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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瓊玉閣再見貴人 探案情眾人定計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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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第一青樓瓊玉閣內,一片死寂。

往日的矚目焦點——瓊玉樓風頭正勁的新花魁早已被冷落到一邊,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花魁擂臺旁側幾人身上。

一位,是適才出價一千零一兩壓過雲容社牛大少的俊俏白衣公子,白衫勝雪,俊美無鑄,僅此一人,就足以令眾人驚為天人,何況剛剛又從二層東廂雅座上飛下另一位神姿風致的俊朗青年。

素藍長衫,月色腰帶,裝扮比起那位雪衣公子可謂是樸素的緊,可此人往這一站,卻是如那雪衣男子一般,好似從傳世名畫中走出一般,熠熠生輝,光華滿室。

青松一般的身姿,寒星一般的眸子,溫玉一般的容顏,一眼望去,好似窺見皓月千裏,霄漢澄輝。

那白衣男子自是惹人遐思無限,而這藍衣男子卻只能令人心生神往,卻無法生出旖旎之念。

若是這藍衣男子能笑一笑,該是何種醉人光景?

這是此時瓊玉閣內眾人的唯一心聲。

可惜,這男子卻是眉頭緊蹙,雙目深邃無底,渾身上下好似凝了千年冰霜一般,令人心驚膽顫,寒毛倒豎。

就看被這藍衣男子殺氣邊緣波及的牛朝生大少爺,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全身上下肥肉哆嗦不停,跌跌撞撞倒退數步之遠,就知若想站在此人身旁需要何等的膽色。

但直面藍衣男子怒氣之人,卻不過是一個灰衣灰衫、消瘦細眼、相貌普通的少年,實在是不起眼的緊,此時,雖然是勉強站立,但就瞅那臉色,卻是比死人強不了多少。

的確,此時眾焦點匯集一身的金虔連死的心都有了,腦海裏上上下下前後左右飛旋回轉的全是自己的身後悼詞:“開封府的優秀員工,傑出的市集砍價戰士,汴京第一砍價高手,為保衛開封府福利待遇和塑造北宋第一偶像作出卓越貢獻的活動家金虔同志在杭州城第一青樓瓊玉閣與世長辭。

在開封府的當值工作生涯中,金虔同志忠於大宋,熱愛開封府,勤勤懇懇,任勞任怨,謙虛謹慎,生活節儉。

金虔同志的逝世,使我們失去了一位好同志,但我們依然要沈痛的宣布,金虔同志的離去,完全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典型代表,和頂頭上司未來老婆私奔後在青樓妓院被逮住,死於頂頭上司展昭殺氣之下,這種無顏的死法,我們必須引以為戒,牢記教訓,絕不以金虔同志為榜樣,絕不步金虔同志的後塵,以慰金虔同志在天之靈。”

如果可能的話,金虔真想把這段悼詞先寫下來,再去面對某四品護衛散出的割得臉皮生疼的凜冽殺氣。

“你在此處作什麽?!”

這是展昭見到金虔後的第二句話。

溫度明顯比第一句降低了一個絕對零度,金虔覺得自己的頭發絲都蒙上了一層皚皚寒霜。

做、做做什麽?和你的未來老婆私奔順便逛個妓院什麽的……

金虔嚇得差點把這句話吐出來,幸好在最後零點零一秒僅憑半絲理智把這要人命的臺詞吞了回去,只哆嗦出一堆不成句的字:“咱、咱咱咱咱是……”

筆直藍影向前一步,金虔只覺整個人都罩在冰冷煞氣之下,呼吸困難、手腳冰涼、距離閻羅殿不過半毫之距。

突然,一個人影擋在金虔身前,將展昭的煞氣擋去大半。

“你是何人?”淩厲聲線響起,氣勢絲毫不比展昭差。

金虔猛然擡頭,望著自己身前之人,頓時一陣眩暈,險些栽倒在地。

擋在自己身前和展昭對峙的不是別人,竟是展昭的未來老婆——丁月華。

天、天天哪!這唱的是哪一出啊?丁大小姐您就甭添亂了!

