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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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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農躲在家中瑟瑟發抖,連晚飯都沒用,大嗓門兒媳在門外罵罵咧咧,說話極為難聽,他卻也無暇顧及,依舊拿被子蓋著頭不出聲。那年是他害死了九郎,害死了村中那麽多人,若是他當時忍住不說便不會讓人來尋仇。

老農憨厚兒子正在雨淋不到的角落裏劈柴,婦人見他不開口,又罵了一遍:“你那死鬼老爹有本事別吃我做的飯,餓死才好,也省得我多費力氣。自打進了你家門,我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看我那些姐妹們誰不是嫁到富碩地過好日子,可憐我當年一支嬌美花,跟了你這麽個沒本事的,你還不知道對我好些。我怎麽就這麽命苦呀。”

男人不理她,起身將飯盛出熱在炕頭。他是娶了個漂亮姑娘,但是又什麽用,整天在家中端著大奶奶樣兒,當初是他豬油蒙了心,光看了那張臉。婦人見他不理自己,怒氣更盛,又是一番不客氣的咒罵,男人惱了,青筋暴起,右手高高揚起:“好好一個家被你這惡婆娘攪和的不得安寧,有這說廢話的功夫能幹多少活計?”

婦人縮了縮頭,趁他不註意時高喊著:“打人啦。”往門外跑去,正撞上衣衫華貴的俊美公子,男子陽剛氣撲入鼻中讓她失了心神,喃喃道:“俊俏公子可是尋人的?”

闕明嘴角微揚,拱手道:“小生帶著妹妹們趕路,誰知遇到這等天氣,瞧著這處院落趕緊整潔,心想主人家必定勤勞好客,便厚著臉求主人家賞個落腳處。”

男人正是怒氣上頭,見妻子跑出去也沒往回追,正準備繼續去劈柴火卻聽到爹屋裏傳來打碎東西的聲音,趕忙推開門進去,焦急查看老人身上是否有傷:“爹,今兒這是怎得了?怎麽回來就魂不守舍的樣子?”

老農抖著手回過神來,幹癟黝黑臉上紋路如溝壑,顫聲道:“兒子,妖怪尋上門來了,他們要我的命呀。”

男子憨憨一笑:“爹說什麽胡話,半槐村受神靈保佑,哪來的妖怪?兒子聽說妖怪專愛抓壯實後生,你都這麽一把年紀了,想多了吧。”

老農怒了,狠狠捶打了兒子一拳:“你曉得個屁,妖怪心眼最小,但凡有半點得罪他們,是要拿你命來償的呀。我躲了這麽多年,沒想到還是讓他們給找來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男子皺眉看著自家老爹像是瘋了般,雙眼渾濁且無神,不停念著有妖怪來索命。他將爹安置在床上,輕聲道:“你且先睡一覺,我去村頭給你喚大夫去。”

這時院子裏響起腳步聲,老農更是嚇得用被子將整個身子包起來瑟瑟發抖:“九郎哥,你別尋我來,我曉得錯了。是我害了你,待我死了咱們去地府算賬,這會兒你且饒了我罷。我還不想死,求你了。”

男子不理他瘋言瘋語,出去從墻上摘了草帽正要往出走,只見自家婆娘領了四個相貌上等,衣著精美的男女進來,眉頭皺了起來:“你還回來做什麽?討打?”

婦人沖身後的人尷尬笑笑,雙手叉腰:“我不屑與你為些小事吵鬧。這幾位趕路累了想在咱家借宿,正好咱家院子寬敞,有幾間屋舍,我便帶回來。幾位先去屋裏坐坐,我做幾個小菜解解饑餓。”

“有勞了。”闕明站在屋檐下看這屋子上方籠罩濃濃黑霧,笑得意味不明。阿阮順著他看過去,疑惑道:“方才怎麽沒見?”

紅鳥摸了摸頭上紅羽:“方才聞見淡淡死人氣,這會兒卻是越發濃了,這院子裏不知誰就要去地府了。頭上這黑雲也極不尋常,陰冷而邪魅也不知是何物所施的障眼法。”

婦人雖是嘴碎了些,做事麻利得很,一碟青椒炒蛋,一碟清炒素菜,四碗米飯,招呼他們坐下後:“村裏挨家挨戶都沒個好吃食,卻是能填飽肚子,幾位將就用吧。”

阿阮最愛吃,卻是不挑嘴的,不客氣地執起筷子嘗了口青椒炒蛋,除了辣沒有半點蛋香,那青菜入口苦澀蔓延,米飯也是硬的咯牙,明明是糟蹋糧食,身邊這位上神卻還誇讚味道不錯,真不知是她出了問題還是上神牙口好。婦人受了陳讚臉上更是笑顏如花,怕打擾他們回屋子去做針線活了。

“這飯菜不能說可口不可口,該是能吃不能吃。還不如我自己做得好吃。”阿阮慢慢將口中青菜嚼咽下去,雖有些含糊,旁邊人都清楚聽到。

闕明似是沒感覺,仍笑著動筷子,良久才說道:“人間倒是有種說法,家中死了人,三年做菜不香做事犯黴運,這人家卻是提前了。”轉頭見漢子帶著大夫進了一間屋子,笑意更深:“藥石無救,郁結在心,不妨多待幾日,看看熱鬧。”

與他待得時間長了,才知他甚少將事放在心上,淡然而來淡然而去,阿阮膽子也大了幾分:“神仙不都慈悲為懷,救助世人?怎得上神到何處都一副事不關己模樣?”

