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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一舞傾城江南醉 落地仙子也悲催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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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皓月銀輝灑在杭州城片片屋脊之上,掠起點點流光。

四通八達的街道上,熙熙攘攘,人群攢動,做小買賣的,游街逛市的,絡繹不絕,這杭州夜市的熱鬧,比起東京汴梁也毫不遜色。

杭州第一青樓瓊玉閣門前,此時是人山人海,填街塞巷。一眼望去,全是烏烏壓壓的人腦袋,少說也聚集了上百名尋歡客,個個喜氣盈盈,滿臉激動,如同撿到寶一般,每人手裏都舉著一張紅金相間的帖子,準備排隊入閣。

瓊玉閣當家老鴇羅媽媽站在大門口,手裏搖著大紅綢帕,眼睛樂得只剩兩條細縫,嘴裏吆喝不斷:“諸位爺,甭急、甭急,離花魁登臺還有好一陣呢!只要有帖子的都能入閣,慢慢來、慢慢來!”

“這位媽媽,若是沒有帖子,今夜可否入閣?”一個清亮悅耳的聲音從羅媽媽身側冒出。

羅媽媽笑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隨手甩了甩了帕子,一串已經說了不下百遍的詞順嘴溜出:“哎呦,這位爺,今兒我這瓊玉閣只招待有帖子的貴客,您若是沒收到帖子,就勞煩明兒再來吧。”

“可否通融一下?”

羅媽媽眉梢一挑,一臉不耐煩扭頭瞪向來人:“哎呦,這可通融不了……”

話說了一半,卻沒了聲響。

只見羅媽媽雙眼繃得滴溜溜圓,滿臉濃妝胭脂花粉隨著抖動肌肉唰唰往下掉。

對面之人一抱拳,微微垂首,面色微紅道:“煩請媽媽通融一二。”

但見此人,一身青色錦衣,綴玉腰帶,發若墨,眉若黛,眸似水,唇點櫻,纖細身形,竟是一位唇紅齒白的美貌少年。

“這、這……”羅媽媽的老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扭捏,“這位公子,真是不能通融。”

“當真不行?”少年纖眉毛緊緊皺起,一雙水眸可憐兮兮望著羅媽媽。

羅媽媽只覺心裏好似被什麽攪了一般,難受的緊,剛想松口,可一看周圍眾人目光兇狠的模樣,到嘴邊的話又硬生生轉了話頭,使勁兒搖頭道:“不能通融!”

周遭眾尋歡客被這少年耽誤了不少時間,此時早已不耐煩了,一個賽一個吵嚷起來。

“沒帖子的靠邊站,別耽誤大爺我找樂子!”

“對對對,趕緊讓開,讓開!”

少年四下一望,長嘆了一口氣,垂頭喪氣退出人群。

“公子,既然咱們沒法兒進去,不如還是回去吧。”一個黑衣勁裝,腰佩闊刀,侍從裝扮的青年上前一步,堆起一臉嬉皮笑紋道,看樣子似乎對自家公子被拒門外十分高興。

少年定定盯著瓊玉閣門前的人群,一臉堅定搖了搖頭。

黑衣青年一臉無奈,又轉頭向身後街角呼道,“莫兄,你還不來勸勸公子?”

另一名相同裝扮、面容冷漠的黑衣男子從街角陰影裏走出,抱拳道:“公子,請回。”

美貌少年,自然就是當朝孝義王爺的範镕鏵,聞言卻是緊皺眉頭,定聲道:“不行,今日我非要進去不可!”。

“唉——”邵問一臉暗嘆一口氣,往前湊了湊,壓低聲音在範镕鏵耳邊道,“王爺你是何等身份,怎可來這種地方,若是讓皇上和太後知道了,那天可都要塌了!”說到這,又轉頭瞅向莫言,一個勁兒的擠眉弄眼。

莫言冷著一張臉,皺眉道:“公子,的確不妥。”

“不行,我今天非去不可!”範镕鏵臉色一沈,“我不放心小金。”

邵問與莫言對視一眼,二人皆是一臉無奈。

“公子,丁小姐護送那個叫什麽冰姬的花魁回莊的時候不是說了嗎,金校尉留在瓊玉閣是為了查案,公子你又何必……”邵問搖頭。

範镕鏵搖頭:“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更擔心!”

