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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襄陽王府生死別 又聞沖霄生死離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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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搖曳,殿氣森然。

開封府五人死死盯著躺在大殿中央不知是死是活的三人,面色青白一片。

金虔此時是心頭亂跳,額冒冷汗:

怎麽回事?

張龍趙虎和雨墨怎麽會在這?

他們不是奉命去保護顏書生……

難道說顏書生已經遭了毒手……

不、不會的!

王朝馬漢和顏書生定是逃走了,定是如此!

可是……

這種心口一陣陣發麻的不詳預感……

金虔吞了吞口水,望向身側幾人。

但見展昭面色肅凝,公孫先生鳳眼帶煞,白玉堂銳眸隱冰,包大人黑面猶若閻羅。

“王爺這是何意?!”包大人驟然提聲,字字震耳。

襄陽王刀眉輕揚:“本王聽聞包大人的得意弟子顏查散也來了襄陽,本想將他請來與包大人作伴。只是……”

襄陽王目光轉向雨墨三人,微微嘆氣,“看來是本王下屬請人的時候,下手太重了。”

“顏查散在何處?!”包大人利眸一閃,冷聲喝問。

“是啊,王侍衛,怎麽沒看到顏大人?”襄陽王一副惋惜的模樣向身側的王焱問道。

王焱躬身抱拳,聲如僵石道:“啟稟王爺,另外三具屍身皆被亂刀分塊,屬下恐王爺看了不喜,故未能帶入大殿,請王爺恕罪。”

此言一出,如晴天霹靂,霎時將開封府五人給炸懵了。

包大人腳下一晃,公孫先生身形微微發抖,展昭驟然攥緊劍柄,白玉堂狠咬牙關。

都……都死了……

張龍趙虎……王朝馬漢……雨墨……顏書生……

都死了?!

不、不可能!騙人的!肯定是騙人的!!

金虔雙目死死盯著殿中三人,可無論怎麽看,那三人連半絲生氣都沒有。

金虔眼眶一紅,滾燙液體瞬間溢滿眼眶。

“莫要自亂陣腳,未見屍身,定還有生機。”

公孫先生低沈聲線突然響起,令眾人精神一震,齊齊望向開封府師爺。

公孫先生面色雖沈,但那一雙鳳眼,卻透出堅定之色。

對!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雖然這三人看起來毫無生氣,但也許僅是重傷昏迷。而且顏書生那只人精,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掛了,定是這襄陽老賊誑咱們呢!

金虔硬生生逼回眼淚,與其餘幾人一起狠狠瞪向襄陽王。

襄陽王鷹眸森森看著開封五人表情,嘴角慢慢上揚,扯出一道笑意:“包卿,你就不必操心什麽孝義王爺、裴家莊了,那些什麽裏應外合、拖延時間的瑣事也不必費心了,只管安心在王府住下,待本王大事一成,定少不了包卿的高官厚祿。”

這一句,頓將開封五人剛剛建立起的信心擊得粉碎。

金虔腳下一軟,若不是身側的展昭扶了自己一把,恐怕已經跌倒了。

孝義王爺?裴家莊?!

裏應外合、拖延時間?!

這幾個分明就是我方計劃的關鍵字,為何襄陽老賊居然信口拈來?!

難道說襄陽王早已對我方的計劃了若指掌?!

若真是如此,那今夜請包大人赴宴是為何?

金虔背後一涼,望向旁邊的公孫先生。

只見公孫先生面色白的發青,身形微微發顫,鳳目亂閃,早已不覆剛剛的鎮定。

金虔心口驟然一緊:

是了!是為了困住包大人,拴住展昭、白玉堂,然後……

然後便先下手為強,來一招釜底抽薪,將顏書生給……給……

想到這,金虔心頭發抖,竟是不敢再想下去。

“展護衛、金校尉,白少俠,護送大人出府。”

突然,金虔耳邊傳來公孫先生低沈嗓音聲。

金虔猛然回望。

開封府師爺面白如粉,鳳眼凜寒,一張儒面之上竟隱隱顯出殺意。

“是。”

展、白二人眸光一凜,同時上前一步,將包大人、公孫先生、金虔護在中央。

“屬下遵命!”金虔緊咬牙關,心中暗道:

沒錯,現在可不是悲天下傷春秋的時候!

