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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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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長和雲娘是何時回來的,蘇婉和宋子恒都不知道,他們坐馬車來榕樹村,累了一整日,洗漱完便都上床睡下了。想必村長和雲娘回來的也不會太早,又放輕了動作,他們這才什麽動靜都沒有感覺到。

一夜無夢,直接睡到天明,是被屋外的鳥叫聲吵醒的,宋良辰本還在睡夢中,忽然一個軲轆爬起來。

蘇婉還迷迷糊糊的,不想理會,便推了宋子恒一把,宋子恒起身將小家夥撈進懷裏:“這麽早起來做什麽?”

“爹,快,大栓他們要來喊我摘果子了。”宋良辰臉上也有些迷迷糊糊的,還未完全清醒,口齒卻清晰,想是期待許久了。

“哪有這麽早?他們還沒起來呢。”宋子恒欲抱著他繼續倒回枕上,“再睡會兒罷,等天亮了再起來。”

“天已經亮了,你們看!”宋良辰指著窗外,推著宋子恒的手臂。

“聽話。”宋子恒拍了拍他,剛張口,院外就響起清脆的童音,“良辰,起來去摘果子咯——”

“大栓二栓。”兩個孩子的話剛剛出口,便被雲娘捂住了嘴,“小少爺他們還在休息,別把人吵醒。”

“可是良辰要我們早上叫他去摘果子啊。”

“你們自個兒先去摘,等小少爺睡醒了,再帶他去瞧一眼。”

院外的小夥伴似乎想了想,最後一齊點頭:“那我們先去了。”

宋良辰急了,生怕小夥伴們拋下自己,忙大聲道:“等等我,我就起來了!”說著還手舞足蹈,要掙開宋子恒的懷抱。

小家夥也快滿三歲了,一直是那種別人眼裏集氣勢和機靈與一身的小孩,說活潑倒也差一點——嚴格說起來,他帶著小夥伴上房揭瓦也不算活潑,頂多就是調皮搗蛋而已,如今天這種生機勃勃的活潑,蘇婉和宋子恒都是頭一次見的。

夫妻倆都沒了睡意,四目相對,對視了片刻,俱從眼底看到了彼此的笑意。

有可以一塊玩耍,而不是隨時都有丫鬟侍衛婆子守在旁邊,一有苗頭就趕緊將他們分開的小夥伴,對宋良辰來說,意義確實不太一樣。

無論多大的孩子,都需要真正玩得起來的朋友。

蘇婉和宋子恒頓時都有些慶幸帶了宋良辰一塊來給他找伴讀,確實需要他們自己看對眼才行。

宋子恒睡不著了,索性起身,按住正手腳並用準備趴下床的宋良辰:“先別動,我給你穿衣裳。”

窗外也傳來了小夥伴體貼的聲音:“你先起來,我們等你!”

宋良辰這才安分下來,乖乖等著他爹的伺候。

宋子恒下床後先將薄被拉回去,對蘇婉道:“你再歇會兒罷,我自會給良辰整理。”

蘇婉擁被坐起來,看著父子倆配合默契的穿衣。

宋良辰去心如箭,衣裳方穿好,就迫不及待的跑出去了,正巧小綠端了洗漱的水進來,自家小少爺卻如泥鰍般從她身旁溜過,小綠楞了片刻,才喊道:“小少爺您別跑,先洗漱——”

“我好了,咱們走吧!”宋良辰已經跑到小夥伴跟前,一手拉住一個,最後那個“走吧”還調皮的學了當地口音。

村長這對雙胞胎孫子,膽子小的反而是哥哥,膽大的是弟弟,弟弟二栓看了眼擰著帕子追出來的小綠,放緩了腳步:“良辰,她是不是沖你來的?”

宋良辰這才回頭看了一眼,對小夥伴介紹道:“她是綠姨,會做好多好吃的!”