“我說公子啊!”邵問長嘆一口氣,“丁氏雙俠率丁莊一眾好手在瓊玉閣周圍設下天羅地網,閣內還有展大人、顏公子接應,扮花魁作餌的是武藝高強的錦毛鼠白玉堂,金校尉不過是扮作花魁身側的貼身小廝罷了,身邊高手林立,危險全無,有何擔心之處?”

“開封府展大人在,定然無妨。”莫言也難得開口附和道。

“展大人在又如何?!”範镕鏵一臉緊張絲毫未見消去,反倒有加重之色,水眸瞪向莫言邵問二人,憂心忡忡問道:“小金扮做花魁身邊的貼身小廝,那可是招呼客人的營生,若是遇上了難纏的嫖客,讓小金陪酒怎麽辦?”

“誒?”邵問一楞,莫言身形一頓。

“若是遇上有什麽特殊嗜好的嫖客,占小金的便宜怎麽辦?”

“哈?”邵問眉梢一抽,莫言手指一抽。

“若是那些青樓的姑娘看上小金,小金又怎是那些風月場上老手的對手,小金若是、若是吃了虧怎麽辦?”

邵問臉皮開始抽動,莫言身形僵硬。

“還有那個什麽白玉堂的,之前在開封府裏就對小金虎視眈眈、意圖不軌……難保他不會趁此良機對小金……”

“咳咳、咳咳……”邵問幹咳撕心裂肺,莫言臉色沈冷,額角青筋突突亂跳。

“若是那窮兇惡極色迷心竅的采花賊看上了小金,對小金下毒手怎麽辦?!”

“慢、慢著!”邵問一臉哭笑不得,“公子,金校尉乃是男子,怎可能……公子?公子!”

可範小王爺似是根本沒聽到邵問的呼聲,仍舊沈浸在“小金被害臆想”中,兩條纖眉皺成一個疙瘩,面色愈發慘白:“男子又如何?如今這世道……不成、不成!越想越兇險!我今日一定要去瓊玉閣保護小金!”

邵問頓時滿頭黑線:“王爺,金校尉此去乃是為了查案,我等去插一腳,怕是不妥吧!”

“我自然不會打擾展大哥和小金辦案,”範镕鏵一臉不容妥協,“我此行是暗中保護。”

邵問只覺一個頭兩個大,忙向莫言甩白眼。

莫言雙唇緊抿,半晌,才蹦出幾個字:“王爺不會武功,無法幫手。”

“對對對!王爺,開封府的案子都不尋常,王爺安危要緊,還是莫要涉險為好!”邵問急忙接口道。

範镕鏵望向二人,一臉信任:“不是有莫侍衛和邵侍衛在麽?”

邵問扶額無言,莫言依舊面無表情,可惜一抽一抽的手指洩露了情緒。

“可是……沒有邀貼……”範镕鏵皺眉想了想,突然雙眼一亮,扭頭望向邵問,正色道,“邵侍衛,你去偷一張。”

“我?”邵問指著自己鼻子尖,下巴下滑了一個不可思議的位置,“偷、偷偷、偷?!”

“要不怎麽辦?”範镕鏵鼓著腮幫子,沈臉道,“丁大哥、丁二哥一口咬死就是不給肯我帖子,這帖子又如此搶手,自然也不會有人割愛賣給我,所以只能去偷了。”

“不、不是吧,王爺,屬下大小也算是大內侍衛武功排名前五的高手,怎能做這等雞鳴狗盜之事?”邵問苦著臉呼道。

“要不讓莫侍衛去?”範镕鏵眨眨眼。

莫言雙眼一瞇,兩道利劍一般的冷光直射邵問面門。

邵問被瞪得渾身一個寒顫,忙搖頭道:“得,還是我去吧……”

說罷,就耷拉著腦袋,塌著肩膀一搖一晃走出小巷,一邊走一邊嘴裏還嘀咕:“為啥每次我都是和大內侍衛武功排名第一的莫言一塊出門?真是流年不利啊!”