展昭望著堵在金虔面前、保護意味頗濃的黑衣少俠打扮之人,胸口頓時湧上一股熊熊怒氣。

“你又是何人?!”展昭沈喝。

可嘆那丁月華,不愧是系出名門、江湖上鼎鼎有名丁氏雙俠的妹子,面對展昭的凜冽煞氣,一臉厲色回瞪,不但氣勢未被壓下半分,還能分神向身側之人低聲詢問:“金兄弟,此人是何人?為何對你如此兇悍?”

兇、兇悍?!如此形容溫潤如玉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開封府展大人的,丁小姐您可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若不是此時被展昭澎湃殺氣壓的喘不過氣來,金虔真的很想吐槽啊!

“難道是金兄弟的仇家?” 丁月華一臉戒備望著渾身凜凜殺氣的藍衣男子,秀美緊蹙道。

“不是!絕對不是!”金虔驚得幾乎跳起身,嗓音都變了調,“此、此人是……是……嘎!”

金虔一向引以為豪利落無比的嘴皮子粘住了。

此人是誰?

是堂堂開封府禦前四品護衛展昭展大人——可、可這能說嗎?這可是青樓妓院正兒八經的紅燈區,咱若是這麽一吆喝,展大人冰清玉潔守身如玉……咳咳……那個正統清直的良好形象豈不是毀於一旦?

要麽就說——這位就是丁小姐您的未來夫婿……

可貌似這二位還不認識吧——

嗯?慢著!這麽一想——

嘖嘖,咱真是被貓兒的殺氣嚇傻了,怎麽竟忘了現在貓兒根本還不認識丁月華,什麽和頂頭上司老婆私奔的罪名根本就是子虛烏有不存在!

那咱還緊張個什麽勁兒啊?

想通了這一點,金虔頓時呼吸也順暢了,舌頭也輕巧了,眼前暴怒貓兒的殺氣似乎也沒那麽駭人了,幾番斟酌字句後,道:“這位是咱的——咱的一位朋友。”

“朋友?”丁月華一臉狐疑。

“泛泛之交!”想到丁月華的未來身份,金虔趕忙又補上一句。

不料這句話一出口,某只貓科動物周身突然繞起一圈詭異的環狀氣流,藍衫揚起狂舞,四周座椅板凳茶碟碗筷哢哢作響。

“我的乖乖,這是什麽功夫?”

“太、太嚇人了!”

周遭圍觀兩位俊美公子的姑娘嫖客迅速抱頭撤離三丈之外。

“原來金兄和我們不過是泛泛之交啊!”一道不鹹不淡的聲線飄了過來,只見白玉堂折扇輕擊手掌,斜挑劍眉,微勾唇角,緩緩走到展昭身側,一身無暇雪衣呼啦啦無風鼓起,竟與身側那一襲舞動藍衣呈左右呼應之勢。

怎、怎麽回事?為啥這貓兒炸毛炸得更厲害了?為啥這白耗子也一副被踩了尾巴的不爽模樣?

金虔被貓鼠合璧牌煞氣鎮在原地,臉色慘白如金紙,渾身上下好似篩糠一般哆嗦個不停,百思不得其解。

“果然是仇人!”丁月華面色微變,後撤一步,擡手握住包裹中的寶劍,身形緊繃,眸光中隱隱射出淩厲之色,壓低聲線交待道,“金兄弟莫慌,一會兒若是打起來,你不必管我,只需先趕回莊裏向二位哥哥報信!”

“誒?”金虔一楞,驚望向一臉正色的丁月華。

丁月華望了一眼嘴裏好似塞了八個肉包子的金虔,勾出一個清麗笑顏,若清澈朝露,似凈水畫荷,“金兄弟放心,月華武藝雖是不濟,但護你離開還是綽綽有餘。”

金虔被丁月華一記笑靨晃得兩眼直冒粉紅泡泡,半晌才回過味兒來這丁大小姐說了什麽。

“那、那個,小姐是不是誤會了,這二位真的不是咱的仇人……”金虔咽了咽口水,解釋道。

丁月華淡笑搖頭,猛然瞪向對面藍白二人,唰一下連鞘抽出包袱中的寶劍,音線仿若風擊銅鈴,脆音激蕩:“二位,不管金兄弟之前與二位有何仇怨,我願替他一戰!”

