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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戰爭前兆,犬妖的承諾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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沢(とおさわ,toosawa)對那個女孩的純然心意。據說,那個女孩原是海邊世代供奉龍神的一族選出的作為祭品的龍之巫女(與閻魔愛作為山神祭品的送七巫女相似),然而龍子(彼時遠沢是龍子,尚未為王)對獻祭並溺於海中的女孩一見鐘情,用龍珠將女孩救下,又割下自己的一半心臟,讓女孩成為了他的龍女,從而能與他共同在海中生活。那個女孩的名字,似乎叫阿澄,現在則是被稱為龍女的澄姬,人如其名,確實是讓人見了就忍不住與她一起微笑的澄澈少女。

紅葉撓撓頭,雖然蓮奈看似毫不在意,但直覺系生物的紅葉卻能感覺到蓮奈內心深埋的寂寥,未必是真的心悅龍王,只是,孤單而已。世界上最無形最可怕的孤單。所有靈王都有生而相伴的命中伴侶,唯有她,沒有。紅葉未必清楚蓮奈的孤獨,卻能隱隱察覺到蓮奈身上揮之不去的…

“啊,下雨了。”紅葉擡頭,細細的雨絲穿過繁葉,帶著清新的氣息,落在了他微闔著眼的臉龐上,留下淡淡的涼意。

“嗯。”蓮奈輕聲回答他,雙手微捧在身前,雨水在她手中漸漸匯聚,不一會兒,一個小小的女孩扶著她的手指,在她掌上站起,幹凈如天空般的藍眸中滿是依戀。

蓮奈驚喜地睜大翡翠色的眼睛,沒想到竟然真會有小靈族降生,“歡迎來到這個世界。”蓮奈微笑著對掌心小小的女孩說道,小女孩臉上頓時露出燦爛的微笑,蹭蹭她的手指,安心地在她的掌中坐下,雀躍地看著周圍嶄新的世界。

“真好,蓮奈又有新的族人了。”紅葉看著蓮奈掌心托著的新生水之一脈的小女孩,不掩欣羨地說道。相比土、木、水三脈的族人,火與金之脈的族人要強大的多,但是數量卻遠遜於三族。

水之一脈的族人不止從江河湖海而誕,更從落雨飛雪降生。

木之一脈的靈族則是孕木而生,除了本就擁有的控制草木生長的靈力,多有治愈之力。

土之一脈的族人則從大地而生,是大地的孩子,每一位土之靈王的逝去,都會引發小小的地震,若是被殺辱而死,則會引起強烈的地震,人類稱之為神怒。

火之一脈的族人從火中降誕,無論是天火,亦或是地火,甚至熔巖火山,生而控火。

金之一脈的族人從礦脈中醒來,生而無堅不摧,強大無比,是所有靈族的保護者。

靈族看似誕生之地廣泛,但族人卻依然稀少,近年來,不知為何,已經鮮少聽聞有族人誕生了。此外,妖怪們對靈族的覬覦也是靈族們生存艱難的原因之一。為數不少的妖怪信仰著人類的心與肝臟能讓妖怪變得更強大,特別是巫女、皇族貴女以及不染凡塵的嬰兒的肝臟,備受妖怪們親睞,而更在其上的,則是靈族的血肉。靈族愈發稀少,卻也因此越發團結。

紅葉看著蓮奈將初生的雨水之靈小心地放入不遠處郁郁蔥蔥參天大樹的樹洞中,那是青木和早苗耗費無數靈力才催發出的適宜初生靈族生長的巨木,當初生靈族足夠強大到適應這個世界,就能離開大樹,擁有人類般的身形。

紅葉剛想說話,忽然心中一動,周身的靈力迅速流轉,模糊的感應立刻清晰起來,“她醒了她醒了!”紅葉激動非常,立刻就從樹上跳了下去,在枝幹間借力起躍,很快落到地上,遠遠地傳來他興奮的聲音,“不要擔心我,我很快就回來!”

