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十章·風月琳瑯人易逝

夜幕降臨。

大概是受近日來兇案連發的影響，開封的夜無比的安靜。太陽剛下山，街上的行人就寥寥無幾起來，街上只有三兩個一組守夜的皇甫弟子。他們個個神情嚴肅，警惕性相當高。

當晚先守夜的是雲凡，他在開封城裏巡了一圈，一切都風平浪靜，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於是雲凡又轉回了仁義山莊，在山莊附近查看著。

安靜的夜裏，他忽然聽到內院裏傳來了些微聲響，雲凡不由提高了警惕，提著劍，隱匿著身形向聲音來處走去。

映入眼中的，並非什麽可疑的人物，而是一身便裝、正在空闊的庭院中月下獨酌的皇甫卓。

雲凡放下劍，感覺明亮的月光披灑在他身上，透著說不出的幽冷。

他本不想打擾皇甫卓，但雲凡在悄聲退去的時候已被皇甫卓察覺。

“姜兄弟，何不進來小酌一杯？”

皇甫卓晃著手中的酒杯，對雲凡的方向朗聲道。

“皇甫門主，”雲凡現了身，向皇甫卓行了個禮，“那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走到石桌前，雲凡在皇甫卓的對面坐下。

“不知為何……見到你，總覺得和一位故友極為相似。”待雲凡坐定，皇甫卓忽然悠悠地道，“剛好，他也是姓姜。”

最後一句，竟似是嘆息。

“什麽？”雲凡擡頭看了看皇甫卓，一時不太明白。

皇甫卓並沒有喝多少酒，眼中卻微微露出了醉態。或許，因為見到與故友有些相似的容顏，回憶便禁不住地湧現，並不是酒醉人，而是人心累了，偶爾想要歇一歇，醉夢一些紅塵往事。

不過他的神志依然清醒，雲凡只聽皇甫卓低沈渾厚的聲音緩緩道來：“我曾有一些朋友……他們的名字或許已被大家遺忘，可那些經歷會永遠鐫刻在我心裏。”

清亮的月色，猶如流水一般。

搖動的楓葉在雕花木欄上投下一串串搖擺的樹影，皎潔的月光是那樣地柔和清淺，與他記憶的重量恰恰相反。

那些時光明明過去那麽久了……

可是為什麽還是像發生在昨天一樣，鮮活得栩栩如生？

無法脫離。

也逃不出去。

雲凡並不知道，此時皇甫卓的腦海中清清楚楚地浮現了過往十幾年的事情。

皇甫卓一直都記得，那個十八歲的紅衣少年，俊朗飄逸、溫潤如玉，不喜舞槍弄劍，專愛趣聞逸史，他一本正經地問他們是否聽過“豬搖頭”，然後引得身後的黃裳少女和綠衣女子笑個不住。

他也不會忘記那個在鎖妖塔內扶劍緩緩倒下的身影，那一次的封印在皇甫卓心中成為了不可磨滅的記憶。因為那個人的舍身封印，才換來人界十數年安穩。

還有他……凈天教主——姜世離，或者叫他姜承更為合適。姜承的改變是皇甫卓做夢也沒想到的，如果——如果大家能早點發現，最初的事件只是一場誤會，也許就不會有後來的腥風血雨。

司雲崖間、雲來石上、折劍山莊、迷沙旱海……

恍惚時，皇甫卓甚至會覺得他們一起經歷的一切仿在昨日。

可當他醒來，卻驚覺已是十九載光陰……

“有人說他們死了。”皇甫卓緩緩地說，“不過我寧願相信他們還活著。以前也是這樣，突然就消失了五年，然後出現在我們眼前，原來他們誤入仙島。仙界一天，地上一年……他們一定是……”

最後的話語，靜靜地消失在了皇甫卓的喉中。

他又何嘗不清楚，昔日的時光早已支離破碎，只是那碎了一地的殘骸，仿佛依稀還能窺見曾經以為是尋常的笑靨。

可是，都過去了。

都已經過去了……

他的目光悲愴，端起了手中酒，一飲而盡。

“皇甫門主……”

雲凡不禁動容，他想起自己也曾看過類似的表情，那是某一次他看到一貧在斷崖上臨風而立時感傷的表情。

他們，在追憶故人……

追憶著曾經與故人共同度過的時光，那些寂寂的人與事，一並從心底止不住地如泉般湧出來，輕淺明亮，又黯然荒涼。

萬籟俱寂的夜又刮起了風。

從遠方吹來，又奔向了不知名的遠方，然後歸於平息。

就像有的人，不經意間一個轉身，就消失不見了。

偌大的庭院裏，迷離的月光把地面刷成了銀灰一色。

雲凡就這樣和皇甫卓默默地對坐了良久，皇甫卓才起身道：“姜兄弟，你守夜極為辛苦。不如去歇息一會兒吧？這兒還有我。反正一時半會我也不想睡。”

看他表情十分堅決，雲凡不再爭辯，對皇甫卓躬身道：“有勞皇甫門主。”

皇甫卓點點頭，不再多言。

他看著雲凡離開的背影，和記憶中的身影緩緩地重疊在了一起。

姜兄弟，這個少年……真的很像你。

一片清雲遮住了月亮，仿佛在輕撫著它的面龐，月華的清輝從雲的周邊綻出，寧靜而醉人。

夜，還很漫長。

待雲凡回到自己的客房，一切都還平安無事，尚未來得及躺下。就在他緊繃的神經剛剛放松下來時，開封城內忽然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

這聲慘叫在剎那間劃破了城內的寂靜，深夜之中聽來極是驚悚。

出事了！

雲凡急忙推門而出，見皇甫家弟子都打著燈籠拿著武器紛紛出動。他二話不說，直接祭起飛劍，一躍而上，用最快的速度禦劍往慘叫處而去。

※皇甫卓回憶參見《仙劍五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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