這下不僅是金虔,連對面的展昭、白玉堂都楞住了。

金虔一把握住丁月華寶劍劍鞘,哭喪著臉:“咱和這二人真的是朋友!”

丁月華回望一眼,撥開金虔雙手,正色道,“金兄弟,你莫要怕連累月華,丁家人向來不是貪生怕死膽小怕事之輩!何況——” 說到這,丁月華垂眼,長長眼睫翹起,燦然一笑:“若是金兄弟出了事,我再到何處去尋一個可幫月華隱瞞裝病、替月華走遍杭州大街小巷買小吃甜點、願意和月華一起‘私奔’的‘良人’?”

金虔頓時淚流滿面,心中喜悲參半。

喜的是,自己一直以來的努力沒有白費,頂頭上司的未來老婆牢牢記住了自己恩情;悲的是,頂頭上司本尊的殺氣溫度頗有向北極冰川貼近之勢。

“好一個郎有情、妾有意!”白玉堂桃花眼角噗噗直冒火星。

這下就算跳進雅魯藏布江也洗不清了!!金虔心中哀嚎。

“二位哪位先來?我丁月華奉陪到底!”丁月華一舉手中寶劍,秀姿颯爽。

此言一出,瓊玉閣內頓時一片混亂。

“哎呀呀,她就是丁家莊的丁大小姐!”

“不是說這丁小姐和一個大夫私奔了嗎?”

“嘿,瞧見了沒,旁邊那個瘦不拉幾的小子,八成就是那個和丁小姐私奔的大夫!”

“哎呦,這丁小姐模樣不錯,眼光可不咋地!那瘦小子怎麽能和這邊的兩個公子比?”

“你知道什麽?聽說這丁小姐和那個瘦大夫那是一見鐘情,情有獨鐘,因為丁家兄弟不同意才私奔的。”

“這麽一說,丁家兄弟不是在找妹妹嗎?咱也去報個信,沒準還有賞金呢!”

“還等你去?那邊的龜奴一早就跑出去報信了!”

“可惜了……”

“還是留下看熱鬧吧!”

“對對對,看熱鬧!”

這邊眾人一番評論,雖說聲音混做一團,亂成一氣,但在展昭、白、丁這等身懷內功之人聽來,卻是字字清晰可辨。

丁月華暗松一口氣,神態卻是半絲破綻也不露。

展昭越聽,黑眸越發暗淡,爍爍眸光漸弱無神,周身殺氣悄然弱下,隱沒無息。

而白玉堂卻是神色詭異瞪著丁月華,俊臉扭曲,“你是茉花村丁氏雙俠的妹妹丁月華?”

丁月華聞言一楞,杏目微瞇盯著白玉堂,俏臉冷森,神色也有些奇怪。

周圍眾人也被這二人的詭異氣場波及,莫名安靜下來,一時間,瓊玉閣內又恢覆成一片死寂。

突然,只見二人手指同時直指對方,大喝道:

“你是大胃丁?!”

“你是鼻涕白?!”

一片沈寂——

除了神色凝滯的展昭,眾人包括金虔皆是一臉莫名其妙。

再看那丁月華與白玉堂,一個峨眉跳動,一個太陽穴亂蹦,眸光碰撞,火光四射。

突然,緊繃氣息霎時消散,二人相視而笑。

“原來是白五哥,數年不見,五哥如今可真是瀟灑倜儻,人中龍鳳啊!”丁月華露出一個溫婉笑意,向白玉堂飄飄福身。

“數年不見,月華也是出落的亭亭玉立,嬌美賢淑啊!”白玉堂抱拳回禮,一副翩翩貴公子模樣。

二人一個俊一個美,站在一處,此時又是滿臉耀眼燦爛笑意,怎麽看都是一副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生一對地造一雙的經典造型。

金虔兩下一望,頓時大驚失色,暗道:

什、什麽情況?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暗渡陳倉珠胎暗結?莫不是貓兒的老婆要被這小白鼠搶了?

