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女孩穿上了那雙一旦穿上就永遠無法脫下的紅色舞鞋之後，就得日以夜繼地不停持續跳舞。

也許，我也一樣，當我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他身上鍍著的那層柔光深深地吸引了我呢。

是啊……米迦爾，你就是我們大家心中的天使啊。

當你第一次來到百夜孤兒院的時候，你眼底那悄然盛開的溫柔深深地虜獲了我，讓我從此不得不穿上刻有你名字的紅舞鞋圍繞著你舞蹈，為你癡迷，為你發狂。

你會將我變成僅屬於你的眷屬嗎？米迦？

吶，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了這最後一頁的我的日記的話，那就太好了呢。

那樣的話，從很早很早開始就在我心底裏萌芽的那份感情，也可以得到一點點的回應呢——不過也許等你發現這本日記的時候，我們，也已經是敵人了。

又或者因為我不斷地思戀著你，想跑去墻外見你，而死在了一個無人知曉的角落。

未來的劫數太大了啊，但是米迦，我不會後悔。

因為我已經把我的心意全都告訴你了。

百夜茜記於XXXX年X月X日』

將已經泛黃的日記翻上，即便是無力地將手擡起遮擋略有些刺眼的日光，但還是從指縫間灑下了淡淡的剪影。

米迦那幾乎沒什麽表情的臉上，自他略微擡眸的一剎那，浮現出了淡淡的哀傷。

只要微微閉上眼睛，那個時候的場景依舊會栩栩如生地浮現在眼前，仿佛那只是昨天才發生過的事情。

茜……那個時候……

沈痛地抖了抖睫毛，米迦將日記本懷揣在懷裏，微抿著嘴唇。

有點不對勁，明明那個時候百夜孤兒院的大家都……因為他那不成熟的計劃而……等等。

日記上確實是茜的字跡沒錯，這點他絕對不會認錯……但是總感覺哪裏不對勁。

將指尖按壓在太陽穴上揉了揉，米迦想試圖從那天的記憶之中找到一些理由來說服自己從那日記中發現的異樣。

可是偏偏想要去找尋，卻一點痕跡，甚至一點印象都記不起來。

哎——還是先回去好了，去找真綾才行。

米迦那麽想著。

“米迦爾閣下？”倚靠在石柱後方的侍從疑惑地出聲問道。

“……怎麽了嗎。”

“是需要新鮮的人血嗎？”

米迦剛剛還浮現隱隱哀傷的臉龐一瞬間被陰影所籠罩。

“不，我並不需要。”他的語氣一轉直下，本來還有些起伏的語氣一下子冷淡到空氣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回去吧，米迦。”實在是看不下去這麽僵硬的場面，拉庫斯先出聲道，雷奈一句話都沒說，已經縱身一躍，輕輕落在地上，先朝著不遠處帳篷群的方向走去。

“啊，雷奈真是的，每次都這樣。”拉庫斯滿口抱怨，隨後他語鋒一轉，對向了米迦，“吶，百夜米迦爾。”

米迦靜靜地看著他，冰藍色的眸子裏一片寧靜，因為他正坐在臺階高處，況且也有石柱遮擋了些陽光，也因此光與影交織在他那張精致秀氣的臉龐上。

“你還是一如既往一樣啊，如果不是公主殿下的事情你根本就不會變一變你的表情，哎，總是撲克臉。”拉庫斯有意無意地說道，“吶，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沒有感情。”

“……”米迦微微皺起眉。

“拉庫斯。”雷奈回過頭來，看了眼氣氛莫名奇怪起來的兩人，“她不見了。”

“說起來，剛剛一直沒看到公主殿下呢，她跑哪去了？”

**********

篝火發出“哧哧”的火花跳動的聲音。

感覺整個身體都溫暖了起來，真綾將臉埋在雙膝中，將身體蜷縮成了一團。

“怎麽了嗎，小真綾，是很冷嗎？”柊深夜此時已經將白色的手套脫下，與此同時脫下的還有他那黑紅相間的軍用制服，而軍服上則是別著不少金色綬帶和勳章。

“……不，沒事。”真綾將頭擡起來，伸手將披風的搭扣解開來，“我剛剛在尋找一樣東西而已。”

