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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顏不是禍水,心機男才是(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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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姑蘇城南部200裏的湖州郊外。

此時已是嚴冬時節,然而吳越一代水鄉大澤,卻絲毫不見半點北風冷雪,只有野外那漫天鋪地而來的泛著黃的野草,和那不時拂上心頭的蕭瑟淒風,才使人察覺到氣節的變化。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

盡管如此,也只會讓人覺得那是席卷而來的深秋罷了。

吳越一帶雖然地勢低窪,然而卻總有起起伏伏的丘陵遍布野郊,那或高或矮的、或縱或橫的丘陵,很能給人以某種偽裝或者掩蓋。

比如此時駐紮在山腳下的一支規模甚大的軍營。

然而可惜的是,雖然這軍營規模不小,大大小小的軍帳一眼掃過去簡直占據了這整個山谷,可這軍隊的紀律卻並不怎麽嚴整,且不論遠遠地就能聽到從那片營帳中傳來的喧囂吵嚷聲,單是混亂放置的炊具竈臺就足以看出個分曉了。

還有圍坐在營帳外面聚眾賭[分開]博、沸反盈天的將士,也有完全無危機意識反倒踢起蹴鞠來的調皮小兵,甚至不遠處的農戶都能從這軍營附近走過而毫不受阻撓。

這也真是奇了。

這軍隊的主將卻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那是個身披鎧甲,身材異常魁梧高大的男人,男人姓戚,他的臉膛黝黑發亮,皮膚的褶皺裏埋藏著常年征戰沙場的痕跡,一雙粗重的劍眉習慣性地微微皺起,看著行軍地圖的那雙眼睛裏卻透露出安之若素的神態。

他仿佛一點也沒聽到營外的吵嚷聲,只專註地看著掛在營帳內部的行軍地圖,偶爾也會轉過身來,跟身邊一個看起來是軍師模樣的人討論兩句。

兩個人的神態都是那麽的淡然沈靜,偶有那向營外的一瞥透露出些許不一樣的神情。

那個樣子,就像是在等待著什麽人一樣。

外面嘈雜的吵嚷中忽然夾雜了一點急促的、有規律的腳步聲,在戰爭中浴血多年的將軍立即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瞇起了眼睛。

他看了軍師一眼,軍師的神色同樣微微變了變。

果然,沒過多久,那腳步聲愈逼愈近,然後近到帳前,再變成一聲洪亮的呼喊:“報——屬下發現奸細一人,懷疑是越國派來的!”

將軍的臉色一變,眼神登時變得淩厲起來,他朝著那斥候小兵喝道:“在哪兒發現的?還有沒有同夥?!”

那小兵道:“屬下聽從將軍的吩咐,到山脊上瞭望,結果看到那人在山外鬼鬼祟祟的,朝咱們大營靠過來,但就只發現了他一人,沒見到其他人。”

戚將軍點了點頭,冷聲道:“把人帶過來!”

那小兵答了個“是”,忙一溜煙兒地飛奔而去,不多時,便從帳外提進了個人來。

那人雖然身穿吳國士兵的服飾,臉卻是生的,而熟知自己兵士的將軍自知,在自己營中,不可能有眼生的人。

戚將軍冷笑了一聲道:“說,與你一同來刺探消息的還有幾人?都在何處?”

那人雖瘦瘦弱弱的樣子,倒有一股倔勁兒,把頭一擰,一句話也不肯說。

戚將軍與軍師對視一眼,軍師點了點頭,冷笑著對那人說道:“即便你不肯說,我們將軍也會把你的同伴都一一揪出來,那時候等著你們的,可不只是砍頭那麽簡單了。”

軍師的聲音很溫和,然而語氣之中卻透露出一股森森冷意。

那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猛地擡頭對上軍師那雙泛著冷光的眸子,唇一哆嗦,咬了咬牙,橫著心道:“就算你把我們都殺了,憑你們這種散漫的德性,也休想打敗我越國的軍隊!”

將軍看著那人聲嘶力竭的樣子,並不發怒,只是冷冷一笑,道:“來人,把他帶下去!”

“是!”門外的侍衛沖進來喝道,一把抓起那人的臂膀就要往外面押。

“慢著!”戚將軍突然道,他停頓了一下,背著手踱到那人的面前,擺出一個陰冷的笑容,道:“拉的遠一些,省得本將還要聽到越國那些低等人的嚎叫!”

侍衛眉間一跳,忙低頭答“是”,匆匆拉了人出去。

待人遠遠地離帳了,戚將軍才回過頭,對軍師笑道:“先生好計謀,果然如先生所說,越國必然派出奸細來打探虛實,咱們只要裝出這副軍紀散漫的樣子,迷惑那奸細,再偷偷放走了他讓他回去報信,定能讓勾踐那廝信以為真!”