可還未等金虔想出個所以然,就見那丁月華秀臉一沈,峨眉倒豎,唰得一下亮出寶劍,耀著寒光就照著白玉堂的俊臉劈去。

“好你個姓白的,竟敢叫我大胃丁!!”

白玉堂也不是省油的燈,身形旁撤半步,避開這一劍,手中玉骨扇泛著冷森迎上,嘴角冷笑連連,“白爺爺還沒說你這個姓丁的,竟敢呼白爺爺是鼻涕白!”

此時再看二人,哪裏還有什麽青梅竹馬郎情妾意,幹脆就是一個兇神一個惡煞,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你來我往、乒乒乓乓打得好不熱鬧。

“鼻涕白,你十年前偷吃了我的粽子桂花糕芙蓉糕翠玉羹,我記得清楚的很!”

“大胃丁,你還好意思說,不過是吃了你幾塊破點心,你就四處造謠說五爺我流鼻涕,白五爺我自小就是風流倜儻,哪裏流過什麽鼻涕!”

“奪食之恨不共戴天!”

“辱名之仇天理難容!”

幾句話之間,白玉堂已經和丁月華纏鬥掠過大半個瓊玉閣,寶劍大劈大砍,寒光道道驚雷閃電,折扇轉輪旋風,狠辣一片血雨腥風,劍扇交擊聲中,大片桌椅板凳應聲而爛。

“啊啊,救命啊!”

“俺的娘誒,怎麽說打就打啊!”

“快、快逃命吧!”

這邊,被一記飛來橫“椅”擊昏的牛大少在高驊、江春南驚呼指揮下,迅速被擡離現場;那邊,老鴇拔著嗓子,招呼一眾鬼奴將擂臺上的花魁團團護住撤離至二層雅間安全地帶。

餘下的一眾尋歡客和諸位姑娘,只能自顧自慌亂奔命,一時間,飯菜酒水滿地亂灑,驚叫哀呼四下紛起,整個瓊玉閣混亂一團。

金虔目瞪口呆望了半晌,最後將目光移向展昭:“展大人……這……”

可這一看,不由愕然當場。

只見展昭雙眸凝黑沈滯,宛若無底深淵,唇色青白,整個人仿若石塑一般。

“展大人?!”金虔驚得臉色大變,神手正欲捏住展昭手腕診脈,不料卻被展昭側身避過。

“不勞費心。” 語氣若寂冷死水,無半絲波瀾。

“!!”金虔頓覺心臟涼了半截,好似被人從後腦敲了一記悶棍,整個腦袋中嗡嗡作響,所有思維霎時中斷。

二人就這樣,一個僵、一個硬站在大廳,身側時不時飛過丁、白二人激戰波及飛出的碗盤碎片。

“展兄,金兄?你們站在這裏作甚,還不去阻止白兄?”一個略帶驚奇的聲音從二人背後傳來。

金虔木然回頭,但見一人左躲右閃小心翼翼走到二人身側,一臉詫異。

書生儒衫,容貌儒雅,膚如白玉。

三個特征在金虔腦海裏轉了幾圈,才匯出一個名字。

“顏查散?”

“金兄,你的臉色為何如此之差?”顏查散望著金虔驚呼。

一旁僵硬如石的藍影微微一顫。

“哎?臉色差嗎?哈哈、哈哈——”金虔也不知自己在說什麽,只知道幹笑。

顏查散一身清亮眸子在二人身上轉了一圈,疑惑道:“展兄和金兄這是——吵架了?”

“哈、哈,屬下哪有這個膽子……”金虔臉皮僵硬。

“這倒是……”顏查散一臉十分了解點點頭,正欲再說點什麽,突然,神色一變,大喝道,“金兄,小心!”

