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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太師陳州難欽差 堂審侯爺險阻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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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晨風吹人醒,冉冉朝日弄初晴,輕雲如絲柳茵動,露點真珠綠漸明。

“啊哈——”

金虔朝天打了一個哈欠,滿臉苦相向府衙正門走去。

嘖嘖,開封府這幫工作狂人,真是為國奉獻不要錢、不要命、還不要加班費——昨天折騰了整日,今日天還沒亮,就派咱這幫命苦的小工滿城貼告示,說要升堂問案……

你說說這大清早的問什麽案啊……那公孫竹子更是過分,非要派咱到府衙門口請百姓進衙聽審——有沒有搞錯?!公雞都沒起床,哪裏能有什麽百姓?依咱的主意,最好還是先回去睡上幾個時辰,再來升堂,沒準還能有幾個人來瞅瞅熱鬧。

可等金虔磨磨蹭蹭走到府衙正門,擡眼一看,不由有些傻眼。

見鬼了,這些古人都不用睡覺的嗎?

只見陳州府衙正門之前,裏三圈、外三圈,密密麻麻圍了近百百姓,都伸著脖子,個個點著腳尖,都想瞅個空往府衙裏觀望,嘴裏還都有著說辭:“餵餵,你說這是怎麽回事兒?怎麽昨個兒才說這包青天死了,今個兒怎麽又跑出一個包大人貼出告示說要升堂啊?”

“聽說包大人身邊的公孫先生是個奇人,沒準兒有起死回生的本事,把包大人救活了。”

“俺早就說了,包大人是文曲星下凡,哪能這麽隨隨便便就死了?!”

“哎——你說這包大人今天升堂,到底要審什麽人啊?”

“那誰知道?”

“別吵了,咱們這不都在往裏看嗎?”

一兩個人嘀咕,或許低不可聞,可這上百人的嘀咕聲,匯聚一處,卻好比鼓鑼嗡鳴,直震耳膜。

府衙門口十幾個官差衙役排成一排,緊握手中刀柄,將門前百姓擋在大門之外。別看這些衙役平時作威作福,都是威風八面,可如今可面對這如此數量百姓聚集,也不免有些膽怯,個個如臨大敵,神色緊張,慌張叫嚷道:“府衙重地不可逗留!散了、散了!”

那些百姓也不敢往門裏沖,只是擠在府衙大門臺階前,猜測不已,卻也不散去。

那十幾個差役喊了幾聲,卻是毫無效果,正在苦惱之際,恰好有個眼尖的瞅見正在往大門走來的金虔,就好似見了救命稻草一般,不由高聲叫道:“好了、好了,開封府的官差來了。”

那些百姓一聽,更是來了精神,個個瞪圓了眼珠子向門裏觀望。

只見一個身材單薄的小差役一邊打著呵欠,一邊磨磨蹭蹭走了出來,苦著臉掃了眾人一眼,清清嗓子道:“咳咳,諸位,包大人說了,不論何人,只要願意聽審,都可進入衙旁聽。”

那些百姓一聽此言,頓時一片寂靜,面色帶驚,就連門口的幾名守門差役,也是一臉驚異,數百雙眼睛都直勾勾地盯著門前瘦小差役。

金虔被眾人盯得渾身不自在,不由有些納悶,心道:嘖,不過是讓他們進衙門去做個旁聽,怎麽這些人表情卻像是見到了內褲外穿的超人一般?

只見一名守門衙役急步走到金虔身側,壓低聲音道:“這位兄弟,讓百姓進府衙旁聽,這——似乎不合規矩啊。”

“啊?”金虔一旁詫異。

那名差役又道:“這衙門重地,哪裏是什麽人都能進的?就算要旁聽,也應只許鄉紳、身負功名之人或是城內有頭有臉人物入內旁聽,哪裏能輪到這些鄉野草民入內。再說了,讓這些平民百姓入了衙門……若是出了什麽紕漏,咱們誰也擔待不起啊。”

金虔眨巴眨巴眼皮,這才明白,心道:感情這古代進法院旁聽還分三六九等啊?啊呀,早知道咱就在正門擺個攤子收門票,多少還能撈點外塊。嘖嘖,那公孫竹子也不說清楚,白白浪費了一次天外橫財的機會。