若真是顏書生當真、當真被……

那包大人便是唯一的希望,無論如何不能留在這賊窩!

唯有突圍將包大人送出去,方能為我方拼得一線生機。

想到這,金虔不由挺直腰桿,面上顯出肅然之色。

“唉,看來包卿還是想走啊。”襄陽王嘆了口氣,瞥了一眼王焱。

王焱表情毫無變化,僅是擡手輕輕一揮。

下一瞬,無數黑衣殺手宛如蝗蟲一般湧入大殿,將開封五人團團圍住。

一看那些黑衣人的造型,金虔就覺背後直冒冷汗。

該死,果然是最難纏的十絕軍!

“啊啊啊啊!”右側坐的九位太守頓時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逃出了大殿。

最末位的黑妖狐智化則是慢條斯理起身,優哉游哉走到襄陽王身側,神色如常望向開封五人,唯有一直掛在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消失不見。

殿內一片死寂。

層層十絕軍圍獵中央,包大人身如山岳,公孫先生站若修竹,展昭紅衣勝火,白玉堂雪衣無瑕,金虔細腰挺直。

“展昭!”白玉堂低喝。

展昭微一頷首。

下一刻,白玉堂眸光一狠,雪衣翻飛騰空而起,腰間金索幻化成爆裂霆龍,曳出一道長長的燎厲金電,向高座轟去,竟是直取座上的襄陽王。

擒賊先擒王!白耗子幹得好!

未等金虔將讚語喊出,突然,只見一道黑影如鬼魅一閃,竟是在瞬間就到了襄陽王身前,細劍亮鞘而出,一蕩掃出——

那劍氣之中湧起一道黑色光芒,猶如濃墨從劍身噴出,帶著刺耳嗡吟,直直潑向白玉堂。

半空翔舞金索好似被扼住咽喉,驟然一滯,下一刻,半空雪影一顫,白玉堂連帶捆龍索轟然墜地,噗噴出一口血漿。

“白兄!”

“白少俠!”

“白五爺!”

其餘四人立時面色大變。

“無妨!”白玉堂旋身翻起,跪地一抹唇邊血色,狠狠道,“小心,此人內功有些邪門。”

“哈哈哈哈,這位便是本王的火使,你們不是很想見他?”襄陽王仰天大笑,“如今總算得見一面,定要好好比試一番!”

言罷,襄陽王猛一拍座椅扶手,就聽轟一聲,座椅後的屏風裂半開啟,顯出一條漆黑密道。

“王焱,陪這幾位好好玩玩,哈哈哈——”

襄陽王率先走入密道,僅留狂笑之音彌漫在空中。

智化向密道走了兩步,又停下回身一望,鳳眼之中幽光頻閃,欲言又止。

“土使!”王焱冷聲喝出一句。

智化面色一滯,一甩袍袖,身形消失在密道之中。

“哢哢哢”屏風響動,密道閉合,殿內又是死寂一片。

“貓兒!”白玉堂緊握捆龍索,立在展昭身側。

“展某突圍,”展昭巨闕橫眉,沈喝一句,“白兄,金校尉,保護大人!”

“好!”白玉堂、金虔側身一步,護在包大人和額公孫先生身側。

王焱面色一沈,口中突然發出尖銳嘯聲,聲音刺耳刮骨,甚是耳熟。

下一瞬,但見那一眾黑衣人深陷鐵面之下的雙瞳驟然迸出鬼魅紅光,無數殺手化作血眼惡鬼,洶湧襲向開封五人。

“走!”

如火紅衣化作一道烈焰尖刀,瞬間插入黑煞之軍,寒煞劍光所及之處,寒光重影,血肉橫飛。

“嗖!”

捆龍索騰飛半空,鳴嘯盤旋,白玉堂白衣烈響,穩穩站在包大人身前,將身後三人護得密不透風。

“展大人,屬下幫您!”

