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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堂上差役挺身證 禦貓推舉入快班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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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早天剛亮,包大人便升堂問案。

“威武——”

開封府大堂之內,三班衙役齊齊立於兩側,堂鼓陣陣,堂威赫赫,包大人堂中正座,手中驚堂木一響,高聲喝道:“帶吳氏兄弟!”

“帶吳氏兄弟——”傳喚之聲陣陣傳了出去。

不一會,就聽枷鎖腳鐐聲聲作響,兩名差役將吳氏兄弟帶上大堂。

包大人端坐座上,定眼往堂下一看,只見這堂下所跪二人,身穿囚衣,一魁一矮,魁梧那人,黑胡連腮,眉目間隱現兇佞之色;另外一人,身形略矮,雙目閃爍,面帶驚恐,渾身微微顫抖不停。

“堂下所跪何人?”包大人微微瞇眼,沈聲問道。

“草、草民吳二剛。”稍矮那人抖了一下,答道。

“草民吳大力。”魁梧之人也回道。

啪!

包大人忽拍驚堂木,高聲喝道:“大膽刁民,犯下如此重罪,竟然還敢自稱草民?!”

那吳二剛頓時被嚇得一哆嗦,彎腰趕緊磕頭,口中烏拉道:“罪、罪民吳、吳……”

“大人!”那吳大力卻突然道:“不知草民身犯何罪,為何不能自稱草民?”

包大人冷眼一凜,沈聲道:“你兄弟二人圖財害命,將那過路人劉世昌殺害,又將其屍身燒制成烏盆,如此兇殘之徒,如何能當這草民二字?”

那吳二剛一聽,全身顫抖更加厲害。

吳大力雖然身形有震,但依然面色帶沈道:“大人,草民冤枉,草民從未殺過人。”

包大人雙眼一瞪,又喝道:“大膽刁民,你看清楚,這堂上乃是何物?”

話音剛落,一名衙役便將一個黑色包袱捧到堂上,解開包帶,取出一口黑漆漆的烏盆放在吳氏兄弟二人身前。

那吳二剛一見此烏盆,頓時臉色大變,揮手驚叫道:“把、把他拿走,不、不要——!”說罷就要向堂外竄去。兩旁衙役哪能容他如此,兩根殺威棒頓時伸出,將吳二剛禁錮原地。吳二剛只能在殺威棒下瑟瑟發抖。

那吳大力一見此盆,也是驚色盡顯於臉上,身形微微後撤,臉皮抽動,半晌不出一聲。

包大人向堂下掃了一眼,面色凝沈,突然提聲喝道:“吳大力、吳二剛,如今罪證確鑿,你等還不認罪?”

這一聲,如驚雷炸頂,頓時將堂下所跪二人激靈靈嚇了個哆嗦。

“罪、罪民吳、吳……”吳二剛才開口,就被吳大力厲聲喝止:“大人,此烏盆不過是市井常見之物,如何能證明草民殺人?”

包大人冷哼一聲,雙目移向烏盆沈聲道:“劉世昌,你可認得堂上二人?”

堂下烏盆卻是安靜異常。

包大人一楞,又提高幾分聲音問道:“劉世昌,你可聽到本府問話?”

烏盆依然無所作答。

包大人雙眉一蹙,將目光移向堂下木案之後的公孫先生,眼神帶問。

那公孫先生也是微微楞神,面帶不解,微微搖頭,又將目光移向對面的紅衣護衛,可展昭也是緊蹙劍眉,面色疑惑。

這三人暗下納悶,那邊吳大力心中卻是大為高興。本來這吳大力只是硬著頭皮不肯認罪,心裏也打算,如果罪責難逃,就將罪行盡數推到二弟吳二剛身上,但自己也曾聽過烏盆說話,此時自然害怕烏盆親自作證,正在膽戰心驚之際,這烏盆卻竟然沒了動靜,心裏暗自一思量,便估計那烏盆說話,不過是開封府衙役設的障眼法,不由心中大喜,提高幾分聲音道:“大人,草民從未殺人,還望大人明察!”

