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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亂終棄的沒一個好下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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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命苦的女兒……”崔母一聽完瞿落的敘述,淚水立刻流了滿腮,她忍不住抱住自己的女兒,將她緊緊摟進懷裏,就像小時候女兒受委屈時一樣。

“哎!”崔父從椅子上站起,重重地嘆息了一聲,他背著手在房間裏踱來踱去:“想不到那個一表人才的張珙居然是這樣的貨色,白白耽誤了我們鶯鶯這麽長時間。”

他走到這一對抱頭痛哭的母女身邊,沈著臉道:“都怪你母親當初非說張珙人不錯,就這麽急急地想把你嫁出去——不過也怪我,被那偽君子騙了過去。”說著,他又放輕了聲音:“不過話說回來,我們盡早認識到他的真面目也好,省的鶯鶯若是真嫁過去了,還指不定怎麽受欺負呢。鶯鶯,不哭了啊。”

這番話宛如一陣暖流竄進瞿落的心裏,她眼眶一熱,差點真的掉下淚珠來。

她忙輕輕推開崔母環著她的胳膊,定了定神色,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父親母親,孩兒不孝,讓你們擔心了。”

“女兒此次既已得知張珙的真面目,就一定不會再為他繼續神傷下去,女兒一定會振作起來的,還請父親母親不要再為女兒擔心了,否則女兒會愧疚的。”她說著,後退了兩步,朝這二老深深地行了個禮。

“快起來!”崔父連忙去扶,他看著自己從小就柔弱得仿佛禁不起一點風雨的女兒,如今竟能如此的堅強,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種欣慰甚至驕傲的神色。

這才是他們博陵崔氏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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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落著一席淡雅的月白色衫裙,頭上綰著垂雲髻,鬢間插一支翠色琉璃簪,手搖一把素絹的團扇,倚坐在湖畔的涼亭之中。

彼時夏日傍晚的一陣陣熱風拂過,直叫人心浮氣躁,所幸這亭子有綠柳覆蓋,又臨水,只覺有絲絲涼氣冒出。

瞿落在等張珙的赴約,前兩日她寫了一封信讓紅娘交給張珙,請他務必到兩人之前經常私會的綺水亭中相見。

雖然張珙已經寫下那封絕情信,可是瞿落相信,他一定會來。因為依照張珙那種貪圖名利但又端著架子、偽裝成正人君子的性格,他不會使他自己落入別人的口實之中。

更何況,她在信中還寫了一句足以吸引他前來的話。

“為君明日之前途,妾有一要事相告,請務必前來赴約。”

不管張珙相不相信,他都不會對任何可能事關他前途的信息視而不見的。

果然,瞿落並沒有等多久,就見到一個一身錦衣的英俊男子向這邊走來。

嘖嘖,看來真的是巴結上了禮部尚書,這一身綾羅綢緞的,打眼一看就知價值不菲啊,而照瞿落的了解,張珙自身可是實打實的三代貧農的窮小子。

張珙顯然也看到了瞿落,他的腳步略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過來,只不過臉上的表情卻是不自然得很。

他站在瞿落面前,眼睛卻是瞟向一邊:“等很久了吧……”像是沒話找話,沈默了半晌,他才又道:“我想……我之前的那封信應該都把話說清楚了吧,所以……還希望你能諒解我……”

瞿落不屑地嗤笑一聲,她放下手中的扇子,款款站了起來,搖了搖頭,道:“我今日找你來不是為了讓你解釋信的內容,更不是為了諒解你。”

她頓了頓,一雙眼緊逼著張珙,揚聲道:“而是正式通知你,我們兩個人之間,從此以後再無瓜葛。你無需如信中一般恭維我,更不需要請求我的諒解,本來就是人各有命。你我既無緣分,何必故作不舍之態?”

她看到張珙轉過來,驚訝地瞪大了的雙眸,滿意地笑了笑,道:“難道不是麽?正如你從前所寫的這一封封信一樣,雖字字文采飛揚,但也許你從未付過真心,只是貪圖我的美貌而已。”她瞥到張珙一副想辯白的表情,卻並未停下,反而繼續說道:“如今這些信在我看來,沒了情意,便一文不值,現在,就把它們全部送還與你吧。”

說罷,她拿出用絲帕仔細包裹著的信,遞到張珙的面前。

張珙接過來,他的手有些微的顫抖,他極力抑制住,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絲帕,竟是厚厚的一疊,他抽出最底下的一張信箋,那信箋被疊的整整齊齊,甚至浸染著一股淡淡的香味,想必是收藏它的主人很用心吧。

張珙忍不住擡眼看了瞿落一下,可惜那一向只盯著自己的深情眼眸這次居然看向了別處,他內心不禁湧上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覆雜情感。