金虔大喝一聲,一口咬破手指,向空中一撒,“噗噗噗呸呸呸……”

漫天口水合著淡淡血腥氣彌漫在空中。

不過頃刻,便聽殿外傳來“嗡嗡嗡”詭異鳴響,細細密密,震耳刮心。

只見一團黑霧攜著嗡鳴闖入殿們,密密麻麻,令人心顫,定眼看去,竟是一大團蚊子,化作淩厲霧風劈頭蓋臉撲向那一眾黑衣殺手,頓將十絕軍團陣腳打亂。

“好!”展昭清嘯一聲,巨闕冷光烈閃,如火身影融為旋風,席卷沖入黑殺軍團,霎時間,血漿噴湧,腐肉飛濺,竟是在瞬間就殺出一條血路。

白玉堂手腕一抖,手中捆龍金索嘯鳴成環,拉住包大人,金虔喚來一團蚊蟲,拽住公孫先生,二人同時提氣狂奔而出,順著展昭殺出的血路沖出大殿。

可剛出殿門,就覺眼前火光大亮,定眼一看,竟是無數士兵手持火把將整座大殿層層圍住,而士兵身後,竟是數百名弓箭手,個個手持火箭,嚴陣以待。

“射!”

王焱厲令一下,火箭便如流星一般密密射來,避無可避。

展昭紅影急退,手中寶劍閃舞如風,堪堪擋下一波攻擊。

白玉堂手中金索狂舞而起,飛沙走石,勉強護住幾人身形。

金虔大驚失色,不為別的,只因自己那些血蠱蚊蟲在火箭攻擊之下,全部被焚成了灰燼。

“停。”

隨著王焱一聲喊,所有火箭攻擊驟然停止。

陰沈夜色重壓籠罩,壓迫心肺,院內死寂一片。

開封五人被林立士兵層層圍困其中,插翅難逃。

“王爺盛情,請包大人莫要推辭。”王焱上前一步,冷聲道。

“放你的狗屁!”白玉堂喝罵。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金虔紅著眼睛叫出一句。

王焱卻是看也不看白、金二人一眼,只是面無表情看著包大人,平聲道:“包大人,你若肯降於王爺,王爺定保你手下性命無憂,否則,死無全屍!”

包大人身形一顫,望向身側幾人,利目頻閃,面沈不語。

“大人!”展昭急聲道,“不可信他!”

“大人……”公孫先生上前一步,鳳眸微微閃動。

包大人利目一閃,定然頷首。

公孫先生面色一整,壓低嗓音道:“展護衛、白少俠、金校尉,稍後大人與那王焱談判,你三人瞅準時機,莫要管我們,只管突圍出去!”

展、白、金驟然扭頭,一臉不可置信。

公孫先生面色沈凝,聲音又急又快:“包大人與在下對襄陽王尚有可利之處,他斷不會傷了我二人性命。但你三人與襄陽王多次交手,積怨頗深,若是被擒,恐怕兇多吉少,尤其是金校尉,若是落入那木使蒼暮手中,只怕是生不如死。”

此言一出,展昭和白玉堂身形同時一震,不約而同望向金虔。

金虔一個哆嗦,連忙表決心道:“屬下不怕……”

“本府心意已決!”包大人赫然邁出一步,直直瞪向那王焱,“本府留下。”

“大人!”展、白、金焦聲大喝。

“王侍衛,”公孫先生上前一步,提聲道,“若是我等降於王爺,王爺可否保我們所有人安然無恙?”

“自該如此。”王焱點頭。

“好!”包大人定聲道,“本府就信王爺一次……”

“不可信他!”

突然,一聲厲喝從王焱身後傳出,無數月色光華璀然暴起,化作淩厲鋼絲將王焱死死纏繞其中。

一個黑色魅影從王焱身後探出,火光之下,青澀容顏染血,半面美艷,半顏醜陋,竟然是雨墨!

