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約五百年【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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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盟約五百年】
我騰雲駕霧，連夜敢回木清山。身形一頓，落定在木清山上。我站定在木屋外，屋內掌著一盞微弱的燭，遲疑著，還是敲了敲門。
“莫川仙君，你還未歇息嗎？我是白靈珠，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你成全。”我說。
莫川仙君身受重傷，不得不留在木清山，在青衣的看護下休養。他失卻愛人，而我又對他有恩，或許他會願意幫我。
“白靈珠深夜趕來，想必是有要事，還請稍等片刻。”屋內有人答道。
不一會，木屋的門被推開，風灌湧而入，將他手中的燭吹熄了。月色下，莫川仙君莫名所以地望著我，面色蒼白羸弱。他仙靈俱損，身有重傷，又是積思成疾，夜不能寐，怕是久病難愈。
他迎我入屋，替我斟了一盞茶。躊躇半晌，我還是一五一十將如今的處境說了。尋思片刻後，莫川仙君說：“好，我答應你。”
“那我們今夜立即成親？”我說。在被爹爹發現之前，我只要先成了親，便沒有了回旋的餘地。
莫川仙君想了想：“既是成親，理應要有所準備。不如這樣，你先換上嫁衣，我出門備個馬車，一會接你去我家鄉拜堂成親。”
我點點頭，乖乖地聽從他的吩咐，以法力變幻出一套艷紅的新嫁衣。他捉起一塊紅布，蓋在我頭上：“出嫁前，蓋上紅帕，婚姻才能幸福美滿。靈珠，你稍等我片刻，我去取了馬車就來。”
我站在原地等了一會，聽見屋外果然有烈馬的嘶鳴聲，此起彼伏，竟像是來了一個馬車隊。沒有半點馬蹄聲，想必是神殿的仙馬，自空中而來。
不一會，有人執起我的手，牽著我出了門，將我抱坐在馬車上。我還是第一次和莫川仙君如此親近，想想他即將成為我的夫君，倒真是件可笑的事。我不愛他，他也不愛我，因我對他有恩，迫使他娶我，真是件荒唐的事。
馬車緩緩地調轉了車頭，恍然聽見有人在地上大喊：“洛心姐姐！”
是青衣的聲音，難道她竟是被馬車隊給驚醒了？
視線被紅帕擋著，我看不清她的位置，也看不見她的人。
“你怎麽能嫁給師父？”她憤懣地大喊，“師徒結合是有違常倫的！爹和娘是不會同意的，我現在就去向爹娘告狀。”
師父？我歪歪頭，不明白青衣為何會有此反應。本是搭在我肩頭的雙臂忽然將我攔腰圈住，緊緊抱了過去，摟在一個清清涼涼的懷裏。
我忽然明白了，一把掀掉紅帕，擡眼卻對上師父含笑的眼。
心底有些郁悶：“師父，你不是走了嗎？”
他吻吻我哭的有些紅腫的眼：“為師怎會舍得離你而去，看你傷心落淚，為師比你更難過。為師倒是沒想到，在你心中，我竟是如此重要。”
“莫川仙君呢？”我問，為何莫川仙君不見了人影，新郎官卻變成了師父。
“我帶你回修羅界成親，他自然是繼續留在木清山養傷了。難道你以為我會有這麽大度，你向他求婚，為師沒砍了他已是仁至義盡了。”
求婚？這個字眼，怎麽聽起來這麽別扭。
對於又一次被師父玩弄在鼓掌間，我心有不甘：“師父，難道你一路尾隨我而至，又威脅莫川仙君？”
“在你趕往木清山時，為師就已知曉你的計劃了。所以，為師比你早到了一步。為師給了他一個好處，讓他心甘情願相助於我。”
“什麽好處？”我問。
“留瑤的下落。”
“難道留瑤仙子她有救了？”
“六界難以容下留瑤，而我卻有辦法令她轉世為修羅。至於是莫川，還是夜皇，先找到留瑤，這就要看他們的造化了。”
我心中有些感動：“原來，師父你竟有如此俠義心腸。”
“不過是聯合夜皇的手段罷了。”師父無所謂道，“修羅與六界雖立了和平狀，但難保六界又會采用合縱之計，共同對付於我。好在，我滯留六界多年，對六界雖不是了如指掌，卻也算是略有心得。”
