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無遠手支著額頭，痛苦地道：“我當時年輕，和輕言感情也很好，我和無遙從來沒輕視過她，知道老爺子殺了這個女人後，我和無遙還背著老爺子帶輕言去給她安葬。當時我們也知道老爺子是為輕言好，從輕言被抱到洛家，老爺子就很疼愛她，他這樣做是為了輕言的將來謀算。這女人就是顆毒瘤，只要她活著，她一輩子都會纏著輕言的，老爺子是想給輕言一個好的前程，要是被人知道她的身世，她一定會受影響的！”

戰天鉞還是第一次聽到洛輕言的身世，皺了皺眉，抱怨道：“你們做錯了，明明知道老爺子是為了她才殺了那女人，為什麽還帶她去看呢？”

洛無遠苦笑：“我和無遙都太年輕，只想著讓輕言見見她母親，她看了後也沒什麽表示，我們都以為沒事的。這幾年，我們都忘記了這事，沒想到輕言還記著，她這次一定是報覆老爺子，報覆洛家才想毀了我們！瑪”

“一念之差啊！”戰天鉞陪著他苦笑，一念之善卻換來了這樣的回報，假如再讓洛無遠選擇一次，他一定不會再做這樣的事。

“她不把我們當兄長，我們也沒她這個妹妹了，我去找她，我倒要看看她能到底想把我們怎麽樣！”洛無遠撐著站起來澉。

戰天鉞一把又將他按坐下，罵道：“你不要命了，你傷還沒好，你去送死嗎？”

“就算送死我也要去，難道看著她殺了我兒子嗎？”洛無遠吼道：“別攔著我，戰天鉞，你不讓我去，我會恨你一輩子的！”

“恨我也不讓你去！你要去，那你對彭韻說去吧，說你打算讓她變成寡婦，說你不管洛家其他人的生死了！”戰天鉞怒道。

洛無遠張口結舌，半響才痛苦地叫道：“那我該怎麽辦？戰天鉞，你這是要逼死我啊！”

“不是我逼你，是他們在逼你！洛無遠，你死了他們不會有什麽損失，傷心的是愛你的人！需要你的人！”

戰天鉞雙手按住他，語重心長地道：“此時我們最不該做的事就是沖動！我們要團結，要信任我們的兄弟。想想洛無遙，他是你大哥，你的兒子也等於是他的兒子，難道你覺得他不會盡心盡力地救他們嗎？還有我，難道你覺得我會袖手旁觀嗎？無遠，你現在的任務是養好傷，實在呆不住，就想想該怎麽解決洛家的危機，別等人救回來了，才發現洛家垮了，這樣你怎麽對得起你家老爺子！”

被戰天鉞一提醒，洛無遠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哽咽道：“老爺子沒了，我也沒能見他最後一面，四爺，送我回去吧，我要給他磕幾個頭……”

這要求戰天鉞無法拒絕，只好派人送洛無遠回家。

洛無遠坐在轎子裏，等回到洛家，就見洛家門口都被那些想兌現的人圍住了，侍衛們護著轎子進到了洛家，就趕緊關上了院門。

洛無遠冷冷一笑，這些落井下石的人他都記住了，特別是和洛家有生意來往的，誰想趁人之危，以後就別想再和洛家做生意。

彭韻聽到洛無遠回來了，趕緊跑出來迎接，看到洛無遠的臉，她的淚就一串串掉了下來，撲上來抱住了無遠，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只無聲地哭著。

洛無遠騰地意識到了一點，老爺子沒了，這家裏就像戰天鉞說的，只有自己和大哥能撐起洛家了。大哥不在，這家裏就是他做主，他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洛家人的情緒，自己不能沖動，也不能再像以前任性了。

似乎一瞬間被逼著成熟了，洛無遠抱了抱彭韻，附在她耳邊道：“別哭，這是考驗我們大家的時候，我們要堅強，要相信大哥，相信我們洛家能度過這個難關！你是我夫人，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會陪我度過這個難關的，對不？”

“嗯！”彭韻抹了抹淚，從他懷中掙脫了出去，攙扶著他走了進去。

她知道，洛無遠對兒子的愛沒比自己少，她痛苦他也一樣痛苦，而他身上的擔子比自己重，這個大家還有很多讓他操心的事，她不能再增加他的負擔。

洛無遠來不及休息，讓幾個銀鋪掌櫃都進來報告今天兌現出了多少銀子，盡管已經有心理準備，可是洛無遠聽到那些數字還是被嚇了一跳，按這趨勢，就算戰天鉞支持，也撐不了多久啊！

