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上學,可能沒有那麽多時間管廠裏的事。”江諾對這個所謂的編外指導其實沒有太大的興趣，但她終究在這件事上出了力，不好就這麽撒手不管，但該說的事還是要說清楚,免得回頭再起糾紛。

“沒問題,只要你這邊同意,別的什麽都好說，”李連見江諾有想法,像是生怕江諾會後悔,立即開口，“這樣，我回去說一說,到時候我們簽一個協議，要做不要做的事都寫清楚,免得到時候起沖突。”

李連的歲數其實已經到了退休的年紀，只不過念著廠裏，才會時不時幫著做事，但這是他自己閑不下來的緣故。

要是讓江諾當廠裏的編外指導,該弄清楚的事還是得弄清楚,不然等到時候他沒有了話語權,再鬧出個什麽糾紛來,好端端的一件事反倒變成壞事,那可不太行。

“可以，學校裏正月十六開學,我差不多在十四五的時候會回去,在那之前說定了就成。”江諾給了一個確切的時間。

“好好好,”李連這會兒的笑容顯得格外明顯,好事告一段落，他又說起另一樁好事，從包裏掏出一個信封來，雙手遞給江諾，“這是原先說好給你的。”

信封裏明顯裝的是錢，這一個信封裏的錢比江諾預想中似乎要多一些。

“拿著吧，這本來就是你該得的，”李連看出了江諾的猶豫，主動開了口，“你不知道，這條生產線對我們廠裏，對縣城裏的意義有多大。”

江諾知道李連的意思。

這時候的工廠都歸國有，分到各地那就是各地的財政，如今縣城裏引進一條生產效率極高的生產線，未來工廠的生產效率肯定能得到很大的提升，這對縣政府來說也是很好的一件事。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江諾接了信封。

“應該的應該的。”李連笑呵呵道。

獎勵的事說完之後，李連又開始說起如果江諾作為編外人員需要做的事，其實她要做的也不多，主要是做一些指導的工作，以及往後廠裏遇到生產線出問題的情況，江諾要是可以，也能夠幫著確認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不過說著，李連還是特意說道：“你放心，廠裏該有的人員都有，你需要做的事也不是很多，很少能遇著解決不了的麻煩，我會跟他們說，能不打擾你就不打擾你。”

江諾知道李連的意思，見他說的誠懇，也不介意多做一些：“這回去省城，我遇上了隔壁市機械廠的廠長，我跟他有些小小的機緣，他這回去省城就是為了了解新生產線的問題，不過我想他對於舊生產線應該會有更多的了解，回頭我找機會跟他聯系一下，看他那裏對生產線的使用有沒有好的建議。”

“是那位趙廠長？”李連聽於大爺說起過這事。

見江諾點頭，李連心裏更穩了一些，眼中的笑意也更深：“你比我想象中要有想法，有你這句話，我回去跟大家商量，也能更有底氣了。”

這話落下，兩人對視一笑。

後面沒什麽別的事，又聊了一會兒之後，李連就離開了。

李連走了之後，劉主任就坐到了江諾面前。

江諾擡頭看他。

劉主任笑著在她面前放下一杯茶：“也讓我看看這信封裏多少錢？”

江諾滿足他的好奇心，打開信封給他看。

信封裏是一摞十塊錢，看著大概有二三十張。

“謔，這麽多大團結呢，”劉主任忍不住驚嘆道，“你這筆錢，抵得上許多人一年的工資了，怪不得說讀書好呢，那話怎麽說來著，‘書中自有黃金屋’，果然不假。”

說起“書中自有黃金屋”的時候，劉主任的語氣極盡誇張，導致江諾都被他的語氣逗笑了。

不過也就是打了這麽個岔，很快，劉主任就說起了正事。

“先前跟你說的計劃，你有想法嗎？”

江諾想了下，很快明白了對方的想法：“竹制藝術品的想法？”

“對，也不是我要問你，主要是縣政府那邊也正在推進這件事，”劉主任說著，坐在了江諾的面前，“縣政府那位王主任，你還記得嗎？”

“當然，”那位王主任是江諾少數在高考前送了資料的人，“是那位王主任問？”

“也不算，只不過她是主要的推進者，但她問你主要是想聽聽你這個高材生的想法，”劉主任認真道，“事實證明你腦子是真的好，你看，剛回來就被人拉去幹活了。”