師父做事果然算計深沈，難怪我每次都被師父玩弄於鼓掌之間，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辛公子！辛公子！你不能娶洛心姐姐，爹娘是不會同意的！”青衣依舊在山頭對著即將遠去的馬車大喊。
馬車已行駛到半空中，我尷尬地垂眸瞧了青衣一眼，她依舊是半人半蛇的模樣，此刻那粗壯的蛇尾正洩憤一般拍打著地面。她一心癡愛師父，想必此刻真是恨我入骨了。
師父卻對著她擺擺手，笑道：“青衣先回去吧，待我和洛心在修羅界成婚後，再來六界大擺筵席。”
語畢，將我抱入馬車內，一揮手，落下了車簾。馬車平穩地在空中行駛著，師父將我抱坐在他膝頭，端起一杯溫酒，遞給我。自己又斟了一杯，端起酒杯，與我對視，眉眼含笑道：“你們六界講究對飲交杯酒，盟訂終生，今日，你我喝了這酒，也算是盟誓了。”
他勾過我的手，舉杯，一飲而盡。然後，目光灼灼地瞧著我：“靈珠，怎麽不喝？”
我遲疑著：“師父，你當真要娶我，一點也不介意？”在我說了，那樣傷害他的話以後。
師父卻笑了：“難道我還不了解你。你故意氣我走，又要嫁給莫川仙君。你不願嫁給我，不正是因為看重我，怕自己心中仍惦念著神尊大人不忘。好在，為師氣也氣過了，終於想通了。我等了三世，也不在乎這一朝一夕。只要你心中有我，又陪在我身邊，終有一日，為師在你心中的分量會超過他的。”
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眼角竟是有些微酸。恍然憶起三百餘年前在木清山修仙的日子，這樣俊美無儔、世上無雙的美公子，無微不至地照顧著我，怎會不感動，怎會不喜歡？若非他誤纏我致死，想必我不會如此介懷，一直以為師父是在利用我，有所圖謀。
“你若不喝……”師父微微一笑，取過我的酒杯，喝了一口，吻上我的唇，將那溫酒盡數哺入我口中，又留戀著纏綿了片刻。
我微一皺眉，舌尖突然多了一顆丸子。一如三百餘年前，不一會便化了。
“師父，你給我吃了什麽？”內心有些許忐忑，生怕又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當年，我還在木清山修仙之時，也是這樣，莫名其妙吞了師父的丸子，結果卻是令體內的白靈珠蒙塵，阻斷了靈珠的仙氣。
“放心。”他笑著捏捏我的臉，“這丸子能解除你體內遮蔽白靈珠的瘴氣，重新煥發出靈珠的仙氣，令你修為大增，馬上就能恢覆原先的模樣了。”
我有些不明白，想起讓我吞了那丸子的也是師父：“師父，你為何要遮蔽白靈珠的仙氣，此刻，又為何要解除呢？”
師父尷尬地咳了一聲，扭頭不再看我，哼聲道：“還不是你爹爹。”
“這關我爹爹什麽事？”我疑惑。
“你真是榆木腦袋。”他回眸，敲了我一記板栗，“若是不遮蔽你體內靈珠的仙氣，四海八荒，神尊大人只要掐指一算，就能尋到你了。你焉能與我在木清山一呆就是三百年？”
“哦，原來如此。”擡眸瞧了一眼師父，憤憤然道，“師父你果然是一肚子壞水。唉，痛……”
又被敲了一記板栗，我委屈地揉了揉腦袋。
明明我沒說錯的，眼下只好討饒：“……是師父你運籌於帷幄之中。”
師父似是十分受用地笑了：“算你識時務。”
又斟了幾杯酒，師父溫聲道：“你素來喜酒，可嘗的出來這是何人所釀？”
細細品了品，清冽甘甜，回味無窮，自有一番獨特風味，竟有一種久別重逢的驚喜。我展眉笑道：“這是莫川仙君所釀。”
“對一半錯一半。”師父說，“這是莫川仙君的秘方，卻是為師親自去討要來，命人釀造的。我知你一直對他所釀之酒念念不忘，往後去了修羅界，也好解個饞。”
我瞧了眼師父，心下有些感動。視線迎上他的凝視，見他雙眸深沈透亮，瞬也不瞬地瞧著我，眸光深凝，似是看癡了。
“師父？”我莫名所以。
微涼的手指輕輕撫上我的眉眼，愛憐之至，仿佛難以置信一般，淡淡的吻落在我的眼睫上、鼻尖上、唇瓣上，溫柔地撫摸著。
身子有些微涼，體內卻奔湧著熱力。師父搭在我腰間的手，似是落在了我的肌膚上。我垂眸一瞧，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我的身子竟是變了回來。原來的嫁衣過小，衣服裂了開來，胸前、腰間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膚。師父的手正搭在那破損的衣服處，沿著腰間的肌膚來回撫摸著，似是對這觸感滿意非常。
