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空一個人去劫法場，不是，去解救因為眼狩令被抓捕的朋友的時候，洛可腦子裏冒出了一個問號。

同為異世之人，洛可在穿越到提瓦特大陸後不久，就遇到了同樣剛剛蘇醒的空。對方在四處尋找失蹤的妹妹，為了確認帶走熒的神明的身份，踏上了尋找七國神明的道路。

無獨有偶，洛可為了尋找回家的方法，同樣試圖向神明請教或者提問。因此，在璃月二度重逢後，他們就幹脆一起出發了。

當然，還有那個跟著空的、名叫派蒙的白色小精靈。

不久之前，洛可和空抵達了第三個國家——稻妻。這個國家在一兩年前，被神明下令封鎖了國家。而不久之前，稻妻的雷神頒布了“眼狩令”，開始搜捕一切擁有“神之眼”的人。

雖然如今的稻妻拒絕無關人等入內，但辦法總比困難多。經過了一番光明正大的偷渡入境，洛可和空成功在稻妻城落腳了。

然後，就在幾分鐘之前，洛可得知了空突然一聲不吭，丟下她一個人跑去劫法場（？）了。

沒想到你這個濃眉大眼的，居然背叛了我們的革命友誼。

雖然嘴上能這麽開玩笑，洛可當然知道其中的危險性。無論是鎖國令還是眼狩令，都是稻妻的神明為了維護“永恒”而頒布的。換句話說，他們現在的做法是與神明相抗衡，是對方試圖維護的“永恒”的敵人。

從茶室的熟人口中問到地點後，洛可當場飛奔了出去。

根據稻妻的規則，所有被繳獲的神之眼，都會嵌入稻妻城的“千手百眼”神像之中，作為建築永恒的磚瓦。而神像所在的位置，在稻妻城中的一片廣場附近。

洛可一路飛奔，恨不得真的飛起來。實際上她是長著翅膀的，生物意義上的那種翅膀。

原本洛可看起來，是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少女。不過，自從她穿越到提瓦特大陸、和空經歷了一段冒險之後，她身體裏擁有的某種力量，不知不覺間顯露出了一部分。

幾個月前，在璃月面對群玉閣上入侵的魔神時，洛可長出了漆黑泛藍的翅膀和鱗片，幫忙打退了不少愚人眾的士兵。

不過至少現在，她還沒辦法自由地控制這股力量。盡管洛可現在只想立刻飛到神像附近，依然得老老實實用兩條腿走路。

最終，當洛可緊趕慢趕、一路趕到雕像所在的廣場附近，入眼是一幕驚險的場景——

空、派蒙和另一個金色頭發的青年正在廣場上，後者是他們來到離島後的朋友，給他們幫了不少忙的托馬。很顯然，這次被繳獲的神之眼，就是屬於他的。

而在他們的對面，站著一個陌生的少年，看起來……

那位少年穿著一身白色為主的狩衣，肩袖處有紫色的甲片，胸前則飾以金色的翎羽。一把雷光四射的長劍被他單手握在手裏，劍尖斜下指向地面，一雙眼中同樣閃動著雷霆之色。

紫電雷光照亮了整個廣場，在引動的天雨中劈啪作響。場面蓄勢待發，但洛可依然楞了幾秒。

然後，她看到那個少年所說了一句什麽。在空微微睜大的眼睛裏，刀光帶著斬滅的氣息迎面而來——

這一瞬間，空和派蒙臉上的表情、托馬張嘴喊了句什麽、陌生少年握著刀的手背，在雷光中被洛可盡數攝入眼中。隨後她回過神來，這些東西仿佛模糊成了一片，而洛可本人已經沖了上去。

隨著距離的迫近，洛可感覺到前胸後背窒息一樣的壓迫感。然後她終於飛了起來，背後劈啪生出一對翅膀，同時一把卷過了托馬和空，順便讓派蒙揪緊了自己的衣服，一帶三飛上了刀光範圍之外的空中。

而少年雷光四溢的雙眸、在雷電中飛舞的衣袖與頭發，成為了唯一能看清的存在。隨後，那雙仿佛不含情感的眼睛，與洛可的視線對上了。

“……”

“……”

撲通。

撲通。

在殘餘的凜冽風聲之中，洛可一行人迅速逃離現場。與此同時，她聽到自己加速了的心跳——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空的聲音好像有那麽一絲的顫抖，“你——覺得你一見鐘情了？”

“嗯。”洛可表情鄭重地點了點頭。

空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洛可，這種事情……”

