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雞飛狗跳的互相折磨，結束在電流自然消解之後。

無邊無垠的海面上，一艘翻倒的小船在水中飄飄蕩蕩。兩個人影趴在船的一側，一動不動，乍看宛若兩具屍體。

散兵面色雪白，就像被蹂嚳躪過度的小白花。而洛可神情恍惚，臉上慘留著淚痕，仿佛看到妻子被黃毛這樣那樣的苦主本人。

如果不考慮當下的背景，畫面十分的男默女淚。

也許過了幾分鐘，也許過了一個世紀，洛可終於從板子上擡起了腦袋。她的目光逡巡過整塊船板，然後動手扒拉了一下。

板子左右晃動搖擺著，另一個趴在上面的人像不耐煩又像是警覺：“你又要幹什麽？”

“我打算把它修一修。”洛可十分陳懇地說，伸手指向面前的船板。

破洞依然是那個破洞。不過除此之外，此時在船板邊緣、還有某些比較纖細的地方，出現了一些可疑的黑色痕跡。

雖然不久之前，他們差點把彼此串聯成兩個電極。但作為木板的破船，它只是一塊普普通通的木頭。

幸運而又不幸的是，木頭不會導電，但也很難承受過於強大的電流。

於是……現在這塊木板，雖然整體沒什麽傷痕，但明顯變得焦了一些。

如果像之前那樣來一次，會直接變成碳吧。洛可忍不住想，隨後目光落在了船底的窟窿上。

那裏現在多了一樣東西，正是散兵頭上那頂鬥笠。作為剛剛整場事故的起源，它看起來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剛才兩人來回撲騰的時候，不知道怎麽把鬥笠推到了洞裏。圓圓的帽檐不偏不倚卡在了洞口，善惡簾飄在水中，隨著木板搖來晃去。

“說起來這個，”洛可指了指帽子，欣慰的發現散兵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它是用什麽特殊材料做的嗎？”

散兵看向她，一臉“你在想什麽”的表情。

“那股雷電的力量，應該是你身體裏的吧。”洛克實事求是，“如果你放一次電。就會像這樣電焦木頭。那你穿著的衣服，應該也是特殊材料的吧？”

“……”散兵說。

“沒有。”最後他回答，“使用元素力的時候，元素本身不會傷害到自己。”

就像火元素力的神之眼擁有者，附著在武器上的火焰不會燒到自己。使用雷元素力的人或者非人，當然也不會電到自己。

當然，只限於自己用出去的元素力。像是電流落入水中，當然會對所有人產生感電反應。

“哦……”洛可回答。

所以說，就算看起來沒反應，他其實也是會疼的。

所以，為什麽明明知道有水，還要電她啊？

對於想不通的問題，洛可選擇放棄。她看了看卡在船洞裏的鬥笠，又轉過頭，看了看被電焦變形的船底。

“其實之前……本來也沒辦法堵上船底。”她說，“不過，我們可以把邊緣捏扁一點，就像一個木筏，至少能坐在上面。”

散兵：“隨你，可別指望我。”

總之，大概是之前的互相折騰，消耗了雙方大部分的精力。無論是散兵還是洛可，都進入到了一種微妙的事後狀態。

雖然洛可覺得自己是無辜的。

已經微微變形的船板，在沒有任何工具的前提下，其實很難進行精細的操作。不過。由於之前在船身上留下的焦印，一部分木頭反而薄脆了許多。

洛可拿出了童年時謀劃《（對）野豬覆仇記》的耐心，在船板上刮痧了大半天，把凹起來的地方稍微壓平了一點。最後按照記憶，整出來一個像是筏子又不像的東西。

雖然形狀比較難以形容，但她確實成功了。

於是，他們終於能從水裏爬出來了。至少可以坐在木板上，不需要繼續把大半個身體泡在水裏。

另一個好消息是，在船身周圍上下翻動的時候，洛可發現了不少翻著肚皮的死魚，漂浮在木板周圍的海面上。她反應了幾秒，然後想到了剛才那劈裏啪啦一頓亂電。

對哦，魚是可以被電死的。只不過一般情況下，沒幾個人會在海裏邊游邊放電。

意識到這點的同時，洛可的肚子咕嚕嚕響了起來。

洛可：“……”