小綠追過來道:“小少爺先擦個臉再去不遲。”

宋良辰便仰著頭讓小綠給自己擦了把臉,小綠仍不放心的絮叨道:“小少爺不要爬樹,摘了果子也先別吃,須得回來洗幹凈,吃了早餐再吃,不然脾胃受不住……”

幾個小男孩自認為是男子漢,根本停不下絮絮叨叨的嘮叨,小綠沒說完,宋良辰已經揮揮手,拉著小夥伴離開了,小綠還聽到她叫少爺清脆的聲音:“咱們先去叫虎子,再叫二狗子。”

大栓和二栓:“好。”

小綠不由笑了,也虧得是她家小少爺,甭管走到哪裏,孩子們都樂意聽他的。

小家夥們剛走沒多久,蘇婉和宋子恒也整理好出屋子了。

得了小綠的建議,雲娘有些忐忑的煮著粥,心裏還擔心貴人吃不慣這麽粗陋的早飯,等蘇婉和宋子恒一出來,她也忙過來問:“宋公子和夫人早飯想吃些什麽?”

昨兒得了丈夫叮囑,在人前不能透露貴人的身份,雲娘這便仍是先前的稱呼。

“在家早餐也素來不講究,清粥就好了。”

雲娘仍有些不放心:“只是清粥委實有些粗陋,怕怠慢了貴客……”

“雲娘嬸子可別這般說,清粥配點風味的小菜,自來是我家最愛的吃食。”

“行,那我就多做幾個小菜供你們選擇。”雲娘這才放心下來,拍胸脯笑道。

小綠進屋準備收拾被褥,雲娘也跟了過去:“小綠姑娘,粥在鍋裏煮,還有好一會兒,我幫你一快收拾罷。”

小綠點頭,爽快的道:“那就勞煩嬸子了。”

雲娘搖頭,臉上堆滿笑容,麻利的幫著她疊被子裝行李,一邊湊過去小聲的道:“小綠姑娘,我那不爭氣的兒媳婦,今兒想是會與你們一道去瓊州,她一介村婦,沒甚見識,日後還請姑娘幫忙照顧一二了。”

小綠驚訝問:“你兒媳跟我們去瓊州?”來時小姐只說帶幾個伴讀,沒說還要婆子啊。

“小綠姑娘不知道?”雲娘楞了一下,才想起來,“對了,昨兒說起這個時,你正好出去了一趟。”

便解釋了一通:“是這樣的,夫人原想應該也沒要帶上她,只是後頭知道我那兒媳婦寡居,不忍心帶兩個娃子走,可我和娃他爺也知道機會難得,哪能耽誤娃子的前程?又求了宋公子和夫人,夫人心善,便索性將我那兒媳婦也一塊帶上了。”

小綠聞言點頭笑了,關註點與雲娘不太同:“可不是,我家小姐最是心善的一個人,有時候嘴巴硬,實則最見不得別人難受了。”

“姑娘說的是,夫人大恩大德,我們沒齒難忘。”

“那倒不必,小姐和姑爺做善事,原也沒想著要圖回報,他們只想幫助最需要幫助之人,如若不然,也不會放下府中一切,千裏迢迢跑到這裏來了。”

“可不是。”雲娘也是一臉的慶幸,跟著一心為主、主子連放屁都是香的小綠,一塊歌功頌德了好一陣,這才將心裏的話說出來:“我那兒媳婦畢竟是寡居的婦人,遠在千裏委實叫人放心不下,還望姑娘能代為看著一二。”

小綠雖沒太聽懂,卻還是點頭道:“你放心便是,既然小姐發話帶她一道去,自然會護著她的。”

村長也在與宋子恒和蘇婉說明情形。

“草民只把大人的身份告知虎子他爹和二狗子他爹,其餘人全都不知道,不過這兩家聽說要選他們家孩子做伴讀,日後學得好還能下場靠科舉,便都特別歡喜,叫大人只管把人帶去,日後他們若是不聽話,盡管打罵。”

宋子恒笑了,卻沒多少驚訝,反倒是蘇婉還沒轉過彎來:“他們孩子還這麽小,送他們去那麽遠的地兒,大人不擔心?”

“夫人有所不知,能叫孩子念書,是我們這種人幾輩子都修不來的福分,若真能學出個名堂倆,更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就是真放心不下,也不能耽誤孩子的前程不是?”