怎麽想都不太靠譜吧？？？

直到今天，空想起那夾雜雷光的一刀，依然心有餘悸。那位守護“永恒”的雷電將軍，就算不是雷神本人，看上去也絕不是富有人情的家夥。

“沒關系，我跑得很快。”洛可一臉嚴肅地說，“我想找機會去天守閣，看看那位‘雷電將軍’。而且，我們本來就要試著接觸雷神的，這也算是一條路吧。

“所以空，你去過那麽多世界，有沒有學過潛入或者偷窺方面的技能？”

空：“…………”

這天中午，洛可被小夥伴丟出了茶室的大門。

在字面意義上碰了一鼻子灰之後，她摸了摸鼻子，決定自食其力。

空早就知道，洛可是個很有行動力的人。

但他沒想到……對方會這麽有行動力。

一周後的一個下午，當空和神裏家初步合作完畢，再次見到洛可的時候，他的內心充滿了崩潰和不可思議：

“你……你是怎麽，把他給……過來了？”

空與洛可相對而立，前者的目光落在後者的懷裏。那裏被纏……裹……抱著一個少年，衣著與長相並不算熟悉，但空當然不可能記錯。

什麽情況啊？咋回事兒啊？為什麽幾天前拔刀的那個“雷電將軍”，現在居然躺在他的小夥伴的懷裏啊？

他是錯過了多少劇情嗎？？？

“這個，是意外。”洛可回答。

幾天之前，她成功進到了天守閣內，沒驚動任何無關人員。第一次見到“雷電將軍”的時候，對方坐在房間角落的軟塌上，似乎正擡頭看著窗外出神。

發現洛可的時候，他楞了幾秒，不過臉上沒有露出被冒犯的神色，也沒有驚訝或者慍怒：“你是與被通緝者同行的人，為何出現在這裏？”

他的表情太過平靜了，身量又不高，此時看上去就像個出身優渥的少年。洛可楞了幾秒，就像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過了一會兒才說：“我來找你。”

洛可本來以為，對方在看到她之後，很可能會直接動手、或者喊人把她拿下。雖然她有自信跑掉，但還是希望至少能和他聊幾句。

但少年似乎沒有動手的意思：“找我？為何？”

洛可思考了幾秒，最後決定實話實話。錯過這次機會，誰知道下次還有沒有機會：“我好像喜歡上你了，是一見鐘情。”

少年：“……”

這一瞬間，對方的表情就像完全沒聽懂。又過了一會兒，那雙不含雷光的、純粹的堇色眼睛，緩緩睜大了一點。

“……大概是這樣。今天的話，我是第三次過去找他了。不過，在見到他之後，我還沒像平時一樣打招呼，就看到他突然暈過去了。”

“我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之後聽到有腳步聲，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就把他帶出來了。”

回憶著過去幾天的經歷，洛可懷裏抱著個人，老老實實的和空交代完畢。

空：“……”

他不知道自己是該松一口氣，還是感覺更想死了。

剛才一瞬間，他腦補出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甚至在心裏開始自我檢討。而洛可等了一會兒，看空像是失去了反應的能力，於是又說：

“反正人已經帶出來了，在他醒過來之前，最好找個地方把他放下，……”

她剛“下”了一半，突然感覺到了一抹無法忽視的視線。洛可下意識低頭，就發現懷裏的少年……似乎剛剛睜開了眼睛。

洛可：“……”

少年：“……”

也許是錯覺，他看起來居然有些迷茫，堇色的眼睛剔透的像某種晶體。一眼看過去，這個人仿佛只是一個特別漂亮的少年，沒有絲毫的攻擊性。

這種狀態持續了幾秒，然後……少年的視線落在空身上，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說：“你——是那天的闖入者，威脅永恒之人。”

“……”

明明只有這一句話，但這一瞬間，洛可突然產生了一種錯覺：如果他現在能動的話，也許會對著空再次一刀劈過去。

“那個，抱歉啊，”洛可真心實意地說，“但是，你之前突然暈過去了，現在感覺還好嗎？”

少年靜默了幾秒，把視線從警惕的空身上轉開。然後保持著被抱著的姿勢，幾不可聞地點了點頭。

實際上，這位被稱為“雷電將軍”的少年，是名為雷電影的雷神創造出來的人偶，作為守護稻妻“永恒”的刀兵而存在。而雷電雷神本人，則進入了自己肉身中的“一心凈土”，以此抵禦時間帶來的磨損。

但是……自身不會磨損的人偶，偶爾依然需要進行自我修補。確保他依然能夠勝任自身的職責，沒有因為心境或者身體的原因導致變化。

所以，雷電將軍此時的情況，大概可以用一個專有名詞形容——

他短暫地“宕機”了。

洛可之所以這麽清楚，是因為對方直接告訴了她。

她已經發現，這看似不近人情的少年，居然是個有問必答的人。

“永恒之中，不能擁有任何變化嗎？”