蓮奈輕笑著搖搖頭,發自內心地為友人的等待終成善果而欣喜,但孤單的身影卻在巨木的分枝上坐下,看著友人意氣奮發的背影漸漸遠去,懸著雙腿的身影神情漸漸落寞…

……

覬覦靈族的妖怪太多,紅葉去的太遲。

連那個與他伴生的女孩最後一面都未見到。

火王一怒,天降雷火,伏屍百萬,流血千裏。

即使妖怪們有錯在先,但是紅葉盛怒之下不分青紅皂白的肆意報覆終超過了許多大妖怪的忍耐界限。大妖怪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眾妖怪們被屠戮,於是妖怪各族,決議制止,而制止的方式,則是以殺止殺。況且,靈族死後自然會轉世,除了傳承記憶,還能得到前代部分記憶。

……

最後一戰。

黃昏時刻。

多摩川。

戰場最中心只有兩人,貼背而立,手持弓戟,互為守護。

紅發赤眼,銀發綠眸,紅葉,蓮奈。

“果然,最後你還是選擇了站在我這邊。”仿佛在一夜間成熟,紅葉隨手用拇指抹去自己臉側傷口上的血痕,嘴角是諷刺的微笑,看著那些圍攻著他們,眼中卻依然難掩貪婪的妖怪們。不是所有參戰的妖怪都抱有阻止他以維護平衡的想法,更多的,呵,大概還是垂涎這他們的血肉,希望能在戰鬥中渾水摸魚…

“當然。”銀發少女民道,她一手將劇烈戰鬥後汗濕的發撥到身後,一手握緊了手中的長弓,絲毫不松懈地環視著虎視眈眈看著他們的妖怪。

兩人的身上滿是傷痕,無論是持戟的紅葉,還是掌弓的蓮奈,鮮紅的血液斑斕了淡色的外衣,觸目驚心。尤其銀發少女,持弓的那只手臂,被撲上來的妖怪狠狠地咬住,衣袖被整片撕去,黑色不詳的血液從牙洞的傷口上不停冒出,整個手臂呈現不正常的青白。

“謝謝…”紅葉沙啞的聲音在風中破碎,彼此交付後背的兩人,再次揮動手中弓戟,應對著迎面而來的又一波兇狠妖怪,毫不退讓。

一只龐大的白色巨犬避開所有箭雨,身形敏捷矯健,飛到銀發少女面前,利爪雖然毫不留情地向少女揮去,血紅的眼眸中卻是出乎意料的平和,真是,矛盾的家夥。

少女避開了巨犬的長爪,反手一箭,巨犬靈巧地躲開,並未再追擊,反而落在少女身前,沈聲問道,“為何與濫殺之人為伍。”

少女嘴角勾起輕嘲,隨手撥動弓弦,利矢精準地射向趁亂偷襲的妖怪們,“如果有人殺了你的妻子,吃掉她的血肉,覬覦你們一族,對你們虎視眈眈,不把你們作為平等的個體,反而視為強大自身的物質,你又如何!”

巨犬在地上磨了磨爪子躊躇了,自己的妻子淩月,正懷著兩人的孩子,如果她出了什麽意外,自己也絕不會放過仇人,但是,“隨意殺戮終是不對的。”巨犬搖頭道。

“什麽是隨意殺戮?”少女手中一支清色光芒的長箭搭上弓弦,挽弓如滿月,“未親自下手,只是吃掉那些殘餘的血肉,就是無辜麽?蠟狗遠比狼更殘忍。”長箭離弦而出,射穿了從側面襲來的妖蟲。

“你…”巨犬沈默了,少女的話他幾乎無法反駁。

“如果你無法認同我的話,就與我戰鬥吧。”銀發少女臉上又濺上一層血,被她隨手抹去,在戰鬥的間隙說道,“你捍衛你的道,我捍衛我的。”

