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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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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翰在車上沒有動作,他似乎打定主意要沈默到底了。

這個男人出乎意料的沒有風度,似乎被揭穿了一層華麗的外皮之後,裏面腐朽的枯骨能展示出一切醜陋的情緒來。

斯凱再看了看周圍的幾棟建築,時間已經很晚了,這條街上也只有三家燈火還亮著。她隨便選擇了一家,走上幹凈的臺階,輕輕的敲響了門。

“達西先生,下面有一位小姐求助。”管家第二次打開達西的書房門,壁爐裏的火有些熄滅了,男主人達西先生還是腰板筆挺的埋首於繁雜的事物當中。

掌管一個大家大業並不是很容易的事情。當初老達西先生深夜工作,現在換成了他的兒子。有些身影和行為一代代的傳承下去,在燭光下總是分外的重合。

達西剛才也聽到了樓下的動靜。

他摁了摁鼻梁,問道:“什麽事情?”

“這位小姐說她的馬車出了問題的,想要借用一下馬車。”管家一字一句的說了。

深夜冒昧敲門本來是一件讓人厭煩的事情,但這位小姐的禮數做的周全,看上去也確實是遇到了問題的樣子。但是否提供幫助,還是達西先生才能決定的。

既然是被稱為小姐了。那必然是有身份的人。倫敦的社交圈子也就這麽大,達西被找到了門上,如果不出去接待一下,少不得就要有不少風言風語了。

他點點頭,從座位上站起來。餘光所及是桌角處放著的《荷馬史詩》。書已經因為反覆的閱讀而有些卷邊了。但現在書上蒙了一層薄灰,其實也就是最近幾天的事情。

達西對書店的店主已經徹底失望。他想著某一天把這本書束之高閣,也算是個不錯的結局。

斯凱被留在客廳,值夜的仆人為她倒了一杯紅茶。

她禮貌的道了謝,一口一口的抿著。房間裏的溫度比外面高了很多,她有些疲倦的靠在沙發上,整個人昏昏欲睡。

但這畢竟是個陌生的地方,斯凱的心裏還有根弦繃著,她小小的打了個哈欠,用手帕遮掩的很好,但卻不能改變眼角有淚意沁出的事實。

她的視線有些模糊,隱約看到有個男人從樓上走下來。大腦第一時間沒有給出有用的訊息,她只是下意識的覺得這個場景很熟悉,達西當初在書店裏就是這麽的隨意···

不對!

斯凱一個哈欠打好。突然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她心裏有了猜測,卻越發不敢擡眼去確認這家人家的主人是誰。

本來心裏已經打好了草稿,見到之後無論對方是個德高望重的老婦人,還是年親的小姐先生,她都可以先說感謝,再談請求。

但倫敦這麽大,有錢的人多如牛毛。這是一座步入工業的城市,遇到工廠主或者暴發戶的可能性這麽高,她卻偏巧敲開了一個莊園主人的門?!

不是這麽玩的!

也不應該這麽玩!

長久以來良好的修養和面部表情都有些龜裂。斯凱甚至能夠聽到自己的脖子一節節僵硬的擡起,她看了一眼已經站在她面前的達西先生,再看一眼確認一下,最後聽到自己幹巴巴的問候:“真是太巧了···達西先生!”

斯凱頭皮一陣發麻。她不知道自己要怎麽處理這場意料之外的見面。

上午她才嚴詞拒絕了的達西先生的上門拜帖,晚上就風水輪流轉的在他家門口敲門求助。

“晚上好,霍爾特小姐。”達西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他看斯凱倉促的想要站起來,就伸手虛虛的按了一下,“我已經聽管家說了你的請求,我後院有馬車,已經派人去準備了。”

達西並不是很在意自己的拜帖被拒絕的事情。

比起這次簡單的拒絕,他倒是還會擔心自己單純上門解釋的信件是否會被斯凱當做是示愛的情書。但相比較輕重而言,韋翰對任何女人都不是什麽良人,斯凱和···同名同姓,這並非輕易就可以碰到的巧合,如果可以的話,達西更想斯凱認清韋翰的為人,就像···當初的那個斯凱一樣。

達西心裏也想到了,那份拜帖只是一種嘗試,即使他真的見到了斯凱,這位墜入愛河的姑娘也未必能夠聽得進去他的話。

被拒絕未必是見壞事。

現在···一切在七年之後轉上了一個奇怪的怪圈。當初達西因為那個斯凱而延誤了歸期,這在他準時準點的時刻表上相當罕見。

而這次,達西把馬車借給了另斯凱用以回家,就勢必會影響他去拜訪好友的旅程。

紳士總不會拒絕小姐的請求,達西竭力排除這位小姐名字是斯凱·霍爾特的影響,不計前嫌的提供了幫助。

“真是太感謝了。”斯凱站在達西的面前實在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似乎除去店主和買書人的交往模式之外,她就沒有更多的手段了。