——

而被範小王爺擔憂不已的金虔,此時正蹲在在瓊玉閣正廳擂臺後方角落裏,泛著綠光的細眼四下掃射飛瞄,嘴角勾的笑紋可以夾死好幾打蚊子。

“八十……九十……一百、一百零五、零六——哇,已經有一百一十三個人啦!”金虔吸吸鼻子,腦袋裏的算盤珠子劈裏啪啦聲聲作響,“每張帖子以最低價十兩計算,目前已有一千一百三十兩入賬,其中三成是咱的提成,咱至少賺了三百三十九兩,約合咱在開封府辛辛苦苦打工六年三個月零七天的俸祿!哎呀呀,這紅燈區果然是低投入高利潤的賺錢不二寶地啊!”

“阿金?”端著水果盤路過的龜奴阿寶一臉驚訝,問道,“你怎麽在這蹲著,還不去伺候花魁梳妝打扮?”

金虔眉腳一跳,扭頭望向阿寶,幹笑道:“花魁不用咱伺候……”

“哎?為啥?你不是花魁的貼身小廝嗎?”阿寶問道。

“這個……另有安排、另有安排……”金虔嘴裏隨口烏拉了幾句,繼續扭頭計算入場人數,心裏也是一個勁兒犯嘀咕:說也怪了,自從那小白鼠換了花魁裝扮,就把咱和貓兒列為嚴打對象,誰都能進屋一睹“鼠”容,惟獨不讓咱和貓兒進去,還放話出來,說什麽若是誰敢放我倆進去,他就撂挑子不幹了。

唉……結果現在所有知情人裏面,只有咱和貓兒沒見過小白鼠的花魁裝扮。

難道說——該不是……那小白鼠害羞……

呸呸呸,那白耗子的臉皮厚的堪比城墻拐彎加鐵板,怎麽可能?!

何況他遲早都要登臺亮相,有什麽可害羞的?

真是——耗子的心思,海底針啊!

阿寶四下望了望,也蹲到金虔身邊,把手裏的果盤放到地上,紅著臉小聲道:“阿金,這、這個新花魁當真有你說的那麽美?”

金虔扭頭望了一眼阿寶,挑眉樂道:“怎麽?你小子連人都沒見到就春心萌動了?”

“不、不是。”阿寶忙擺手道,“是閣裏的大家都好奇的很,這眼瞅就要登臺了,除了這花魁叫白牡丹,連這花魁長什麽樣、從哪裏來我們都不知道,到時候客人問起來,我們可咋回話啊?”

“這個嘛~”金虔摸著下巴想了想,挑起細眼笑道,“阿寶,這花魁的身份可不簡單,整個閣裏除了羅媽媽,就只有咱最清楚她的來歷,不過,羅媽媽可交待了,決不能隨隨便便說出去……”

說到這,金虔眼皮開始三快一慢頻繁眨動。

“我明白、我明白!”阿寶忙不疊點頭,又四下望了望,壓低聲音道,“只要阿金你少少透露一小點,羅媽媽絕不會知道!至於這好處嘛,阿金你盡管放心,阿寶我絕不會虧待你!”

“有阿寶哥這句話就成!咱新來乍到,人面又生、地面又不熟,好多熟客都不認識,到時候還請阿寶哥多多引薦幾位,咱也好盡快站穩腳跟啊!”金虔瞇著細眼,一臉奉承道。

“包在我身上!”阿寶拍了拍胸脯。

就在二人說話這陣,瓊玉閣邀請的諸位貴客差不多已經到齊。羅媽媽搖著蘿蔔腰,甩著綢緞帕來到擂臺正前方,朝大廳、雅座,上下左右一一福身行禮後,清了清嗓子,提聲喊道:“諸位老爺、公子、少爺、大爺,今兒蒙諸位賞臉能來咱們瓊玉閣,實在是令咱們瓊玉閣蓬蓽生輝啊!不過諸位爺今兒也確實來著了,今晚登臺的這位姑娘,姓白名牡丹,可是一位絕頂的美人,諸位若是……”

羅媽媽的開場白剛說了一半,那邊就有猴急的客人不耐煩吼了一嗓子:“好了,羅媽媽,幹嘛那麽多廢話,趕緊讓美人出來見見大夥,俺們可都等不及啦!”