想到這,金虔不由有些遺憾,微微搖頭,暗暗嘆了口氣。

那名衙役卻是以為金虔也放心不下,急忙又道:“我說這位兄弟,你趕緊回去回包大人一聲,這衙門的規矩還是不要破的好。”

金虔聽言,擡頭望了一眼那名衙役,不由有些好笑,心道:開玩笑,公孫竹子交待的話,天知道裏面有多少貓膩,咱自問不能領會其精髓,哪敢擅自篡改?再說了,寧願得罪臉黑老包一百,也不可得罪腹黑公孫一個,否則,定是吃不了兜著走,後半輩子衣食堪憂。

想到這,金虔一直脊背,負手高聲道:“大人如此命令,自有其深意,我等手下當差,只需遵命便可,多餘話語無須再問。”

那名差役一聽,頓時無話可對,只得點點頭,退到一旁。

金虔挑挑眉,正要提聲讓眾百姓入衙,卻聽人群之外傳出一個低沈蒼老聲音道:“哼,深意?恐怕是不安好心!”

眾人一聽,皆是一楞。

金虔更是心頭一動,趕忙循聲望去。

這仔細一看,才發現在人群之外大道之上,停有一輛烏漆馬車。三馬同駕,馬身通體黑亮,輪高三尺有餘,烏黑緞篷,篷面上繡富貴雲氣紋,猛一看去並無顯眼之處,但若細看,卻不難發現,此車可造價定然不菲。

馬車後跟了十餘個仆人打扮的青年,雖身著青衣小帽,可身形魁梧,不似普通仆人。其中一名仆人走到車前,掀起篷簾,扶一人下車。

只見此人,身穿寬袖廣身棕褐袍,腰橫翡翠潤玉帶,腳蹬黑緞銹雲靴,雙顴泛紅,額角雙鬢齊白,絲絲光亮,銀白亂眉,倒插入鬢,一對倒三角眼,眼角高挑,頷下兩尺銀須,散落胸前。

就見此人踱方步,不緊不慢穿過人群,身後跟隨十數仆人,緊隨其後,不過一身便衣,卻是氣勢不凡,數百百姓,竟不覺讓出一條通路來。

此人來到府衙臺階之上,用眼角瞥了金虔一眼,道:“你剛才可是說,不論何人,只要願意旁聽,都可進衙?”

金虔擡眼打量此人,點了點頭,心裏直犯嘀咕:

想如今這陳州境內,安樂候被擒,知府被囚,方圓百裏就屬老包最大。可瞅瞅眼前這位,也不知是從哪冒出來的人物,居然比老包的氣勢還高。嘖嘖,這可真是嗑瓜子嗑出個臭蟲,什麽仁(人)都有。

那人見到金虔點頭,卻是一聲冷笑,沈聲道:“好你個包黑子,居然敢如此對待皇親,哼,老夫今天定要與你會上一會!”

說罷,冷哼一聲,一拂袍袖,邁大步往衙內走去。

金虔聽言頓時一楞,半晌才回過神來,也趕忙隨在其後,匆匆向大堂走去。

那些府衙門口的百姓,一見這老人大模大樣走進府衙,也沒人阻攔,頓時膽子就大了不少。有幾個膽大的百姓,也就跟著走了進去,有人帶頭,其他圍觀百姓也一呼拉湧進了府衙。

再說金虔跟在老人身後,卻是一身不自在,不住打量老人背影,心裏尋思道:嘖嘖,此人居然敢開口就稱老包為“包黑子”,想必來者不善。而且總覺此人似曾相識,尤其是那聲冷笑,怎麽聽怎麽熟悉的刺耳——話說回來,若論最近遇到的有冷笑嗜好的人物,算來算去似乎也就只有那只小螃蟹一個……

嘖!

金虔一雙細目猛然睜大。

OH MY GOD!此人如此排場,如此穿戴,如此口氣,如此冷笑——莫不是某只老螃蟹也新鮮上市了?!

“龐太師?!”

