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真人只是隨手放出了兩個改造人阻擊咒術師追擊的步伐，方便讓它帶走吉野順平進行下一步計劃。

作為一個剛剛誕生於人類憎恨與恐懼的咒靈，真人只能算是咒靈中的“孩子”。它有著孩童的天真的好奇心，還有那種源自原始欲/望的矇昧與惡意。

它本打算好好“玩弄”一下吉野順平這個可悲的人類，博取他的信任，再看看他被背叛時的表情。

講道理，一個看見不明生物殺人還敢追上來的高中生，多多少少帶了點瘋。

不過也不能怪他，誰叫他的“日常”太痛苦了呢。想要逃離這樣的“日常”，想要活在自己幻想中的世界，下意識向往著“非日常”事件來破開這泥沼一般的生活。

可惜非常不幸的是，突然降臨在他面前的“非日常”是真人。

它告訴吉野順平它能觸摸到靈魂，告訴他人類是沒有“心”的，靈魂和肉/體一樣，是可以歸於天地循環的東西，是自然，是本能，是無為。

這一點上真人並沒有欺騙吉野，它是真心這麽認為的。

直到它模糊地感應到，有人把它的“改造人”恢覆了原狀。

改造人這種“雜兵”，真人一般不會特別精密地控制它們。在使用的時候，一般就是在其大腦中植入一個簡單的指令，比如“攻擊眼前的人類”或者“優先攻擊帶有咒力的人類”。

因為改造人基本沒什麽理智，所以太覆雜的指令也是聽不懂的。但真人好歹觸碰過它們的靈魂，對其會有一種模糊的感應，比如“雜兵”的數量還有多少，被敵人消滅了多少。這樣就方便它戰鬥或者跑路的時候，估算敵人的戰力以及需要多少“雜兵”來拖延時間。

這種感應隨著距離越遠，就會越模糊。所以一開始，真人感應不到電影院那兩只改造人的時候，還以為它們是被祓除了。等到把順平忽悠走後，它忽然感到了一種違和，專心再感應了一次，發現了不對。

那兩只“雜兵”，不是被抹消掉了，他們的靈魂還在，卻不是之前被自己改造過的樣子。就像是有人把打碎了的玻璃杯一片一片仔細粘回去了的感覺。

改造人的誕生，是真人通過觸摸靈魂並改變靈魂的方式，像捏橡皮泥那樣，將肉/體捏成了異化的形態。

如果有一個人能把它們變回原樣，那麽她/他的術式一定和靈魂相關。

真人一開始是這麽認為的。

難得碰到一個術式相近的“同類”，真人完全地興奮了起來，好奇心驅使它必須去見見這個“同類”。

至於危險什麽的，它相信自己即使打不過，跑掉應該是沒問題的。

然後它就興沖沖地尋著那兩個改造過的人類的氣息追了上去。

深夜的病房。

咒靈真人的偷襲被早有準備的大倉擊退後，它並沒有急著發動第二次攻擊，而是眼神閃亮地看著大倉，充滿求知欲地問道：“我為什麽觸碰不到你的靈魂？”

大倉笑瞇瞇地回了一句：“你猜？”話音剛落直接發動攻擊，在真人反應過來之前，閃著黑光的拳頭再次逼近了它的眼前。

之前被“黑閃”蹭了一下，已經讓真人受創不小，此時見大倉再次施展出來，它當即意識到她上次的黑閃並不是巧合。可以主動打出暴擊，拳頭上還有一種微妙的寂滅感，可以傷到他靈魂的存在，這簡直是完克它的術師。為了自己小命著想，真人果斷決定跑路。

還以為治愈術這麽強肯定是個奶媽，誰知道是個輸出，不講道理啊。

真人毫不吝惜地放出了自己庫存改造人，試圖延緩大倉的追擊。從她救治那兩個改造人的行為看，她不會輕易放著這些改造人不管。如果她不願意下殺手的話，這些改造人纏住她的時間，足夠真人逃之夭夭了。

看到撲面而來的改造人，大倉不慌不忙地結了個手印：“領域展開——”

艹還會領域展開！咒術界什麽時候多了一個這麽猛的特級？怕不是專門在這裏等著我呢。

真人一看大倉的架勢，就明白自己是落入了陷阱，嚇得變出了雙翅膀，直接撞破了窗戶飛了出去。

展開的領域運轉著「生」的效果讓所有改造人的腦細胞陷入過載宕機的狀態，本來就行動遲緩的改造人幹脆都站在原地不動了。

同時醫院墻壁上的雜草和盆栽突然暴漲，充斥著咒力的植物根莖飛出去纏住了快要逃到領域邊緣的真人。

在真人被絆住的一瞬間，大倉腳下一蹬，如炮彈一般沖出窗外，來到了鳥形真人的上方。

真人立馬變換形態，像流體般從植物的縫隙中脫離，然而沒等它跑多遠，閃著黑光的拳頭又如同從天而降的閃電一般擊中了他。

“再來兩發估計就會死吧。”真人異常冷靜地想到。對於死，它倒沒什麽畏懼的概念。咒靈對生死的感知並不同於常人。

但是它唯一在意的就是，這個咒術師的術式到底是什麽？為什麽自己感知不到他的靈魂，卻又能被她的拳頭傷到魂體。

落到地上的時候，知道這次自己大概在劫難逃，真人反而不跑了，好整以暇地看著大倉落到它的面前，在大倉再次發動攻擊的時候，突然喊道：“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告訴你一個情報如何？”