此言一出,廳內立即響起一片附和起哄之聲。

羅媽媽一甩帕子,扭著腰笑道:“哎呦呦,瞧我這不長眼色的,讓諸位爺等急了。好嘞好嘞,姑娘們,請花魁白姑娘登臺嘍!”

“來了~”

只聽一陣脆生生的呼聲從紅木梯上傳出,一隊身著翠綠紗衣、手持淡黃輕紗燈罩的姑娘們從紅木梯上緩緩走下,分別來到各個桌旁,將手中的紗燈罩罩在桌面燈燭之上。

整個瓊玉閣的光線漸漸暗下,呈現朦朧之色。

緊接著,第二隊姑娘又從紅木梯上行下,不同的是,這一隊姑娘手裏都提著粉紅紗燈,圍成一圈站到擂臺四周。於是,瓊玉閣內便只有擂臺周側光線明亮如晝,立即將所有人目光聚集於此。

眾人竊竊私語,都在納悶這瓊玉閣搞得是什麽把戲。

突然,一陣悠悠笛聲從二層繚繞傳出。

但見一十六位穿粉紅紗衣的姑娘從樓梯緩緩步下:為首四人,手持翠綠竹笛,笛聲隨身而動;後行四人皆持碧色長簫,再後行八人,分別懷抱琵琶、古琴。這十六位姑娘伴著笛聲登上擂臺,面向大廳眾人分插而坐。

持燈綠裙姑娘圍站擂臺外側,十六位粉裙樂者坐在擂臺之上,呈花蕊綻開之狀。

笛聲悠揚,好似泉水潺潺,清耳悅心;一道白紗從屋頂冉冉垂落,輕飄似舞;蕭音入樂,笛蕭合奏,笛聲蕩,簫聲合,杳杳似仙樂,婉轉吟雲雪。眾人正如癡如醉,又忽聞高處傳來衣袂翻飛之聲,不覺擡眼望去,頓時驚艷當場。

只見一抹白影順著白紗轉旋飄然而下,白衣無暇飄渺,輕紗朦朧如煙,恰清宮月娥盈盈下九天。

素足觸地,輕落無聲,若風拂蓮池;

娉婷身姿,雪紗清美,似裁雲一片;

墨發曳舞,絲絲纏綿,半張薄紗覆面,勾勒芙蓉面;

桃花水眸,淩光瑩動,風情流環。

當真是:雲裳驚絕飛瓊字,仙袂破月飄馥郁,其動兮,回風舞雪,其靜兮,玉潤冰琢,好一個出塵如仙的美人。

樂聲悄然而止,偌大的瓊玉閣內,悄無聲息,呼吸可聞。

那美人桃花眼眸輕眨流轉,眾人只覺魂魄仿若被攝去一半,失了神智,只能呆呆隨著美人眼眸恍惚心神。

“仙、仙女?”擂臺下的阿寶傻呆呆望著臺上的美人,失魂落魄。

金虔直直望著臺上的某人,吞了吞口水:“嘖嘖,果真是天姿國色,傾國傾城啊!”

“那身材,那眼睛,那脖子……簡直就是仙女下凡啊!”阿寶一臉憧憬。

金虔聞言眼皮一抽,頓時從某人的驚艷出場中回過神來,再定眼一看,險些噴笑出聲。

某人的身材,嗯嗯,果然是凹凸有致,玲瓏誘人,尤其是胸部……咳咳,看來丁二的那兩個饅頭成績不菲啊!

還有那脖子——金虔目光轉向身邊已經陷入某人美色不能自拔的阿寶——哪裏能看到什麽脖子?某人的脖子早就被白紗纏的密不透風,上面還別有新意紮了一朵雪蓮花,嗯嗯,恰好能蓋住喉結,這個設計有創意!

不過,話說這花魁登臺好似都要表演幾個特長什麽的,冰姬每次都是彈彈琴、唱唱歌的,這……某人能表演啥?

金虔撓了撓頭,回想了半天白玉堂的特殊技能:難道是表演喝酒?