宋子恒不動聲色的握了握蘇婉的手,笑道:“娘子這下不必擔心叫他們這麽小就離開父母親人,太過殘忍了罷?”

蘇婉笑了笑:“若真是心甘情願,我便也放心了,就是怕他們礙於情面,不好開口拒絕而已。”

村長連連道:“夫人心善,這事於草民甚至整個村子而言,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事,怎能不願。”

蘇婉和宋子恒便都點頭笑了笑,村長卻又從袖中掏出一個錢袋,雙手奉上:“這是大人昨兒給草民的,草民與他們兩家商議過,這銀子著實不能收,大人供他們念書,已是頗費了……”

“一片心意,你們就不要推辭了。”宋子恒擺擺手,臉上仍是雲淡風輕的表情,卻也隱隱有些堅決,“再說我掏出來,就再沒收回去的理兒。”

村長不敢收,瞧見宋子恒的神情,卻更不敢不收,只能吶吶的將錢袋握在手裏,蘇婉又問:“那你們可商議好了何時送孩子們過去?”

“已商議好了,叫他們今日便隨大人和夫人過去。”

“這般急,不多陪孩子們幾日,好好將事情說與他們嗎?”蘇婉險些被他們的效率嚇到了。

村長搖頭苦笑道:“榕樹村離瓊州路途遙遠,便是去鎮上租牛車,起碼也要兩三日才能到……”

“這個無妨,只要說好日子,我們提前叫人來接便是,馬車一日便夠。”

村長卻堅定的拒絕道:“已經很是打擾大人和夫人,再不能這般麻煩,叫他們順道一塊過去罷。”

宋子恒溫和的看了蘇婉一眼:“早些過去也好,可以熟悉環境,順便也與良辰培養培養感情。”

“你們決定便好。”蘇婉倒也不反對現在就帶孩子們過去,畢竟早晚都是要去的,跟他們一起去,反倒比之後再派人來接省事多了。

村長又說了自家兒媳的決定,再多帶一個人也不是問題,蘇婉毫無壓力的點頭了。

小家夥們回來之前,正事已經說完了,小綠也麻利的整理好了行李,隨時都可以出發,宋子恒和蘇婉一塊站在院外看天色,瞧著天邊堆起一大朵大朵的雲,呈白色羽毛狀,漂亮至極。

蘇婉和宋子恒都沒有在沿海城市生活的經歷,第一次看到這麽漂亮到幾乎艷麗的雲彩,都有些好奇,便多看了兩眼。

一轉頭就看到村長臉色略有些嚴肅的站在後面。

蘇婉忽然覺得眼皮狂跳,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宋子恒已經問出來了:“村長是在為何事煩惱?”

“此事草民不知當不當說,畢竟也只是猜測,並不敢確定。”村長頓了頓,好半響後,開始開口回道,“因著瓊州是個島,四面環海,也時常會有海災,幾乎每年都要被洪水淹一回,這都還算好的,其中最可怕的是鐵颶,暴雨挾之,橫沖直決,撼聲如雷,小則二三日,大則七八日,大一些的鐵颶,房屋建築都將悉數被毀。”

村長說話的時候,臉色也是發白的,許是想到了過去經歷這些時的情景。

蘇婉先是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村長說的鐵颶,估摸著就是臺風,而且是破壞力超強的那種。

提到臺風,連現代人都一臉後怕,更別提古代了。

蘇婉一顆心頓時往下沈。

村長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在宋子恒的眼神示意下,繼續道:“草民小時常聽老人說,看到天邊的雲卷起來,就像現在這般,不出三日鐵颶就要來了,不過草民都長這般大,卻是頭一回瞧見雲成這形狀,以前雲沒有卷起時,鐵颶照樣會來,是以做不做準,草民也不清楚。”

蘇婉和宋子恒就更不清楚了,不過秉著寧可信其有的態度,宋子恒沈聲吩咐道:“小綠,你去把小少爺找回來,順道通知院外的家丁,用過早飯咱們就盡早啟程,路上會比較趕,叫他們先把馬餵飽。”

“大人……”村長有些緊張。

“勞煩村長去像另外兩家知會一聲,咱們立馬要準備出發了。”

“是,草民這便去叫他們準備起來。”

宋良辰滿載而歸的回來,幾個小家夥自個兒抱著勝利的果實,並不肯讓大人幫忙。

走進院子,宋良辰便樂呵呵的將用衣擺抱著的野果子捧到蘇婉面前:“娘,你給我保管,我們要去看大樹樹!”