包大人頓時無語,堂上一片寂靜。

而此時在大堂之外,一個本偷偷躲在門口的人影突然起身,匆匆向堂前的六房奔去(六房:大堂審案之時,部分候命衙役所處辦公室),一直沖進東側的首間屋子,還未停住身形,嘴裏便大喊道:“金虔,不好了,那烏盆又不會說話了!”

屋角木椅上懶散坐著一人,見到來人似乎毫不驚訝,只是豎起一根拇指,隨手指了指屋中陰暗角落,無奈道:“小六哥,這有什麽可驚訝的,你往那邊瞧瞧就明白了。”

鄭小柳順著手指方向一望,頓時大驚。只見那陰暗角落之內,隱隱飄浮一縷白影,似幻似霧,模糊不清,但仍能依稀辨出乃是一人形。

“劉、劉世昌?!你、你怎麽還在這裏?你不是應該在烏盆裏嗎?”

那縷白影在陰影中輕輕搖蕩,幽幽道:“公堂煞氣太重,我根本無法進入……”

“什麽?那、那怎麽辦?沒有你作證,其它證據根本無可信立足之處,包大人如何審案?!”鄭小柳頓時叫道,滿臉急色。

“除非不在公堂審理,否則我根本無法作證……”劉世昌垂手道。

鄭小柳搖頭道:“公堂之外審案,不合法理,甚至無法記錄在卷宗之內,自然不可行。”

“這……”劉世昌沈吟許久,才緩緩擡頭看著金虔道:“金小哥,恐怕又要麻煩您了。”

“什麽?”一直安穩坐在一旁的金虔聽言,頓時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驚叫道:“麻煩我?劉烏盆,你不會是想借咱的身體來個鬼附身,好上堂作證吧?” 心道:開玩笑,這鬼附身不知道會留下多少後遺癥,咱絕對不答應!

那劉世昌聽言不由一楞,呆了呆才道:“金小哥想到哪裏去了?我只不過是一縷冤魂,哪裏能有附身之力,就算能附身,也同樣進不了公堂。”

那金虔聽到此言,才安心了幾分,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幾轉,稍稍後退一步,又問道:“那你要咱如何幫你?”

劉世昌在半空中晃了晃,幽幽道:“我想麻煩金兄你扮成在下,上堂作證。”

“什麽?!”金虔和鄭小柳同時大叫道。

金虔圓瞪著一對眼珠子,死死盯著陰影處的幽魂,臉皮有些抽動道:“您老的意思是,讓咱假裝被你附身,以劉世昌的身份上堂指證那隊兄弟?!”

劉世昌點了點頭。

“有沒有搞錯?!免談!” 金虔立刻尖叫道,心裏暗想:居然讓咱這個堂堂現代人作偽證如此冒險之事,萬一被拆穿,咱豈不是要遭殃?!

那鄭小柳一聽,也頓時搖頭如撥浪鼓,高聲道:“當然不行,這根本就是做假證,誣蔑公堂!”

劉世昌一見面前二人極力反對,頓時急了,高聲道:“兩位小哥,難道你們就要眼睜睜地看著那吳氏兄弟逍遙法外嗎?”

鄭小柳聽到此言,微微垂首,面帶難色道:“可是,如果俺們用如此方法,也不合法理……”

“對、對、對,不合法理!” 金虔也附聲道,心裏卻道:此舉危險系數過高,絕對不可行!

劉世昌見狀,立刻伏下身形,頻頻叩首道:“兩位小哥,如今劉世昌以冤魂之身懇求兩位,無論如何要幫幫在下,若劉世昌的沈冤得雪,必然銘感五內,來世做牛做馬報答二位大恩!”

“這……”鄭小柳畢竟年紀小,心腸軟,一見劉世昌此舉,頓時沒了主意,不由看向金虔。

可那金虔卻是絲毫不見妥協之色,依然面色沈凝,低聲道:“劉世昌,我等雖然同情你的遭遇,但此等惑亂法紀之事,咱斷斷不可幫你!”