“只是碰巧罷了，”江諾笑了一下，然後說起正事，“我覺得竹制藝術品這個想法挺好的，前段時間改革開放的新聞，不知道劉主任有沒有註意到？”

“這怎麽能註意不到，”劉主任立即道，“這可是大新聞，別說是我了，大家夥都在討論呢，不過初期的話應該也是在摸索中往前走，不知道以後會是個什麽樣。”

“可能會很長一段時間內處於混亂期，”江諾根據她的記憶說道，“不僅世道亂，經濟發展也會比較亂，但總體來說會一直往前走。”

八十九十年代，是混亂的兩個時代，也因此，這二十來年，出現了很多次□□的行動，但同時這二十年也是告訴發展的年代，主要是經濟這塊，發展格外迅猛。

“嗯。”劉主任點了點頭，認真聽她說話。

“對我們來說也是機遇，”江諾說道，“竹制品市場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要是能把銷售鏈打通，這個行業也可以做的很大，要是能早早奠定竹制藝術品的基礎，那就更好了，但這事得政府去把控，我只是表達自己的想法，而且這方面，我不打算深入插手。”

江諾對藝術品這塊了解不是很深，對竹制品的了解更多的只是一次性筷子。

眼下能提的也就是她從記憶中拎出來的未來的發展。

世界的發展不可能由她一個人來推動，她自然不會樣樣插手。

這次管這事不過是因為涉及到大隊，以及因為她最早提出竹制品生意而已。

“你說的是，能做到這一步你已經很不錯了，”劉主任說道，“放心吧，這事會有專人去處理，但你覺得未來會發展好，那應該確實能發展好，走著看嘛，不走下一步誰也不知道後面會發生什麽。”

江諾在供銷社坐了一會兒，眼看著時間差不多，這才在供銷社挑起她來供銷社需要買的東西。

過年要的東西不少，大件小件，零零碎碎十分繁覆，這時候那竹籃子倒是有了用處，只要在裏頭墊上一張報紙，大的小的都能往竹籃子裏放。

不過本來這時候用竹籃子的人家就多，有的人拿竹籃子當禮品盒，正好讓人換掉舊的竹籃子，不然對有些人家來說，估計舍不得特意另外花錢買新的竹籃子。

江諾騎自行車過來，是直接在自行車的後座綁著竹籃的，買完東西全放在竹籃裏，回去也不用單獨拎著。

在縣城把該買的東西都買齊之後，她才騎自行車往回走。

這一路回去，路上碰著幾個大隊裏的人，大多數時候，大隊裏的人都是走路在縣城和大隊來回的，也就是偶爾運氣好，才能坐一趟拖拉機。

眼下該運的貨都運完了，拖拉機也需要維修，自然沒辦法拉人。

在江諾打了招呼離開之後，正在走路的幾人也在說她。

“有自行車可真的方便，你瞧瞧，我們還得走好久呢，人家一下子就過去了。”

“還不重，那些東西都放在框裏，就腳上踩重一點就成，先前我用過廠裏的自行車，江諾這還是騎的慢的，要是快些，從供銷社到咱們大隊，十幾分鐘就可以了。”

“能這麽快啊？”

“能也不能這樣騎啊，要是自行車被騎壞了怎麽辦？”

“就是就是，這樣好的自行車肯定要慢慢騎，可不能快。”

說著說著，有人話音一轉，順著這個話題，瞇著眼笑呵呵地開始說起自家的事。

“再過一年，我們家也打算買輛自行車，正好我家孩子要說親。”

“工業票有了？”

“湊了湊，”前頭的人說道，“家裏親戚多，也有在城裏的，聽說是孩子要說親，都願意湊工業票，不過也是這時候手頭有錢了，再早個一兩年，就算人家有票，我也不敢叫人幫忙湊。”

“這倒是，還是手頭有錢，跟人說話都能重一些。”

“誰說不是呢，我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城裏頭的人日子也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麽好，也就是普普通通過日子而已，好多人家也吃不到頓頓白米飯。”

“別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城裏頭也不是人人都能買上自行車的。”

“哪有這麽好的事，一家有一輛自行車就很不錯了。”

“是這樣，就一大家子人輪著用，那要是我們也能買上自行車，是不是也跟城裏人算是過好日子了？”

“應該算吧，有自行車了哎，不然還能怎麽樣？”

“對，有自行車就很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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