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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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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早一些的時候,大倉找到了九十九由基。

作為一個特級,由基其實相當低調。她既不追求名,也不追求利。整天游離於高專的體系外,不知道在研究些什麽。

這樣的人,要麽是個反社會,要麽是個理想主義者。有時候兩者都是。

由基並不意外大倉燁子的到來。這樣一個憑空冒出的特級,戰力和謀略都是頂級,在短短時間內就整合了咒術界,要說九十九由基沒聽過,那也太假了。

——甚至有些不自量力的人找上了她,試圖鼓動她去和大倉燁子做對。

當然由基絕不會做那麽無腦的事就是了。比起那些老家夥,實際上由基對大倉的印象更好一點,甚至有些期待她能給這陳腐的咒術界帶來什麽新的風氣。

而且當她大倉的術士跟生命力有關後,對她的興趣更深了,一直計劃著要找個合適的時機見她一面,沒想到大倉竟先一步找來了。

由基把大倉迎進門。

並不寬敞的公寓內,換下來的衣服淩亂地擺放著。睡到中午才起床的由基打了個呵欠,一邊自來熟地抱怨著大倉來得太早了,打擾了她難得的睡眠,一邊懶洋洋地把地上和沙發上的臟衣服撿起來塞到了臟衣籃裏。

大倉隨意地掃了一眼房間,沒急著開口,也沒有什麽拘謹的意思,直接在客廳的單人沙發位上坐了下來。

由基和著一杯咖啡走過來,把另一杯遞給了大倉,一邊很突兀地問道:“對了,你喜歡什麽類型的男性?”

頓了頓,由基補充了一句:“或者女性?”

大倉接過咖啡抿了一口,沒有一絲為這個問題動搖的意思。

“聽話的。”她說。

由基撲哧笑出了聲。

“抖s。”由基一邊在對面的沙發位上坐下,一邊吐槽道。

兩個人默默地把咖啡喝完後,由基開始詢問大倉的來意。

“我可沒有跟你作對的意思,如果是來催我做任務的話還是免了。沒空。”

大倉放下咖啡杯:“我只是想來了解一下你的研究進度。”

說到自己的研究,由基興致高了些:“關於咒靈的問題,比起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對癥治療,我認為還是徹底根除病因比較好。”

“天予咒縛?”

由基很高興大倉能夠跟上她的思路,開始滔滔不絕起來:“禪院甚爾,完全的零咒力,身體極致的強化,真是個難纏的男人……”

大倉插話道:“說起天予咒縛,我倒是見過另外一種咒縛方向的孩子。”

“誰?”由基楞了楞。

“那孩子現在還小。”大倉沒有直接說出與幸吉的名字,轉而說起他的術式:“以身體健康為代價,獲得極大的術式施展範圍和咒力輸出。”

由基不太感興趣地聳了聳肩,並不認為這是一個理想的進化方向:“身體太脆弱了,並不適合生存。”

“只是還沒有達到極致。”大倉反駁道:“事實上這宇宙,也有以這個方向進化的生命,到最後完全舍棄了肉/體,以精神體存在,發展出了極其輝煌的機械文明。”

由基笑了:“科幻小說?”

大倉沒有理會由基的嘲笑:“宇宙是很大的,不要被想象力限制住。”

見由基楞住,大倉接著說道:“以宇宙、時空的的觀念看待世界,你會發現,世界的本能是在謀求進化的。而從普通人到咒術師,未嘗不是一種進化。”

大倉的話讓由基蹙起了眉頭:“我以前也見過一個家夥,跟你有類似的想法。”

“羂索?”

由基沒有否認:“他曾經邀請我跟他合作。畢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的目標一致。“

“但是你拒絕了。”大倉肯定地說道。

“是的,我有點看不透他。”由基聳了聳肩:“總之我不太相信他關心人類的福祉。”說著她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或許他是想成神也說不定。”

大倉讚同地點點頭。事實上她也是這麽想的。那個惡心的家夥與其說是在推動人類的進化,不如說是在謀求自身生命本質的躍遷。借由天元融合全人類,達到無所不在,無所不知的境地。

“我不認為以酷烈的手段逼人類進化是好事。”為了避免由基把她和羂索當成一類人,大倉開了個小玩笑:“孩子成績不好,也不至於就要把孩子打死。成績也好,術式也好,這並不是評價人價值的唯一方式。”

“你這想法到不像是個咒術師了。”由基感慨道:“畢竟這是以生得術式為天的咒術界。”

大倉沒有接著討論這個話題,轉而問道:“天元的情況現在如何了?”