他收回了目光,把視線落回到那封信上,信上的落款竟是一年前,那正是他和她剛剛相識的時候——沒想到鶯鶯她居然還保存著那麽久之前的信。

他大略地掃了兩眼,便讀不下去了,那信裏的每一字赫然都飽含著當時自己那快要發瘋般的情思,如今讀來,卻是另一番滋味。

其實說來,他內心深處對崔鶯鶯,還是有感情的,他也曾一度沈溺在兒女情長之中,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好不容易有了機會能夠與京城貴戚韋家結交,甚至韋家大小姐對自己青睞有加,自己豈能因為兒女情長就把前途耽誤在一個落魄世家的女子身上?何況崔鶯鶯雖美,奈何那副總是百依百順,情意綿長的樣子,看得他也有些膩了。

然而今日的崔鶯鶯卻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他本以為今日相會必定要糾纏牽扯一番,沒想到她竟然如此決絕地對自己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昔日那雙美目裏的脈脈情意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本該高興才對,這樣,他就不用費心思去安撫她了,可不知為什麽,他的心裏卻湧上了一陣難以忽視的失落。

這失落,甚至讓他對眼前這個決絕的、他必將永遠失去的女子,產生了一絲懊惱的不舍……

“我今日叫你來,就是為了此事,從今往後,我們兩不相欠。”瞿落看著他微沈的臉色,展開一抹異常燦爛的笑容。

那笑容裏有崔鶯鶯的釋然,亦有瞿落她自己的狡黠與得意。

看得張珙楞在原地。他望著瞿落即將轉身離去的身影,不由自主地喚道:“等等……”

瞿落頓住了腳步,轉身側頭,斜睨著他:“不知張公子還有何吩咐?”

張公子?她以前總是喚自己“張郎”的……聽著瞿落以這種客氣卻疏離的語氣對自己說話,他心裏忍不住一酸。他想解釋,張了張口,喉嚨卻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一般,什麽都說不出。

他又能解釋些什麽呢?正如對方所說,沒了情意,便從此兩不相欠,他又憑什麽要求對方仍如從前那般,對自己深情不改呢。

“無事?”瞿落瞇了瞇眼,問道。

“我……”張珙吞吐了半晌,瞥到瞿落不耐煩的表情,忙道:“你……之前在信中所說的要事,是什麽?”

“哦對了,此種與張公子名利、前途相關的事情,我該一早就說的,讓張公子白著急這麽半天,萬一一不小心忘記了,耽誤了公子的飛黃騰達,我真是死不足惜了。”瞿落滿臉歉意,她連連欠身,向張珙道歉,仿佛真的很對不起他似的。

然而這種舉動看在張珙眼裏,卻更是刺眼,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扶起瞿落。

卻被瞿落冷不丁地躲開了,她再擡頭,唇邊卻帶上了一抹清冷的笑意:“鶯鶯只是一介女流,對朝堂之事也不甚明了,不過看在你我相識一場的份上,有一句逆耳忠言相告。”她頓了頓,繼續道:“公子如今既想要飛黃騰達,與其因為看錯了形勢攀錯了高枝,倒不如自己奮發讀書,考取功名,相信憑公子的資質,假以時日,定能金榜題名,到那時,功名利祿,也不過是手到擒來,公子又何必屈居人下呢?”

張珙所依附的禮部尚書韋斯年雖在目前來看,權傾朝野,然而在這個皇權至上的世界,任何企圖挑戰皇權的人,任何權力欲望無限制膨脹的臣子,最終結局都必將是身敗名裂,何況當今朝堂上那位年輕的皇帝,雖羽翼未豐,野心卻是不小,收拾這些結黨營私的臣子們,是遲早的事兒。

理兒是這個理兒,只怕沈迷在功名利祿誘惑中的張珙,根本看不明白。因此,瞿落雖這樣提醒了,卻壓根兒不指望對方能醒悟,或者說,她就是算準了張珙一定會把她的話當耳旁風,才擺出一副用心良苦、耐心勸誡的模樣。

待到不遠的將來,形勢逆轉,他一敗塗地的時候,再想起來今日崔鶯鶯所言,才更加追悔莫及,苦不堪言。

瞿落的眼角,悄然劃過一絲森然冷意。

一下子被說中了心事,張珙的臉上露出一抹窘色,他定了定神,將目光投向老遠,沈默了半晌,才悠悠長嘆一聲:“鶯鶯,你不懂。”

瞿落勾唇一笑,她搖了搖頭,似是無奈,又似是了然:“既如此,我再沒什麽可說的了,張公子,就此別過吧。”

她說完,最後朝張珙行了一禮,轉身離去,再未回頭。

獨留張珙一人,對著那抹清麗卻決然的背影,呆楞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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