“雨墨?!”開封五人頓時驚喜過望。

“雨墨,你沒死!太好了!”金虔幾乎是熱淚盈眶。

“別、別信他……”雨墨渾身發抖,面色慘白,額角口鼻處血漿漫流不止,拼命控制的滅月弦的雙手劇烈抖動,聲嘶如泣,“雨墨裝死、聽到他們說、要、要廢了包大人,挑斷手筋腳筋,還要殺展大哥,殺金虔,別信……”

此言一出,開封五人無不驚駭失色。

王焱面色一沈,眸光一閃,衣衫忽然無風鼓起,就聽砰砰砰幾聲,纏在身上的滅月弦盡數崩斷。下一瞬,就見王焱反手揮出一掌,正擊在雨墨胸口。

雨墨哇一口噴出鮮血,身形猶如斷線紙鳶一般,輕飄飄越過重重士兵,飛到了開封五人前方,直線墜地。

“雨墨!”開封五人大驚,同時奔上前,將雨墨圍住。

展昭慌忙蹲身抱起雨墨,金虔急忙摸向懷中,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自己的藥袋已經被王焱沒收了,“雨墨、你沒事的,你會沒事的!”金虔手腳發抖,眼眶泛紅,緊緊拽著雨墨手腕,“咱給你診脈,咱給你施針,咱……”

冰涼手指抓住了金虔的手腕,漆黑無光的美眸慢慢掃過金虔,望向金虔身後的包大人:“包大人……顏大人……有話、有話……”

“……你說……”包大人忙蹲在雨墨身側,啞聲問道。

“顏大人說……”雨墨氣若游絲,出口的話幾乎無法聽清。

包大人虎目含淚,慢慢低頭,湊耳至雨墨嘴邊。

雨墨口中所言猶如低吟,雙瞳光芒渙散,眼皮慢慢閉合。

金虔好似看見冰姬臨終那一幕,心頭劇痛,細眼模糊一片;展昭微微側頭,不忍再看;白玉堂面色帶悲,垂下眼皮;公孫先生默默轉頭,衣角拭目……

就在此時,異變突生!

“吱啦”一聲異驚響直沖眾人耳膜。

眾人悚然一驚,只覺眼前白光一閃,無數燦銀鋼弦猶如繚亂月光,平地旋飛而起,刺眼光芒瞬令眾人雙瞳失焦,反射閉眼。

不過一息之瞬,再睜眼之時,被眾人圍在中央的包大人和雨墨居然憑空消失了。

“大人!”四人大驚失色,豁然擡頭,然後,看到了難以置信的一幕。

雨墨身形猶如暗夜蝙蝠,翩翩飛過士兵人墻,穩落王焱身側。雨墨手中,是燦光閃動的滅月弦,鋼弦的另一端,則捆著已經昏迷的包大人。

滿庭死寂。

展昭眸光如火,慢慢起身;白玉堂瞠目結舌;公孫先生鳳眸一瞇,儒面顯出狠色;金虔圓瞪細眼,淚痕尚掛眼角,楞楞看著王焱身側的少年——

“火使大人,屬下幸不辱命。”那熟悉又陌生的少年一臉冷漠,出口的話卻不再結巴,而是順暢得與常人無異。

“冰羽,你做的很好,比你姐姐強很多。”王焱面無表情誇讚道。

“多謝火使大人。”雨墨——不,是冰羽,抱拳施禮,一派恭敬模樣。

“雨墨,你竟然是奸細——!!”白玉堂桃花眼泛出熊熊怒火。

展昭渾身寒氣飛旋,黑眸中溢出懾人煞氣,慢慢舉起手中染血寶劍。

“雨……墨……”金虔神色恍惚,不覺上前一步。

“金校尉,你在作甚?!”公孫先生豁然提聲。

金虔猛然停下腳步,楞楞回望三人:“雨墨是奸細?!”

“那還用問,這個臭小子居然騙我們這麽久!”白玉堂憤咬銀牙。

金虔再轉頭望向展昭,細眼中水光泛濫。

展昭定定望著金虔,聲線微沈:“他不是雨墨,他是冰羽。”

金虔心口一縮,一道水痕從眼角一閃而逝,豁然瞪向對面敵軍:“對,他是冰羽!不是雨墨!”