“不太好。”由基實事求是的回道:“近期就必須用星漿體置換一次了。”

聽到她用提起一個物品那樣的語氣提起星漿體,大倉有些不快地皺了皺眉,但她也沒有試圖糾正由基的觀念。事實上,整個咒術界都傲慢太久了。

就像以前橫濱的異能者們也會有意無意地忽視普通人的力量,咒術師們在這一點上有過之而無不及。

大倉嘆了一口氣:“或許你們有沒有想過,星漿體其實是一個有著自由意志的人類,而進化的道路其實該由她選擇呢?”

“什麽意思?”察覺到大倉在說一件很關鍵的事後,由基不由直起了身體。

“天內理子,就是世界進化的最後機會。”大倉這麽說道。

——

實際上在第一次試圖融合這個世界的時候,「書」以為五條悟會是關鍵人物。

所以它選擇了導致他被封印的那場關鍵大戰前不久的時間作為切入點。

——當然也有追溯越近的時間越節約能量的意思。雖然不多,但能節約一點是一點。

可惜有時候越想節約,反而有可能導致更大的浪費。

誰能想到,世界進化的關鍵,不是六眼,不是咒靈操使,也不是羂索,不是兩面宿儺。

——而是一名普普通通,沒有任何咒力的少女。

一代又一代的星漿體,被迫與天元融合,沒有人關心少女們的想法。她們是否願意犧牲,她們對這世界有著怎樣的期許。

沒有人關心星漿體是怎樣誕生的,她們為什麽又能和天元融合?

畢竟她們實在是太弱小了。

「書」在以更多能量再次解析了這個世界的本質後,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星漿體是這個世界想要溝通的善意。是世界給人類提供的選擇。

——

大倉把關於星漿體的真相告訴由基後,由基一開始並不願意相信。

但大倉給出的證據實在是太充分了,由基一直在做研究方面的工作,她對自己的理論水平非常自信,她從大倉的給出的信息中找不出破綻,於是在找出更強有力的反面論據之前,她選擇了暫時相信。

這給她的世界觀造成了很大的沖擊。當正視了星漿體的存在後,以前很多講不通的地方都得到了解釋。

就像是她嘔心瀝血演算一個關於宇宙規律的公式時,因為忽略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數點,以至於算出來的結果離題萬裏。

原來自己也在不知不覺間變得傲慢起來了嗎?九十九由基自嘲一笑。

所以在大倉邀請她聯手一起除掉羂索,並且幫忙說服天元的時候,由基沒有拒絕。

她接受了大倉的想法——讓那個女孩,來決定這個世界的進化方向。

這樣的話,即使是天元,也沒什麽好抱怨的吧。

那家夥本來就不關心俗世。而且這是他欠所有星漿體的。

——

薨星宮位於高專忌庫的後面。需要一定的方法,才能在千百道門中找到那道正確的入口。

大倉燁子作為高專的末代校長,對這個方法並不陌生。

眾人很快跟隨她的腳步來到了地宮之內,見到了那顆掛滿了註連繩的巨樹。

長相怪異的天元站在樹前,慈眉善目地和眾人打招呼。

“好醜。”五條悟毫不客氣地吐槽道。

天元的笑容僵住了。

“不要對天元大人不敬。”雖然說著這樣的話,但夏油的話裏也沒流露出多少敬意就是了:“天元大人只是太老了。要尊老愛幼。”

“切。”五條悟不屑地嗤笑了一聲,轉頭看向天內:“餵,你不是真的想要跟這樣的老頭子融合吧?說真的,我希望到時候你的基因能站上風。救世少女天元醬,我感覺這樣會比較有賣點。”

天內默默捏緊了拳頭。

為避免天內怒火攻心以卵擊石,大倉即使地喝止道:“好了,悟。理子不會和天元融合。這點已經談妥了。”

眾人驚訝地看向天元,沒想到長得跟咒靈似的天元點頭肯定了大倉的話:“我已經從大倉閣下的口中得知了世界的真相。如果是天內小姐的選擇的話,無論如何我都接受。”

除了對星漿體的那一絲愧疚,天元會同意,更重要的原因在於,大倉答應過,即使到最後,星漿體的選擇不是他,到時候也有一個世界基石般的存在助他完成生命本質的躍遷,成為另一個維度的存在。