“關我何事?這世間各處都有專人管制,本上神哪有那些閑心理會他人之事。各人有各命,想得救助,需得以同等價值之物交換才行。”

屋內突然傳來老農大聲喊叫聲,他踉蹌的往出跑,待看到他們幾個時,似是瘋癲,抄起手邊扁擔狠狠向他們打去:“你們這些該死的妖怪,滾出我家,我才不怕你們。想要替他索命?來呀,來呀!看我不打死你們。”

大夫側著身子站遠了,生怕被波及到,待他兒子將他打昏擡到房間,才憂心忡忡道:“你爹身上沒病,只是心中積憂太深,非我一看病開藥之人能解。心病還需要心藥醫,你要下番功夫問出他心中懼怕之事才好對癥下藥。若不能盡早解救他,只怕會變瘋癲。”說罷告辭走了。

男人向闕明他們賠禮,又回去照顧老人了。

阿阮疑惑:“怎得他要將我們當做妖怪?”

“這妖怪便是他心中魔鬼,這村裏這些年發生過何事,問問那婦人便知。”他轉頭向在另一間屋子裏的婦人高聲道:“有勞嫂嫂,我們吃好了。”

婦人放下手中活計,將碗碟放到洗碗木盆中,阿阮要幫忙,她直說不用。

“我們聽大爺老說妖怪,這是為何?”

婦人卻是笑了:“好幾十年前的事了,我也不大清楚,村裏死了個秀才,誰知晚上又有十幾個男人身亡,我爹老說是妖怪作祟,要來報覆。沒人信他,這世上哪有什麽妖怪,要是有,怎得我們從未見過。”

風舞冷笑一聲,悠悠道:“你沒見過,可不代表沒有。若是真叫你見了,怕是要嚇死。”

婦人不理她,猶自說道:“我不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門,行得正坐得端,自有老天庇佑。”

用過飯,婦人安頓好他們便又去忙了。阿阮挨著炕就睡熟了,她雖有靈丹幫助,可這身子著實虛弱了些,乏累得很。

外面雨水敲打屋檐,汩汩小水流順著瓦片流下來,落於地面發出輕快聲響。院中果樹長時間被雨水沖刷,葉片上幹幹凈凈,卻有些無精打采。

正盤腿打坐的闕明突然睜開眼,清晰健朗腳步聲傳入耳中,連衣袂摩擦聲都聽得極為清楚。倒是有些日子未見了,這位老熟人,嘴角都忍不住揚起笑意。

阿阮明明很累,卻不知為何又站在那處院子前,除了雨聲與陰暗天氣,她看不到其他人,冷寂包圍讓她有些害怕。她的身子像是被定住了不能動彈,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便是如此。

突然一陣女子痛哭聲傳來,濃濃悲涼剎那間順著血流彌漫至身體各種,她不由自己,跟著也落起淚來。朦朦朧朧中看過去,前方走來一紅衣女子,身上竟是泥土,眼眸血紅明亮,她懷中抱著一個男人,步伐蹣跚。待近了些,阿阮才看見男子屍身已然腐爛,腥味與可怖模樣讓阿阮更覺害怕。那失神的女子突然直直向她看過來,平靜道:“你可有看到我相公的魂魄?你告訴我在哪裏能找到他好不好?我好想和他說話,我好想聽他叫我名字。”

阿阮費力搖頭,只想讓這人從她身邊走開,驀地女子突然將懷中屍體舉到她眼前,癡癡問道:“你看我相公是不是很俊朗呀?我悄悄和你說,他是個溫柔善良的好人,打從第一眼見到他我便喜歡上他了。我歷劫成功,遍體鱗傷,是他給我敷草藥餵吃食,成了仙又怎樣?比起在天宮花園中做個澆水施肥的丫頭,能和他一輩子在一起,是我最開心的事。”很快她臉上集聚怒氣,妖艷面容扭曲,淩亂發絲飛揚:“可是這些賤民卻殺了他,他何其無辜?我給他報仇,恨不得殺了整個村落的人,可當到最後一個小孩子時,我收手了,你知道為什麽嗎?”

女子瘋笑著走開,定定站在鮮艷血地上,金光大盛:“在外面奔波這麽久,你累了吧?我們回家好好睡一覺,不要怕,很快你就能重新回到我身邊。”

阿阮極為好奇她為什麽最後收手,可是她已經帶著那男子隱入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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