那劉世昌聽言,竟然停了叩頭,緩緩起身對鄭小柳道:“鄭小哥,我有話對金小哥說,麻煩你回避一下。”

鄭小柳聽言雖有不解,但見那劉世昌臉色凝重,神情悲切,心下一軟,便聽言走出屋門,將屋門合實。屋內光線頓時便昏暗下來。

只見那劉世昌突然起身,嗖地一下飄到金虔身側。

金虔只覺耳邊一陣陰風吹過,就聽那劉世昌的鬼音和在陰風中道:“金虔,你若不幫我,你的秘密也守不住!”

金虔頓時心頭一跳,猛然扭頭,定定瞪著眼前劉世昌的恍惚面容。

只見那劉世昌隱隱小聲道:“金虔,你是女兒之身……”

金虔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雙目幾欲迸裂,咽了幾口唾沫,才壯了壯底氣道:“劉烏盆,你別以為你是冤魂,就可以鬼話連篇!”

劉世昌聽言,微微搖頭,又幽幽道:“我早已不是陽世之人,辨別陽世之人自也不憑眼力,而是靠世人氣息判斷,這世上男子屬陽,女子屬陰,金虔你一身陰氣過重,絕非男子所有。”

金虔一聽,底氣瞬間洩光,心道:完了,沒想到這劉世昌活著的時候不見聰明,這死了倒多了幾分本事,如今是包子破皮——露餡兒了。

就聽那劉世昌在一旁又道:“本朝自開國以來,從未有女子為衙役之例,若是讓包大人得知此事,金虔你……”

話雖未說完,金虔卻是自然明白,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心道:廢話,如果讓包大人得知咱的性別,這開封府的公務員咱也甭想混了!嘖嘖,想不到咱一個堂堂現代人,竟然淪落到被一個古代冤魂威脅的地步……嘖,尊敬的大宋律法,對不住了,如今是飯碗當前,溫飽為重,咱也是形勢所迫啊……

心裏打定主意,金虔突然堆起滿面笑容,搓著雙手對劉世昌道:“咱們也算是相識一場,俗話說,出門靠朋友,劉大哥有求,咱自然是兩肋插刀,全力以赴!有什麽吩咐,盡管說。”

劉世昌聽言,自然欣喜異常,趕忙道:“金虔既然願意幫忙,那還不上堂指證那吳氏兄弟?”

金虔聽言,頓時笑臉僵硬,頓了頓才道:“老大,您的意思是,讓咱就這麽上堂作證?”

劉世昌不解,問道:“不如此上堂,還要如何?”

金虔險些吐血,心道:拜托,咱就如此一個猛子蹦上大堂,說自己是劉世昌,如此荒唐之事,別說開封府的那幫人精不信,恐怕就連那對兄弟也忽悠不了。

想到這,金虔不由在屋中緩緩踱步,手指摸著下巴,半晌才道:“劉大哥,那吳氏兄弟殺你之時之事,你還記得多少?”

劉世昌聽言不由一楞,想了想才道:“我記得他們是用那把利斧將我殺死……”

“還有呢?”

“這——對了,那吳大力在殺我時還說了一句話。”

金虔一聽,瞬時雙眼放光,急忙問道:“什麽話?”

劉世昌又想了想,才將臨死之時聽到的最後一句聲音,盡數告知金虔。

金虔聽罷,心裏才有了底,向劉世昌點點頭,推開屋門對門外的鄭小柳道:“小六哥,麻煩你向大堂上傳報一聲,就說那被殺之人——劉世昌要上堂作證。”

鄭小柳聽到金虔所言,躊躇了片刻,才點了點頭,扭頭向大堂方向走去。金虔也跟在其後,邊走邊將頭頂衙帽摘下別在腰間,又散開發髻,在頭頂胡亂撥弄幾下,頓時將自己扮成一個披頭散發的標致冤魂版本模樣。

待金虔收拾妥當,剛好來到那大堂門外。大堂一對大門雙開大敞,堂內聲音盡數傳進兩人雙耳。

就聽包大人沈聲高喝:“吳大力,你說你從未殺人,那為何要用此利斧脅迫開封府差人,威脅逃身?分明是做賊心虛之舉!”