“可以開始了吧?”在旁邊不知等了多久的九十九由基不由催促道。

其他人把目光投向她,雖然早就發現了她的存在,但天元的沖擊感畢竟更強,所以一開始沒人跟她搭話。

“九十九由基?”伏黑甚爾先認出了這個糾纏過他的女人。這個瘋女人看他的眼神像是隨時要把他綁上手術臺切片,想忘記都難。

“特級?”五條悟也把視線投了過去。雖然六眼的視野告訴他這是個強者,但比起天元和大倉,她反而是沒有存在感的那個。

特級咒術師九十九由基,單手抱著一個最多只有五六歲的孩子站在那裏。那孩子全身纏著繃帶,看上去身體狀況不容樂觀。

孩子的懷中還抱著一個透明的蛋糕盒子。五條悟眼尖的認出那是他最愛去的甜品店裏裝草莓蛋糕的盒子。可是此時盒子裏裝的不是草莓蛋糕,而是一個像是人的腦花一樣的東西。綁草莓蛋糕盒子的也不是平常的緞帶,而是被換成了畫滿符咒的封印條。

五條悟臉色青了青,決定一段時間不會再去光顧這家店。

大倉安撫了由基,然後轉身面向眾人,用盡量簡潔的語言,為大家講解起了這個世界「變」與「不變」的關系。

眾人聽完臉色都很難看,五條率先問:“所以你想怎麽做?”

大倉看向天內:“你就是這個世界進化的最後希望。”

天內難以置信地捂住嘴:“我嗎?”

大倉朝天內肯定地點了點頭,然後又繼續跟其他人解釋道:“星漿體是凝結了世界本源的精華,她可以選擇世界進化的方向。”

“一個普通人?”夏油忍不住出聲道。在他看來,讓一個毫無咒力的普通人選擇人類進化方向似乎過於草率了一點。

他從來堅信強者要保護弱者,同時也相信,強者要引領弱者。

他不認為一只羊可以決定獅群的前進方向。

“事實上,普通人才是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或許弱者更能理解世界需要什麽。”大倉不讚同地看了夏油一眼,看他還有不服的意思,大倉沒有讓他繼續說下去。

有的事情,等世界融合了,他自然能夠理解。

大倉接著說道:“可惜大家似乎理解錯了這個饋贈的含義。從來沒有給過這個少女選擇的機會,每一次都不由分說地讓她和天元同化。每一次,都選擇了「不變」……”

“其實,如果有星漿體的存在的話,世界是可以以一種相對不那麽激進的方式進化的——雖然這個過程可能需要一點外力的幫助,一些天時地利人和。”

“這個世界雖然催生出了最後一個星漿體,但也沒有餘力通過星漿體推動進化了,好在……”好在有另外一個世界願意幫忙。為了避免大家在這關鍵時刻生出不必要的戒心,大倉沒把這句話說下去。

因為星漿體少女實在太弱小了,從來沒有人尊重過她的意見。天元等保守派只想利用她,羂索等激進派只想殺死她,所以傲慢的大人物們,從來沒想過世界的方向都在這個少女的選擇之中。

“那我們現在到底該怎麽做?”在聽完大倉的長篇大論後,五條悟最先理解了狀況。

大倉舉起了四根手指:“有四種方向——”

她指了指天元:“不變。”又指了指伏黑甚爾:“極端身體強化的天予咒縛。”指了指九十九由基懷裏的與幸吉:“極端咒力強化的天予咒縛。”最後指了指夏油傑:“與咒靈共存。”

“佛教中有種無漏之體的說法。漏,即是洩漏的意思。人的貪嗔癡怨,時時刻刻從耳目口鼻中洩漏,堆積起來,形成咒靈。所以人類不滅,咒靈不滅。”

“世界嘗試了四種方法維持人類和咒靈的平衡。天元代表結界,把人類和咒靈都壓制下去的暫時妥協。與幸吉代表超脫,預示著人類完全放棄肉/體,遁入世界裏層,用精神操作工具發展文明。夏油傑代表共存,讓人類有機會操縱自己漏出來的咒靈以達到平衡。而伏黑甚爾代表圓滿,把肉/體打造到極致,造成一種偽無漏的狀態。甚爾沒有咒力,但也不會制造咒靈。從此咒力咒靈全都消弭,世界由術式開發轉向人體內藏開發。”

一口氣說完後,大倉指了指他們的腳下:“這裏有一個四象陣,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我從古籍裏找到的,選一個你們喜歡的方位站吧。”

幾個被點名的人將信將疑地分散開來。

大倉抱過與幸吉,把他放到了白虎位,摸了摸他的頭:“再堅持一下下,我保證所有事了結後,你會恢覆健康的。”

與幸吉乖巧地點了點頭。

伏黑甚爾抱著手臂,無所謂地踱步到了青龍位。他覺得今天的事相當怪誕,像是什麽荒誕劇似的,一時間他一個無咒力的廢物,竟然成了世界進化的重大方向之一。不得不說這個故事編得挺有意思的,他也不介意浪費點時間陪大家玩一玩。

夏油傑來到了朱雀位。他在思考一個問題,如果世界上人人都變成了咒靈操使,那世界將會變成怎樣的一種景象。

天元站到了玄武位,倒也符合它長生不死的印象。

最後天內在大倉眼神的鼓勵下走到了陣法的最中心,她顫抖著聲音問大倉:“我應該怎麽做?”