“包大人已擒,餘下的,生死不論。”王焱一臉平淡,平聲命道。

一聲令下,周遭士兵嘶聲大吼,如潮水一般沖向四人。

展昭紅衣一閃,劍影如電,血肉橫飛滿眼。

白玉堂雪衣染紅,金索浸血,所到之處,筋骨盡斷。

金虔一手護住公孫先生,一邊頻頻咬破血肉,撒血半空,邊灑邊罵:“你丫的個臭小子,居然是個無間道,還是個反派無間道,睡開封府的屋子,吃開封府的飯,還不給銀子,你給咱等著啊啊啊啊!!”

口水血霧之間,蚊蟲嗡嗡飛舞而來,可還未成型就被遠處弓箭手以火箭驅散。

茫茫兵浪連綿攻擊之下,三人孤掌之力,難撐大局。不過一盞茶功夫,就已力不從心。

展昭頻頻後退,紅衣淩破,劍意發澀。

白玉堂俊臉隱隱發黑,每運用一次捆龍索,便有黑血從嘴角溢出,顯然是適才與王焱對陣之時受了內傷。

金虔整只手掌傷口破碎,慘不忍睹,換來的蠱蟲卻無大用,只能幹瞪眼幹著急。

公孫先生站在三人身後,靜靜看著三人,慢慢闔眼,突然啟開鳳眸,提聲呼道:“展護衛!”

展昭猛一扭頭。

公孫先生定定望著展昭,眸光堅毅。

展昭神色一緊,微微搖頭。

公孫先生眉頭一皺,目光移向旁邊還在使勁兒咬破手指的細瘦身形。

展昭順著公孫先生視線望去,黑眸中湧出濃稠苦澀。

“白兄!”清朗嗓音略顯嘶啞。

“幹嘛?!”白玉堂扭頭問道。

展昭黑眸清亮,定定望著白玉堂,看得白玉堂一陣心慌。

然後就見展昭薄唇輕啟,做出口型:

走!

白玉堂桃花眼豁然繃大。

展昭眸光閃動,薄唇再動:

帶金虔走……

白玉堂桃花眼瞬時迸出血絲:“臭貓,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金虔被白玉堂喊聲喚得豁然轉頭,正欲詢問,不料突覺一股勁風呼嘯而至,眼前紅衣一閃,自己手臂被緊緊抓住,只覺眼前一花,眨眼之間,自己竟是被甩到了白玉堂懷中。

“展——誒?!”

金虔一臉震驚,還未回過神來,就聽耳邊傳來一聲厲嘯,眼前的如火紅衣無風驟起,如雲浪翻滾。

巨闕寶劍爆出雷霆之怒,劍氣激出電光滋然大漲,震地驚天。

如松紅影豁然飛空,擎天劍鋒轟然劈下,通天貫地,有如神魔,將劍意斬成萬條光絲,流雲瀉電般四散飆出,形成層層劍浪,勢不可擋。

展昭豁然回首,俊容蒼白,雙瞳赤如滴血,溢血薄唇輕啟,吐出一個字:“走!”

金虔細眼暴睜欲裂,所有的一切都好似慢鏡頭一般,如刀刻般印在金虔雙瞳之中。

燦金龍索在空中蕩出耀目光暈,緊緊纏住自己腰身……

觸手可及的紅衣越來越遠……

自己掙紮伸出手臂卻被純白衣袂死死擋住……

雪色衣浪之後,是一雙布滿紅絲盈滿水光的桃花眼眸……

身體驟然騰空,如練白衣,如龍金索,將自己拽升夜空……

下方人影越來越遠,越來越小……

模糊視線重,公孫先生向自己彎起鳳眼,擡手抱拳……

寒凜劍光中央,紅衣護衛擡首,微微一笑,暖若春風,黑眸清澈如水,爍光湧動,盈波碎金,最後化作漫天星河,遙不可及……

公孫先生!展大人!!不!!