一聲驚呼從不遠處傳來,立即證明了金虔的不幸揣測。

金虔擡眼一看,原來兩人已在不知不覺間已經來到府衙大堂,王朝、馬漢兩人正好站在門口,正滿面驚訝望著金虔前方老者,四只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龐、太、師?!”

金虔目光刷得一下射到眼前人身上,頓時臉皮抽搐,雙目淚光四射,悔得腸子都青了,心中狂呼道:蒼天哪,大地啊,北宋第一大貪官、家產比老包多出數十倍不止、富可敵國的龐太師就這樣大搖大擺進了府衙聽審,可咱、咱、咱居然沒有敲詐到一文錢——天哪,咱一個堂堂現代人,怎麽會犯下如此低級錯誤……

這邊金虔的臉色不好看,那邊王朝、馬漢的臉色也是難看到了極點。

就見王朝上前一步,抱拳對龐太師道:“太師……”

“哼!”龐吉冷哼一聲,怒聲道:“還不去請包大人出來見老夫?”

王朝身形一滯,抱拳施禮,匆匆退下。

馬漢一旁也抱拳道:“太師,請移步後堂。”

“不必!”龐太師一拂寬袖,徑直走進大堂,負手而立,身後家仆分站兩排,直直立於公堂之上,氣焰囂張,仿若在自家府邸一般。

環視一圈,龐吉冷笑道:“老夫就在此處恭候包大人!”

馬漢臉色一沈,退立一旁,默然不語。

金虔抱著胳膊,正在生自己的悶氣,也是不發一言。

隨後跟隨而來的眾多百姓,一見此種境況,也都嚇得不敢說話。

一時間,大堂內外,死寂一片,竟是有些陰森之氣。

少頃,就聽一陣嘈雜腳步由遠至近,包大人、公孫先生、展昭、張龍、趙虎、王朝還有數名衙役匆匆趕入府衙大堂。

包大人上前幾步,抱拳道:“太師,包拯有禮。”

身後眾人也一一行禮。

龐太師冷笑一聲,道:“包大人何必客氣?老夫可承受不起!”

包大人身形一頓:“太師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龐吉雙目一瞪,高聲喝道:“包大人,老夫問你,今日你升堂大審,審的是何人?”

這一問,氣勢非常,大有惡人先告狀之味。

金虔一旁瞥眼一看,也不由為包大人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心中尋思道:嘖嘖,這老螃蟹大小也算個皇親,在朝堂上混得也算有頭有臉,以後和他打交道的機會恐怕不少,今天若是把那小螃蟹做了,這以後的日子定然不好過——雖說歷史上皆說小螃蟹死於老包鍘刀之下,但若是考慮到現實情況,嗯……老包啊,今天這案子您可要掂量仔細了,為日後留下些許後路才是明智之舉啊。

只見包大人雙目微斂,不緊不慢回道:“今日審的是隱瞞災情不報,害死災民無數;坐鎮一方州府,卻不為地方百姓作主,反而魚肉百姓,目無法紀,私設軟紅堂,強搶民女的安樂候——龐昱!”

說罷,利眉一挑,雙目如電,直直射向龐吉。

“……!!”

龐太師頓時雙目外冒,額角青筋凸現,胸口上下劇烈起伏,雙唇顫動半晌,卻是半個字也說不出口。

金虔頓時眼前一黑,心道:得,聽老包這意思,看來這開封府和太師府的梁子是結定了,以後日子難過了……

“太師,包拯就要升堂問案,不知太師……”包大人微微躬身,抱拳繼續道,剛說了一半,就被龐太師打斷。

“包大人,你不是曾有言說,無論何人都能聽審嗎?老夫今日哪裏都不去,就在這大堂上聽聽你倒要如何堂審這當朝國舅!”