大倉說:“閉上眼睛,在心中默默地想你想要選擇的進化方向就好了。”她朝天內眨了眨眼睛:“不必說出來,給大家保留一點驚喜。”

最後,她看向五條悟:“好了,現在該你表演了。”

“哈?”五條悟指了指自己:“還有我的事?總不能變成人人六眼的世界吧?”說完他打了個寒噤,似乎也覺得自己這個笑話有點冷。

大倉白了他一眼:“亂想什麽呢,陣法需要啟動,快用領域展開。”

“你為什麽不用?”

“我的不行,你的才可以。”

五條悟的額頭冒出青筋,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是不是耍我?你明明!知道!我!不會!”

大倉笑了起來:“你當然會。”說著把剛才從與幸吉懷裏拿過來的的“草莓蛋糕”遞過去:“試試看能不能給你一點靈感。”

五條悟困惑地把那個相當令人厭惡的腦花接過來。不知道為什麽,他剛剛捧起那個盒子,心裏就升騰起一種難以抑制的憤怒與惡心。

盒子在他手裏湮滅了——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用出了術式的順轉與反轉的結合,一個小型的「茈」。

來不及思考自己啥時候變得這麽牛逼了,五條悟下意識地伸出了兩根手指:“領域展開——「無量空處」”

曾經被封印的世界再一次地展開了。

在無量的星空中,一只巨大的眼睛睜開了。無數的信息開始流動。

在眼睛的對面,一本「書」散發出白色的光芒,書頁快速地翻動,所有信息都被「書」記錄了下來。

夢境消失了,薨星宮地下的眾人也消失了,他們全都變成了信息洪流飛入了書頁之中。

大倉來到了那個巨大的眼睛前。走進了看,可以看到那個圓形的瞳孔中間,似乎存在著一座和氏庭院。

大倉心念一動,就來到了庭院的中間。

她擡頭看了看,似乎還能看到藍天上流動的白雲,庭院裏的鈴蘭花滴著露珠,有蜻蜓停駐——一切都這樣栩栩如生。

她脫下鞋子,輕輕地走上納涼的長廊,拉開格子紙門,看到了躺在榻榻米上的“睡美人”。

大倉的臉上掛著微笑,走過去拉開“睡美人”的眼罩,輕聲喚道:“起床了,悟。”

“美人”睫毛顫動,睜開了眼睛,星光落入他眼中。

五條悟睜眼看見眼前的人,沒有任何疑問,也沒有任何生疏,他懶洋洋地爬起來,像一只對自己體型沒有B數的大型貓貓,直接鉆到了大倉的懷裏,把大倉壓得往後一仰,她趕緊一手撐地,一手摟住了他。

五條貓貓伸出雙手摟住了大倉脖子,撒嬌般把頭埋在了她的頸窩,親昵地用臉貼貼,軟軟地喚道:“大倉老師,喵。”

大倉瞳孔地震。

大倉再起不能。

很少有人知道,大倉的死穴有兩個:1、叫老師;2、學貓叫。

五條悟剛醒過來就能憑記憶精準地戳中她的兩個死穴。真是恐怖如斯。

大倉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神志,抖著手把人推了出去:“說正事。”

五條悟不情不願地退了出來,故作乖巧地正坐在她面前。

大倉問了問心神,問道:“世界開始融合了,你想從哪一年開始融合?”

五條悟眨巴了一下眼睛:“你喜歡年上還是年下?”

大倉頓了頓,把這條問題略了過去,接著問道:“如果天內選擇了伏黑甚爾那個方向,你打算變成怎樣?”

五條悟把雙手交叉在胸前,臉上是大寫的拒絕:“大猩猩不可。”

MD這些法爺永遠看不起戰士流——哪怕曾經被打趴下。大倉不滿地翻了個白眼,冷冷地說道:“那行吧,就把目前存世的術式算作異能,等你們醒了就去政府登記,接受我的管轄,別想著搞事。”

五條悟調皮地眨了眨眼:“得令。”

“最後還有一點……”大倉站起來,走到了五條的跟前,伸出雙手捧起了他的臉,在他的額頭上溫柔地親了親:“這麽長的時間,辛苦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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