將我放在一旁的軟墊上，師父傾身撐在一旁，仔仔細細瞅著我，笑道：“為師已有許久不曾見過你這模樣了，倒是懷念的很。”
我扭捏著抓過一旁的薄毯，蓋在身上，遮住裸.露的肌膚。
突地，馬車一頓，外頭一個熟悉的低沈聲音響起：“辛容小主，聽聞我女兒白靈珠在你的馬車上，我特來迎她回去。”
那聲音低沈而好聽，一如往常，熟悉的令人心悸。
竟然是……爹爹來了。
師父淡淡哼了聲，翩然起身，不一會，便撩開車簾，出了馬車，只聽他語調清冷地說道：“神尊大人，你來的倒是挺快啊。我剛替靈珠恢覆原本的仙氣，沒想你就尋來了。”
“為何要抓我女兒？”爹爹問。
師父大笑：“並非我抓她，明明是她自己要出走的。”
“我不信。”爹爹說，“分明是你抓的她，還想狡辯。快些將靈珠交還給我，否則，我們只好刀劍相向了。”
師父淡然道：“我倒是不介意兵刃相向，只是修羅與六界好不容易和平共處，神尊大人難道忍心破壞？這倒不像你的行事作風。”
“神尊大人，萬萬不可啊。”
“神尊大人，切莫輕舉妄動。”
一旁響起帝君渺玄和禦狐大神的勸阻聲。原來，竟是連他們也一同趕來了。
以法力重新換了身素色長裙，我撩開車簾，瞧見爹爹和師父淩空對峙著。爹爹銀發飛舞，玄色的衣袍獵獵作響，手中的劍在月色下閃著冰冷的寒意。師父依舊一身清冷的白衣，淡然立在半空中，雲淡風輕地瞧著趕來攔馬車的三人。
我心中一顫，只怕他們交惡，連忙飛身而出，擋在爹爹身前。
“靈珠……”爹爹瞧著我，眸光深沈，似是有千言萬語，又像是無從說起，千百種情緒飛逝而過，神色覆雜，最後只好低聲嘆道，“難道真如辛容所說，你……是自願出走，寧願跟隨他而去？”
無可奈何地點頭。我沒有選擇，若非如此，他們必定要起爭鬥。更何況，回去若是嫁給爹爹，更是害了他。
爹爹神色一變，突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竟是噴出一口鮮血。我急忙上前扶住他，他半跪在地上，唇角溢著鮮血，再擡眸時，眸色鮮紅如血，竟是如同那耀眼的日頭，閃爍著嗜血的寒意，仿佛要撕裂天地一般。
驚得腳步一頓，心中漾過不好的念頭。
一旁的禦狐大神連忙上前拉住我：“神尊大人在與修羅一戰之後，閉關修煉還未痊愈，只怕一念之差，要走火入魔。你別倔強了，先順著他的意思，好好勸勸他。”
“既然如此，在還未入魔前，先斬殺之，不就行了。”一個溫潤的聲音響起，空中突然浮現一個人影，溫文儒雅，笑容淡淡，滿面如沐春風一般，口中說著的卻是那樣無情的話語。
話音未落，劍卻早一步刺了過來。爹爹不備，我只怕他舊病又要添新傷，身形一動，擋在他身前。一劍，卻是刺穿了胸膛，鮮血奔湧，沾染了素衣，猩紅一片。
我擡眼一瞧，那人手中執著長劍，溫潤的笑容滯在了臉上。
“你是……茗苓。”我恍然憶起曾經在山虛境六界會師大會上見過他。傳聞中，他是低調的妖界之王，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實力，也沒有人真正了解過他。
“為何要殺神尊大人？”渺玄問，“莫非你便是傳聞中隱匿於世間，承襲了除魔職責之人？”
茗苓點頭，眼神卻鎖住我鮮血淋淋的傷口：“沒錯，我的存在就是為了在神明魔化之前，殺掉他。這就是我的使命。”
我笑了，或許這就是我的命吧。一狠心，我拔出胸口的劍，連連咳了幾聲，吐出一口鮮血，將他的劍都暈紅了。這劍想必是上古傳下來的除魔之劍，厲害非常，連我竟是也經受不住。
茗苓垂眸，又瞧向我，眼中有些疑惑：“白靈珠，你為何要這麽做？”
為什麽？能有什麽為什麽呢？大約是因為……我不可能看著爹爹受死而不救。
“靈珠……”爹爹似是恢覆了些許清明，上前扶住我，赤紅的雙眸映著猩紅的血液，眸中的悲憤似是要令天地都失色。
“爹爹……你放心，我沒事的，受得住。”勉強牽起一抹笑意，說著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胡話。
“茗苓，你敢傷她，便是與我為敵。”師父長袖一揮，便是氣壯山河，寒風淩冽，茗苓連連退後幾步，這才穩住身形。