“既然如此——”包大人一擡利目,朗聲道:“來人哪,看座。”

兩名衙役趕忙搬來一把太師椅置於堂側,龐太師沈著臉坐在一旁,其身後數名家仆伺候兩側。

包大人望了龐太師一眼,轉身走上堂臺,落座公案之後;三班衙役手持殺威棒,紛紛小跑,於公堂兩側站立整齊;四大校尉威嚴佇立,師爺公孫先生落座旁案,禦前四品帶刀護衛護在欽差案側。

大堂門外聽審的百姓也都規矩站在門口,將大堂圍得水洩不通。

這陳州府大堂本就不比開封府大堂寬敞,如今被開封府眾多衙役一站,再加上龐太師一幫人湊熱鬧,大堂之上頓時擁擠萬分。

金虔轉目一瞧,竟是沒了自己站的位置,躊躇片刻,還是覺著在某只貓兒身側保險,於是一溜小跑來到展昭身後,用手肘頂了頂展昭胳膊,低聲道:“展大人,地方狹窄,您就將就一下,讓咱先借塊地落腳。”

此言雖然聲低,可卻也讓周圍幾人聽了清楚。

堂上堂下眾人頓時愕然,四大校尉八目圓瞪,就連坐在堂側的龐太師都不由皺眉,冷眼看向金虔。

展昭劍眉微蹙,垂眸望向金虔。

金虔這才覺得不妥,心思一轉,頓時心呼不好:

OH MY GOD!咱怎麽忘了,這貓兒乃是堂堂四品的官,站在包大人公案之前自然合適,可咱一個不入流的小差役,怎麽能站在如此尊崇位置?!嘖嘖,一定是最近太過勞累,睡眠不足,導致大腦缺氧,才犯下如此低級錯誤!

想到這,金虔急忙改口,臉上堆笑提聲道:“咳咳,展大人,屬下是看……看大人的公案粘了些灰塵,來幫大人擦擦,擦完就走,失禮失禮……”

說罷,金虔趕忙用衣袖十分狗腿地擦了兩下包大人公案桌腿,轉身正想抽空溜出大堂,不料一旁龐太師卻突然冷笑一聲,道:“開封府所屬居然連公堂禮數都不清楚,包大人,你身為開封府尹,對於屬下如此疏於管教,如何能擔任欽差之命?如何能堂審當朝國舅?!”

此語一出,開封府眾人皆是變了臉色。

金虔更是心頭一驚,腳下一個趔趄,險些身旁把四品護衛的衣袖扯下半只。

不用擡頭,金虔也能感覺到身旁某位四品帶刀護衛身體緊繃,貌似發飆前兆。

俺的娘啊!!這只老螃蟹是要害死咱嗎?至少也要讓咱出了大門再抱怨啊,如今咱離這貓兒如此之近,若是貓兒發起怒來,連逃命都來不及啊!

再偷眼一看“禦貓”大人臉色,已經略顯鐵青。

嘖嘖……臨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想到這,金虔一吸氣,猛一回身,直直望向龐太師,朗聲道:“太師此言差矣!屬下在開封府當差雖不過數月,但也知大堂禮數為何。況且屬下原屬皂隸一職,維護大堂整潔乃是指責所在,如今見大人公案粘汙,上前整理,正是為了維護堂威!想太師大人每日在太師府內養尊處優,不明這些大堂禮數也屬常情。屬下未能先為太師解釋清楚,實在是屬下失慮,在此先行向太師賠罪!”

說罷,金虔躬身抱拳,恭敬向龐太師賠禮。

金虔這番話語,不但冠冕堂皇將自己脫罪,還一語雙關,明裏向龐太師賠罪,實則暗貶太師無知,頓教開封府眾人臉色大好;反觀龐太師,怒目橫眼,嘴角隱隱抽動不止,半晌才陰森道:“包大人——果然——管教屬下有方啊!”

包大人坐在公案之後,微微頷首回道:“太師過獎了。”

龐太師狠狠回望包大人一眼,又將目光移向金虔,雙目如毒蛇盯住獵物,頓時讓金虔渾身一顫,一種似曾相識不祥預感劃過心頭。幸好不過只是一瞥,瞬間龐太師就收回目光,斂目不語。

金虔這才暗松一口氣,心道:嘖嘖,看來以後跳槽去太師府奔富豪的機會九成九是沒了……罷了,在開封府多少也能混個小康,咱還是務實一點,腳踏實地做咱的差役吧。

嘖,說到務實,反正現在大堂上也沒咱的位置,還不如去外面曬曬太陽、補個早覺比較實際。

想到這,金虔回身施禮,道:“屬下告退。”

說罷,金虔擡步向大門走去。

“金捕快。”

身後清朗聲音叫住了金虔。

嗯?