吳大力回道:“大人,開封府的官爺開始並沒有說明身份,草民那時還以為是歹人要加害我兄的二人,為求自保才會那麽做。”

包大人聲音一提,又問道:“那你為何在得知衙役身份之後,仍不放人?”

那吳大力又答:“那時草民得知是得罪了官爺,一時害怕,只想逃走,所以才沒有放人!”

包大人頓時沒了聲音,大堂上一片寂靜。

金虔在外面一聽,心裏頓時明了,心道:得!老包八成是沒轍了,看來如今咱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想到這,金虔便向鄭小柳使了個眼色,鄭小柳明白,立刻直直走到大堂門外中央,高聲道:“稟大人,劉世昌帶到!”

此言一出,大堂上眾人頓時一楞,皆是納悶萬分,心道:這大人沒有發話傳人,這怎麽就突然冒出來一個差役要帶犯人上堂,還是一個做雜務的皂隸報傳,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傳報要上堂之人,竟然還是那死者劉世昌。

吳氏兄弟一聽劉世昌之名,更是心頭驚,筋肉跳,不由回頭向大堂門口觀望。

包大人也是嚇了一跳,將目光移向堂中的烏盆,又將目光移向公孫先生,公孫先生雖然面帶疑色,但還是微微點了點頭。

包大人即刻擡起手中驚堂木拍下喝道:“傳劉世昌上堂!”

金虔在堂外聽得清楚,心頭不由一跳,直了直身子,暗暗吸了口氣,心中道:NND,豁出去了,讓這幫古人開開眼,見識一下咱這被各類電視劇熏陶下現代人的高超演技。

想到這,金虔足下運力,身形仿若一縷煙塵,忽忽悠悠飄蕩進了大堂,俯身下跪,壓低聲音道:“草民劉世昌見過大人。”

堂上眾人定睛一看,只見此人發髻散亂,身形飄忽,又自稱劉世昌,都被不由一驚,可再仔細一看,竟發現此人有些眼熟,不正是那個皂隸金虔嗎?

那吳氏兄弟卻沒見過金虔輕功,只是見此人身形宛如鬼魅,瞬時被嚇掉了半數魂魄,吳二剛自不用說,就連吳大力也變了臉色。

包大人堂上看得更是清楚,心裏也有些納悶,頓了頓問道:“堂下所跪何人?”

金虔又沈聲回道:“草民劉世昌。”

包大人楞了楞,轉目看向公孫先生,公孫先生手握毛筆,靜靜沈眉,又望向展昭。

展昭見公孫先生望向自己,心裏明白,暗自道:公孫先生必是認為這金虔曾跟自己出門查案,自己對此人必有幾分了解,想讓自己推斷此時到底是如何境況。只是……

展昭回想金虔以前種種舉動,額頭不禁隱隱冒出幾條黑線,心中又道:公孫先生此次可是高估展某了,這金虔向來舉止怪異,如今此舉,是真是假,實難揣測。

想到此處,展昭微蹙劍眉,向公孫先生輕輕搖頭。

展昭此舉,公孫先生和包大人都看得清楚。包大人見狀,雙目一凜,打定主意,高聲喝道:“你自稱劉世昌,那你可認識面前的烏盆?”

金虔一聽,趕忙回道:“回大人,草民認識,此盆乃是草民的屍身。”

包大人又問:“此乃烏盆,為何會變成你的屍身?”

金虔吸了口氣,故作哽咽,緩緩道:“回大人,草民乃是在回家途中,被借宿家中的兄弟二人殺害,那兄弟二人圖財害命不說,還將草民屍身燒成灰燼,和泥燒成烏盆,供人買賣。大人,草民奇冤,還望大人還草民一個公道啊!”