——

秋風蕭瑟,陰雲壓滾,夕陽一片殘紅。

襄陽城北城街道之上,人行稀少,破落蕭條,唯有在官府公榜之前,才聚集了十餘名百姓,圍著一張剛貼出的官告竊竊私語。

“孫秀才,上面寫了些啥啊?”一名老漢向旁邊一個書生打扮的青年問道。

那書生迅速一掃官榜,面上湧上一抹淒悲之色:

“上面說,包大人已經入住襄陽王府,成為王爺的幕僚。”

周圍圍觀百姓一聽,不禁一驚:

“什麽?包大人?”

“哪個包大人?”

“難道是前幾天來的那位……祝壽的……”

“就是那位開封府的包大人……”書生長嘆一口氣道。

“怎麽會?!”

“包大人怎會……同流合汙?”

幾個百姓頓時有些義憤填膺。

“別胡說,包大人可是名滿天下的包青天,怎麽與那……定是被逼的!”

“沒錯,定是被逼的!”

另一撥百姓開始為包大人憤憤不平。

“別吵了,後面還有呢……”書生深吸一口氣道。

眾百姓頓時一靜。

“還寫了啥,趕緊說啊。”

書生緊皺眉頭,沈聲道:“上面說,包大人之所以未能早早歸順襄陽王,乃是因為包大人身邊有妖物作祟,迷了包大人的心智,而前日妖祟已擒,包大人這才看清本心,歸順明主……”

“妖祟?什麽妖祟啊?”

“包大人那可是文曲星下凡,身邊怎麽可能有妖物?”

眾百姓皆是一臉不信。

“貓……妖……”一道瑟瑟發顫的聲音從人群最後傳來。

只見一名頭戴黑紗鬥笠的消瘦灰衣人撥開人群,走到官榜最前,撩起鬥笠上的黑紗,顯出一雙紅腫細眼,死死瞪著官榜上的最後幾行字,一字一句念道:“貓妖作祟,蠱惑人心,危害天下,天理不容,為正天道、循正理,已將貓妖囚於……囚於沖霄樓中,今日午夜於沖霄樓頂斬首……以祭天地……”

最後一個字一念完,那少年身形一軟,撲通一聲跪地。

身後百姓哄一下湧了上來,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貓妖?這世上真有貓妖?”

“今天晚上要在沖霄樓頂斬首?”

“沖霄樓是啥?”

“你不知道,就是東城城郊那座高樓啊!”

“哎呀!那樓邪門的緊,聽說裏面好像鬧鬼啊!”

“不是好像,是真有鬼啊!凡是接近那座樓的人,都莫名其妙死了!”

“話說那貓妖到底是什麽東西啊?”

“貓妖啊——這個貓……嘖,說的該不會是包大人身邊那個禦貓……”

“不、不可能吧……”

“你別瞎說!”

一片議論聲中,誰也沒註意,那個鬥笠少年搖搖晃晃爬起身,默默遮下鬥笠,身形佝僂退出人群,一步一晃向城門方向走去。

——

北城城郊十裏之外,荒草曼曼,枯樹叢叢。

一座廢棄古廟孤墻獨立,佛像破落,灰塵遍布,頹敗荒涼。

而就在這古廟之中,卻盤膝坐著一名眉目如畫的白衣青年,白衣如雪,風姿卓然,猛一看去,竟好似仙人一般。

但若臨的近了,卻不難看出,那無瑕白衣之上,早已布滿點點灰塵,胸口處,也顯斑斑銹紅,顯然是幹涸的血跡。再看此人面容之上,雙目緊闔,眼圈青黑,面色如紙,唇色泛青,頭頂處隱隱泛出青煙。

突然,只見這白衣青年眉頭一緊,一手捂住胸口,口中溢出一口黑血,慢慢睜開雙眼。

一雙原本風情無限的桃花眼眸,此時卻陰沈灰暗,已失神采。

“該死……”白衣青年憤憤一砸地面。

突然,就見此人耳尖一動,立時神色一變,衣袂一翻,換做翹腿悠閑坐姿,變作一副大爺模樣,悠揚開口道:“小金子,怎麽這麽久啊,五爺我餓著肚子可沒法運功療傷啊……”