“嗯？是指呼喚你的聲音嗎？”柊深夜剛剛已經從真綾口中得知了一些事情，柊深夜也不難猜想此時真綾正在苦惱什麽。

比如說她現在一旦缺血就很容易般透明化的現狀，以及，一直在夢中和偶爾她放空思想時所聽到的呼喚她的聲音。

真綾沒有否認地點了點頭。

“哎——”

“對了，深夜哥哥，請務必告訴我，這到底是誰的墓？……”

內心突然間咚咚咚地猛烈跳動了起來，真綾咬著下唇，將右手搭在左胸口，隨後默默地抓緊胸口的衣服。

“哎，那我可真苦惱呢。”柊深夜擺出了一副有些猶豫的神色，“暮人哥跟我說，如果有一天真正的你還活著，一定得親手嘣了你呢，或者是把你帶到柊家去。”

突然間打了個激靈，真綾彎下了眉，神色有些不悅：“深夜哥哥你這是什麽意思。”

“這到底是誰的墓地，我想小真綾以後就知道了呢。”柊深夜從褲口袋中拉出了金色的鏈子，鏈子的末端系著一個刻著繁覆花紋的金色懷表。

按開了懷表的蓋子，柊深夜看了眼時間，隨後笑道：“時間不早了，嘛，對於人類而言。”

真綾看著他站起來，眼中愈發地聚集起來濃濃的戒備。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啦，我是肯定會保密的，關於你還活著這件事。”

“……真的？”真綾舒展開眉，不確定地問道。

眼前的少女仿佛和那個穿著與自己相類似的，卻是深綠和黑色相間的軍服的少女的容顏——重疊在了一起。

柊深夜在心中默默地嘆了口氣。

你會在天堂見證這一切吧，真白。

她會為你討回一切公道的。

“嗯，一定，我起誓。”

驀地憂郁的藍色眼眸讓真綾有一瞬間的思想放空。

柊深夜就那麽站在秋風之中，軍服外套褪去的那件襯衫也因為秋風拂過的關系，而變得十分淩亂，連同被風刮起的，還有他白色的頭發，在月色之下仿佛在一根根閃著光，和他認真的神色相映。

看起來根本就不像為了哄騙她而說出的話。

“……謝謝你，深夜哥哥。”真綾一瞬間嘴角微揚，朝他漸漸遠去的背影輕聲說道。

而那天拉庫斯、雷奈以及米迦找到真綾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快破曉的時候了。

漫步在清晨的微風裏，清爽的味道撲面而來。

啊，自從成為了吸血鬼之後，完全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之快呢。

**********

“那個，克魯魯……關於之前在上位始祖會上提到的那些……”

在吸食到克魯魯的鮮血後，米迦因為缺失人血而造成的身體疼痛也得到了緩解，他捂著胸口喘了口氣，調整了下呼吸，隨後開口道。

“啊，那些嗎。”克魯魯挑了挑眉，神色漸漸凝重了起來，“對，確實，是我存在了私心，本應在八年前，‘終結的熾天使’的所有實驗體都應該要被我殺死才對。”

米迦心裏陡地一驚，繼續問道：“那麽那個時候，在克魯魯你要將我變成吸血鬼之前所說的……”

米迦顯然已經意識到了，一旦要接受真相的話，勢必會特別殘酷……

“米迦爾，你就真的那麽想知道這個事實？”不似之前他問的時候，克魯魯總會把這個話題帶過去，她這一次露出了些許的猶豫，隨後，她像是想到了什麽，嘴角微微上揚。

“嘛——也確實不是不可以告訴你。”克魯魯的開叉披風緩緩順過臺階，隨著她一起慢悠悠地重新坐回王位上，“然後等我發動了名古屋那場戰爭的時候，你就趁亂把優一郎帶回來吧，這是我給你的機密任務。”

“但是……小綾她……”

“這場戰鬥那個柊家恐怕會對真綾出手的吧，怎麽說之前他們認為失敗的實驗體身處在我們吸血鬼都市的環境之下變得可使用了，自然是要奪回——”