眼見著師父與茗苓又要大動幹戈，只怕修羅與六界的和平岌岌可危。帝君渺玄連忙上前致禮：“辛容小主，哦不，是應當稱為修羅帝君了。茗苓也不是有意而為之，誤傷了你的好徒兒，還請您大人有大量。”
師父哼了聲，見我又吐出鮮血，連忙奔過來查探我的傷勢，冷然道：“若是我徒兒有個三長兩短，我讓你們六界陪葬！”
“師父，是我自己不好，不怪茗苓的事。”我口齒不清地說著。
“別說話了。”師父打斷我，“為師輸些法力給你。”
“沒用的。”我疼的眉目扭曲，面色蒼白。茗苓他用的是除魔劍，連神明魔化都能斬殺，更何況是我。我已感到氣力和法力漸漸消失，渾身疼痛翻絞，眼皮漸漸沈重，想必就會這樣沈睡過去。
爹爹替我把了個脈，眉目深鎖，面容悲戚，他雙眸沈痛地望著我，連號脈的手都在微微顫抖。我知道他明白我已是身受重傷，怕是無力回天了。
“爹爹，別難過，是我自作主張。”我含著笑，虛弱地垂下眼簾，為何連睜眼都這麽費勁。
“靈珠！”師父沈痛地搖著我的身體，仿佛搖得狠了，就能把我搖醒。
“師父……別，我頭暈。”有氣無力地說著。
師父果真不搖了，頓了一會，嘆息著說：“靈珠你知道嗎……當日你為救禦狐大神而求為師出手相助，為師問了你一個問題：你我師徒與他們二人有何不同？”那語調悲戚哀痛，竟是如同刻苦銘心一般。
腦袋不甚清明了，好在依稀還記得。當時，我是無論如何也答不出來，現如今，仿佛竟是有些明白了。
依稀還記得，師父問我“若是為師要死了，你願意以命相救嗎？”
師父當然並非是真要我以命相救，只是想看清我的心意。花芷心中一心一意愛癡了她的師父禦狐大神，而我呢？師父只怕我從未將他擺在第一位。師父他是怨我的，怨我為何總是抹不去心中爹爹的身影。怨我，為何奮不顧身擋在了爹爹身前，從未考慮過他的感受。
“師父，我對不起你。”語聲悲戚，這一輩子，甚至是這三世，是我負了師父的深情。
“既知對不住我，那一定要好好償還……”師父低聲說著，“我不準你死。”
我虛弱地笑了：“師父，我只怕要來世才能償還了……”
師父沈痛地閉了閉眼：“為師等你。”
我朝他笑了笑，無力地閉了眼睛。不一會，似是有人將我抱了起來，我聽到爹爹和師父的質問聲：“清陌大神，你要做什麽！”
有個聲音笑道：“有人曾說過要賣身南海仙島五百年，我自是來要她兌現這諾言的。”
“賣身五百年？荒唐。”帝君渺玄說，“她如今命懸一線，朝不保夕，就算賣身五百年又有何用？”
“你也知道她命懸一線。”清陌大神語帶調笑，“如今，普天之下，也只有我能治她了。若是任她輪回，這三百餘年的修為俱毀，只怕不知要等上多少年才能得道。”
“難道清陌大神有辦法治好靈珠的傷勢？”爹爹問。
“我不敢保證，但可以一試。”清陌大神說，“若我治不好，那便是她的命。若我治好了，五百年後，自會放她回來。”
帝君渺玄沈思：“若是能治好，五百年後，想必白靈珠已得道成仙，到時神尊大人亦不會再作困擾了。”
“你真能治好她的傷勢？”一陣沈默之後，師父問清陌大神。
“辛容小主，你還欠我一個承諾。”清陌大神不答反問。
“放心，我一定還你修羅界的身份。”師父說，“若是你能治好靈珠，你要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
“五百年時間。”
“好。我就給你五百年時間，五百年後，我親來南海仙島，接她回修羅界。”
“辛容，我不會再讓她跟你走的。”爹爹說，“五百年後，我會親去迎她回神殿。”
清陌大神卻笑了：“我只與你們盟約五百年。五百年後，孰是孰非，何去何從，就看她自己了。”
“好。”兩人異口同聲。
恍惚中，我覺得自己被抱著騰雲駕霧而去。若我能睜開眼，想必便是回到了久別的南海仙島了。
五百年，若我還能撐到的話……
【正文完】
PS：原諒我的惡趣味，實在選不出來，就在正文裏留些想象空間。
不過，後面會寫個番外後續（暫定為師父吧，嗯）。
還會寫幾個覺得有愛的人物番外（主要是理理打亂的時間線和感情線，例如：師父、爹爹）或者支線故事番外（用第一人稱對支線故事真的好難表達啊，比如禦狐大神和花芷的故事、夜皇和留瑤仙子的故事）