“錚——”

一聲琵琶弦響,驅散了金虔腦海裏“女裝錦毛鼠與上百尋歡客暢飲通宵”詭異場景。

臺上的十六名少女又開始第二節演奏,不過較第一節不同的是,此次不再是飄渺仙音,而是鏗鏘勁樂。

只聽得琵琶急急猝響,扣人心弦,古琴錚錚,音韻鼓耳,宛若戰曲催人。

臺上美人美眸一閃,腰肢疾轉,白紗飛旋,驟然間,一柄冰寒長劍鏘然出鞘,寒光耀閃,驚燦華光。

美人身姿飄逸,雪影婆娑,手中寶劍隨樂而舞,叱咤驚響,腳下行雲流水,身似蛟龍游雲,點步飛身,騰空翺翔,似仙人乘雲,寒劍游走,綿絕生風,劍影飛馳,凝繞青光。

此正是:霜影月衣氣淩雲,流星錯落纏絞龍,樂聲振魂四方動,一曲劍舞風華絕,滿場觀者但覺目眩神移,滿目金光耀彩,沈醉難抑。

忽然,樂聲鏗然而停,只見那舞者一個妙翻飛旋,回身收劍而立,一抹輕紗從舞者臉上緩緩飄落,顯出一張絕色容顏。

凝脂玉膚,羽扇長睫,櫻唇欲滴,桃花清眸,香入魄,美迷魂,第一眼,似窺見月中嫦娥,清美不可方物;第二眼,若夢入江南,柳香酒美繁花綻;第三眼,便失了神智,僅覺此生,再無可戀。

瓊玉閣內悄然無息,直到一眾姑娘將遮住燈火的紗罩移開,廳內恢覆明亮,才有人驚醒回神,起身鼓掌叫好。

“好、好好!好一曲妙音劍舞,好一個傾國美人!”

“妙!實在是妙啊!”

“他姥姥的,老子我活了三十多年,從沒見過這麽標致的妞!”

“我今晚要定這個美人啦!誰也甭想跟我搶!”

一時間,風雅的、通俗的、務實的、語無倫次的各類叫囂此起彼伏呼嘯而出,險些將瓊玉閣的屋頂掀翻過去。

擂臺下,阿寶呆若木雞,口齒大開,順著嘴丫子流下的哈喇子在地面上匯聚成了一灘亮晶晶莫名物質。

金虔一雙細縫眼裏綠光幽幽如狼目,口中碎碎念念好似佛堂經文:“‘絕色傾城舞動九州’——不好、不好,太文藝了,要不——‘九天玄女下凡塵’,不妥不妥,太抽象……啊!用這個,‘錦毛鼠艷壓群芳,尋歡客如癡如醉’,嗯嗯,這個好,既通俗又易懂,噱頭十足,雅俗共賞,不錯不錯!就用這個標題,趕明兒就把白耗子這場劍舞改成七七四十九個段子的評書聯播賣給瓦肆,就沖白耗子這美色這風度這氣場這霸氣,絕對大賣啊大賣!嘖嘖,咱真是太有才啦!”

而在擂臺旁側的羅媽媽,想得大概和金虔差不多,此時激動的連手裏的帕子都捏不住了,掉在地上兩次,哆嗦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才顫顫悠悠爬上擂臺,抖著嗓子呼道:“諸、諸位爺,現在……”

“羅媽媽,我出一千兩,今晚這美人就歸我了!”

有人冷不丁冒出了一嗓子。

這一下,就好似炸了窩一般,頓時亂了套。

這邊,叫價聲水漲船高。

“我出一千五百兩!”

“我出一千八百兩!”

“兩千兩!”

那邊,以權勢定勝負,黑道白道裙帶關系悉數登場。

“我三舅舅的二表叔是當朝從三品的大官,誰敢跟我搶?”

“我呸,我親表叔的拜把兄弟還是三品大員呢,你靠邊站!”

“俺表哥在江湖上可是鼎鼎有名的鯊魚幫的二當家!”

“切,我大哥可是昆侖派的入室弟子!”

“好了!都別爭了!今天這美人就歸我們雲容社了!”