包大人微微瞇眼,上下打量了金虔幾回,問道:“劉世昌,殺害你的兄弟二人,你可認得?”

“此乃殺害草民兇犯,草民當然認得!”

“此二人可在這大堂之上?”

金虔聽言,頓時挺起身型,直直指向吳氏兄弟喝道:“就是這二人!”

包大人立刻狠拍驚堂木,大喝道:“吳大力、吳二剛,你等可還有話可說?”

再說那吳氏兄弟,被金虔一指一喝,頓時心驚肉跳,吳二剛更是險些暈死過去。那吳大力雖然驚恐,但他畢竟兇狠成性,並未因恐懼失了心智,金虔這一直起身形,也叫吳大力看清了金虔的面貌。

吳大力這一看清,心中恐懼頓時去了大半,擡頭高聲叫道:“大人,此人信口胡說,他是開封府的衙役,並不是劉世昌!”

包大人眼眉一挑道:“吳大力,你自稱從未殺害劉世昌,那自然不認識劉世昌樣貌,如何肯定此人不是劉世昌?難道你見過劉世昌樣貌?”

“這……”吳大力眼珠子骨碌一轉,立刻回道:“大人,草民雖然不認識劉世昌,但卻認識這小差役,正是昨日到我家三名差役中的一人。”

金虔聽言,輕輕擡眉,繼續幽幽道:“回大人,我被這兄弟二人殺害,屍身燒成烏盆,冤魂無法上堂,只得附在這金虔身上,上堂訴冤。”

眾人一聽,更是驚訝,齊齊擡眼往金虔身上觀望。只見那金虔雙目呆滯,身型微僵,雖然口中吐言,卻是口舌僵硬,不似常態,便不由信了七分。

吳大力卻是不信,又高聲道:“劉世昌冤魂附體,簡直荒唐,何人可以為證?”

金虔聽言,也不由一楞,心道:何人可以為證?哪有證人,本來就是假的,怎麽可能有證人?

包大人聽到此言,卻突然一拍驚堂木,高喝道:“來人哪,傳劉氏、劉百兒。”

別說吳氏兄弟聽言一驚,就連金虔此時心中也是暗暗叫苦,心道:老包唉,你開什麽玩笑,咱這個劉世昌可是假冒的,你怎麽還請人來認親啊?嘖嘖,看來這出戲要唱不下去了。

不一會,就見那劉氏帶著百兒走上大堂,雙雙下跪。

包大人點點頭,又向金虔問道:“你可認得此二人?”

金虔此時已經是背後暗暗冒汗,只得硬著頭皮回道:“草民認識,他們乃是草民的妻子,小兒。”

那劉氏和百兒一聽,頓時大驚失色,就聽那劉氏驚叫道:“你、你說什麽?你不是那個小差役嗎,為何要亂說?”

百兒卻是鎮靜的多,面色不悅道:“這位哥哥莫要胡說,免得壞了我家的名節。”

金虔此時只覺腿肚子有些轉筋,吸了口氣,緩緩轉身,深深望著劉氏母子,慢慢道:“娘子,百兒,我是你們的爹爹,劉世昌啊!”

劉氏母子臉色瞬間大變,楞楞瞪著金虔,就見劉氏顫聲道:“你,你說你是相公?”

金虔點點頭,繼續道:“為夫為了上堂作證,只得俯身於此官爺身上,娘子,百兒,為夫終於又能見到你們了……”

說罷,金虔便低下頭顱,雙肩微抖,貌似哭泣,實際卻是心裏沒底,正在暗暗發寒。

那劉氏一聽,頓時撲到金虔身側,嚎啕大哭。那百兒也是眼圈帶紅,卻只是靜靜上前,輕聲問道:“爹爹,你可記得你答應百兒,元宵節要送給百兒一盞燈籠?”

金虔一聽,頓時心中暗喜,心道:老天保佑,幸虧咱還記得那盞在吳氏兄弟原來家中拾到的破燈籠,那燈籠上似乎是……

“爹爹當然記得,是一盞鯉魚燈籠……”

“爹爹可曾記鯉魚是何種顏色?”