金虔回身,莫名望向叫住自己的紅衣護衛。

但見展昭身直若松,雙眸清亮,正色道:“金捕快不妨就站在展某身後,若是大堂之上再有汙穢之物,也方便清理。”

哈?

“……屬下……遵命……”

金虔有些丈二摸不著頭腦,一頭霧水走回展昭身後站好,剛好錯過龐太師眼中掠過的一抹精光。

此時,公堂上眾人終於各備所位。

包大人環視一周,微一點頭,高舉驚堂木往下一拍,高聲道:“升堂!”

“威武——”

堂威聲震,三班威嚴,青天正座,明鏡高懸,正是:堂威呈正氣,明鏡映青天。

包大人正坐堂中,高聲下令:

“來人哪,帶安樂侯——龐昱。”

“帶安樂侯——龐昱——”傳令聲遠去。

不多時,就見兩名衙役帶著安樂侯走上大堂。

只見安樂侯仍是昨日那身緞袍,錦衣光鮮,只是臉色帶疲,雙目布紅,發髻微亂,從額頭至下巴,一道青紫索痕印於臉上,分外顯眼。

龐太師一見自己親子,頓時神色一凜,從太師椅探出半身,白眉緊蹙,待看清龐昱臉上傷痕,頓時大怒,轉頭朝包大人喝道:“我兒乃是當朝國舅,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將堂堂安樂侯打傷至此?!”

“爹!”龐昱一見龐太師,頹色頓掃,鳳目覆冷,沈聲道:“是開封府養的貓兒不長眼,傷了孩兒。”

“展昭!!”龐太師一拍太師椅,騰得一下站起身,直直指著堂前紅衣護衛喝罵道,“你一個小小四品護衛,竟敢打傷當朝國舅,莫不是活夠了!!”

展昭直直望著龐太師,神色不變,不發一言。

金虔站在展昭身後,卻因被龐太師怒氣波及,渾身冷汗直冒,心道:這貓兒身旁的位置風水不好,下次還是換個位置比較保險。

就聽堂上包大人高聲道:“太師,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包大人,若是你的家人被人傷成如此模樣,老夫倒要看看包大人要如何稍安勿躁?!”

“太師,此乃公堂,請太師自重。”

“哼,包大人,如今當朝堂堂國舅竟被開封府屬下毆傷至此,老夫定要向聖上參你一本,定開封府一個藐視皇親之罪。”

說罷,龐太師一揮袍袖,徑直走到安樂侯身側,拉起龐昱手臂道:“來人,備車回侯爺府。”

可剛邁出一步,四周衙役便盡數圍了上來,手持殺威棒,不讓半分。

龐太師身後一眾家仆瞬時沖了上來,將衙役圍在中央。

龐太師冷哼一聲,喝道:“老夫乃是當朝太師,哪個敢攔?”

話音未落,就見一抹紅影踏空而至,勁風一過,一把烏黑劍鞘瞬時橫在龐太師眼前。

身形直如松,紅衣罩傲骨,煞眉壓凝眸,襟舞襯劍鴻,正是:一劍在手,萬夫莫開。

龐家數位家仆竟不覺皆後退半步。

“展昭!!”龐太師頓時咬牙切齒。

金虔一旁一看,心中暗叫:啊呀,又要開打?!身形一低,就想偷溜,剛彎下半寸,就聽身後包大人沈聲道:“龐太師!”

只見包大人緩緩起身,利目凝光,開口道:“請太師回座。”

“包大人!”龐太師回身怒目而視,喝道:“你敢攔我?”

包大人站在公案之後,身形如山,高聲道:“本府如今乃是奉旨出巡欽差,所到之處如聖駕親臨,龐太師難道要觸犯聖駕不成?”

龐太師白眉一豎,道:“包大人,你莫要以欽差身份壓人,老夫堂堂太師,還怕你不成!”