軍師捋了捋自己那飄然的長胡子,笑而不答。心裏卻是另有一番思索。

這多虧了大王和大王身邊的那位施夫人了。

本來以為施夫人本是越國人,定然是心向著越國的,沒想到這次攻打越國卻不遺餘力地獻計獻策,並且言之灼灼地說自己對勾踐範蠡二人的心思性格有所了解,對於他們會做什麽反應,也做了番預測。

這派奸細來打探虛實便是其一,現在看來,這位施夫人所說的果然不錯。

只是……軍師側頭看了看面生喜色的將軍,微笑著搖了搖頭。還是不要告訴將軍的好,否則以將軍的性格,若知道這計策出於一個女子之口,定然會覺得自己顏面有損吧。

天色漸漸沈了下去,天邊的星辰在無一絲燈光的野外顯得格外的明亮,皎月也漸漸地爬上了山頭。

被擒住的那個越國士兵此時正被關在柴房裏,將軍本是命人即刻殺掉他的,可那侍衛居然怠惰到把他草草地關在柴房裏便跟人勾肩搭背地去喝酒去了。

他不禁在內心狠狠地嗤笑,就憑這樣散漫的士兵,怎麽可能打敗越國呢?可惜他竟是無法把這消息報告給範大夫了……

他掙紮著被綁起來的雙手,看著柴房外隱隱透出的營帳的亮光,無聲地嘆著氣。

然而過了大半個時辰,營帳外卻漸漸安靜下來,那亮光也變得微弱了。

士兵瞇起了雙眼。

他們睡覺了?

他蜷縮起被綁的雙腳,蹭著地面艱難地、一點一點地移向柴房的門口,從門縫中往外看去。

果然見外面只有星星點點的亮光,走動的士兵也少了許多。

他的腦內突然閃過一道精光!

如此大好良機,他完全可以偷偷跑掉!

他臉上的灰敗之色一掃而空,那雙細小的眼睛仔細地在四周搜尋起來,終於發現了掩在茅草堆下面的一個碎瓷片。

他嘴邊稍稍彎起一抹笑意,蜷起身子費力地朝那瓷片移過去,終於,手指碰到了那尖利的瓷片,他一下子把它拾了起來!

盡管雙手雙腳都被緊緊地綁著,然而他至少也在軍中訓練過幾年,有了瓷片,他並不費力地就把束[分開]縛住自己的麻繩隔斷了,然後從柴房的窗口破窗而出。

範蠡剛剛從朝堂上下來,一臉疲憊地走至家中,回想著這兩年來和大王越來越激烈的爭執,心裏不由得百感交集。

想當初兩人結識於越國國破之時,還曾經引對方為知音,那麽多年來的政見相合也確實證明了兩人超出於君臣的友誼,然而這幾年來,大王對他的信任竟似乎越來越少了,也不再像以往那般對自己言聽計從了,難道真的是人心易變嗎?

他任由侍女脫下自己的官服,揉著眼睛感慨道。

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陣異動,沒過多久便見闖進一個通身狼狽的人來!

範蠡瞇起眼眸細細一看,原來是自己派出去的人,忙對身邊的侍女道:“你先下去吧。”

那侍女低頭答應,躬身走出了房間,帶上了門,那闖進來的人這才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人,屬下已經探明虛實了!”

範蠡眼睛一亮,忙道:“怎麽樣?”

那人擡頭道:“屬下探得吳軍現駐紮在吳越之間的湖州,屬下也曾深入吳軍營帳,見吳軍軍紀渙散,吳軍將領卻仍然傲慢自大,依屬下所見,吳軍實在是不堪一擊。”

“哦?你說你深入吳軍營帳?”範蠡聽完,微微皺起了眉。

“是。”那人答道:“屬下被吳軍士兵所擒,差點命喪於彼,然而吳軍守備著實松懈,這才叫屬下所幸逃了出來。”

“原來是這樣。”範蠡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道。

夷光果然沒有騙他。

前些日子他收到夷光的來信,信上告知他吳國正向越國進軍,並且必然往西南方向的湖州行軍,然後再繞過河湖,往東南會稽而來,讓他提醒大王。

他本有些不信,沒道理吳國會突然向越國發兵,況且吳國近年來不興兵務,吳王不理朝政,哪有餘力來攻打越國?

所以他派了人日夜兼程去打探虛實,現在看來,吳軍攻打越國,果然是真的,並且果然經過了湖州。

看來是他高估了吳王夫差了。

此人已經耽於美色、廢弛朝政過久,頭腦昏花,估計不清局勢也是有的。

這麽想著,他的唇邊浮現出一個陰惻惻的笑容。

待午後他就進宮將這消息告知大王,想必大王再不會有任何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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