“啊?”金虔細眼楞楞,條件發射一回頭,只覺一股疾風掠過額頭,一個瓷碗在離自己鼻梁不到半寸的地方被一只手接住。

手指修長,虎口指節皆有厚繭,袖口,是掛著微微風塵的素藍。

這雙手金虔自然熟悉。

每次蹲馬步被掛大蒜的,是這只手;

每次偷奸耍滑耍滑偷懶偷睡被抓住的,也是這只手;

每次去市集偷買某人私人物品賺私房錢被逮住脖領的,還是這只手;每次遇到危險時能滴水不漏護住自己的,仍是這只手……

眼前的影像開始模糊,鼻子裏面好像被灌了芥末,金虔不知道嗓子裏堵了一塊什麽東西,就是覺著自己呼吸困難,胸口發悶,渾身上下都難受的厲害。

“金、金兄,你沒事吧,可是傷到了哪裏?”顏查散臉色大變,忙沖上前上上下下將金虔好一番檢視,可檢查了半天,連一毫毛的傷口也沒看見。

顏查散一臉無奈,望了一眼細眼盈滿水光,鼻子頭紅的好似酒糟的金虔,嘆了口氣,望向自替金虔接下碎片就默然側立一旁的展昭。

展昭俊容漠然,喉結上下翻滾,終於硬邦邦擠出一句:“你又待如何?”

“展、展大人……”金虔吸著通紅的鼻子,聲音甕聲甕氣,“不管屬下做錯了什麽,展大人您要罰要罵要打要掐屬下絕無半句怨言,以後展大人讓屬下蹲馬步就蹲馬步,掛大蒜就掛大蒜,巡街練劍跑腿倒洗腳水,屬下絕不皺一下眉頭,就是不要生氣不理屬下啊啊!屬下對展大人的敬仰,那是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嗝!”

說到最後,居然以一個泣聲嗝做結尾。

“咳咳……”顏查散一臉忍俊不禁,打圓場道,“念在金兄如此誠心,展大人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

“展某不曾生氣。”展昭泥塑面容有些松動。

“展大人一定是生氣了!”金虔一抹臉,一臉肯定。

“金兄誤會了。”

“完了完了!展大人居然叫咱金兄?!完了完了!”

“展某沒……”

“大事不妙天下大亂世界末日萬事休矣啊啊!”

事實證明,縱是江湖號稱絕頂好脾氣溫文儒雅的南俠也招架不了汴京第一利嘴的頻頻攻擊。

“金虔!”石塑面具瞬間瓦解,灼亮怒火透眸而出,朗朗聲線激出層層怒意,“你出門不過半月,認識人家姑娘才不過幾日,就和人家私定終身,成何體統?後竟又偷跑私奔在外,鬧得滿城風雨,成何體統?!未及弱冠,還未成年,竟來這風月之地尋歡作樂,成何體統!!”

一番苛責,將顏查散和金虔驚栗當場。

顏查散目瞪口呆半晌,才將眼珠緩緩移向金虔:“金兄,這次你……”

再看金虔,細縫長眼瞪的比銅鈴還大,滿面呆滯,顯然是被百年難得一見的溫潤貓兒怒發沖冠的現場直播給嚇傻了。

“穿藍衣服的,你做什麽?!”一聲俏喝瞬息而至,只見丁月華一串箭步脫離戰圈,疾奔至金虔身側,低頭一看金虔好似兔子似的細眼,頓時怒目瞪向展昭,“你做了什麽?!”

一抹雪影隨後而至,白玉堂一見二人面色,也是一臉驚詫。

再看兩位當事人,一個黑著臉硬邦邦立在一旁,一個細眼滴溜溜圓傻眼當場。

白玉堂、丁月華不得不同時望向顏查散。

顏查散暗嘆一口氣,不動聲色掃視四周一圈,但見一片狼藉的瓊玉閣內一眾尋歡客早已被丁、白二人的激鬥嚇得奪門而去跑得幹幹凈凈,僅剩幾個姑娘和老鴇躲在老遠的角落裏瞅著這幾尊瘟神瑟瑟發抖。

“展大人只是責備金兄了幾句。”顏查散刻意壓低的聲線裏透出幾分無奈。

白玉堂桃花眼一轉,頓時了悟,寶劍鏘然入鞘,抱劍立在展昭身側,明顯的貓鼠統一戰線,暗咬銀牙道:“小金子,想不到你人不大,本事可不小,才到杭州幾天,就拐了丁氏雙俠的妹妹私奔,鬧出這麽大的事兒,臭貓罵你兩句可真是算輕的了!”