小綠眼明手快的拿了籃子來接,蘇婉拍了拍他的頭:“乖,跟我去吃早飯,用完咱們就該回去了。”

宋良辰聞言楞了楞,蘇婉雖面上掩飾得很好,他卻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緒,小聲的問:“娘,有事嗎?”

蘇婉索性將他抱起來:“無事,只是咱們該回家了。”

宋良辰想了想,不甘願的撇過頭,沖小夥伴揮手:“今天不能跟你們去看大樹了。”

那個最壯實的名為虎子的小男孩,老大似的擺擺手:“以後隨時可以來看!”

宋良辰這才有些高興了,用力的點頭:“嗯!”

雲娘出來招呼孫子和另外兩個孩子:“都進來吃飯罷,你們爹娘也快來了。”

小家夥們不明所以,卻樂得和新認識的小夥伴一塊吃飯,幾個小豆丁排排坐,各自抱著自己的碗大快朵頤,時不時還去別人碗裏搶一搶食。

正在用飯期間,村長已經麻利的把人叫過來了,兩對夫妻並一個婦人,各自都拿著一個包袱,小孩子並無太多行李,可能也怕給蘇婉他們增加麻煩,俱是輕裝上陣。

蘇婉也沒說什麽,其實他們不帶行李都行,到了瓊州,再給他們做新的便是了。

麻利的吃完飯上了車,車外一群家長緊張又興奮,情緒委實覆雜,幾個孩子卻很高興,大概分別這個詞還未在他們幼小的心靈裏產生印象,反倒是能去城裏的好消息,讓他們激動的一刻也閑不下來。

整個馬車鬧哄哄的,小家夥們圍著宋良辰,嘰嘰喳喳的問他城裏怎麽樣。宋良辰等閑也不出門,再說他甭管在瓊州還是到了榕樹村,都覺得新鮮無比,在他眼裏都是好玩的地兒,著實沒有高下之分,便很難說出個所以然來。

不過宋良辰機智的換了個概念,跟小夥伴們說起他家有多好玩,能蕩秋千,能放風箏,還能玩很多很多好玩的游戲。

送彈弓給宋良辰的虎子便問:“能掏鳥蛋抓泥鰍嗎?抓了烤來吃,別提多香了!”

宋良辰頓了頓,似是想象了一下具體有多香,而後堅定的點頭:“有!”

話題又變成怎麽掏鳥蛋捉泥鰍了,蘇婉聽了一會兒,見他們說的熱火朝天,沒有要鬧著回家的情緒,這才放心下來,往後挪了挪,靠在臉色有些嚴肅的宋子恒身上。

宋子恒正皺眉沈思,感覺熟悉的身子靠過來,習慣性的伸手攬住,側頭看了她一眼,正對上蘇婉關切的眼神,宋子恒反而笑了笑,安撫道:“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罷了。”

蘇婉道:“村長也說了那是傳聞,還未曾被應驗過,相公也不必太憂心。”

“我擔心的倒不是這一次。”宋子恒頓了頓,還是解釋道,“我曾在書上看過於鐵颶記載,確實如村長所說,毀滅性巨大,即使房屋沒被掀翻,田裏的莊稼怕也不好的,而更叫人憂心的是,便是大的鐵颶不來,颶風幹風每年至少也會有幾次。”

蘇婉在現代看新聞,當然知道每年都會有好幾場臺風要登陸。還是那句話,古代不比現代,生產力本身就低下,種田這事本就有一半是靠天吃飯,幾場臺風一鬧,幾乎農作物都要被折騰得顆粒無收,難怪瓊州這地兒窮。

思及此,蘇婉嘆了口氣:“這兒確實不適合種地,若不發展別的,只怕瓊州百姓永遠也別想過上好日子。”

宋子恒也苦笑:“娘子說出了關鍵,然而不種地,百姓又如何能吃飽肚子?”