2015-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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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騰雲駕霧，連夜敢回木清山。身形一頓，落定在木清山上。我站定在木屋外，屋內掌著一盞微弱的燭，遲疑著，還是敲了敲門。
“莫川仙君，你還未歇息嗎？我是白靈珠，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你成全。”我說。
莫川仙君身受重傷，不得不留在木清山，在青衣的看護下休養。他失卻愛人，而我又對他有恩，或許他會願意幫我。
“白靈珠深夜趕來，想必是有要事，還請稍等片刻。”屋內有人答道。
不一會，木屋的門被推開，風灌湧而入，將他手中的燭吹熄了。月色下，莫川仙君莫名所以地望著我，面色蒼白羸弱。他仙靈俱損，身有重傷，又是積思成疾，夜不能寐，怕是久病難愈。
他迎我入屋，替我斟了一盞茶。躊躇半晌，我還是一五一十將如今的處境說了。尋思片刻後，莫川仙君說：“好，我答應你。”
“那我們今夜立即成親？”我說。在被爹爹發現之前，我只要先成了親，便沒有了回旋的餘地。
莫川仙君想了想：“既是成親，理應要有所準備。不如這樣，你先換上嫁衣，我出門備個馬車，一會接你去我家鄉拜堂成親。”
我點點頭，乖乖地聽從他的吩咐，以法力變幻出一套艷紅的新嫁衣。他捉起一塊紅布，蓋在我頭上：“出嫁前，蓋上紅帕，婚姻才能幸福美滿。靈珠，你稍等我片刻，我去取了馬車就來。”
我站在原地等了一會，聽見屋外果然有烈馬的嘶鳴聲，此起彼伏，竟像是來了一個馬車隊。沒有半點馬蹄聲，想必是神殿的仙馬，自空中而來。
不一會，有人執起我的手，牽著我出了門，將我抱坐在馬車上。我還是第一次和莫川仙君如此親近，想想他即將成為我的夫君，倒真是件可笑的事。我不愛他，他也不愛我，因我對他有恩，迫使他娶我，真是件荒唐的事。
馬車緩緩地調轉了車頭，恍然聽見有人在地上大喊：“洛心姐姐！”
是青衣的聲音，難道她竟是被馬車隊給驚醒了？
視線被紅帕擋著，我看不清她的位置，也看不見她的人。
“你怎麽能嫁給師父？”她憤懣地大喊，“師徒結合是有違常倫的！爹和娘是不會同意的，我現在就去向爹娘告狀。”
師父？我歪歪頭，不明白青衣為何會有此反應。本是搭在我肩頭的雙臂忽然將我攔腰圈住，緊緊抱了過去，摟在一個清清涼涼的懷裏。
我忽然明白了，一把掀掉紅帕，擡眼卻對上師父含笑的眼。
心底有些郁悶：“師父，你不是走了嗎？”
他吻吻我哭的有些紅腫的眼：“為師怎會舍得離你而去，看你傷心落淚，為師比你更難過。為師倒是沒想到，在你心中，我竟是如此重要。”
“莫川仙君呢？”我問，為何莫川仙君不見了人影，新郎官卻變成了師父。
“我帶你回修羅界成親，他自然是繼續留在木清山養傷了。難道你以為我會有這麽大度，你向他求婚，為師沒砍了他已是仁至義盡了。”
求婚？這個字眼，怎麽聽起來這麽別扭。
對於又一次被師父玩弄在鼓掌間，我心有不甘：“師父，難道你一路尾隨我而至，又威脅莫川仙君？”
“在你趕往木清山時，為師就已知曉你的計劃了。所以，為師比你早到了一步。為師給了他一個好處，讓他心甘情願相助於我。”
“什麽好處？”我問。
“留瑤的下落。”
“難道留瑤仙子她有救了？”
“六界難以容下留瑤，而我卻有辦法令她轉世為修羅。至於是莫川，還是夜皇，先找到留瑤，這就要看他們的造化了。”
我心中有些感動：“原來，師父你竟有如此俠義心腸。”
“不過是聯合夜皇的手段罷了。”師父無所謂道，“修羅與六界雖立了和平狀，但難保六界又會采用合縱之計，共同對付於我。好在，我滯留六界多年，對六界雖不是了如指掌，卻也算是略有心得。”
師父做事果然算計深沈，難怪我每次都被師父玩弄於鼓掌之間，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辛公子！辛公子！你不能娶洛心姐姐，爹娘是不會同意的！”青衣依舊在山頭對著即將遠去的馬車大喊。