“勝利就一定正確麽。”巨犬的聲音沈悶而不解。

“不,只是…”話音未落,少女踉蹌著跪倒在地,一直握在掌中的弓也無力的松開來,一聲輕響落在地上,小小的聲音淹沒在了喧囂的戰場上,纖細的脖子上一道猙獰的傷口不斷噴出鮮血,染紅了她身邊的空氣。

巨犬一驚,連忙化為人身,手足無措地看著她。少女頸間傷口中的血卻不再如之前那樣噴發,只是依然血流如註。那不是傷口愈合,而是血,快流盡了…

身姿輕靈的貓妖落在了兩人旁邊,舔了舔沾滿少女鮮血的爪子,喉間發出一聲愜意的呼嚕聲,又有些不屑地對巨犬化成的白發青年道,“這麽久都沒有解決她,還被稱為是犬族下一代的首領呢,鬥牙,你太弱了。”

隨即,貓妖狹長的眼睛瞇了起來,嘴角露出奸詐的笑,“不過,多虧了你分散她的註意力呢。這個女人確實很強,我在旁邊等了很久,才等到了她的疏漏破綻。”

貓妖得意地擡腿,踢向少女一動不動的身體,卻被名為鬥牙的犬妖握住,“夠了,住手!”鬥牙忍耐著說道,已經死去的人至少應該獲得相應的尊重,更何況,偷襲而來的勝利,根本不值得被稱道。

貓妖錯愕地睜大眼,隨即又怒視著犬妖,“你什麽意思,鬥牙!想獨吞麽!”

“什麽?”鬥牙不解,隨意又恍然大悟,明白過來貓妖竟然想要將女孩吃掉,不由一陣惡心,皺眉道,“夠了!我們要對付的不是她!”

貓妖俯視著跪在地上,為少女按住傷口的犬妖,輕蔑道,“哼,裝模作樣!”

一只虎口盡裂的手無聲地握住了貓妖□□在外的腿,貓妖一楞,隨即發出一聲慘叫,哀嚎著化為灰燼,消失在空氣中。這一切不過眨眼間發生,鬥牙回過神,才發現,本來奄奄一息的少女,在使出最後一擊後,徹底失去呼吸。

……

不遠處,浴血奮戰的紅葉一陣心悸,回頭時才發現與他抵背而戰的蓮奈已經倒在地上,長弓盡碎,生死不知。紅葉咬牙,拼著背上留下一道長長的傷口,從戰局中抽身,一路殺盡擋路的妖怪,來到少女身邊。

“蓮奈!”紅葉將女孩身邊的白發妖怪一把推開,單膝跪地,將女孩扶起,著急地喊道。女孩雙眸緊閉,臉色呈現不詳的灰白,唇色盡退,身體無力地依偎在少年的胸前。

“蓮奈!蓮奈!”紅葉喊的越發急促,然而,女孩卻再也不會回答他了。

……

天空飄下絲絲細雨,映著黃昏的天色,淒慘如血。

紅葉抱著銀發的女孩,慢慢地走到河邊,周身靈力四溢,所有靠近他的妖怪都被靈力絞碎,明明是妖怪密集的戰場,卻被他生生走出一條路來。有些淺薄的妖怪想要偷襲他,被身邊的大妖怪沈默著伸手攔住,於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赤發少年抱著女孩一步步地從眼前走過。

紅葉伸手拂開女孩額前的亂發,暗紅的淚從眼中倏然滾下,落在女孩的臉上,又被他用指腹輕柔擦去,聲音微不可聞,“對不起,蓮奈。”

女孩安靜地躺在他懷中,神色卻依然從容平和,仿佛在說,沒關系,紅葉,你知道的,我總是站在你這邊的,所以,沒關系的。

所有妖怪包圍著他,靜靜地看著他的哀悼。

紅葉將女孩抱起,小心地放入清澈的河流。與澱川並稱為兩大母親河的多摩川中,少女的銀發在水中輕輕飄蕩著,秀氣雅致的面龐若隱若現,肌膚呈現出隱隱的透明感,整個人輕盈若葉,無聲地消散在水中。