突然,一聲高喝生生壓過眾人叫喊。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二樓東廂第三間雅間內,牛朝生探出一個腦袋,用折扇敲著圓鼓鼓的肚子,一臉蔑笑瞅著眾人,滿臉油光在燈光下顯得橫肉猙獰。

眾人頓時消聲,都狠狠瞪著牛大少,一副敢怒不敢言之狀。

牛朝生得意洋洋掃了眾人一眼,自信滿滿朝廳內喊道:“羅媽媽,出個價吧!”

再看那羅媽媽,平日裏絕對是不敢違逆雲容社半分,今日卻是有些不同,聽到牛朝生之言,非但沒有一口應下,反倒一臉正色回道:“牛公子,今天到底誰能抱得美人歸羅媽媽我說了可不算,全都要聽白姑娘的意思。”

牛朝生一楞,兩只綠豆眼眼在白姑娘身上打了個轉,猥瑣笑道:“這倒也有趣,難道白姑娘也要與前幾日的花魁一般打擂不成?”

“打擂倒是不用……而是……而是……”羅媽媽幹笑,頻頻回首望向身後的白衣美人花魁。

白衣花魁不言不語,只是輕輕挑了挑眉,眸光向擂臺下方一瞄。

羅媽媽順著望去,剛好瞄見蹲在角落的金虔,頓時雙眼一亮,吸了一口氣提聲呼道:“這白姑娘的規矩,自然是白姑娘自己定啦!”

“牛某願洗耳恭聽!”牛朝生還像模像樣抱了抱拳,只是配上一臉淫笑實在是有礙觀瞻。

羅媽媽點頭哈腰:“牛公子稍等!”頓了頓,大喊一聲,“阿金!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下面看熱鬧,還不上來?!”

“誒?!!”

金虔正蹲在那裏暢想美好的評書聯播未來,猛然聽見羅媽媽的叫喚,頓時一驚,蹭得一下冒出腦袋,指著自己鼻子尖莫名叫道:“讓咱上臺?”

“就是阿金你!還不上來!”羅媽媽使勁兒向金虔招手。

金虔一頭霧水,瞪著羅媽媽半晌,見羅媽媽絲毫不見妥協,才磨磨蹭蹭爬上擂臺,一臉不情願站在了羅媽媽身側。

眾人的目光頓時都集中在這個身形單薄,細眼濃眉,毫不起眼的小廝身上。

金虔被這一雙雙如狼似虎的目光瞪得一個激靈,咕咚咕咚咽了兩口口水,才壓著聲音問道:“羅媽媽,你喚咱上來做什麽啊?”

羅媽媽滿臉笑意,手中大紅綢帕甩出一個圓滿弧度:“阿金,說說你家姑娘的規矩。”

金虔一楞:“啥規矩?”

“就是白姑娘選入幕之賓的規矩啊!”羅媽媽一個勁的向金虔抖媚眼,抖得眼皮上的粉都快掉下半斤,壓低嗓門道,“是白五爺讓我喚您上臺的,您趕緊說說吧?”

金虔臉皮一抽,眼角瞄向距自己不超過五步的“絕代佳人”。

只見某位“絕代佳人”一臉似笑非笑,朝著金虔輕輕挑起一條眉角,幅度絕對不超過零點五厘米,若不是金虔為了揣摩某只遠在開封的腹黑竹子練就了一身察顏觀色的絕招,怕是根本無法察覺。

嘖,難怪這白耗子非要讓咱當他的貼身小廝,原來早就打算把這個燙手山芋扔給咱!

規矩?啥規矩?

上臺比武功、賽輕功還是拼內功?

慢著、慢著——讓咱好好想想……如今這首要目標是引那采花賊出手,所以白耗子絕不能像冰姬一般,用擺擂臺這種藏著掖著的法子,而是要反其道而行,廣泛接觸群眾,逐桌接觸可疑份子,大面積撒網,挨個排查嫌犯才是上策。

這麽一想……似乎僅有那個法可行吧……

想到這,金虔不由瞥了一眼某位花魁,細眼一瞇:

哼哼,白耗子,你不仁就甭怪咱不義啦!