“相公在此任職三年,總能想到法子。”蘇婉安慰道,“不如先看看如何部署抗災,若像村長所說,至少還有兩三日給咱們準備,便是這回不來,日後也還是用得上。”

“娘子說的是,回去我便召集眾人商討對策。”

宋子恒火急火燎的趕回知州府,已是申時末了,也顧不上休息,擡腳便去了衙門,緊急召集眾官員。

蘇婉剛在廳裏坐下,劉媽已經帶著幾個丫鬟過來道:“夫人,她們幾個上手比較快,已經可以當值了,您看安排去哪兒更合適?”

“你安排便是。”

劉媽心裏已有了譜,聞言便道:“小綠要抓緊繡嫁衣了,不如叫彩霞和彩雲在夫人屋裏當值,也好讓小綠退下來?彩蝶和彩萍年紀大一些,較為穩妥,可以叫她們照顧小少爺。”

“這樣很好。”蘇婉點頭,又道,“幾個孩子安排到廂房,再一人給裁兩身新衣裳,至於大栓他娘……”

半個屁股挨著凳子坐的婦人聞言忙站起來:“夫人,民婦在。”

劉媽在來時已經聽小綠說有對雙胞胎兄弟小小年紀沒了爹,夫人就把孤兒寡母都帶回來了,心想就是這位了,不由打量幾眼,婦人穿著倒是樸素,深藍色洗得發白的衣裳,頭上除了簪著一朵不起眼的小百花,別的再無配飾,臉上雖帶著忐忑,倒也能應景的擠出幾分笑,不是哭喪著臉。

倒也有些分寸。

劉媽心裏點頭,其實聽小綠說是,她是有些擔憂的,夫人容易心軟,又因年輕不經事,也不太懂這些避諱,偏偏老爺也萬事幾乎都由夫人做主,這才輕易將新寡的婦人給帶回來了,殊不知體面些的人家,都不愛用寡婦,尤其是對方還在孝期,怕招來黴運。

不過如今瞧著這婦人算是懂些禮節,沒穿著一身招人晦氣的孝服來,劉媽這才有些滿意,見蘇婉遲疑,忙問:“夫人可是想將這大妹子安排在少爺他們屋子旁?”

蘇婉有些遲疑:“可還有空屋子?”

劉媽搖頭,心想有也不成,自家小少爺身子金貴,哪能讓守孝的新寡婦人耽誤了?“彩蝶和彩萍睡一間屋子,才勉強住得下,委實再空不出屋子來了。”

大栓娘怕也是知道這些,忙搖頭道:“夫人不必如此,給民婦任意一個屋子便行。”

劉媽想了想,道:“一個小丫鬟彩衣,自個兒住一間小屋子,不過若擠一擠,兩人也能住得下,咱們院子不大,縱是不住一起,也不過幾步路而已,如此也不耽誤他照顧孩子們。”

蘇婉這才點頭:“你安排就是。”

劉媽便道:“那老奴先把人帶下去安排了。”

蘇婉點點頭,劉媽便帶著人出了,正好與回來的小綠擦肩而過,劉媽便問了一聲:“小少爺和幾個孩子可是睡了?”

“趕了一日的車,確實累著了,一躺床上便都睡了。”小綠想起幾顆擠在一起的小腦袋,捂嘴笑道,“幸好床夠大,不然都睡不下。”

大栓娘聞言有些惶恐:“小少爺那般金貴的人兒,他們哪能與小少爺住……”

“大妹子多慮了,幾個孩子日後與小少爺一道進學,同進同出,感情好,親密些也無事。”

劉媽滿意她的識時務,卻也不至於太過苛責,對方畢竟不是府裏買來的下人,該如何對待她還是有分寸的,三言兩語安撫了大栓娘,一面帶著她去屋裏,一面又說了許多避諱。

大栓娘認真的聽著,恨不得全部給記下來。

小綠回了屋,問蘇婉:“小姐可要打水洗漱一下再好生歇會兒?”

蘇婉確實覺得渾身有些酸軟,打了個哈欠,卻問道:“前兒不知可好?”