米迦忽然輕笑起來，嘴角勾起一抹嘲諷，“那群骯臟不堪的人類，利用了小優不說，這次連小綾都不放過嗎。”

“這種事情我絕對不容許。”

“你有這份心就好了，不過……”

“現在最重要的是，得要阻止真綾尋求真相。”克魯魯一手晃著酒杯中的鮮紅若有所思，“如果她主動跑出桑古納姆而到那個墻外的話，那麽可就麻煩大了。”

“所以我給你另一個任務，不過這個任務對你而言應該是可以做到的，要看住她，別讓她接近聯通人類世界的出口。”

『這也許是我的私心，就算我怎麽封印對你的思念，我還是會時常忍不住想跑到墻外來見你。吶，米迦你是否記得那個時候大家都非常需要你的時候呢？但是現在大家都不在了，也許只剩你和我，也許優也還在。

但是現在的我啊，卻恨不得在把你找到之後把你藏起來呢，我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你，我想讓你的曈中只映出我的臉龐。

米迦，等我來找你哦，因為我需要你，最需要你了。』

真綾合上了先前還攤在桌上的日記，微瞇起了眼睛。

這日記內容有點不大對勁，字跡看起來像是女孩子的字跡，也許是百夜茜吧，不過這筆墨……

稍微拿手指在字跡上滑了下，便可以推斷出這應該是不久前才寫的。

算是預告嗎……那麽百夜孤兒院應該不止優一郎和米迦活下來才對，唔，除此之外，綜合先前深夜所說的，難道還有什麽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嗎……

微微挺直腰板，真綾一手拿著日記慢悠悠地在飼養人類的地區巡視，這次她也勉強算是瞞著其他人偷偷出來的吧。

看來有必要調查一番。

“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一瞬間的殺氣讓真綾警戒起來，手中的劍幻化而出，劍身瞬間染上血紅揮出去，卻被對方握著劍揮下的一刀震得手臂發麻。

“米迦？”真綾有些驚異的聲音，握著劍柄的手稍微松開了些，“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這家夥不是平時都要午睡的嗎，怎麽今天會出現在墻外……更何況他平時都是不怎麽主動來墻外的啊餵。

“這句話是我想問你才對吧，你又為何出現在墻外，而且還帶著茜的日記。”米迦的聲音這會沒有混雜一絲帶有溫度的情感。

“哦，茜的日記啊。”真綾心中驀地一刺，自嘲般地笑了笑，“果然是天使啊，有著聖潔的天使之名的你果然被人眷戀著呢。”

“這話聽起來可真夠諷刺的，現在的我可是醜陋的吸血鬼哦？”米迦同樣輕笑著，反諷。

“米迦！”真綾皺眉，米迦這種十分抵觸自己吸血鬼身份的情緒也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像今天這樣那麽……還是第一次啊。

“小綾，現在立刻跟我回去，你不能待在這裏，就算是出來墻外，你也得叫上我。”米迦將劍收回劍鞘，向她伸出了手，雖然依舊面無表情。

“……為什麽？”

米迦還停留在空中的手頓了頓。

“是克魯魯的命令嗎？還是說這只是你的意願，希望我……”

“你不能去，小綾！你明明知道再執著追下去找到真相會發生什麽事情的，我不允許！”看見真綾側了身要朝別的方向走，米迦皺起眉。

“我有追逐真相的權利，米迦。”真綾側過頭，向他微微笑道，“而且你阻止不了我。”

真綾走近了他，走到他身前，將她的手掌貼在了米迦的胸口。

“天黑了，請閉眼喔，不準偷看。”真綾的聲音靜靜的，也仿佛縈繞在他耳邊。

米迦順從地閉上了眼，嘴唇上冰冷的觸感在那一瞬間奪去了他所有的感官和思考。

“和你冰冷冰冷的語氣和臉部表情不一樣，你的嘴唇真溫暖……”她的語氣帶著絲絲眷戀，“我想我明白為什麽茜那麽喜歡你了。”

代替親吻的這會是真綾的指尖，她的指尖輕點著米迦的嘴唇。

“所以你現在聽著就好了……”

“我愛你哦，愛到發狂，我想成為你的眷屬，在這片黑暗裏給你一片亮光。”

溫柔的、決絕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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