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石身子向後一靠，臉上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呵呵……歐陽門主，如果你直接先將事情做了，然後再來跟我商量的話，我一定會很感激你，並且欠你一個人情的，你沒這麽想過麽？”

歐陽候天哈哈大笑：“某家以為方長老不是這樣的人，那樣做的話收獲的不一定是人情，說不定是仇恨呢。”

方石撇了撇嘴：“所以，歐陽門主就將這個選擇扔我面前來了？”

“這本來就是你的選擇，不是麽？”

方石點了點頭：“門主說得是，不過這對我來說不是選擇，因為我根本就不會同意你的這個方法，雖然我必須承認這個手法真的是幹脆利落。”

歐陽候天嘆了口氣：“某家有些不明白了，既然方長老也承認這個辦法非常好，又為什麽違心的不用呢？修道者不是要遵從自己的本心麽？”

方石微微一笑：“我不知道歐陽門主如何修道，我修的道確實也是遵從本心的，不過我覺得我的本心有著兩面性，你覺得我該遵從那個本心呢？”

歐陽候天一怔：“斬三屍的目的就是將這矛盾的一面斬去吧，我們地煞門遵從本心，所以不會有兩面性的問題，這也是我們與你們之間的分野之所在。”

“果然還是不同的，我覺得這種兩面性將會一直存在，就如同陰陽兩面，缺一不可，任何想要完美、單一的靈魂想法都是荒謬的。”

歐陽候天當然不會因為方石的一句話就放棄自己從小就接受的觀念，不過他也沒有繼續爭論下去的想法，理念上的爭執也有幾千年了，誰對誰錯還是用事實來證明吧。

“呵呵，那麽，你的選擇呢？”

“我剛才說了，我不會選擇你給的選擇，不過我很想知道，這幾個人知道他們所扮演的角色麽？”

“你這個問題很有趣，可是，這種事情你會相信某家的答案麽？又或者某家該問你想得到什麽樣的答案呢？”

方石微微一笑，歐陽候天仍然試圖引導自己按照他的步調走，這個老頭可真有趣，竟然想要從這種地方下手，這是打算拉自己到地煞門麽？

理論上來說，正道其實也是要追求單純的，所謂斬三屍正道中人當然也是會做的，不過正道中人斬的是所謂的邪念罷了，至於邪道眾人斬的是什麽就不好說了，但是如果你認為他們斬的都是正義、自律什麽的那就大錯特錯了，他們斬的可是讓他們內心覺得難受的東西，或許是惡念也說不定哦。

所以，歐陽候天現在要做的只是想要將方石想要“斬”的對象偷換一下而已，可是這一偷換，方石還是正道麽？

可惜，他完全料錯了方石，方石從始至終就覺得所謂的“斬”還不如說是在逃避，其實人的本性中有好的一面也有惡的一面，抹殺任何一面都是不可能的，方石覺得，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形成第三面，也就是調和與控制陰陽的東西，這才是真正的元神核心。

“我沒有想要得到什麽答案，我只想知道事實，至於你說的是不是事實，這點由我決定，歐陽門主，請說吧。”

歐陽候天深深的看了方石一眼，這個年輕人強大的不僅僅是能力，他在道基的構築上已經迅速的形成了自己的東西，歐陽候天覺得方石的想法或許跟正道的還有不同，同時跟自己的理念也不一樣，難道這位大宗師不但要在道術上面開創一個新時代，竟然還想要形成獨樹一幟的道法理念麽？

這實在是有趣！死氣沈沈的玄門終於要精彩起來麽？楚漢爭霸變成三國爭雄？有趣，太有趣了！歐陽候天不由得期待了起來，這種熱血的感覺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

“事實就是……我們也不清楚當事人到底是否知道這事，更沒法確定他們是否自願配合他們的國家來執行此事，不過我這裏有一段錄音，是陳姑娘教父與他的上司對話錄音，至於真相是什麽你自己聽聽吧。”

歐陽候天從口袋裏拿出一個MP3播放器，放在桌面上推了過去，方石伸手拿起，毫不猶豫的按下了播放鍵，隨後一頭黑線。

你妹啊，欺負老子不懂鳥語是吧！

歐陽候天呵呵一笑：“為了避免你誤會，某家就不翻譯了，找個翻譯對你來說就不是個事。”

方石看著歐陽候天得意的笑容，心裏暗暗鄙夷，這家夥絕對是故意的，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不懂鳥語。

“那麽歐陽門主不用翻譯也聽得懂？”

歐陽候天得意的點了點頭。

方石無奈的搖頭道：“那麽麻煩門主跟我說說，這個錄音裏面大概是個什麽內容。”