每位靈王的死去,都會帶來空前的災難。瑪瑙死時,大火山爆發;蓮奈死時,海嘯湧起…

遙遠的彼方,大海深處,深潛的風暴聚集著。龍子遠沢心中一動,悄悄嘆了口氣,身邊的女孩輕輕握住了他的手,悄悄安慰著他。島外的沿海地帶,高高的浪潮卷起,沖刷著海岸。驚恐地人們全部跪在神社前祈禱,希望海神平息他的憤怒…

……

包圍著紅葉的妖怪們看著少女在水中消失,許多悄悄自咽下口水,暗自埋怨大妖怪們的不識情趣,就這樣隨意浪費了充滿靈力的血肉,貪婪的眼神上下掃視著唯一僅剩的靈族。

“可以,停手了麽。”頭頂有犄角的人類中年男子般的妖怪站了出來,沈聲問道。

“呵,停手又如何,不停手又如何。”紅葉冷笑,冰冷的目光看向眾人,“殺了我的命定伴侶,殺了我的摯友,這筆賬可以就此清算?”

“你!”口中露出猙獰尖牙的貓怪不忿地站了出來,“你殺了這麽多妖怪,竟然毫不愧疚!你現在應該已經力量耗盡了吧,趕緊投降吧!”剛剛一路走過,所有的妖怪都被這個靈族的少年擋在身外,這種招式,消耗的力量可不是一點半點。

“哼,豹貓族的麽。”紅葉擡了擡眼皮,輕視地瞥了他一眼,“瑪瑙的死有你們一份吧,蓮奈也是你們豹貓族偷襲的吧。”蓮奈傷口上,可以很明顯的聞到與眼前這個垂涎看著他的妖怪如出一轍的味道,即使有鮮血洗刷,那味道依舊鮮明,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你小子死到臨頭還在攀扯!竜己大人,趕緊制裁他吧!”豹貓族的首領連忙催促身邊更年長更強大的妖怪,一邊躍躍欲試,恨不得搶下靈族少年身上的第一塊肉。

“竜己大人,這樣做,恐怕有欠妥當。”神犬族的首領信綱不顧豹貓族投來的鋒利視線,不緊不慢地說道。犬族與貓族歷來交惡,歷史上一方占據高峰時統治另一方的場景經常出現。只是,豹貓族的統治多殘暴,其妖怪雖強大,統治卻也不長久。

被稱為竜己大人的男人輕輕點頭,信綱也就止住了話語。他相信竜己大人是心有成算的了不起大妖怪,絕不會被豹貓族的那只野貓隨意左右。

看著嘔血不止卻頑強站立起來的紅葉,竜己眼中流露出欣賞又可惜的目光。欣賞是欣賞著他的氣節,但可惜卻是可惜他的未來了。

“諸位,一切還是到此為止吧。” 竜己嘆了口氣道,“我聽聞,他們一族死後會天降異象,地震海嘯,天落雷火,草木不生。將他殺死太過決絕,不如封印可好?”妖怪們皺起眉,紛紛投去不讚同的眼神,竜己見此,解釋道,“聽聞地獄之下,奈落之底,有眾多妖物封存,不見天日;我族正好有秘法,可以暫時打開地獄之門…”妖怪們聽到奈落之底一哆嗦,然後紛紛露出了滿意且讚同的眼神來。

紅葉在一旁譏諷一笑,他雖然力量快要耗盡,但最後拼死一搏,未必不能逃出生天。只是,比起逃走,他更想要手刃這些無恥的妖怪。當著他的面討論如何對付他,呵,以為他沒有一搏之力了麽。就算被封印,被殺死,他也會讓他們付出巨大的代價!

……

是戰,靈族火王の紅葉以一己之力重創妖怪數族,而己身則被封印至地獄八層。

塵埃落定。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卡文了,卡的好銷魂_(:з」∠)_

小生會盡快補上這些天的!為了那麽愛小生的路過菌!!