今天第一天就這麽多，以後只會越來越多，等三天後拿不出銀子兌現，到時戰天鉞也管不了那些憤怒的百姓，他們會沖進銀鋪，沖進洛家的。

怎麽辦呢？

洛無遠煩躁的想打自己一頓，怎麽就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事發生呢，要是預料到，早把自己園子裏值錢的東西都變賣了，也許還能多撐兩天。

此時就算想變賣，也不敢動了，一動只怕正好落人口實，洛家已經窮到變賣物品了。

洛無遠打發了掌櫃們去休息，自己在彭韻的攙扶下來到靈堂。

老爺子的棺木還沒釘釘，幾個下人在洛無遠的要求下打開了棺蓋，看到老爺子的遺容，洛無遠的眼淚忍不住又掉了下來，顫抖著手去撫摸老爺子的臉……

這個亦父亦母的爺爺，這輩子教給他的東西不計其數，他活著時，他沒感覺那些東西重要，現在想到再也不能聆聽他的教誨了，他才意識到那些都是金錢買不到的……

“老爺子，我還沒好好孝順你呢，你怎麽就這樣走了？”

洛無遠在心裏吶喊著，第一次體會到了心如刀割的滋味，如果這時間有什麽東西可以把老爺子從閻王那換回來，他願意拿擁有的一切去換……

這一晚，洛無遠就守在靈前，邊給老爺子少紙錢，邊尋思著對策，可是想了一整晚，也沒好計策，他恨不能打自己一頓，以前怎麽就不好好跟老爺子學，如果好好學，也許現在就能幫洛家度過這個難關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掌櫃們都去銀鋪繼續做事，洛無遠沒出去，可是不斷反饋回來的消息卻讓他心急如焚。宮慕青和戰天鉞預料的不錯，今日兌銀子的人更多，而且數目更大……

那麽多的銀子流出去，而且還是國庫的，這讓洛無遠感到揪心的疼，如果無法挽救這局面，他們洛家就是西溱的罪人啊！

他再也坐不住，帶了小廝進宮去找戰天鉞。

戰天鉞坐在禦書房裏，洛無遠闖進去就往地上一跪，道：“皇上，別再拿銀子出來了，洛家沒救了，你就放棄洛家吧，別和我們綁在一條船上一起沈沒……你現在放棄洛家還有活路，只要國庫有錢，你還能扶持起一個洛家來！”

戰天鉞看看他，冷冷一笑：“現在說這話有意思嗎？我要放棄了洛家，我戰天鉞就能獨活嗎？洛無遠，你錯了，我要放棄了你們，只怕我們會沈沒的更快！所以別說這些廢話，我們要做的不是放棄誰，而是齊心協力度過這個難關！”

洛無遠心情很沈重：“不是我想說喪氣話，按這樣的形勢，除非出現奇跡，否則我們都撐不住的！只怕明天會比今天更難熬！”

“不到最後關頭，我都不會承認失敗，你也一樣，振作起來，我們一起想辦法！”

戰天鉞走過來扶起他，微笑道：“無數風浪我們都熬過來了，還有什麽熬不過去的。大不了，又一無所有而已……而且這只是暫時的，我相信我們還會站起來的！對不？”

洛無遠看著戰天鉞，許久才點點頭：“對，我們還會站起來的！我們不會這樣輕易被打敗的！”

他把手伸給戰天鉞，戰天鉞會意地握住他的手，兩人緊緊一握，洛無遠露出了這兩天來的第一個笑容：“戰天鉞，我很高興，我有你這樣的朋友！我這一生最值得驕傲的事就是認識了你！”

“我也是……無遠，日子還長著呢，就像我對小歌說的，我還有很多事要和她一起做。同樣，我也有很多事要和你一起做，所以，我們誰能不能輕易放棄。我們要為我們自己，為我們的孩子們繼續戰鬥……”