“誒?啊!”金虔被白玉堂這一罵,頓時回神,四下一打量出場人物,赫然發覺正是澄清誤會的大好時機,立即深吸一口氣,高聲呼道,“冤枉啊!真是六月飛雪七月飛霜,咱與丁小姐是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毫無半點不純潔關系啊啊!”

說到這,又上前一把揪住展昭袖口,現場飆淚。

不料展昭卻好似受了什麽驚嚇一般,筆直藍影一顫,急急甩開金虔,頓把金虔甩出一個蹌踉,蹬蹬倒退數步。可下一瞬,就見金虔消瘦身形嗖的一下又沖了上來,張口又是一串說辭,“蒼天可鑒浩海可證,咱和丁小姐根本不是私奔!咱所說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字虛言,展大人您一定要相信咱啊!”

“什麽?!”

“不是私奔?!”

金虔話音未落,就聽門口一前一後傳來兩聲驚呼。

只見兩名青年氣喘籲籲出現在瓊玉閣門口,一個膚色稍白,一個膚色黝黑,都是劍眉大眼,棱角分明,長相一模一樣。

“大哥?二哥?”丁月華臉色微變,驚呼道。

白玉堂眉角一跳,不由望向金虔。

金虔的整張臉都垮了。

這下可不妙了,丁氏雙胞胎找上門來了!

剛想到這,金虔就覺剛剛壓迫自己的一貓一鼠兩道殺氣瞬時消失,眼前光線一暗,兩抹人影擋在了自己面前,一道白如皎月,一道蔚如晴空,猶如兩座山岳,穩靜心神。

丁月華回望金虔一眼,秀麗容顏上浮上淡淡黯然,兩步來到自己雙胞哥哥面前,垂眸道:“大哥、二哥。”

“月華,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丁兆惠滿頭大汗,嗓門也大了不少。

“是啊,月華!”丁兆蘭滿面擔憂,“剛剛金神醫說你二人並非私奔?那、那你們這是?”

丁月華暗嘆一口氣,頷首福身,低聲道,“是月華一時任性,迫金兄弟陪月華一起離莊散心,至於私奔一事,不過是家丁一時誤會,傳出的謠言罷了。”

“誤會?原來是誤會啊,哈哈……”丁兆惠幹笑兩聲,“我和大哥還當了真,心想若是月華當真心儀金兄弟,也不失為一樁錦繡良緣,連日子都挑好了……”

話音未落,丁兆惠便是一個哆嗦,只覺一股寒氣從背後升起,驚得丁二俠冒出一身冷汗,瞪著大眼東瞅西望,也未發覺不妥之處,莫名撓撓頭,又問道,“哎呀,我說妹子啊,就算你要散心,也挑一處好山好水的地方,怎的、怎的散心散到這青樓來了?”

丁月華俏臉微窘,小聲道:“西湖醋魚。”

“西湖醋——哎呀!”丁兆惠扶額長嘆一聲,瞅著丁月華一臉無奈,“我的好妹子啊,你什麽都好,可就這自小貪嘴的毛病——哎呀呀,也怪我,上次說漏了嘴,聊什麽瓊玉閣的西湖醋魚……”

丁兆蘭上前一步,滿面憂心道:“月華,你想出門散心也好,想吃西湖醋於也罷,跟大哥說一聲便好,為何要偷偷摸摸出莊,要知你的病剛有幾分起色……”

說到這,丁兆蘭愈發覺得不對勁,不由停住了話頭。

丁月華自出門就再未抹過什麽染料,剛剛吃了瓊玉閣一桌拿手好菜,又和白玉堂小規模的切磋了一場,此時是血脈通暢滿面紅光精神奕奕的不得了。

“月華,你……”丁兆惠瞪著兩個眼珠子,“病好了?”

丁月華嘆氣,垂首道:“月華一時任性裝病,累二位哥哥擔心良久……都是月華的不對!”