洛可很難理解這一點。

“這是‘母親’的意志，旁人無需置喙。”少年回答，“何況，我原本就是不夠完美的造物，絕不能出現任何差池。”

因為出生時的一滴眼淚，雷電影險些將他遺棄。後來他表現出了堅定的意志，才成為了如今的雷電將軍。

沒有價值的東西，只有被舍棄這一種結果，這是他親身的體會。

少年剛剛醒來的時候，身體有短暫的不能動彈。也多虧了這一點，空才沒有被他一刀劈了。

但這種狀態很快就消失了。恢覆了行動力之後，少年側頭看向洛可。

“所以，雖然我個人並不討厭你們，”少年將軍說，“但對於威脅永恒之人，我遲早會斬下第二刀。”

聽到他這麽說，洛可舉起一只手：“這麽說的話，我不算你的‘敵人’啊。眼狩令方面的事情是空在參與，我那天只是去找他的。”

反正空不在這裏，少年看起來也不會在這種旅店裏動手，她怎麽說都行。

欺騙美少年這種事，洛可確信自己是第一次做，但是她發現自己居然毫不心虛：“我只是想見你，最多想見雷神一面。當然，見你是主要目的，見雷神是次要的。”

至於為什麽想見對方，她從來就沒隱藏過自己的心思。

並非第一次聽她這麽說，少年的表情也不像一開始那麽茫然。但他依然不知道說什麽，最後只能憋出一個詞：

“荒謬。”

哪裏荒謬了？洛可一臉迷惑。

少年看懂了她的表情，因此更加難以回答——在過去的幾百年裏，他恪守著自身的職責。作為稻妻人口中的“雷電將軍”，他可以是刀兵、也可以是神明的代行者，但從來不是他自己。

除了出生後那唯一的一滴眼淚，他就只是名為“雷電將軍”的工具。

而現在，洛可的話當然算是大不敬，但少年發現自己沒有任何被冒犯的感覺。至於拔刀……以她方才所言，她確實沒有做出威脅永恒的事。

……沒有吧？

最後，這位活了四百多年的少年人，第一次選擇了落荒而逃。

當然，這位雷電將軍並不知道，這是他第一次對洛可說“荒謬”，但遠遠不是最後一次。

等到後來，旅行者空在一心凈土對上雷神本尊，民眾的願望讓她產生了動搖。在重新思考“永恒”之時，雷電影終於走出了自己對抗磨損的對方。

時隔五百年，第一次親眼目睹稻妻的一切。

而作為永恒守護者的少年將軍，躺在旅店柔軟的床鋪上，感覺自己的大腦和表情一樣空白。

“早上好，”身旁傳來少女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有點啞，“那個，昨晚……”

準確地說，事情是從昨天白天開始變化的。當空被雷神拉入一心凈土的時候，洛可也對上了外面的雷電將軍。

她也說不清發生了什麽，只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靈活，頭腦卻反之的逐漸混亂。最後那一刀醞釀的時候，少年將軍本該像過去一樣斷然斬下，卻不知為何遲疑了一秒。

而就在這一秒的變故中，洛可……由於自身力量達成了質變，長成了一條真正的龍。

然後……

後半段回憶，讓洛可感覺整個人都變色了。她忍不住半坐起來，瞅著旁邊表情冷靜……或者說，看起來冷靜的少年。

“我並不是否認了母親的永恒。”少年對上她的視線，自己都不知道說的話是真心實意，還是因為大腦一片混亂，“只是她現在的想法與過去不同，我不會在這個時候幹涉她的意志。”

洛可：“……”

所以，做完這種事情的第二天早上，你就想說這個嗎？

她很清楚，面前的少年並不是毫無個性的造物。雖然他自稱為人偶，但非要說的話，其實和人類也沒什麽區別。

在這之前，他明明對永恒的事沒有那麽堅定，更像是逼迫自己保持堅定。這會兒偏偏又這麽說，就像他一點都不喜歡她一樣……

嘴好硬啊。

他們都已經這個樣子了，昨天晚上他明明很主動，現在居然在說什麽“永恒”？

洛可決定了，她要用魔法打敗魔法！

“其實，你有沒有覺得，我們一直做這件事也是一種永恒？”少女開始一本正經地瞎扯，同時也是真心實意，“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很想和你這樣在一起了。”

“那種感覺就像是，上輩子、上上輩子、上上上輩子……我們都在一起一樣！”

“這難道不是永恒嗎？”

“不然的話，我們再試試？”

試到你覺得，嗯，永恒了為止。

人偶少年：“……”

聽起來好像有點道理，但又好像哪裏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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