不管這是一場什麽戰爭，他們都要堅守住自己的陣地，短暫的失利不代表什麽，勝利最終會屬於他們的！

洛無遠從皇宮裏回去，已經恢覆了鎮定，雖然看著報上來的數據越來越嚇人，他都告訴自己，撐住，為了洛家，為了戰天鉞，都要撐住。

這一天還是很驚險地過去了，那些沒有兌到銀子的人也沒頭天驚慌了，他們看著大筆大筆的銀子洛家都如數地支付，心已經放下大半，有些人就回去了，還有大半留下來等。

洛無遠看到這局面也不敢松懈，算出了當天的開銷又進宮去找戰天鉞商議，宮慕青也在，和洛無遠一樣，對明日都不樂觀，明日再沒辦法阻止擠兌繼續擴大，他們就回天無力了。

三人絞盡腦汁，可是誰也說不出好方法，三人面面相窺，正愁眉不展，建興跑了進來，笑道：“皇上，好消息，你出去看看誰來了！”

誰來了？戰天鉞狐疑地站起來，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建興你跑什麽，我話還沒說完呢，我們快餓死了，你趕緊去禦膳房看看有什麽吃的，給我們都弄些來！”

“小歌……”戰天鉞做夢也沒想到沐行歌會在這時候

來到了西溱，思想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沖了出去。

宮慕青和洛無遠都跟著站了起來，兩人眼睛發亮，沐行歌在這時候來對他們來說無疑是黑暗中看到了光明，這女人那麽聰明，他們想不出方法，她一定能想到的。

“小歌！”戰天鉞沒等沐行歌邁上石階，飛奔下去一把抱住了她，一疊聲地道：“你不是在嘉衛嗎？怎麽來了？來了也不通知我？這要出了什麽事，讓我怎麽辦？”

玄霜在一旁看的忍俊不禁，笑道：“皇上，我們陛下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就是，高興不？”沐行歌被他抱的喘不過氣來，推了推他，嬌嗔道：“剛才不是說了嗎？我們都快餓死了，你知道為了盡快趕到京城，我們連晚膳都沒顧的上用……”

“建興，趕緊去通知禦膳房做飯菜上來！多做點，挑著娘娘喜歡吃的菜做！”宮慕青沒等戰天鉞吩咐就先行吩咐道。

建興答應著，趕緊跑去交待。

戰天鉞拉著沐行歌走了進去，洛無遠趕緊也跟了進去，他身上有傷，不敢大動作，走的有點別扭。

沐行歌被戰天鉞拉著坐了下來，擡頭看到洛無遠站在自己面前，一臉期待地看著自己，她收斂了笑容，輕聲道：“來的路上聽說洛老爺子沒了，洛二爺，節哀順變……”

洛無遠鼻子一酸，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吸了吸鼻子，忽地往前走了兩步，對沐行歌深深地一個鞠躬：“嫂子既然聽說了老爺子沒了，想必也知道我洛家的事了！嫂子，救救我洛家吧！你那麽聰明，你一定有辦法的，我給你行禮了……”

沐行歌推了推戰天鉞，戰天鉞趕緊扶住了洛無遠。

“我在路上聽到的消息也是只言片語，具體到底是怎麽回事，先說說吧！”沐行歌問道。

戰天鉞讓人先上了茶，才坐下來把發生的事講給沐行歌聽，聽到戰天鉞竟然跑去樓子裏看羅琴，沐行歌就似笑非笑地看著戰天鉞。

戰天鉞被她的眼神弄得有些心虛，本能地道：“我就是覺得蹊蹺才去看看的，我可沒做什麽！”

話才說出口，宮慕青和玄霜等人都笑了起來，沐行歌也忍不住失笑，戰天鉞臉紅了，尷尬地撇過了頭。

洛無遠可無心看兩人濃情蜜意，趕緊催著：“你快說啊，說完好讓嫂子給我出主意！”

戰天鉞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繼續往下說，說完眾人都看著沐行歌，洛無遠更是大氣都不敢出，緊張地看著沐行歌，就怕沐行歌說她也不知道怎麽辦！

沐行歌看他可憐的樣子，忍俊不禁，卻沒急著表態，淡淡地道：“先別急，等我吃飽了再幫你想！現在可沒什麽好主意！”

“嫂子，你這是要折磨我啊！”洛無遠叫苦不疊，可也知道催也沒辦法，只好轉過來催戰天鉞：“趕緊叫你的廚師送飯菜來，讓嫂子吃飽了好幫我想辦法！”