“咳咳!”金虔煞有介事清了清嗓子,挺了挺細腰板,吊著嗓子呼道,“我家姑娘的規矩,嘖,不是咱誇口,那可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困難重重披荊斬棘難於上青天!不知諸位公子少爺是否有膽一試?”

此言一出,廳內又是一陣吵吵嚷嚷。

“當然敢!”

“什麽規矩,說出來聽聽,為了白姑娘,大爺我就算是龍潭虎穴也敢闖。”

“就是、就是,啥規矩咱都不怕,說出來聽聽!”

金虔鄭重點了點頭,細眼一瞪,一臉正色,拉長嗓門道:“聽好了,白姑娘的規矩就是——”

大廳內一陣寂靜,眾多尋歡客,陪酒伴樂的姑娘,游走招呼的龜奴小廝,還有一旁的羅媽媽,全都瞪著眼珠子,豎著耳朵尖,等著聽這個不得了的“規矩”。

就連金虔身後的白玉堂,也不由向前探了探身。

只見金虔嘴巴緩緩開合,慢聲喊出一句:

“回答一個問題:情為何物?”

“誒?!”

廳內眾口齊聲呼出一個響徹雲霄的疑問詞。

羅媽媽兩個眼珠子幾乎瞪得跌出來,白玉堂更是一臉驚異。

“這、這這算什麽規矩?”

“搞了半天,就是這個?”

“切,這有什麽難的?”

“餵餵,你這個小廝不是糊弄爺吧?!”

金虔雙臂抱胸,環視一周,慢慢開口道:“怎麽,諸位爺覺得簡單?”

“當然了!”

“這也太容易了吧!”

“嘿嘿……”金虔咧嘴一笑,挑眉勾眼,“這問題是不難,不過……”金虔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瓊玉閣內這麽多的少爺公子,到底誰說的最合白姑娘的心思——嗯嗯,這可就……”

金虔這句“提醒語”一出口,閣內氣氛頓時一變。

眾尋歡客暗自一尋思,頓時恍然大悟,皆是神色一變,。

情為何物?

回答這個問題不難,難的是,要如何答的最好、最妙、最合白姑娘的心意,最重要的是,答案要超過所有潛在競爭對手才算數。

果然絕非易事!

金虔望著眾人一臉凝重神色,瞅著自己旁邊鄰座的好友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十分滿意點點頭,又道:“諸位爺,白姑娘稍後就來各位桌前聽一聽列位的答案,哪一位答的最令白姑娘滿意,哪一位就是白姑娘今晚的入幕之賓!”

這一說,眾人又興奮激動起來,個個磨拳擦掌,一副躍躍欲試之色。

“羅媽媽,下去安排幾位伶俐點的丫頭陪咱們花魁去各桌轉轉。”金虔扭頭朝身邊的羅媽媽的吩咐道。

“好、好!”羅媽媽趕忙應下,退後準備。

“小金子……”身後傳來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

金虔扭頭,滿臉堆笑,諂媚道:“呦,白姑娘,有何吩咐啊?”

只見身後之人,一臉狐疑,滿眼不信任,桃花眼直直盯著金虔道:“你打的什麽主意?”

“哎呀,五爺,咱可都是為了查案著想啊!”金虔一臉無辜,壓低嗓門道。

“查案?”白玉堂頂著一副絕色花魁裝扮,眼角眉梢卻偏偏溢出英煞之色,實在是混搭的有些好笑。

“對啊!”金虔使勁兒點頭,“五爺你想啊,這滿場子的人,哪一個都有可能是采花賊,哪一個都有嫌疑,可這采花賊來無影去無蹤,無人認識,若想縮小嫌疑犯的範圍,就只能挨個盤查詢問。所以——只要五爺你去每一桌坐一坐,就憑五爺的美色……咳,咱是說——就憑五爺的風流瀟灑、魅力無邊,這些個公子少爺還不把十八輩祖宗都交待了……”

“哼!那采花賊如此狡猾,豈能如此輕易就交了底?”白玉堂不屑道。

“五爺說的是!”金虔一臉奉承,“不過,咱相信那賊人縱是再狡猾,在五爺的晶晶火眼之下也定然無所遁形!如此一來,咱們就可以縮小範圍,鎖定目標,甕中捉鱉,手到擒來!”