“是……”金虔額頭隱隱冒汗,邊想邊心中抱怨:老包啊,雖然那盞燈籠做物證稍嫌不足,但您多少也該讓它露個面吧……該死,那燈籠上的鯉魚是什麽顏色來著?罷了,蒙一個算了……

“紅色。”金虔隨口挑了一個顏色。

不料此言一出,百兒立刻撲到金虔身側,大聲哭道:“爹爹,你真的是爹爹。”

金虔頓時松了口氣,心道:想不到咱還有如此好運,隨口編了一個顏色也能蒙對,將來回到現代,咱一定下血本,去買幾註六合彩,肯定頗有前景。

劉氏母子哭得天地同悲,那吳氏兄弟的臉色也是天地色變。

只見那吳二剛神情渙散,只是楞楞癱在地上。吳大力也是臉色慘白,嘴裏呢喃不止:“不可能、不可能……”突然他又提高聲音,對著金虔叫道:“不、不可能,你、你們一定是串通好的,騙我們入罪,一定是這樣!”

金虔聽言,心中不由一陣冷笑,想到劉世昌臨死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定定盯著吳大力,緩緩道:“吳大力,你可還記得,你在殺我之時,曾經邊砍邊說:‘人人都知道財不露白,怪只怪你將錢財不牢牢收拾妥當,讓我們兄弟二人見到,你也別怪我們心狠,只怪你不夠小心!’字子句句,如刀刻在心,你不會忘了吧?!”

吳大力一聽此言,頓時癱倒在地,和吳二剛一樣,雙雙抖若篩糠。

包大人突然一聲高喝:“吳大力、吳二剛,如今有烏盆為物證,劉世昌本人為人證,你等還不認罪?!”

這兩人哪裏還能回話,只是任憑衙役拿來供狀,拽起身形,顫顫在上面簽字畫押,再次癱倒在地。

包大人看過供狀,點點頭,沈聲道:“堂下聽判。吳大力、吳二剛二人,圖財害命,毀屍滅跡,罪行昭彰,法理難容,本府就判你二人斬刑。來人哪,將此二人押回大牢,明日午時推出斬首!”

幾個衙役即刻上前,將這渾身癱軟的吳氏兄弟拖了下去。

包大人又對堂下三人道:“劉世昌,如今本府已將殺害你的兇犯依法判處,你也可以瞑目九泉,速速回去吧。”

金虔一聽,心裏暗松一口氣,叩首謝過,剛想運用輕功離去,卻不料那劉氏死死拽住自己胳膊,痛哭道:“相公、相公,你不可以走……你要是走了……為妻、為妻……”

金虔見狀,頓時腦袋大了一圈,不由面顯難色,身體被這婦人抓住,被迫面對一張淚臉,一對眼珠也不知道該往哪裏放才好,只好四下飛瞟。

當掃到大堂正中包大人臉上,金虔不由心頭一動。

只見包大人雖然臉色沈凝,但眼中卻劃過一絲了然,後又掠過一絲笑意,目光移向了公孫先生。金虔也不由自主隨著包大人眼神向公孫先生瞥去,卻見那公孫先生輕撚墨髯,雙眉一挑,又把目光移向了紅衣四品護衛。

只見那展昭,神情肅然,雙眸微垂,腰桿筆直,身形絲毫未動,只是紅色袍袖輕微一飄,金虔只覺身體不知被何物重擊兩下,頓時身體一僵,喉嚨一滯,毫無聲息,直直倒在地上。不用解釋,金虔也知道自己是被點穴了。

那劉氏一見,頓時大驚,撲到金虔身上嚎啕大哭。

可憐那金虔,穴道被點,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一雙耳朵的聽力卻絲毫未減,只得直直挺在地上,受魔音穿耳之苦,心道:NND,這幫人精,也不知道是何時就看出了破綻,卻還是正兒八經地利用咱做假證,什麽開封府,包青天,公孫先生、“禦貓”,都是一幫外表忠厚老實內心狡詐的家夥。嘖……這貓兒一定是不滿咱害他飽受落水之苦,趁機報覆,可惡啊……