【簡單說下日本歷史和名字規範,可不看,不影響閱讀】

日本的遠古和古代是指從舊石器、繩紋、彌生、古墳、飛鳥、奈良、平安時代;中世是指鐮倉、建武新政、南北朝、室町時代,近世是指室町末期和安土桃山、江戶時代;近現代則是幕府末期明治時代、大正、昭和、平成至今。

日本的時代很多都是當時的國都或者天皇命名,如奈良、平安是以國都命名,奈良時代的國都是平成京(現名奈良),平安時代的國都是平安京(現京都);如鐮倉、明治、大正至今的,就是以天皇命名,鐮倉天皇,明治天皇,大正天皇,昭和天皇,平成天皇(現任日本天皇)。

另,日本的戰國時期一般以1467年(應仁元年)到1615年德川家康發動大阪夏之戰,攻滅豐臣秀賴,統一日本為止,經歷室町時代(1336-1573)、室町末期和安土桃山時代(1568-1603)、江戶(1603-1868)初期,共148年歷史。

前近代(涵蓋古代、中世、近世)的日本因身份不同存在著差異,特別是在中世,公家(貴族)、武家和庶民的名字是不一樣的,日本人的名字嚴格來說可以分為四個部分:

1.氏(或稱本姓)=中國人理解上的姓;

2.姓,這個“姓”不等於前述的本姓,相當於門第家格,可理解為表示地位的代號;

3.苗字(又寫作“名字”,因為二者讀音相同,都讀作みょうじ),因為氏姓用的人太多了,舉個例子,平安時代以藤原為氏的貴族太多了,為了加以區別,住在平安京的貴族就以宅邸為苗字,出現了分家花山院、一條、二條、近衛等等。

4.實名=中國人理解上的名;

例如德川家康發出的文書中自稱“源朝臣徳川次郎三郎家康”;“源”是氏,因其自稱出於清和源氏;“朝臣”是姓;“德川”是苗字(名字);次郎三郎是通稱;家康是實名。

所以,說下靈族名字的設定(ps:名字的設定略覆雜,其實不清楚也不影響閱讀咩),和上述人類的名字相似,但是又做了下改動,畢竟非人類木有官職門第來著_(:з」∠)_

以菡所在水之一脈舉例,王名“玉清水月見野”的玉清水,是氏,所有水之一脈的靈族通用的氏,就像德川家康名字中的“源”;月見野則是王姓,其他水之一脈的靈族沒有;然後,因為是靈王,不像其他人會有用於區別是雨中降誕的水之靈族、河中降誕的水之靈族、湖中降誕的水之靈族等等,所以沒有狹義上的苗字,若有,就相當於德川家康全名中的“朝臣”;至於菡(知涯師傅取的二周目這一世名字)、蓮(一周目中這一世的名字)、蓮奈(不分一周目還是二周目、前世的名字)則是實名;而蓮華是妖族真名,在妖怪靈族等非人類中就是真名,不能輕易訴諸他人。至於其他人,夏真是火王的真名(靈族真名),紅葉是實名;綠是木王的真名,早苗是實名。嘛,至於古代日本女子沒有名字啊之類的就是另一回事啦~ 請表太較真~羞澀羞澀)

☆、宛如夢幻的一周目(七)

奈落不知道自己被封印於此多久,他原以為在那最後的時刻,自己會和四魂之玉被戈薇一起凈化。然而,他錯了,那不是結束,而是開始。四魂之玉不甘心就此消失,千鈞一發之際,用盡全力,拼死打開黃泉國之門,打算在黃泉國中暫時休養生息。

畢竟,最初桔梗死去時,曾將它帶於此地,想將它永遠封存;可惜,巫女的想法沒有實現,在她轉世之時,四魂之玉也躲在她的腰腹內,借機逃出黃泉,拉開了轉世巫女與半妖糾葛的新篇章。