一陣細碎腳步聲由遠及近,只見一道身影匆匆走入古廟,頭戴鬥笠,身形細瘦,可不正是適才看官榜的少年。

“襄陽城查的可嚴了,所有藥鋪醫館都關門了,連半克藥材都買不到……”

少年、也就是金虔,摘下鬥笠,一屁股坐在白衣青年身邊,垂頭喪氣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遞出,“咱身上也沒幾文錢,只能湊合著先買了幾個大餅,五爺您就別嫌棄了。”

白玉堂接過紙袋,取出一個大餅,大咬了一口,又將紙袋遞給金虔道:“五爺我早說了,只不過是小小的內傷,五爺我只需調息幾日便無大礙,小金子又何必去冒險找什麽藥?!”

金虔垂著腦袋,從懷中抽出銀針針袋,開始整理銀針:“五爺……你那可是傷及心脈的內傷,別說什麽調息了,咱這都給您施了兩天的針,還是一點起色都沒有,若是不用藥,恐怕五爺你就要功力盡廢……”

“行啦行啦,著兩日五爺我聽得耳朵都磨出繭子了。”白玉堂一臉嫌棄擺了擺手,“五爺刀口舔血半輩子,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就這點小傷,五爺我根本沒放在心上!”

“那王焱練得定是十分陰邪的內功,白五爺你這內傷,若是沒有藥祛除陰邪之氣,恐怕……”

“好啦,不說這個了。”白玉堂面色一整,直直望向金虔,“你去城中打探,可有包大人展昭他們的消息?”

金虔身形一顫,慢慢卷起針袋,從腳邊的紙袋中抓住一張大餅,塞到了嘴裏。

“小金子?”白玉堂一怔。

金虔埋頭苦吃。

“小金子!”白玉堂皺緊眉頭。

金虔將一張餅都塞到了嘴裏。

“金虔!”白玉堂劍眉倒豎,一掌拍在了金虔後背。

“咳咳咳咳……”金虔一口噴出大餅,咳得撕心裂肺。

“到底出了何事?!”白玉堂一邊拍著金虔後背,一邊怒道,“莫不是你還要瞞著我不成?”

“咳咳,也沒啥……”金虔磨磨蹭蹭將紙袋封好,低聲道,“不過就是包大人變成了襄陽王的幕僚……說明包大人安然無恙,也算是個好消息……”

“還有呢?”白玉堂豎眉。

“沒了。”金虔垂著腦袋,搖頭。

“還、有、呢?!”白玉堂咬牙。

“真沒了。”金虔將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我自己去城裏問!”白玉堂豁然起身。

“白五爺!”金虔一個猛子竄起身,死死拉住白玉堂的袖口,“真、真沒了……”

白玉堂扭頭,看著自從回來之後就只用腦頂發旋對著自己的金虔,桃花眼中漫出一道苦澀:“那你哭什麽?”

“咱沒哭!”金虔使勁搖頭。

桃花眼漸漸垂下,長密睫毛微微顫動,白玉堂輕輕從金虔手中抽出衣袖,雙手上移,修長手指捧住金虔雙頰,慢慢擡起,朗朗嗓音透出一絲暗啞:“你騙誰啊……”

眼前這張消瘦臉龐之上,早已淚珠成串,水痕滿面,一雙細眼又紅又腫,就好似兩只桃子。

“咱、咱沒哭!”

金虔一吸鼻子,猛抹去眼淚。

可眼淚卻好像水龍頭一般,怎麽都止不住。

白玉堂看著金虔眼淚,面色漸沈,桃花眼中漸漸湧上血色:“莫、莫不是那貓兒……”

金虔瞳孔劇縮,身形猛烈一抖。

白玉堂頓時心神大震,身形一晃,噗通跪地,嘴角溢出血漿。

“沒有!”金虔急忙撲身到白玉堂身側,抽出數根銀針插在白玉堂幾處要穴之上,“展大人沒事,真的沒事!”