包大人雙目一瞪,雙手抱拳,向上舉道:“難道太師要讓本府請出尚方寶劍才肯罷休?!”

“你……”龐太師一時語塞,站在大堂中央呼呼直冒氣。

“爹,”一旁安樂侯龐昱突然開口道:“爹不用擔心,那包黑子沒有絲毫證據,根本不能將孩兒如何,孩兒今天就奉陪到底!”

龐太師轉頭,皺眉道:“可是……”

“爹,您不用擔心!” 龐昱嘴角鉤上一絲冷笑,臉中央紫黑索印宛若毒蛇一般扭曲,繼續道,“您安心回去坐下,孩兒自己能解決。”

龐太師這才點點頭,回身坐回到太師椅上,身後家仆也隨後站回原處。

開封府眾人也一一歸位。

金虔見到展昭回位,才松口氣,趕忙又往後撤了幾步。

包大人慢慢落座,深目望著堂上安樂侯龐昱,突然猛一拍驚堂木,高聲喝道:“龐昱,你坐鎮陳州府,卻將陳州旱災隱瞞不報,害死百姓無數,罪惡滔天,還不認罪?!”

“包大人!”龐昱略一拱手,道:“包大人何出此言?本侯蒙聖上封賜安樂侯,本就是個閑差,根本無甚實權,這陳州旱情之事,何時能輪到本侯管轄?就算是有平民百姓因旱情身亡,包大人也應該去質問那陳州知府,為何來問本侯?”

此言一出,大堂上頓時一片滯靜。

金虔站在展昭身後,心裏咂舌:

嘖嘖,這小螃蟹果然是刁鉆狡猾,一個“安樂侯”的頭銜也能成為脫罪的借口。可惜,那個鯰魚知府早已認罪,還做了汙點證人,小螃蟹您就等著被指認吧。

果然,就聽包大人高聲道:“來人,帶陳州知府李清平。”

“帶陳州知府李清平——”

一會功夫,就見兩名差役壓著一名人犯走了上來。

只見此人發髻散亂,囚衣裹身,溜尖下巴,三道細長胡須散落胸前,正是陳州知府李清平。

一到大堂,李清平就立即撲倒在地,面朝青磚,高呼道:“犯、犯官李清平叩見包大人!”

包大人微微凜目,沈聲問道:“李清平,本府問你,你身為陳州知府,卻為何將陳州災情隱瞞不報,導致無數百姓餓死街頭,無數災民流離失所?!”

“犯、犯犯犯官、官……”李清平身若篩糠,嘴裏嘀咕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整話。

一旁的安樂侯龐昱倒先開了口道:“李清平,你擡頭看看堂上還坐了何人?”

李清平這才擡頭,一看到大堂旁側落座的龐太師,立即臉色大變,豆大汗珠冒了一頭。

“安樂侯爺,本府並未叫你答話!”包大人臉色微凝,沈聲喝道。

“包大人,”龐昱冷笑道,“本侯只是想到李大人和家父乃是舊識,李大人的高堂和家父也是世交,所以想提醒李大人在臨死前見見故人罷了。”

“龐昱!”包大人突然怒喝一聲,“你若是再多言,莫怪本府治你一個咆哮公堂之罪!”

龐昱挑眉冷笑,不再言語。

金虔在堂前看得清楚,雖然包大人喝止安樂侯其下話語,但卻是遲了半步。自從龐昱提到李清平家人和龐太師的關系開始,李清平的臉色就一變再變,此時已如蠟紙。

扭頭再看向堂上包大人,只見包大人臉色陰沈,雙眉皺成一團。再看一側公孫先生,也是面色不善。至於展昭,不用擡頭,只看身側緊握巨闕、指節泛白的關節,就知這位禦前護衛的臉色是如何難看了。

金虔暗嘆一口氣,心道:嘖嘖,那李清平和小螃蟹家中關系未必是真,但那李清平家人被小螃蟹當作籌碼而被威脅,這點八成不假。這小螃蟹果然奸詐,這回麻煩可大了……

再看那陳州知府李清平,臉色慘白,汗珠如豆,三縷細須隨臉皮不住哆嗦,半字難吐。

包大人猛一拍驚堂木,高聲喝道:“李清平,本府問話,為何不答?”