然而,出乎四魂之玉意志的預料,它的最後逃脫竟然被地獄之主察覺。妖玉天生引發人性黑暗面的特性,連獄主都不能逃脫。獄主無法將被束縛玉中的分.身取出,無奈之下,既是保護,又是控制地將四魂之玉封印在地獄最深處…

與地獄之主的那一簡單照面,奈落清楚地意識到自己不過是對方曾經意欲拋棄的分.身,就像鬼蜘蛛之於他一樣,更諷刺的是,獄主無法擺脫他,他也無法擺脫鬼蜘蛛。於是,他將鬼蜘蛛重新收回體內,獄主卻因為四魂之玉而無法輕易觸碰他。

奈落不願意被獄主吸收,在他真正明白自己對死去巫女的真實心意時。他奈落是眾妖融合而生的妖怪,是半妖。沒有一個妖怪能真正主宰他的心意。桔梗,他對桔梗的感情,並不是來自於鬼蜘蛛,而是出於他奈落本身。鬼蜘蛛之心讓他無法傷害桔梗,但奈落之心卻讓他徹底毀去了求而不得的巫女,無人知道的求而不得。

奈落的誕生,與其說是因為鬼蜘蛛的邪念,不如說只是獄主惡念的宿體。那只畏懼著桔梗強大靈力的蜘蛛,眼睜睜地看著桔梗素清一方,所到之處惡念退散,無論心中的欲望是多麽骯臟與不堪的人類,都會在巫女清澈淡然的眼眸中得到凈化,而這,是它不能容忍的。作為獄主的惡之分.身,人類的惡念越強,它的力量才會越大。一旦世間沒有惡念與怨恨,它也就不覆存在了。

巫女庇佑的範圍越來越廣,蜘蛛分.身更是心急如焚。幸而那個滿懷惡意並覬覦桔梗的人類強盜出現了,並非至寶但能誘墮人心的四魂之玉也出現了。蜘蛛在暗處露出了得意的笑,卻仍不敢大意,唯恐巫女察覺。在它的耐心等待下,在巫女與半妖相戀,並因詛咒而靈力衰弱時,它的機會來了。

眾多誕生於惡念妖怪被它驅使,來到那個洞窟外,那個渾身燒傷至難以移動分毫的強盜的所在之處。那個人類邪惡的靈魂是最美味的食物,妖怪們已蠢蠢欲動。他告訴半死不活的強盜,只要自願獻出現有的肉體與靈魂,就能得到巫女!強盜答應了。

然而,新誕生的肉體中,過於雜糅的意念反而壓下了所有個體的思想,一個全新的擁有獨立意志的個體誕生,名為奈落。但,鬼蜘蛛想要得到桔梗的願望沒有實現,桔梗死;眾妖怪們想要得到四魂之玉,妖玉消…

新生的奈落整整用了五十年才慢慢整合好自己的身體,眾妖融合而成的肉體最是不穩定。若非強盜鬼蜘蛛獻祭肉體,與所有吞食他血肉的妖怪們達成了無形的契約,他的身體早已分崩離析。軟弱的,無力的,半妖的身體。奈落如此想到。

所以,在巫女的轉世再次來到戰國,四魂之玉再現,奈落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四魂之玉,為此不惜任何代價。於是,又一次地和那些人對上,那個巫女,那個巫女心愛的半妖,以及來處可疑的巫女的轉世……

奈落一直以為對巫女的在意是出於鬼蜘蛛之心的影響,讓他無法傷害巫女,所以迫不及待地想將鬼蜘蛛之心從身體內分離出來,從而不被巫女掣肘。但是,在最後的時刻,巫女再次死去,四魂之玉終於落到他手中。他的心情,確實灰暗的。他真正的心願,想要得到她,讓她為他而笑,已經永遠不能實現了。

當戈薇用無欲無求的願望凈化四魂之玉時,奈落心中的情感不是恐懼,而是釋然。因她的轉世而消失,對他而言,已經是他最好的宿命。溫暖的黃色凈化光芒中,奈落以為自己會徹底消散…