“你莫要騙我,到底出了何事?!”白玉堂赫然擡頭,死死捏住金虔手臂,雙目赤紅問道。

“就、就是……”金虔一抹眼淚,定了定神,道,“白五爺,你要先答應咱,無論聽到什麽消息,都不能著急,你內傷已經……”

“好!”不等金虔說完,白玉堂已經急聲應下。

金虔抹了抹臉,扶著白玉堂坐好,這才慢聲道:“咱剛剛去城內看到官榜,說包大人已經歸順襄陽王,成為襄陽王的幕僚……”

“這已經說過了!”白玉堂皺眉。

“還、還有……”金虔慢慢捏緊手指,深吸一口氣,擡眼看向白玉堂,“官榜上還說,包大人身邊有妖物作祟,如今妖物已被擒拿,不日將會處死……”

“妖物?”白玉堂桃花眼繃大,“什麽妖物?”

金虔咽了咽口水:“說是貓妖……”

“貓?!”白玉堂身形劇烈一震,嘴角溢出血絲。

“白五爺!”金虔急忙又紮了一根針。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白玉堂眸中煞紅迸現,咬碎銀牙,“天殺的的襄陽老賊,我白玉堂定要將你大卸八塊挫骨揚灰!”

“五爺,你別急!”金虔忙給白玉堂順氣道,“咱們還有機會救……”

“什麽時候?”白玉堂赫然擡眼。

“啊?”金虔一怔。

“我問他們要什麽時候處死展昭?!”白玉堂急聲問道。

“是……”金虔定定望著白玉堂,細眼之中慢慢聚起水汽,“三日……之後的午時……”

“三日之後……”白玉堂死死盯著金虔,“你沒記錯?”

“沒錯!十月十一,三日之後,在東城城郊的祭天樓……”金虔一抹眼淚,細眼通紅道,“白五爺,您先別急,咱想過了,襄陽王這招,就是請君入甕的陷阱,咱們若是自亂陣腳,定會中了他的詭計!所以、首先,咱們不能急,只要定下心來好好計劃一番,定有機會救人!”

白玉堂定定看著金虔,眸光隱隱閃動,許久,才慢慢點了一下頭,道:“好,你暫且道來。”

金虔吸了吸鼻子,定聲道:“第一,處決展大人的日期是三日之後,所以現在展大人定被囚在襄陽王府,所以,咱們的首要目標,就是去襄陽府救人,而不是去去祭天樓;第二,咱們還有兩天時間,這兩天裏,咱需要去偷一些藥材,做一百枚毒氣彈,這樣就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攻進襄陽王府,第三,白五爺你還可以利用這兩天時間療傷……”

看著金虔一本正經地滔滔不絕,白玉堂目光漸漸移向金虔刻意縮在袖口中的手腕,那細細的腕口處,是一道新鮮的傷口,隱隱散出濃重血腥之氣……

還有……纖細手指死死捏著衣角,隱隱發抖……

還有……細眼飄忽,不敢直視自己……

還有……在不久之前,某人首次聽到某座樓名之時那種異常激動的反應……

祭天樓?只怕是……沖霄樓吧……

白玉堂眸中泛起霧氣。

“所以,白五爺,咱們去襄陽王府劫囚要比闖祭天樓靠譜多了!”金虔提聲,得出結論。

白玉堂桃花眼中水光燦動,輕笑點頭:“金校尉果然聰慧過人。”

“那、那是自然!”金虔猛然低頭,一陣狂撓腦皮。

白玉堂勾唇一笑,輕嘆一口氣。

傻瓜……

——

新月初上,雲淡風涼。

古廟之內,金虔守著火堆,小心翼翼看了一眼盤膝運功的白玉堂。

冠玉面上,蒼白一片,額角脖下皆是密密汗珠。

“白五爺……要不您歇一會吧……”金虔建議道。

“少廢話,五爺我就快好了!”白玉堂嘟囔出一句。

“哦……”金虔低頭,撥拉了兩下火堆,另一只手慢慢探入懷中,偷偷取出了一粒黑色的藥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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