“大牛哥方才吩咐竈房做了些點心,又叫人端了茶水過去,恐怕姑爺沒這般快回來。”

“那我先去泡個熱水澡罷,你待會兒替我捏一捏。”

洗完澡捏了背的蘇婉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不過睡得並不安穩,醒來後天差不多黑了,屋子裏更是漆黑一片,她張嘴叫了人進來,已在外頭候著的劉媽端了燭燈推門而入:“夫人醒了?可是要起?”

蘇婉已經掀開被子下來了,問道:“良辰他們可醒了?”

“已醒了有一會兒,正跟另外幾個孩子在屋裏玩。”劉媽伺候著蘇婉穿戴整齊,才問,“晚飯備好了,正在竈上溫著,要現在用嗎?”

蘇婉反問:“前兒還沒忙完嗎?”

“這個老奴不知,並無消息傳來。”劉媽想了想,道,“夫人若放心不下,不如叫小綠去前兒問問大牛?”

宋子恒還沒忙完,小家夥們卻是早就餓了,鬧著蘇婉要吃飯,只得開了飯。蘇婉興致缺缺的陪著小家夥們吃飯,許是這兩日奔波鬧得,蘇婉都沒什麽胃口,吃了幾筷子菜,飯都沒碰一口,感覺胃裏就飽了。

宋良辰見他娘這麽快就放下筷子,瞪著眼睛道:“娘羞羞,不吃飯!”

幾個孩子見蘇婉總是笑得可親,來時父母耳提面命的話,早就拋之腦後了,又因她是小夥伴的親娘,幾個孩子覺得很親切,並不怕蘇婉,這會兒更是跟著宋良辰起哄:“羞羞臉!”

宋良辰反而不樂意了,嘟著嘴道:“我娘只能我說,你們不準笑。”

膽子最小的大栓伸手拍了拍宋良辰,切切的道:“對不起。”

宋良辰又眉開眼笑起來:“原諒你們了。”

瞧見小綠進來,蘇婉對孩子們道:“你們乖乖吃飯。”說著起身去了內室。

小綠也跟了過去,低聲道:“大牛哥說,今兒可能不太順利,那些大人們早便走了,姑爺臉色卻不太好,然後又叫了師爺來,一直商談至今,恐怕還沒這麽快好。”

“我知道了,你叫王婆做了吃食在竈上溫著,以備姑爺回來。”

小綠領命出去了,劉媽又進來關切的問:“夫人,可是今兒的飯菜不合口?要不叫王婆重新做?”

“我還不餓,先這樣罷,等餓了再吃也不遲。”

小家夥們吃過飯,又玩了會兒,宋良辰帶頭拉著蘇婉要給他們講故事,蘇婉才講了兩個,幾個小豆丁便靠在一起睡著了。蘇婉輕笑一聲,給他們蓋好被子,輕手輕腳的出了房門。門帶上後,劉媽才小聲的問蘇婉:“夫人,叫他們睡一塊嗎?”

“這幾個孩子想也是頭一回離開父母出遠門,叫他們一塊睡熟悉些也好。”蘇婉道,“再說他們如今正親熱著呢。”

劉媽也莞爾一笑:“小少爺自來沒這般好的玩伴陪他一塊吃睡,今日興致著實不錯,連飯都多用了小半碗。”

蘇婉點點頭,道:“我回屋歇了,你們也歇下了罷,叫竈房熱水和熱飯食備好就行。”

“老奴已說了幾遍,王婆子親自在那盯著呢,夫人放心睡下罷。”

蘇婉卻睡不著,擔心臺風真的要來,卻更擔心宋子恒,自來是雲淡風輕的一個人,今日大牛卻能說出他臉色不好的話來,那究竟是臉色有多差?

蘇婉靠在床頭,拿了本書在手中胡亂翻著,卻根本看不進去。幸好蘇婉傍晚時睡了有半個時辰,這會兒興頭倒足,並沒有倒頭就睡,反倒一直等到宋子恒回來。

宋子恒還未進屋,就聽到他和大牛的對話。

“老爺,小的已叫人去打了熱水來,您要不等丫鬟給您回屋取了幹凈的衣裳來?”