不知那劉氏哭了多久,最後還是百兒將勸娘親起身,隨差役將娘親將大人扶出大堂。

包大人也命人將金虔擡回六房,和烏盆一起,放在之前金虔和鄭小柳所待之室,喝令退堂。

說也奇怪,剛一回到六房室內,金虔身上穴道便突然被解,當然,金虔也未忽視那屋外飄過的一襟紅袍。

鄭小柳本見金虔一動不動,十分擔心,此時見金虔起身活動,頓時安心,開口道:“金虔,你真是厲害,竟然讓那吳氏兄弟俯首認罪。”

金虔慢慢晃動僵硬筋骨,心中苦笑道:這哪裏是咱一個人的功勞,完全是開封府一幫人精團結努力的結果。但此語也只是心道,畢竟這集體做偽證之事,實在不宜大肆宣傳。

就聽那烏盆又嗡嗡道:“金虔,多謝了,如此大恩,我來世定然……”

“好了、好了,不用來世了,只要您今世別找咱的麻煩就好了!” 金虔擺擺手道。

烏盆又道:“恐怕是沒有機會了,如今我冤屈得雪,此刻就要去那閻羅殿報道。”

說罷,語音帶哽。

金虔和鄭小柳一聽,心頭也有些微微發酸。鄭小柳頓了頓,又緩聲道:“劉兄,你那妻兒……”

烏盆打斷鄭小柳之語道:“見也無用,徒增傷感,不如不見。如果二位見到百兒,定要囑咐他好好照顧娘親,好好讀書,將來才大有可為。”

金虔、鄭小柳聽到此言,默默對視一眼,拱手齊聲道:“劉兄一路保重。”

就見一縷白霧從烏盆中騰騰升起,在半空中環繞幾圈,形成一個幽幻人形,只見白影人形在空中拱手一拜,就突然被一道亮光籠罩,瞬時消散無蹤。與此同時,烏盆啪啦一聲,碎裂成片。

金虔和鄭小柳心中不由幾分難過,各自靜坐一陣,便準備起身離開。

就在此時,大門突然被人推開,一個人影逆光走了進來。

金、鄭二人見此人不由一楞,楞楞看著此人端端走到烏盆碎片旁邊,靜靜凝望許久,擡頭對這金、鄭二人問道:“爹爹已經走了嗎?”

金虔望著眼前這稚嫩臉孔,雖然故作鎮定,眼神中卻隱隱洩露出慌亂傷心,嘴皮蠕動半天,才開口道:“百兒,你爹……走了。”

百兒聽言,垂首直立,雙拳緊握,半晌才出聲道:“我還是來晚了,要不是怕娘親再傷心一次,百兒一定會早來幾步……”頓了頓,百兒又擡頭問道:“爹爹臨走之前,可曾囑咐過什麽?”

鄭小柳望了金虔,回道:“你爹讓你好好照顧娘親,好好讀書。”

百兒微閉雙目,點點頭,再睜眼時,雙目已經朗然如星,拱手對金虔作揖道:“金虔大哥,百兒多謝你在大堂之上扮作爹爹,替爹爹指證兇犯。”

金虔聽言一楞,脫口問道:“你怎麽知道?”

百兒微微垂眸,低聲道:“爹爹答應百兒的鯉魚燈,是金色鯉魚燈……”

金虔頓時大驚,楞楞看著百兒挺直身板,直直走到門口,心裏暗想:乖乖,這小鬼簡直太犀利了,在大堂上他明明已經看出咱是假冒的,還是將計就計,將自己認作老爸,助包大人將犯人定罪……嘖嘖,這小鬼以後必成大器。

想到這,金虔突然脫口叫道:“百兒,你爹爹定會為你自豪萬分!”