“若是今日那采花賊根本就沒來呢?”白玉堂挑眉。

“那……咳、五爺,就勞您大駕,明兒繼續吧……”金虔幹笑道。

白玉堂微微瞇起桃花眼,將金虔上上下下掃了好幾圈,又道:“乍一聽,是有幾分道理,但五爺我怎麽就覺著有點不對勁兒呢?”桃花眼赫然圓瞪,“怎麽聽了半天,盡是五爺我去探查,小金子你一個堂堂開封府的校尉,難道打算偷懶躲清閑?”

“咱?咱自然是要在五爺之前通知這些嫖客一些註意事項,為五爺掃清一切障礙!”金虔握拳。

“哦?”

“比如——那個……不得隨意觸碰花魁身體,不得出言調戲,不得勸酒,不得流口水……總之,咱誓死護五爺周全!”金虔慷慨激昂。

白玉堂嘴角微微上勾,長睫輕顫了兩下,無邊媚色瞬時向金虔鋪天蓋地襲來。

“那五爺我今日就要靠小金子多多費心保護了。”

“嘶——”金虔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心跳驟然增速每秒一百二,趕忙倒退兩步,吸了兩口新鮮空氣才緩過來,定了定心神,道,“五爺一會兒去見那些公子,還是莫要出聲的好……”

“嗯?”白玉堂挑眉。

“五爺你的聲音——咳,還是男子……”

白玉堂魅惑一笑,桃花眸中流光瑩轉,霎時間,滿堂華彩皆顯黯然。

“那些個色迷心竅的家夥,還用得著五爺我出聲嗎?”

金虔又一次被白玉堂的美色炮彈擊中,三魂七魄飛了一半,待回過神來時,白玉堂已經被羅媽媽請下擂臺,正聽羅媽媽吩咐那些隨行丫鬟如何伺候新任花魁。

金虔松了口氣,貓著腰噌噌兩步竄下擂臺,來到正端起水果盤準備離開的阿寶身側,急聲道:“阿寶,速速通知所有龜奴小廝把這個消息散出去,若想知道如何回答才能博得白姑娘的歡心,速速報名,教一句十兩白銀,包教包會!”

阿寶一臉驚詫,呆呆瞪著金虔,盤子裏的水果掉了一大半。

“還楞著做什麽?還不快去?!”金虔跳腳,“收來的銀子,五五分成!”

“啊、啊啊,是!是!”阿寶轉驚為喜,滿臉放光,一溜煙就跑了出去。

“嘖,真是反應慢半拍。”金虔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搖了搖頭。

再看看不遠處已經由羅媽媽帶路開始向大廳第一桌尋歡客走去的白玉堂一行,金虔臉上露出一個三分幸災、七分樂禍的表情,喃喃道:“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你個總是折騰人的小白鼠,這次咱就讓你聽聽天下最肉麻最惡心最倒胃口的男人表白,咱打不過你,難道還惡心不死你?”

——

月影隔繡屏,幽夢花初香,花前月下景,風花雪月情。

瓊玉閣二層東廂第三間雅間內,酒菜飄香,鮮花嬌媚,正是一訴衷腸、表明心意最佳之地。

雅間之內,三名小丫鬟和瓊玉閣老鴇羅媽媽站在最外側,新任花魁白牡丹“白姑娘”娉婷坐在桌邊,對面坐著三位衣著華麗的公子。

為首之人,一身錦繡綢衣,滿臉酒色油光,挺著肚子,瞇著綠豆眼,正是杭州城第一禍害社團“雲容社”的牛大少,此時正在竭盡全力向自己的“心儀之人”傾情表白。

“蒼天可老,海水可幹,明月可鑒,至死不渝。”牛朝生飛出一個媚眼,搖著折扇故作風流問道,“牛某以為,此便是‘情’之一字的真諦,白姑娘以為如何?”

惡……

五爺我乃堂堂七尺大丈夫,能屈能伸,為了案子,為了擒賊,五爺我忍!

白玉堂咬緊牙關,只覺自己連隔夜飯都要嘔出來了,運足十成十的功力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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