安穩，喜歡到處跑的，或者是人脾氣大，很容易跟人鬧矛盾的，按著深市的情況，出事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大。

左思右想，要真是讓這樣的人去了深市，反倒不好。

索性就把人按在家裏，直接從家裏斷了讓人跟著去深市的勢頭。

江諾是後頭收到一份簡易的名單時，才知道還有這樣的事。

她也覺得這樣好，不鬧事不出事安安穩穩再好不過，不然就算她這時候撇清關系，萬一人家回頭再鬧起來，也是個麻煩。

在這樣的瑣事中，大年三十也很快到來。

江諾一家人回來沒幾天，年貨準備的不算充分，但這一年大年三十，家裏的東西卻多了許多，基本都是村民們送來的。

不都是因為江諾年後要帶不少人離開，主要還是他們回來的時候，給許多人家都送了禮，這些東西算是回禮

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要麽是剪紙，要麽是自寫的對聯，要麽是自制的簡單燈籠。

但這些東西一一放上去，確確實實讓這個年味濃了起來。

這些年形勢放開，各種年節活動也重新興盛起來，基本每家每戶都會準備蠟燭、香、元寶之類的東西。

江諾家裏也跟著走了這一波，並不一定完全相信，就是走個流程，也走個心安。

外婆倒是對此頗有感慨，一邊拜一邊跟江諾說話：“你外公快要走的時候，還擔心我們一家子的日子會過的不好，他走的早，苦頭一直都在吃，好日子卻沒怎麽過過，現在好了，我們可以重新請祖宗，希望他能聽見看見吧。”

拜完，念叨完，外婆站在江諾邊上，微笑著看她，喊了一聲：“諾諾。”

江諾回頭：“嗯。”

外婆依然面帶微笑：“沒什麽。”

說完，她停頓了許久，又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諾諾，過兩天我們一起去給你媽媽上墳吧，也讓你媽媽看看我們現在的好日子。”

“好。”江諾鄭重點頭。

所有人都拜過祖先後，桌上的蠟燭和香被一一撤下，這一頓大餐也正式開桌。

外頭的天色還算亮，這也是本地的特色，年夜飯這一頓，都是從下午就開始吃的。

桌上的餐食比平時要多出不少，這一頓肯定是吃不到的，到年後幾天，肯定也會有那麽幾頓吃的是剩菜剩飯，但這是一個好寓意，意味著他們未來的一年能夠富餘，是對新年的美好期盼。

給江諾媽媽上墳的日子定在正月初二的下午，正好這一天早上的時候，江慧蘭會回來一趟，外婆還是想著要是江慧蘭願意的話，能夠跟著一起去上墳。

這一天早上江諾也跟著早早起來，幫著收拾東西。

江慧蘭一家子來的時間比以往要早一些。

只是剛一進門，她就迫切地說了她的需求：“諾諾，你帶那麽多人去深市，能帶著妹妹也一起去嗎？”

江慧蘭有兒有女，因為江慧蘭跟江慧竹的歲數差，她女兒的年紀也比江諾要小不少，重要的是，江慧蘭的女兒還要差一點才成年。

“未成年不行，”江諾直接拒絕，“誰都不行。”

江慧菊站在邊上，這會兒已經忍不住皺起眉頭。

江慧竹拉著她的胳膊，沖著她搖了搖頭。

江慧菊壓下神色中的不滿，開口道：“怎麽不讓小雯繼續上學？”

“我也想讓她上學啊，可她的成績實在是不好，好不容易才讀上初三，再往上肯定考不上，”江慧蘭皺眉，“她要是成績能好點，我砸鍋賣鐵也要讓她去上學。”

聽到這話，江慧菊的臉色稍微好看了點，看向坐在邊上的女孩：“你想上學嗎？”

“我考不上高中。”女孩低聲道。

“那你就試試中專，成績差一點沒關系，只要能考上就成。”江慧菊說道。

“中專肯定不行，這兩年中專的分數線比高中還要高，”江慧蘭開口，又說起之前的想法，“我們都是一家人，就帶她去深市吧，隨便讓她做點什麽都成，總不能她初中畢業，就讓她在家裏閑著。”

“對，我什麽都能做。”女孩立即開口。

江慧菊皺了皺眉，看向江諾。

江諾想了想，開口道：“中專也好，高中也好，只要你能考上，不要求你成績特別好，拿到高中畢業證或者說中專畢業證，我想辦法給你在深市安排工作。”

現在離中考還有半年時間，江諾提出這樣的說法，也並不是一定要讓她考上。

只要她能堅持這半年的努力，不管能不能考上，只要能讓她看到進步，她都會答應允諾的事，可要是她連這半年都堅持不了，那還是在老家待著比較好。

只是坐在對面的小雯看著卻似乎不是很情願，把目光看向之前一直在說話的江慧菊。

江慧菊一向都聽江諾的，這會兒江諾都說了，她肯定不會拆臺，直接道：“諾諾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要是你能考上，我擔保你畢業後的工資比這回去廠裏的那些人要高。”

她把承諾說出口，主要是因為現在深市廠裏的工資並不算太高。

但聽在江慧蘭耳裏，就是她給了好處，當即就點了頭：“成，那就這麽說定了，你放心，接下來這半年我會盯著她，讓她考上去，你也要說話算數。”

江慧菊點頭：“我從不撒謊。”

江慧蘭露了笑，江慧菊也露了笑。

在這會兒，兩姐妹達成少見的友好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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