“裝病?”丁氏兄弟這下可吃驚不小,異口同聲驚呼,又同時望向金虔,“可金神醫說你的毒……”

不料金虔被一白一藍兩個青年擋得嚴嚴實實,連半絲風都不透。

“二位哥哥不要責怪金兄弟,裝病一事是月華求金兄弟瞞下的。”丁月華繼續解釋道。

“這、這……”丁兆蘭連連嘆氣,“為何好端端的要裝病?可是哥哥們有何事做的不妥,惹妹妹不痛快了?”

丁月華秀顏漫上一抹苦笑:“大哥,若月華說出來大哥真的不再逼月華?”

“當然!”

“那就請大哥莫要再為月華張羅親事了。”

此言一出,只見剛剛還一副無害敦厚兄長模樣的丁兆蘭臉色唰的一沈,沈聲道:“唯有這條不行!”

“大哥!”丁月華急聲呼道。

丁兆惠一把拉住丁月華,聲色俱厲:“月華,此事不可兒戲!今年你必須成親!”

“二哥!”丁月華秀眉緊蹙,一臉忿然,“你們為何要聽那牛鼻子老道一派胡言,說什麽月華十七這年若是不能成親,定會在十八之前死無葬身之地,這等妖言惑眾之詞,不過是騙人錢財的把戲,二位哥哥何必放在心上?!”

“月華,不可對真人無禮!”丁兆蘭厲聲呵斥道,“當初若不是真人蔔卦替娘親擋下一劫,月華你早已胎死腹中,真人臨行之時留下這句警言,千叮嚀萬囑咐讓丁家牢記,否則定會斷送了你的性命。”說到這,丁兆蘭又緩下幾分聲音道,“月華,平日裏你說什麽哥哥都依你,但唯獨這次,你須聽哥哥一次!”

丁月華垂首合眸,嘴角勾上一抹苦笑。

眾人聽到此處,總算是真相大白。

感情是神棍預言惹得禍!真是封建迷信害死人哪!金虔感慨萬千。

“哼,看來江湖上聲名顯赫的丁氏雙俠,也不過是聽信妖言、耽誤親妹子終身的家夥!”一聲冷笑傳來。

丁氏兄弟剛剛心焦情急,根本沒細看擋在金虔面前的二人,此時順聲定眼一望,這才看清二人相貌,頓時一怔。

只見這二人,一位雪衣飄揚,玉扇透骨,容貌精致尤勝女子,縱是桃花眼被滿滿不屑所覆,也掩不去一身瀟灑寫意。另一人,身如松柏,藍衫玉帶,劍眉星眸,錚錚俠氣蘊罩起身,只是面色略顯寒凝。

丁兆蘭、丁兆惠兩雙眸子同時一亮。

“小弟眼拙,不知這二位是——”丁兆惠上前一步,抱拳施禮,兩只眼珠子都要粘到二人臉上。

“哼!”白玉堂一扭頭,呼啦啦搖起扇子,“風流天下我一人”幾個大字在輝煌燈光下分外搶眼。

“風流天下……”丁兆蘭喃喃讀過,突然滿面驚喜大喝一聲,“你是陷空島的白老五?!”

白玉堂眉梢一揚,合上折扇一抱拳,挖苦道:“喲!這不是丁大和丁二嘛!數年不見,還是老樣子啊,一點長勁都沒有。”

可那丁氏兄弟卻是好似根本沒聽到白玉堂話中的挖苦之意,一左一右將白玉堂困在中央,一個細細掃描白玉堂臉龐眉毛眼睛鼻子嘴唇,嘖嘖稱讚:“哎呀呀,數年不見,五弟這相貌長得真是愈發——愈發的俊啊!”

另一個雙眼在上上下下在白玉堂身上好一番打量,從肩膀掃到腰身,從腰身瞄到腳趾,頻頻點頭:“五弟果然如江湖盛傳一般,真是年少英雄!”

二人同時默契和聲:“真乃人中龍鳳!”

白玉堂被這二人看得渾身發毛,不由倒退數步,一臉戒備:“你們要作甚?!”