“娘子怕是已經睡下了,還是我自己進去拿罷。”

大牛早已習慣宋子恒喜歡親力親為,便了一聲,道:“那小的先去竈房看看可有備下吃食給老爺。”

“不用,我沒胃口,洗了澡直接睡下。”

伴隨著宋子恒刻意壓低的聲音,他輕輕推門而入,燭火閃爍的屋子裏,還有一雙明亮如星辰的眸子。

宋子恒著實驚訝,而後又閃過一絲擔憂:“都亥時了,娘子為何還未睡下?”

“相公不是也才回來?”蘇婉反問。

“我有正事要辦,娘子何苦等我到這般晚。”宋子恒走到床前,撫了撫蘇婉的額頭,而後將書從她手中抽出來,仍在旁邊的桌子上,又扶著她的肩往下壓,將薄被拉上來牢牢蓋住她,“快些睡,聽話。”

“你當哄良辰呢。”蘇婉不由噗嗤一笑。

宋子恒原本有些深沈的臉色,也不由勾了勾唇,“良辰睡覺比你可省心,至少用不著人哄。”

“我傍晚歇過一覺,現在還不困,倒是相公,還不去洗漱了用點吃食再來睡?”

宋子恒聞言便拍了拍她:“娘子先睡,我馬上就回來。”說著找了一套裏衣,匆匆出去了。

不到一刻鐘,宋子恒一身清爽的回來了,蘇婉剛好打了個哈欠,眼底溢滿霧氣,確實有些困意了,宋子恒見狀,走到床邊一面脫鞋一面道:“娘子是何必撐著,困了就睡便是,難不成我還能跑掉?”

“你都是我相公了,我能怕你跑到哪裏去。”蘇婉從被窩裏爬起來,雙手穿過宋子恒的腰,整個人貼在他背上,語氣溫軟的道:“我知相公今日有些不順,雖不能幫你做什麽,卻能陪著你,同甘共苦。”

說著,蘇婉的臉頰貼上宋子恒臉頰,宋子恒剛從屋外進來,沿海的夜裏,風是有些涼意的,吹得宋子恒的臉也透著微涼,而蘇婉卻在溫暖的屋子裏,身子都是熱烘烘的,臉頰溫度至少比宋子恒高出幾度。

舒適的觸感,讓宋子恒也側了側臉,更緊的與他相貼。蘇婉的聲音還在繼續:“相公只管放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會一直支持你的。”

微涼的夜,宋子恒卻感受到了一種火熱的溫暖,不由伸手回抱住她,低低的嗯了一聲。

他確實是挫敗的,滿腔熱血要為瓊州百姓做些什麽,結果把人召集來,才剛剛起個頭,還未商量對策,一個個話裏話外都道他不必如此杞人憂天,瓊州每年經歷大大小小的風波,百姓早已有了經驗,如何避災,只會比他們更清楚,再說了,這本身就是天災,擋是擋不住的,也沒瞧見歷任知州拿這個來說事的。

宋子恒頓時覺得荒唐,所謂盡人事聽天命,他確實無法阻止災難的到來,然而提前做好準備,盡量減少災難帶來的損失,且部署好工作,以便鐵颶退去後可以及時救災,這也是作為一方父母官,能為百姓所做的,不是嗎?

總不能因為組織不了鐵颶到來,就索性袖手旁觀,什麽都不做,任由百姓在天災中自生自滅!

當然宋子恒也明白他們的意思,一個沒有根基背景的從五品地方官,縱使頂著狀元郎的頭銜,也只是讓瓊州眾官員捧著他,其餘根本不重視。他今日這番舉動,看在他們眼裏反倒是想趁機掌握權力,對眾人起到威懾作用。

正是因為這樣,宋子恒才更覺得失望,瓊州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他有心改變卻無能為力,別說救濟,就是現在叫人防災都無人遵從。

為人父母官,難道就這般拿著朝廷俸祿,享受著百姓的敬仰,卻不管他們死活?

緊緊握著蘇婉的手,宋子恒沈聲道:“這幾日我恐怕沒時間陪娘子了。”

“我知道,相公須得記住一點,無論如何,都要保重好身體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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