大倉止住了腳步：“你說。”

“你術式的名字是什麽？”

“「諸行無常」”

“難怪，和我的術式相性也太差了。”真人嘟囔了一句。

一切有為法，念念生滅皆無常；一切法無我，真如法性，本自無為。^

“所以你的靈魂在你的術式作用下可以時時刻刻處於生滅變換中，這才不會被我碰到對吧？”真人有些不服氣地問道。

大倉偏了偏頭：“唔，怎麽說呢？我是屬於不相信靈魂存在的那一派？硬要說的話，物質第一性？”

“哈？”真人難以置信地睜大眼：“你是咒術師誒！如果沒有靈魂，那咒靈算什麽？”

“一種能量聚合物。”

“能量聚合物可以像我一樣具有理智，能夠交流？”

“生命的存在形式很多樣。能量生命體在宇宙中也是存在的。”大倉一臉正色。

“那鬼魂算什麽？”

“我沒見過。如果真的有的話，應該是一種不穩定磁場。”

“……”真人無語了，唯心主義和唯物主義之間有壁。

“所以情報呢？”見真人久久不說話，大倉有些不耐煩的嘖了一聲。

“……如果我告訴你了你能不能放我一馬？”

“你說呢？”大倉露出核善的微笑。

“那我可以幫忙把所有改造人都變回原樣？”

“這個我也可以做到。”

“可是他們沒有醒不是嗎？這是靈魂受創了啊！”

“只是大腦還需要時間恢覆而已。還有一些更微觀的損傷修覆不了只能等他們自己新陳代謝了。”

“……”對她的嘴硬，真人又無語了：“或許有我幫忙醒得更快？”

大倉思考了片刻，點了點頭：“好吧，那先來定個束縛。”

於是真人在生命的威脅下，被按頭定了一個非常嚴苛的束縛。首先真人需要在三天內把所有改造過的還存活的改造人恢覆原狀，保證蘇醒過來與往常無異。然後不許再對普通人下手，包括直接殺傷和使用術式改造，不準主動攻擊咒術師除非自身被攻擊。同時不能把大倉的一切情報用任何方式透露給它的同伴。而大倉要做到的，就是現在放過他且在三天內不追殺它。

這個束縛定下後，真人有些惡意地笑了起來：“連那些像路邊雜草一樣的普通人都要操心，你這人雖然強，但比我想象中無聊。”

“人可以死，但不能以這種方式死。”

“即使是那些會對流浪的老□□打腳踢的社會渣滓？”

“會有法律和秩序制裁他們。”

真人的臉上維持著高深莫測的笑意：“你知道沒有證據吧？所謂秩序，只是一個自欺欺人的幻象而已。”

大倉看著真人，仿佛看到了自己在末世打了十年交道的那只名為“絕望”的咒靈。

“當大部分人相信秩序的存在的時候，秩序就不僅僅是一個幻象。我要做的，只是讓大部分人覺得，秩序仍然值得相信。”因為當秩序真的崩潰，在新的秩序建立起來之前，那種混亂，如同地獄。

“你活得真累。”真人覺得自己好像能稍微感受到面前之人的靈魂了，那是和自由和風之類的完全不相幹的東西，那是海邊被不停沖刷的礁石。

但是即使是穩固如礁石，內部也是有被風化的孔洞的。海風從那些細微的孔洞吹過去，也會讓人感受到自由的微風。

這風由於過於微小柔和，反而讓人覺得難能可貴，甚至忍不住會心一笑。

大倉突然說道：“話說你知道我們之間定下的束縛條件，只允許你把改造人還原，不允許你再動用術式抹除他們的記憶對吧？”

真人楞了一下，突然瘋狂地大笑起來：“你這家夥簡直是魔鬼啊！”

本來它還想著順手抹掉這些人的記憶免得情報洩露呢，沒想到對方早就防著這點了。但對於那些被改造過的人來說，恐怕寧願自己這段時間的記憶完全被抹除吧，那可是回想一下都會精神失常的記憶。這麽比起來，自己竟然算是仁慈的一方了。

“抹除記憶這種事我自己也能做到吧。”大倉攤了攤手，在大腦上動手腳，她自己也是這方面的行家。

“‘好孩子’當然會有仙女教母為他們驅逐噩夢，但是‘壞孩子’，最好還是對社會抱有一點敬畏之心為好，對不對？”

真人有些受不了地打了個寒戰：“如果咒術師的靈魂能生成咒靈的話，你一定會生成一種名為‘抖s控制狂’的咒靈。”這可是連它這種誕生於人類恐懼的咒靈都會感到恐懼的抖s之魂啊！

它之前還以為大倉是那種死板無趣之人真的是太甜了。果然咒術師沒有一個不瘋的。

為了盡快從這個瘋子這裏脫身，真人迫不及待地又完成了之前自己提出的，用情報交換大倉術式名字的束縛。

因為這裏的交換默認是等價的，所以真人交出的情報必須擁有一定價值，如果想要糊弄過去，且不說“規則”會制裁它，面前這個魔鬼也會好好“招待”它的。

在經過仔細權衡後，真人挑選了一個束縛會認同的同等價值情報，告訴了大倉。

大倉擺擺手讓他走了。

看著變為流體鉆入下水道溜掉的咒靈，大倉微微一笑。

“追殺和追蹤可是不一樣的啊，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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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人可以一定程度感知和控制改造人屬於私設。

^即佛教裏的有為法和無為法。根據百科裏的定義略改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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