戰天鉞也心急，立刻讓建興再去催。

建興趕緊去催，弄得禦膳房的廚師也跟著緊張，七手八腳弄好菜送上來，沐行歌就招呼著玄霜等人坐下來一起吃。

洛無遠哪吃的下去，眼巴巴地看著，只覺得今天的時間比往日都走的慢。

好不容易等沐行歌吃完，戰天鉞沒等沐行歌吩咐就趕緊讓人送上茶，一群人就圍在桌前看著沐行歌。

沐行歌看他們的樣子就像要討糖吃的小孩，忍不住想笑，可又怕洛無遠翻臉，只好忍著笑，雙手抱著茶盅收斂情緒，幫洛無遠想辦法。

眾人眼睛都不眨地看著她，沐行歌清了清嗓子道：“其實來的路上我就聽說了這事，一路來我就在想怎麽解決這個問題，無遠，天鉞，你們現在的困難是沒有資金夠支撐兌現，如果有錢，這事就沒那麽可怕了！”

“嫂子，要有錢還用你說嗎？現在就是沒錢啊！”洛無遠叫苦不疊，忍不住抱怨道：“你這說了不是等於沒說嗎？看來還是不能指望你，你都不懂……”

戰天鉞看沐行歌又露出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趕緊在桌下掐了洛無遠一下，洛無遠也識趣，趕緊轉了話題：“不過嫂子人聰明，也許能從你的角度給我們一點提示！”

沐行歌微微一笑，也不和他計較，耐心地道：“這些人把錢兌了出去，一定是擱置在家裏，這不安全，如果這事是玄妙他們做的，他們能不從中撈一票嗎？只怕早盯上這些人了！”

戰天鉞讚同地頜首：“我也擔心這點，這兩天一再讓那些官員告誡這些百姓註意安全，還加派了巡邏的士兵，到現在為止，只有幾樁小打小鬧的搶劫！”

“這才是開始呢，玄妙他們不會這麽快就動手，他們的目的先是打垮洛家，其次才是這些錢財！再撐兩天，估計才是他們動手的最後時機！”

沐行歌沈吟了一下，看了看幾人，沈聲道：“我有兩個方案，第一，就是讓我們的人假裝去洛家提了大筆銀子，晚上，找幾個人扮成劫匪，去搶了他家，再弄出幾條人命來，這方法比你說一百句勸諫的話要管用！明白我的用意嗎？”

戰天鉞挑眉，微微一笑道：“這方法好，一來可以讓大家提高警惕，二來也可以讓他們不再瘋狂地擠兌，特別是那些大戶人家！”

洛無遠也聽懂了，比起錢財拿回家會帶來飛來橫禍，放在洛家會相對安全一些。可是這也不能完全阻止擠兌，還會有很多人要錢不要命的。

“嫂子第二個方案是什麽？”洛無遠問道。

沐行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道：“無遠，我這第二個方案可能就對你們洛家長遠有些不利了！你聽了可別罵我護著戰天鉞！”

“嫂子盡管說，只要能解決我洛家的危機，我什麽都能接受！”洛無遠大度地道。

“這方法其實不是因為你們家的事我才想出來的，我在嘉衛做皇上的時候，就覺得民間商人開銀莊風險很大，站在百姓的立場來說，民間商人開銀莊，百姓在銀莊存銀有三種風險，一是銀莊經營不善會讓他們蒙受損失，二是如果遇到無良的掌櫃，把錢財卷跑了也會帶來風險。第三天災人禍得不到保障，這也是風險。”

戰天鉞邊聽邊思考著沐行歌說的問題，他以前沒關心過這事，還真沒想到一個銀莊存在這麽多問題。

“站在銀莊老板的立場，銀莊老板也有三個風險，一就是如果遇到擠兌風暴，沒有強硬的支持，百年基業就可能毀於一旦，無遠你們家以前沒遇到過這事，這也算給你們一個風險提示了。再有錢，也經不起這樣的風暴，你覺得我說的話有理嗎？”沐行歌問道。

洛無遠苦笑著點點頭：“嫂子說的有理，這次的確是給了洛家一個天大的教訓，事實勝於雄辯，我哪會說沒理啊！”

“第二個風險，和百姓一樣，他們把錢放在家裏，會被搶，同樣，你洛家這樣開錢莊，也會被搶，這更是毀滅性的災難，有可能你一家人都會死於非命！洛無遠，你別和我說什麽你有這個能力保住這些錢，要知道外賊內賊你都防不了，你們家一直到現在才出事只能說你們運氣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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