馬車已行駛到半空中，我尷尬地垂眸瞧了青衣一眼，她依舊是半人半蛇的模樣，此刻那粗壯的蛇尾正洩憤一般拍打著地面。她一心癡愛師父，想必此刻真是恨我入骨了。
師父卻對著她擺擺手，笑道：“青衣先回去吧，待我和洛心在修羅界成婚後，再來六界大擺筵席。”
語畢，將我抱入馬車內，一揮手，落下了車簾。馬車平穩地在空中行駛著，師父將我抱坐在他膝頭，端起一杯溫酒，遞給我。自己又斟了一杯，端起酒杯，與我對視，眉眼含笑道：“你們六界講究對飲交杯酒，盟訂終生，今日，你我喝了這酒，也算是盟誓了。”
他勾過我的手，舉杯，一飲而盡。然後，目光灼灼地瞧著我：“靈珠，怎麽不喝？”
我遲疑著：“師父，你當真要娶我，一點也不介意？”在我說了，那樣傷害他的話以後。
師父卻笑了：“難道我還不了解你。你故意氣我走，又要嫁給莫川仙君。你不願嫁給我，不正是因為看重我，怕自己心中仍惦念著神尊大人不忘。好在，為師氣也氣過了，終於想通了。我等了三世，也不在乎這一朝一夕。只要你心中有我，又陪在我身邊，終有一日，為師在你心中的分量會超過他的。”
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眼角竟是有些微酸。恍然憶起三百餘年前在木清山修仙的日子，這樣俊美無儔、世上無雙的美公子，無微不至地照顧著我，怎會不感動，怎會不喜歡？若非他誤纏我致死，想必我不會如此介懷，一直以為師父是在利用我，有所圖謀。
“你若不喝……”師父微微一笑，取過我的酒杯，喝了一口，吻上我的唇，將那溫酒盡數哺入我口中，又留戀著纏綿了片刻。
我微一皺眉，舌尖突然多了一顆丸子。一如三百餘年前，不一會便化了。
“師父，你給我吃了什麽？”內心有些許忐忑，生怕又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當年，我還在木清山修仙之時，也是這樣，莫名其妙吞了師父的丸子，結果卻是令體內的白靈珠蒙塵，阻斷了靈珠的仙氣。
“放心。”他笑著捏捏我的臉，“這丸子能解除你體內遮蔽白靈珠的瘴氣，重新煥發出靈珠的仙氣，令你修為大增，馬上就能恢覆原先的模樣了。”
我有些不明白，想起讓我吞了那丸子的也是師父：“師父，你為何要遮蔽白靈珠的仙氣，此刻，又為何要解除呢？”
師父尷尬地咳了一聲，扭頭不再看我，哼聲道：“還不是你爹爹。”
“這關我爹爹什麽事？”我疑惑。
“你真是榆木腦袋。”他回眸，敲了我一記板栗，“若是不遮蔽你體內靈珠的仙氣，四海八荒，神尊大人只要掐指一算，就能尋到你了。你焉能與我在木清山一呆就是三百年？”
“哦，原來如此。”擡眸瞧了一眼師父，憤憤然道，“師父你果然是一肚子壞水。唉，痛……”
又被敲了一記板栗，我委屈地揉了揉腦袋。
明明我沒說錯的，眼下只好討饒：“……是師父你運籌於帷幄之中。”
師父似是十分受用地笑了：“算你識時務。”
又斟了幾杯酒，師父溫聲道：“你素來喜酒，可嘗的出來這是何人所釀？”
細細品了品，清冽甘甜，回味無窮，自有一番獨特風味，竟有一種久別重逢的驚喜。我展眉笑道：“這是莫川仙君所釀。”
“對一半錯一半。”師父說，“這是莫川仙君的秘方，卻是為師親自去討要來，命人釀造的。我知你一直對他所釀之酒念念不忘，往後去了修羅界，也好解個饞。”
我瞧了眼師父，心下有些感動。視線迎上他的凝視，見他雙眸深沈透亮，瞬也不瞬地瞧著我，眸光深凝，似是看癡了。
“師父？”我莫名所以。
微涼的手指輕輕撫上我的眉眼，愛憐之至，仿佛難以置信一般，淡淡的吻落在我的眼睫上、鼻尖上、唇瓣上，溫柔地撫摸著。
身子有些微涼，體內卻奔湧著熱力。師父搭在我腰間的手，似是落在了我的肌膚上。我垂眸一瞧，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我的身子竟是變了回來。原來的嫁衣過小，衣服裂了開來，胸前、腰間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膚。師父的手正搭在那破損的衣服處，沿著腰間的肌膚來回撫摸著，似是對這觸感滿意非常。
將我放在一旁的軟墊上，師父傾身撐在一旁，仔仔細細瞅著我，笑道：“為師已有許久不曾見過你這模樣了，倒是懷念的很。”