直到,再次醒來,他被拘縛於四魂之玉中。他沒有死,四魂之玉也沒有真正消失。狡詐如妖玉,在即將被凈化的一瞬間,逃入了地獄……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奈落已經失去了時間的概念。昏昏沈沈地半夢半醒著,腦海中唯一清晰的存在就是巫女的一顰一笑,他最珍視的回憶就是巫女受傷被他帶走時,無力地依靠在他胸口,雙眸緊閉,卻對他毫不抗拒。那一刻,仿佛他真正得到了她一樣。但,也只是仿佛而已… 只要意識恢覆清醒,巫女看著他的眼中就是深深的冰冷與嘲諷,嘲笑著他的不自量力,他的齷齪晦暗的心思…

桔梗……

***

銀發少女緊抿著唇,安靜地跟著紅葉身後,兩人身形敏捷,即使是在眾鬼游蕩的荒原間行走時,也無人察覺,最多有鬼察覺身邊隱隱滑過的微風,又在瞬息消失。

看著紅葉靈巧輕快的身影,以及在風中飄揚、如火燃燒般的烈烈紅發,心中卻是淡淡的抽痛感。雖然紅葉不經意地透漏出自己是被封印在此,但更多的,這個臉上似乎永遠掛著燦爛笑容的少年卻不肯多言了,不說自己為何被封印,也不說被封印的他又是如何在這片赤紅的土地上自由地游走。蓮每次的詢問,都被他顧左右而言他,輕而易舉地轉移了話題。尤其是紅葉在知道,蓮只是為了完成與獄主的約定,為獄主取出其分.身封印所在的容器,就能離開此地時,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幫助蓮完成她的使命。

那樣毫不掩飾的誠懇與善意,讓蓮根本無法拒絕。但,少女心中也暗暗下定了決心,一定,一定要將紅葉從封印中解放。明明不是輕易就會放下戒心的人,但,對紅葉,那種發自心底的全然的信賴,仿佛已經相識了數百年的時光,讓她如此隨意地卸下心防…

地獄不是令人愉快的地方,地獄之地更甚。

惡鬼的痛苦哀嚎是地獄經年不散的風,肉體懲戒的血腥味是地獄無處不在的氣息。

明明看似大大咧咧的少年,卻意外的細心,關切地照顧著少女的每一點不適。在她不忍看著惡鬼們的肉體被殘忍對待時,在她因一路上不絕於耳的惡鬼們的痛嚎而渾身發抖時,總是會用力握住她的手,掌心中傳遞的熾熱溫度,讓少女想起了清新的晨間空氣,溫暖的午間陽光,美麗的黃昏雲翳,穿越了時間與空間的關懷,是名為族人的相互間的珍惜。

地獄中沒有時間的概念,沒有日月,也無晝夜,只有永遠猩紅的土地與暗赤的天空。累了就停下休息,不累就繼續趕路。奈落之底地域廣闊,幾乎沒有窮盡,蓮紅葉都不曾達到其邊緣,只曾聽聞,在此方天下之外,是真正無盡的海水,沒有惡人能夠逃離。路途遙遠,偶有能察覺他們的冥使,但在他們動手前,紅葉就會帶蓮遠遠避開。

“蓮,看到了嗎,那座城。”紅葉帶蓮爬上高高的土丘,指著遠遠可見的紫焰之城道,“如果獄主說的不是謊言,那麽他的分.身極可能在紫火柱城,十六鐵城中最為危險的二城之一,真真正正的禁地,可進不出,九死無生。”

“那…”紅葉話中的篤定打消了少女心中所有的疑惑,她甚至忘了問,最危險的兩城中,為什麽獄主的分.身不在另一座城?她全身心地相信著紅葉,沒有絲毫疑慮。

“怎麽進去嗎?”紅葉咧出一邊虎牙,他能感受到少女無瑕的信任,在心中也報之以相同的信賴,這是不言的默契,“蓮的話,只要進去破開封印就好,鐵城的火焰,就交給我吧。”