“哎,五弟何必見外,想陷空島與丁莊乃是世交,江湖齊名,真是門當戶對。”丁兆惠拍著白玉堂後背,爽朗大笑。

“若是愚兄沒記錯的話,五弟今年二十有三了吧。”丁兆蘭滿臉笑紋。

“你、你們……”白玉堂一雙勾魂桃花眼此時卻鼓得好似兩粒死魚眼,“該、該不會……”

“大哥、二哥,你們該不是想讓我嫁給這鼻涕白?!”丁月華臉色好似黑鍋底一般,大聲喝道,“那月華寧願死無葬身之地!”

“哼!若要白五爺娶你這個大胃丁,五爺我寧願去做和尚!”白玉堂也毫不示弱,回嘴就吼了回去。

“搶我吃食,鼻涕白,有本事和我大戰三百回合!”丁月華唰一下抽出寶劍。

“辱我名聲,大胃丁,放馬過來!”白玉堂啪一聲甩開折扇。

“月華,你一個女兒家,怎麽如此失態!”丁兆蘭攔在丁月華面前,苦笑連連。

丁兆惠拉著白玉堂胳膊,連連大喊:“五弟、五弟息怒、息怒!都是孩童時的玩笑話,五弟你何必這麽記仇啊!”

可這二人,雖然一個被攔一個被拉,卻仍是誰也不後退半分,殺氣四溢,怒火熊熊,眼瞅丁氏兄弟就要拉不住了。

“噗嗤!”

突然,一個異聲從白玉堂身後傳出,頓時將眾人註意力轉移。

只見金虔縮肩勾背,肩膀顫抖不止,一串憋不住的笑意從雙手緊捂的嘴裏漏出:“不、不行了,咱、咱實在是忍不住了……”

“死小金子,笑什麽笑。”白玉堂頓時面紅耳赤,跳腳喝道。

“丁家二位大哥剛剛看五、五爺那個樣子,和是市場上那些農戶們挑小豬仔時……一模一樣……哈哈哈哈……”金虔終於忍不住,拍腿大笑起來。

挑、挑小豬仔?!

眾人略一回想,還真把剛剛那副場景成功代入。

丁兆惠:“哎呀,這個小白豬長得真是圓頭圓腦胖胖呼呼可愛的緊啊!”

丁兆蘭:“皮白肉厚毛色純正,真是上等之選!”

同時:“和咱家那只小花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噗!”顏查散第一個噴笑出聲,可又生生憋了回去,悶的一張臉孔通紅好似櫻桃。

白玉堂也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一張俊臉半邊扭曲泛黑、半邊抽動不止,繽紛燦爛的很。

丁月華滿臉怒氣繃著臉,可不到片刻就破了功,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滿場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頓時被砸了個七零八落。

“哎呀,這……唐突了唐突了,哈哈……”丁兆惠撓著腦袋幹笑。

“咳,是愚兄心急了。”丁兆蘭幹咳兩聲。

展昭靜靜立在一側,不言不語,黑爍眸子悄悄移向身旁那個笑的十分暢快的消瘦身影,一抹淡淡溫柔笑意漫上唇角。

不料金虔卻好似猶如耳朵上長出探測器一般,猛然剎住笑聲,猛然扭頭滿面驚喜望向展昭:“展大人,您不生氣了?!”

展昭猝不及防,好似觸電一般狼狽避開:“展某不曾生氣。”頓了頓,又低聲道出一句,“剛剛是展某誤會……”

“展大人?!”丁兆惠一聲驚呼,望著展昭的眼中精光四射,“難道你是南俠展昭?!”

丁兆蘭也是驚喜異常,一雙大眼在白玉堂和展昭臉上身上轉了幾個來回,看這個也不舍,瞅那個也喜歡,不可思議道:“想不到今日竟能見到江湖上兩位拔尖的人物,真是緣分啊緣分!”

“展……”展昭剛抱拳吐出一個字,就被一抹竄上的白影給擋了回去。

“丁大、丁二,莫不是你們要動這臭貓的心思?”白玉堂一臉緊張,如臨大敵瞪著丁氏兄弟二人。

“大哥、二哥!”丁月華也一個箭步上前,一臉不悅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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