達西那邊沒有更多的回覆。斯凱憋了半天,又說了一句:“您這裏的裝潢可真是漂亮。”

這句誇獎倒是沒有說錯。

達西的這棟別墅嚴格參照了倫敦的流行風尚來建造。墻上的墻紙花色漂亮,壁爐的設計巧妙大氣,桌子家具都選用了昂古的木料,天花板上的吊燈晶瑩剔透,占據了很大的空間,每一片玻璃都被擦拭的幹幹凈凈,而地上的地毯則是花紋秀麗,踩上去柔軟的像是在雲端。

“我從房子原來的主人手裏直接購買的,這些設計都並非是我的手筆。”

好好的一個誇獎本來應該天衣無縫,大可以讓賓主盡興的好事。但偏偏就這次遇到了鐵板一塊。

達西的話把氣氛重新降到冰點。

“這可是一棟很有年份的房子了。”斯凱轉口誇獎達西的置產眼光。

“怎麽說?”

“呃···”斯凱楞了一下,正常人聽到誇獎順勢說幾句也就是了,哪有人會詢問具體的細節的?況且,關於房子的年份其實並沒有太多可以掰扯的東西。

但一定要說還是有的,當事人未必樂意聽到就是了。

“嗯···墻壁和家具上的浮雕都是玫瑰的圖案,這個花紋在本世紀初的時候因為某位公爵而在倫敦盛行一時。但是···”

“但是什麽?”達西在詢問的時候只是想把話題結束掉。他沒有想到斯凱真的有回答,而且這個回答還煞有其事的樣子。

“嗯···你可以看到這種浮雕都是帶有一片枯死的玫瑰花瓣,公爵的愛人比他年紀大了一些···所以這算是個暗喻,類似你老了之後我還愛你如初之類的···但最後公爵和平民的這段感情以悲劇告終了。愛人逐漸衰老,羅曼蒂克的愛情並沒有長此以往的延續下去。那個女人在絕望的等待中走向了死亡。”

“那位女士家裏是從事什麽職業的?”

斯凱猶豫了一下,她意識到自己把話題轉向也一個不太好控制的方向,最後的結果可能是不太對得起達西的。

但她還是說了:“我說她是個平民,他們之間只有愛情而沒有婚姻···其實她是···□□。”

達西聽到這個答案之後楞了一下。

斯凱看已經說到這個程度了,索性把話說完:“這種事情算是很忌諱的。我說這個圖案盛行,但再癡迷也不太會有人用在建築上。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這是公爵給那個女人留下的宅子。”

金屋藏嬌就是這個意思。

公爵有登記在冊的合法妻子。女方也是出生名門,身價不菲。在這種情況下,公爵給情婦的房子自然是嚴格保密的。就算裏面再精致細膩,但知道的人也不會很多。

房子的主人可能幾經轉手,到達西手上的時候,他本人並不知情。

現在,達西的臉色難看。他聽斯凱說的有理有據,但還是有些疑問:“您是從什麽地方聽說這個故事的?”

“就是一些小道消息。”事實是斯凱的一個合作夥伴提起過這件事情。社交圈子裏總有這樣那樣的註意事項,要做到不踩雷,什麽都了然於心,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達西應該慶幸他沒有把自己在倫敦的住址告訴一眾夫人小姐,否則他挑選這棟房子的事情也是個不小的笑話。

現在對面的男士臉色鐵青。比外面的天色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斯凱以為達西會拒絕和她溝通。她算算馬車的問題差不多也應該處理後好了。

這個時候達西卻突然說:“我之後都不太會回到倫敦居住。如果真的是那個如同你說的這樣的話,我在隨後出手房子的時候會對新主人加以說明,不至於讓別人在同一個問題上蒙受損失···”

“哪怕這會讓損失落在您的頭上?”斯凱詫異的問道。

“這是我的疏忽所致,姑且當做是失敗的投資了。”達西點頭回答。

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表情鄭重的對斯凱說:“我要和您說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達西剛要開口,就聽到有人敲門,管家再次把門打開,一個人站在夜色之中,他穿著黑色的三件套,幾乎要和黑夜融為一體。

然而即使是這樣,即使他和達西之間相距了一定的距離,達西還是第一時間認出了這個人的身份,他咬牙切齒的叫出了來人的名字——“韋——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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