我扭捏著抓過一旁的薄毯，蓋在身上，遮住裸.露的肌膚。
突地，馬車一頓，外頭一個熟悉的低沈聲音響起：“辛容小主，聽聞我女兒白靈珠在你的馬車上，我特來迎她回去。”
那聲音低沈而好聽，一如往常，熟悉的令人心悸。
竟然是……爹爹來了。
師父淡淡哼了聲，翩然起身，不一會，便撩開車簾，出了馬車，只聽他語調清冷地說道：“神尊大人，你來的倒是挺快啊。我剛替靈珠恢覆原本的仙氣，沒想你就尋來了。”
“為何要抓我女兒？”爹爹問。
師父大笑：“並非我抓她，明明是她自己要出走的。”
“我不信。”爹爹說，“分明是你抓的她，還想狡辯。快些將靈珠交還給我，否則，我們只好刀劍相向了。”
師父淡然道：“我倒是不介意兵刃相向，只是修羅與六界好不容易和平共處，神尊大人難道忍心破壞？這倒不像你的行事作風。”
“神尊大人，萬萬不可啊。”
“神尊大人，切莫輕舉妄動。”
一旁響起帝君渺玄和禦狐大神的勸阻聲。原來，竟是連他們也一同趕來了。
以法力重新換了身素色長裙，我撩開車簾，瞧見爹爹和師父淩空對峙著。爹爹銀發飛舞，玄色的衣袍獵獵作響，手中的劍在月色下閃著冰冷的寒意。師父依舊一身清冷的白衣，淡然立在半空中，雲淡風輕地瞧著趕來攔馬車的三人。
我心中一顫，只怕他們交惡，連忙飛身而出，擋在爹爹身前。
“靈珠……”爹爹瞧著我，眸光深沈，似是有千言萬語，又像是無從說起，千百種情緒飛逝而過，神色覆雜，最後只好低聲嘆道，“難道真如辛容所說，你……是自願出走，寧願跟隨他而去？”
無可奈何地點頭。我沒有選擇，若非如此，他們必定要起爭鬥。更何況，回去若是嫁給爹爹，更是害了他。
爹爹神色一變，突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竟是噴出一口鮮血。我急忙上前扶住他，他半跪在地上，唇角溢著鮮血，再擡眸時，眸色鮮紅如血，竟是如同那耀眼的日頭，閃爍著嗜血的寒意，仿佛要撕裂天地一般。
驚得腳步一頓，心中漾過不好的念頭。
一旁的禦狐大神連忙上前拉住我：“神尊大人在與修羅一戰之後，閉關修煉還未痊愈，只怕一念之差，要走火入魔。你別倔強了，先順著他的意思，好好勸勸他。”
“既然如此，在還未入魔前，先斬殺之，不就行了。”一個溫潤的聲音響起，空中突然浮現一個人影，溫文儒雅，笑容淡淡，滿面如沐春風一般，口中說著的卻是那樣無情的話語。
話音未落，劍卻早一步刺了過來。爹爹不備，我只怕他舊病又要添新傷，身形一動，擋在他身前。一劍，卻是刺穿了胸膛，鮮血奔湧，沾染了素衣，猩紅一片。
我擡眼一瞧，那人手中執著長劍，溫潤的笑容滯在了臉上。
“你是……茗苓。”我恍然憶起曾經在山虛境六界會師大會上見過他。傳聞中，他是低調的妖界之王，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實力，也沒有人真正了解過他。
“為何要殺神尊大人？”渺玄問，“莫非你便是傳聞中隱匿於世間，承襲了除魔職責之人？”
茗苓點頭，眼神卻鎖住我鮮血淋淋的傷口：“沒錯，我的存在就是為了在神明魔化之前，殺掉他。這就是我的使命。”
我笑了，或許這就是我的命吧。一狠心，我拔出胸口的劍，連連咳了幾聲，吐出一口鮮血，將他的劍都暈紅了。這劍想必是上古傳下來的除魔之劍，厲害非常，連我竟是也經受不住。
茗苓垂眸，又瞧向我，眼中有些疑惑：“白靈珠，你為何要這麽做？”
為什麽？能有什麽為什麽呢？大約是因為……我不可能看著爹爹受死而不救。
“靈珠……”爹爹似是恢覆了些許清明，上前扶住我，赤紅的雙眸映著猩紅的血液，眸中的悲憤似是要令天地都失色。
“爹爹……你放心，我沒事的，受得住。”勉強牽起一抹笑意，說著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胡話。
“茗苓，你敢傷她，便是與我為敵。”師父長袖一揮，便是氣壯山河，寒風淩冽，茗苓連連退後幾步，這才穩住身形。
眼見著師父與茗苓又要大動幹戈，只怕修羅與六界的和平岌岌可危。帝君渺玄連忙上前致禮：“辛容小主，哦不，是應當稱為修羅帝君了。茗苓也不是有意而為之，誤傷了你的好徒兒，還請您大人有大量。”