李清平這才回神,趕忙低頭碰地,顫聲回道:“回、回大人,陳州大旱,犯官未、未能及時上報朝廷,是犯官失職,犯官認罪,一切聽憑大人發落——!”

此言一出,大堂之上頓時一片寂靜。

少頃,就聽龐太師一聲高笑:“哼哼,包大人,這陳州知府已經伏法,你還不用開封府的鍘刀伺候?”

包大人頓了頓,看了龐太師一眼,又向李清平問道:“李清平,您既身為知府,州府大旱,如此大事,為何不能及時上報?”

“這、這……”李清平趴在地上,渾身顫抖不止,只是一味回道:“犯官認罪,一切聽憑大人發落!”

金虔一看,頓時心頭涼了半截,心道:完了,這李清平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打定主意要做替罪羔羊,這回沒戲唱了。

包大人坐在正堂,皺眉不語,片刻之後才提聲道:“來人,將陳州知府李清平帶回大牢,好生看管。”

兩名差役上前將李清平架了下去。

安樂侯龐昱站在大堂中央,一陣冷笑,開口道:“包大人,現在是否可以讓本侯回府了?”

啪!驚堂木一響,包大人劍眉一凜,利目如電,提聲高喝:“安樂侯龐昱!你在陳州府內,為害鄉裏,魚肉百姓;私建軟紅堂,囚禁良家女子,以供玩樂;隱報旱情,欺君罔上,導致哀鴻遍野,慘不忍睹;條條罪行,樁樁件件,天人共憤,你莫要以為本府奈何你不得,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本府定會讓你伏法認罪!”

安樂侯冷笑一聲,抱拳道:“包大人,你所說之事,可有證據?”

包大人雙目一瞪道:“本府定會查出證據,讓你心服口服!”

“本侯恭候!”

包大人一拍驚堂木:“來人哪,將安樂侯帶回廂房,退堂!”

“包大人!”龐太師站起身,高聲道,“安樂侯並未定罪,為何不能回侯爺府?!”

“太師,安樂候雖未被定罪,但仍屬嫌犯,自然不能回府!”

“包黑子——”龐太師胡子一吹,就要上前理論。

堂上龐昱卻悠然開口道:“爹,既然包大人邀孩兒在府衙做客,孩兒就在此小住幾日又有何妨。”

說罷冷笑陣陣,隨衙役走下公堂。

龐太師一見,也就不再多語,冷哼一聲,帶著一眾家仆揚長而去。

大堂門外百姓一看,頓時唏噓不已,紛紛散去,只留開封府眾人立在大堂之上。

包大人直直立在公案之後,沈眉斂目,一言不發。

公孫先生一見,幾步上前,低聲道:“大人,依學生之見,若想將安樂侯治罪,恐怕還要從長計議。”

包大人微微點頭,回身對身旁幾人道:“隨本府先去花廳,再作計較。”

四大校尉、公孫先生、展昭一一拱手施禮應下,隨在包大人身後走向後堂。

金虔一見此等陣容,頓時心裏明白,心道:嘖嘖,又是開封府人精集會,貌似沒什麽好事。唉呀,想咱勞累了數日,這腰也酸、背也痛,如今退堂收工,咱還是先找個地方睡上一覺,養養精神才是首要任務。

想到這,金虔身子滴溜一轉,就朝大門走去。

可剛邁了兩步,就聽身後一個朗朗嗓音響起:“金捕快,去花廳應走這邊。”

嘖……

金虔臉皮隱隱抽動,僵硬身形慢慢回身,望著眼前那抹筆直大紅身影,無奈道:“展大人,屬下似乎不……”

“金捕快,”公孫先生也轉身朝金虔道:“時間緊迫,莫要磨蹭。”

“……屬下遵命。”

金虔好似打了蔫的茄子,垂頭喪氣的跟在幾人身後,磨蹭向後堂走去,邊走邊心裏嘀咕:嘖嘖,今早起床忘了看黃歷,咱敢拿現代人的尊嚴打賭,今日黃歷上一定寫著:宜:諸事不宜忌:貓科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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