少女立刻左右開弓，不放過視線範圍內任何一條白肚皮，很快把周圍的海面全部清空了。被電死的魚體積都不大，零零星星有十幾條，在木板上也能堆出一小堆。

洛可一條條看過去，一半是她認識的品種，另外一半不認識。無論是哪一條，看起來都可以吃！

於是，少女迅速動作了起來，撈起最上面的一條魚，徒手撕開了魚腹。這條魚看起來已經被電的半熟了，只流出了一絲淡淡的鮮血。

洛可並沒有讓它流掉，而是直接湊過去，像喝水一樣喝掉了。

帶著腥味的血水當然不算美味，但既然現在不是坐在某個國家的餐館裏，洛可也沒什麽可挑剔的。另一個原因是在大海上，任何血腥味都會迎來追獵者。

雖然無論是她還是散兵，一般的魚類只是送菜而已。但他們現在坐著的這塊木板，可比兩個乘客脆弱多了。

一條無毒的魚類，除了內臟和骨頭，其他部分都可以吃。而魚的眼睛與脊骨中，甚至蘊含了少量的水分。

魚血流幹之後，洛可把手伸進魚肚子裏，掏出內臟後放在了旁邊的木板上。接著她的手指繼續深入，一直觸碰到魚的脊椎。

就像普通人用刀片魚一樣，少女用嫻熟的動作，將一條魚沿著中骨撕成了兩片。

當然沒有刀切的那麽整齊。不過撕完之後，雪白而完整的魚肉攤開在陽光下，看起來有種晶瑩剔透的質感。

她拿著一半魚肉塞進嘴裏，另外一半順手遞了出去。結果拿著魚的手伸在半空，半天沒人來接。

“？”洛可一邊嚼著嘴裏的魚肉，一邊有些困惑地擡起頭。

整塊船板並不大，她和散兵的距離也不遠。此時後者正盯著她的手，沒有動彈的意思，但表情看起來……居然很茫然。

“你，”他的視線和洛可對上了，變得有點難以置信，“想毒死我？”

洛可：“？？？”

洛可低下頭，仔細檢查了一下手裏的魚片，確認是她吃過的一種海魚。何況她嘴裏還嚼著半片，新鮮的魚肉有種微甜的口感，因為是海魚，表皮的部分還有幾分鹹味。

“這個，不是普通的魚嗎？”確認自己沒吃錯東西，洛可更茫然了，“難道說，這個世界的這種魚有毒嗎？”

散兵：“……”

散兵又開始瞪她了，但他偏偏沒有回答“是”或者“不是”。被他這麽看著，洛可也開始不確定起來……

“我不需要吃東西，你自己留著吧。”

就在這個時候，少年突然說。

洛可楞了楞：“誒？”

不需要吃東西？

散兵瞥開了頭，一副懶得和她再搭話的表情。從洛可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還沒幹透的發梢，整個人都透出拒絕的意思。

洛可眨了眨眼睛。然後，她突然想起了流浪者。

最初在須彌雨林遇到的時候，流浪者對於吃的食物，總有種陌生而好奇的感覺。明明自稱一直在四處流浪，卻像是第一天出遠門的少年人。

不過，他確實吃的很少，反而比較喜歡看她吃飯的樣子。後來在須彌城裏，第一次用摩拉買食物，他也是只給她買了一份。

當然，在洛可的堅持下，他依然每一頓都沒有少吃。吃到自己喜歡的東西時，當然也會表現出高興的樣子。

洛可很清楚，散兵或者流浪者，只是“名字”上的區別。在能不能吃東西這方面，他倆應該是一樣的。

所以……

“這裏的魚很多，我一個人也吃不完。”洛可說，“不過，你討厭這種生魚片嗎？”

散兵：“毫無滋味的東西，沒人會喜歡吧。”

“嗯……別人我不清楚，我吃魚片喜歡沾點鹽。”洛可看著手裏的半片魚肉，”不過你不喜歡的話，就算了。”

說完，她把剩下的半片魚肉拿回來，伸到嘴邊咬了一口。

散兵坐在另一邊的木板上，看著洛可吃掉了魚肉，把內臟單獨放在相對幹燥的地方。然後，又將目光落在了下一條魚身上。

撈上來的魚不少，一頓肯定是吃不完的。洛可很快吃了三四條，然後把剩下的魚平放好，打了個飽嗝。

餘光看向坐在旁邊黛藍色頭發的少年，有這麽一瞬間，她覺得兩人之間出現了一捧篝火。

不過，當坐在對面的人轉過頭來，那個幻象就消失無蹤了。

“你好像對於這種狀況，還挺心安理得的。”散兵有些突兀地說。

“？”洛可茫然地看著他。

對方勾了下嘴角，眼中卻並沒有笑意：“沒有想過嗎？看來你對稻妻這個地方，也沒什麽了解。”

稻妻？他們接下來要去的那個地方？

洛可想了想，好像是這樣的。

她穿越的時候是在須彌，聽流浪者講了一點須彌的事，但不多。後來又字面意義上“掉進”了蒙德，在蒙德一共也沒呆幾天。

至於稻妻……她只知道“稻妻有個雷神”，以及“雷神好像不太容易見到”這兩件事。

“哈，果然。”洛可先是呆楞、然後思考、最後兩眼放空的模樣，給了散兵唯一的答案。在發現這一點之後，他好像突然有了點聊天的興趣：

“看上次的情況，有些事情你說不出來。既然這樣，你之後又有什麽打算？”

【“這樣的話，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聽到似曾相識的問題，洛可再次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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