百兒身形微微一滯,緩緩轉身,向金虔微微一笑道:“百兒知道。”

背後金色流光,臉上青澀淺笑,都遮不去掛在臉頰的那粒晶瑩淚珠,光彩奪目,一時間,金虔只覺面前瘦小的男孩,竟然身形穩重如山。

直到百兒身形遠去,金虔還在原地發呆,全部心思都在煩惱一件事:這北宋時期,應該有個姓劉的名人吧。

——

烏盆案結案之後,金虔和鄭小柳因為協助破案有功,倒也獲得兩日休假。鄭小柳自然是回家向親人稟報自己的英雄事跡,金虔則在三班院的宿房內補了兩天眠。

待第三日清早,金虔和鄭小柳到三班院報道之時,卻在皂班班室內見到兩名不速之客。

“金虔、鄭小柳,快來見過公孫先生和李捕頭。”皂班班頭一見金、鄭二人,便立刻將兩人推到屋子正中。

“見過公孫先生,李捕頭。” 金虔與鄭小柳同時作揖道。

坐在上座之人,一身儒衫,清目白面,正是公孫竹子,而另外一人,身形健壯,方臉虎目,黝黑皮膚,一身精幹裝扮,肋下一把闊葉大刀,正是快班班頭,開封府的捕頭李紹。

金虔擡眼看著面前二人,不由心中納悶,再看那公孫先生一臉笑意,不由心中一陣發寒,心道:這公孫竹子從來都是笑裏藏刀,此次前來,莫不是又有什麽陰謀?糟了,莫不是那貓兒將自己幫他解毒之事告知了這根竹子,公孫竹子此刻正是前來探口風的?

想到這,金虔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謹慎迎戰。

就見皂班班頭面色帶喜道:“你們兩個這回可有福了,上次跟展大人出門辦案,展大人對你二人的表現是讚不絕口,上報了包大人,此次公孫先生是特來頒布你們兩個調班令的。”

“調班令?” 金虔不由一楞。

就聽身旁鄭小柳興奮叫道:“調班令?難道是俺們被調到快班了?”

公孫先生笑道:“正是如此,所以從今日起,你二人就歸李捕頭屬下,還不快見過李捕頭?”

鄭小柳一聽,險些把嘴都樂歪了,急忙上前一揖到地,高聲道:“鄭小柳見過李捕頭。”

公孫先生見金虔還呆立一旁,不由問道:“金虔,你為何還不過來見過李捕頭?”

就見金虔眉頭隱隱抽動,低頭道:“公孫先生,屬下無德無能,調入快班,恐怕不妥。”

那李捕頭一聽倒樂了,展顏笑道:“展大人果然沒有說錯,金虔你果然是謙虛過人,在下就是喜歡你這種年輕人。展大人對你二人的評價甚高,如今一見,果然如此。”

金虔眉毛狠狠抽動了一下,剛剛拱手想再推辭,卻被公孫先生打斷。

“金虔,既然是展護衛極力推舉,你等就不要推辭了。”

“……是,金虔見過李捕頭。”

“好、好。”李捕頭開懷大笑起來。

公孫先生點點頭,起身走到門口便要離去,可剛到門口,又回過身向金虔問道:“金虔,展護衛在劉家鎮中毒,可是被你所解?”

金虔頓時精神一凜,立刻答道:“是屬下所解。”

公孫先生又問:“難道你曾研習過醫藥之術?”

金虔背後隱隱冒汗,提聲回道:“屬下在做要飯花子之時,曾跟一個老叫花學過幾個草頭方,略知皮毛。”

公孫先生打量了金虔幾番:“你不過學過皮毛,卻可以解去屍毒?”

“那是因為要飯之人饑餓難耐,有時也會服食被人丟棄的腐肉,中屍毒之人也不再少數,因此屬下才知道屍毒解法。”

公孫先生聽到此言,才緩緩點頭,撚須笑道:“如此說來,金虔倒是頗有天賦,以後若是時間空餘,不妨到在下住所詳談,在下那裏也有些醫書,你盡可以查閱。”

金虔頭埋得更低,硬著頭皮道:“屬下謝過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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