“呵呵，可以哦，反正某家也不會在這個問題上說謊，不過前提是這個錄音是真實的。”

方石笑了：“沒事，安全局的人一定能知道這個錄音是不是真實的。”

歐陽候天呵呵一笑：“不錯，他們在這方面確實比我們地煞門更厲害。”

“那就請門主說說吧。”

“其實他們談話的核心只有一個，那就是這位神父希望回到自己的教堂去，他對於目前研究項目完全沒有興趣，而且他認為這種研究是非常危險的，教會不應該涉足其中，他認為這會給教會帶來災難。”

“就這些？”

“就這些，翻來覆去的爭吵罷了，誰也說服不了誰。”

歐陽候天學著方石的樣子攤了攤手道。

方石瞇著眼睛想了好一會，伸手拿起桌上的MP3站了起來：“我回去了，多謝門主的情報，等我決定下來怎麽做我再來跟門主談生意。”

“當然，隨時都可以，能問個問題麽？”

“當然。”

“青城山的護山大陣強到什麽程度了？”

“怎麽說呢，像門主這樣的術士，來上百八十個也白給。”

方石說完詭異的笑了笑轉身而去，目送方石離開的歐陽候天笑容漸漸的斂去，這時房間的墻壁忽然輕輕一響，光滑的墻壁上開了一扇門，一個清瘦的老者從門後緩步走了出來。

“怎麽樣？你相信他說的？”

“你不信麽？某覺得你這次到來是很不理智的，事實上方石應該已經註意到了你的存在，甚至已經記住了你的氣息。”

“沒事，我都明白，我對他並沒有惡意，想必你也註意到了，方石似乎打算走一條別人沒走過的路，玄門數千年來的楚漢爭霸或許要改劇本了。”

“呵呵，你也很期待麽？”

“當然，我也很期待，期待得很想再活五百年。”

……

方石默默的駕著車往青城山駛去，腦袋裏卻在想著關於陳筱慧教父的事情，這事看似簡單，可是因為沒法直接面對當事人，事情就變得覆雜了起來。

術士雖說很強大，但是也沒有強大到能夠遠隔萬裏去窺視別人的內心，更何況，對方也不是一個普通人，而是一個宗教人物，應該算是善於使用願力的一種“術士”。

歐陽候天給方石這段錄音其實是有他自己的打算的，既然能取得這樣的錄音，想要得到更多的證據其實對地煞門而言也沒有難度，可是他卻偏偏選了這麽一個錄音，目的就是想告訴方石，這個神父是一個堅定的神職者，他的一切立場都是站在教會立場出發的。

因此，他對陳筱慧的感情應該置於這個前提之下來解讀，至於另外兩個人只是添頭，如何對待這兩個人，都要取決於陳筱慧對教父的態度。

從這個角度考慮，歐陽候天還是建議方石來個一了百了，根本就不用去介意這些人是否被國家控制，因為這些人很可能明知道國家在利用他們挾制陳筱慧，而他們選擇的必然是他們固有的立場，不會因為私人感情而作出損害教會和國家利益的事情。

方石覺得，其實陳筱慧也是這麽打算的，她也肯定不會損害青城山和自己親人的利益，她謀求的只是一種能兩全其美的辦法，雖然這個辦法可能從一開始就並不存在。

方石用力拍了拍方向盤，這個局面自己早就知道，可到了最後，一切還是要看陳筱慧自己的選擇，只是方石並不希望陳筱慧作出自己預測的那種選擇。

……

陳筱慧的房間裏布置得非常簡單，只是在墻壁上貼滿了她跟青城山上的眾人的相片，其中最多的當然是與方石的合影，有些方石都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讓人拍的。

陳筱慧反覆的聽著MP3裏面的內容，臉上的神情很平淡，方石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但是她的內心正如她的表情一樣是很平靜的。

“方石，他們所說的研究就是噬魂蠱的研究？”

“對。”

“這個噬魂蠱是針對華夏術士的？”

“針對所有的非願力系的術士，也就是說宗教之外的術士大概都是這種蠱蟲的糧食。”

“這麽可怕？”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的，噬魂蠱源自華夏，曾經差點毀了整個玄門，不過時代不同了，對付噬魂蠱的手法也多了起來，事實上我反到擔心這些噬魂蠱會變成毀滅普通人的東西，這也是你教父所擔心的事情。”

“會這樣麽？”

“很有可能。”

陳筱慧把玩著手裏的MP3，半晌沒有出聲，方石也不著急，很耐心的看著她，終於陳筱慧擡起頭，笑著將腦袋靠在方石的肩膀上，聲音有些飄渺地說道：“我的教父是一個虔誠的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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