師父哼了聲，見我又吐出鮮血，連忙奔過來查探我的傷勢，冷然道：“若是我徒兒有個三長兩短，我讓你們六界陪葬！”
“師父，是我自己不好，不怪茗苓的事。”我口齒不清地說著。
“別說話了。”師父打斷我，“為師輸些法力給你。”
“沒用的。”我疼的眉目扭曲，面色蒼白。茗苓他用的是除魔劍，連神明魔化都能斬殺，更何況是我。我已感到氣力和法力漸漸消失，渾身疼痛翻絞，眼皮漸漸沈重，想必就會這樣沈睡過去。
爹爹替我把了個脈，眉目深鎖，面容悲戚，他雙眸沈痛地望著我，連號脈的手都在微微顫抖。我知道他明白我已是身受重傷，怕是無力回天了。
“爹爹，別難過，是我自作主張。”我含著笑，虛弱地垂下眼簾，為何連睜眼都這麽費勁。
“靈珠！”師父沈痛地搖著我的身體，仿佛搖得狠了，就能把我搖醒。
“師父……別，我頭暈。”有氣無力地說著。
師父果真不搖了，頓了一會，嘆息著說：“靈珠你知道嗎……當日你為救禦狐大神而求為師出手相助，為師問了你一個問題：你我師徒與他們二人有何不同？”那語調悲戚哀痛，竟是如同刻苦銘心一般。
腦袋不甚清明了，好在依稀還記得。當時，我是無論如何也答不出來，現如今，仿佛竟是有些明白了。
依稀還記得，師父問我“若是為師要死了，你願意以命相救嗎？”
師父當然並非是真要我以命相救，只是想看清我的心意。花芷心中一心一意愛癡了她的師父禦狐大神，而我呢？師父只怕我從未將他擺在第一位。師父他是怨我的，怨我為何總是抹不去心中爹爹的身影。怨我，為何奮不顧身擋在了爹爹身前，從未考慮過他的感受。
“師父，我對不起你。”語聲悲戚，這一輩子，甚至是這三世，是我負了師父的深情。
“既知對不住我，那一定要好好償還……”師父低聲說著，“我不準你死。”
我虛弱地笑了：“師父，我只怕要來世才能償還了……”
師父沈痛地閉了閉眼：“為師等你。”
我朝他笑了笑，無力地閉了眼睛。不一會，似是有人將我抱了起來，我聽到爹爹和師父的質問聲：“清陌大神，你要做什麽！”
有個聲音笑道：“有人曾說過要賣身南海仙島五百年，我自是來要她兌現這諾言的。”
“賣身五百年？荒唐。”帝君渺玄說，“她如今命懸一線，朝不保夕，就算賣身五百年又有何用？”
“你也知道她命懸一線。”清陌大神語帶調笑，“如今，普天之下，也只有我能治她了。若是任她輪回，這三百餘年的修為俱毀，只怕不知要等上多少年才能得道。”
“難道清陌大神有辦法治好靈珠的傷勢？”爹爹問。
“我不敢保證，但可以一試。”清陌大神說，“若我治不好，那便是她的命。若我治好了，五百年後，自會放她回來。”
帝君渺玄沈思：“若是能治好，五百年後，想必白靈珠已得道成仙，到時神尊大人亦不會再作困擾了。”
“你真能治好她的傷勢？”一陣沈默之後，師父問清陌大神。
“辛容小主，你還欠我一個承諾。”清陌大神不答反問。
“放心，我一定還你修羅界的身份。”師父說，“若是你能治好靈珠，你要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
“五百年時間。”
“好。我就給你五百年時間，五百年後，我親來南海仙島，接她回修羅界。”
“辛容，我不會再讓她跟你走的。”爹爹說，“五百年後，我會親去迎她回神殿。”
清陌大神卻笑了：“我只與你們盟約五百年。五百年後，孰是孰非，何去何從，就看她自己了。”
“好。”兩人異口同聲。
恍惚中，我覺得自己被抱著騰雲駕霧而去。若我能睜開眼，想必便是回到了久別的南海仙島了。
五百年，若我還能撐到的話……
【正文完】
PS：原諒我的惡趣味，實在選不出來，就在正文裏留些想象空間。
不過，後面會寫個番外後續（暫定為師父吧，嗯）。
還會寫幾個覺得有愛的人物番外（主要是理理打亂的時間線和感情線，例如：師父、爹爹）或者支線故事番外（用第一人稱對支線故事真的好難表達啊，比如禦狐大神和花芷的故事、夜皇和留瑤仙子的故事）
2015-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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