“但是…”銀發少女看著那沖天而起的紫色熾焰,猶豫道,“紅葉要怎麽做呢,這種程度的火,即使是生而司水的我,也無法消滅。”

“吶,蓮,你是相信著我的吧。”紅葉轉頭看向遠方的鐵城,熊熊的紫焰倒映在他赤色的瞳孔中,顯得分外瑰麗,紅發少年的臉上,是絕對的信心。即使,他明白,要控制這種程度的火,即便如他,也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嗯,當然!”少女急切地說道,生怕片刻的遲疑讓紅葉難過。

“那就這麽說定了!到時候,蓮只要一直去裏面就好,外面的火焰由我來對付!”紅葉得意一笑,比了個自信的手勢,腳尖輕點,數個起躍就像鐵城一路奔去。

“等等!”少女暗暗咬唇,混蛋,相信你不等於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將這種危險的事交給你啊。但是此刻多說無用,紅葉已經像小野猴一樣靈敏地走了,蓮也只能咬咬牙跟上。

***

紅發赤瞳的少年在火光沖天的紫火柱城前站定,巍峨的城樓前,少年的身影顯得那般渺小。就在少年撐開的雙手間,一條窄窄的通道從火焰中緩緩展開。那是少年拼盡全力為少女開辟的道路,並將在少女出來前一直維持。若非必要,他不願與地獄的本源之力抗衡,但,如果必要,他也絲毫不懼。少年薄唇緊抿,雙眉緊鎖,雙眸卻依然堅定。

“蓮!快!”紅葉催促道。

“嗯!”銀發少女匆匆點頭應下,一邊向鐵城內跑去,行動見為自己順手布上聊勝於無的結界,雖然她的結界並不能隔絕獄火,但若是鐵城中還有意料之外的其他攻擊,也能有所抵禦,不至於驚慌失措。

也許獄火本身就是最危險也是最具威懾性的存在,所以一路行進的蓮並沒有遇到其他阻礙,但撲面而來的熱浪卻已經讓她幾乎難以忍耐了。但,只要想到紅葉正在城外,那麽努力那麽艱辛地為她從獄火中打開這條艱辛的路,她就想要快點,更快點…

想象中的機關與看守人直到最後都沒有出現,也許是因為根本沒有人能承受紫獄火的灼燒。最終呈現在蓮眼前的,是仿若黃銅制的齊腰祭臺,晶瑩剔透的亮紫妖玉安靜地浮在祭臺上方,安靜而無害。少女卻絲毫不敢掉以輕心,能讓地獄之主都感到棘手的分.身載體,絕非她能輕易觸碰的。

少女翠眸微闔,兩手拇指、食指、中指指尖相對,勾勒出微圓潤的三角。她本來能隨意召喚萬界之水,然而獄火,或者說地獄的結界卻將之阻隔開來。即使是佩戴了破界的本屆之蛇膽,此刻的召喚依然格外艱難。

細弱又清澈的水流從少女指尖湧出,在少女掌中輕輕打了個旋,就向紫玉飛去,卻在觸碰到玉前就無聲消散了。仿若黃銅制的祭臺上,景色輕輕地扭曲著。少女胸口一窒,腦海中對玉的最後屏障已經有了些許猜測。只是,即便猜測成真,黃銅臺上最後的守護是至高的無形無色的火焰,她又能如何。果然,要做出一定犧牲麽…

汗水從少女的額角滲出,劃過光潔的臉蛋,落到塵土斑斕的地面上,又很快幹涸。少女回頭,想到為自己拼命撐開這條艱難的通道的友人,明明初識,卻毫不猶豫地為她做到這種地步的紅葉…不知道紅葉能做到什麽地步,但想必,也是不能在鐵城火焰中長久的撐開道路…即使熾焰後還有別的陷阱,她也無暇顧及了,該下定決心了!

少女深吸一口氣,右手輕揚,她能召喚而來的所有的盡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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