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尼眨了下眼睛再看，巴基叔叔的表情已經恢覆了正常。

棕發青年專註的垂著眼簾， 好像正盯著桌子出神， 等著開飯。

班尼狐疑的擰著眉頭， 很肯定他不是眼花了。他只能先把這個疑惑放進肚子裏，先不再提。

大廚的動作很麻利， 沒多久就把一份份早餐端了上來。

史蒂夫專門註意了一下，班尼的盤子裏放著煎蛋，培根肉，兩片面包，西藍花和一小堆煮豌豆玉米。盡管小男孩表情有點不情願，他還是乖乖吃著，沒等人催促。

“……”史蒂夫默了一下，覺得有些欣慰， 又有些失落。

果然他還是不擅長成為家長吧。

班尼跟著斯塔克先生的時候， 都學會不挑食， 忍著吃蔬菜了。仔細看看， 班尼的頭發也是剛洗的， 渾身都帶著一股兒童沐浴露的奶味。眼底沒有黑眼圈，看來沒有多熬夜。

卷發小孩甚至都被餵胖了， 臉頰上的嬰兒肥都漸漸明顯了， 性格帶出來的兇狠程度被弱化了很多，小男孩看起來奶裏奶氣，非常可愛。

……被照顧的很好啊。

班尼卻突然出聲打斷了史蒂夫的思緒，他不客氣的盯視著對面的托尼斯塔克， 加重語氣警告：“斯塔克先生，不準再拿了，你的面包上灑滿了糖霜，還放了三根芝士條了！”

“是哪個蘿蔔寶寶不吃西藍花？”托尼自己理虧，可他還同樣不甘示弱的瞇著眼，不落下風的試圖拌嘴，“你也有挑食。”

班尼叫他‘斯塔克先生’，他就故意回‘蘿蔔寶寶’。

“狡辯！”班尼冷聲指向自己的餐盤，“我是還沒有吃西藍花，你是已經攝入超標了！我要告訴媽媽！”

班尼聽到‘蘿蔔寶寶’氣勢一弱，努力使出了殺手鐧。

托尼理直氣壯撐著神氣的表情頓時全垮了，他投降似的舉了下手：“等等，嘿——我還沒對小辣椒說你昨天中午吃炸牛排的事，小壞蛋，j都告訴我了，你趁著一個人吃飯的機會，把配餐的蔬菜全剩下了。”

班尼也啞口無言。

那正是托尼出去炸神盾局的時候，媽媽也在樓下忙工作。j果然不可靠，明明他也是最高權限，還把他的事情老實的告訴斯塔克！

“……！”

班尼和托尼互相對視一眼，眼裏都帶著對峙中迸濺出火花的刀光劍影。

史蒂夫看著父子倆恍然失笑。

什麽啊，原來不是班尼治好了挑食的老毛病，是一直互相監督治理毛病嗎？

遠處傳來高跟鞋敲擊地板的清脆響聲，佩珀匆匆的趕過來，斯塔克父子倆的共同克星來了——

“抱歉，久等了。”今天還有客人在，佩珀歉意的對他們點點頭，才在餐桌邊坐下。她呼了口氣，想加入話題，於是欣然的左右望望男朋友和兒子問，“你們剛才在聊什麽呢？”

“……游樂場。”托尼噎了一下，自然的轉換了個話題，假裝這就是剛才正在討論的，“班尼，你還拿著合照對吧？回去記得裝起來。”

班尼不情願答應的這麽爽快，但是他也想避開剛才的話題，只能用鼻音含糊的哼唧著應了一句，假裝埋頭努力吃飯，兩邊腮幫子馬上鼓了起來。

班尼的魔力一直在周圍四散著，這讓他的感知力往往比其他人更強。他突然察覺到了什麽異樣，沒有擡頭，而是用魔力‘看’過去：

巴基的視線這次落在了他身上，眼神仍然是痛苦壓抑的，那裏面還透著悔恨和自厭。

“？”班尼埋著頭用勺子吃豌豆的動作逐漸變慢，但他腦子裏已經徹底轉開了，滿頭問號。

巴基叔叔……這是什麽意思？

同樣的眼神看著傻爸爸，還看著他？是發生了什麽事嗎？他回想起來的記憶？

這件事被班尼徹底記在了心上。

“一起去健身房鍛煉怎麽樣？”史蒂夫左右看看，卷發小孩吃東西的速度越來越慢，佩珀落在班尼身上的視線摘都摘不下來，而托尼磨磨蹭蹭，好像在努力找話。史蒂夫沒忍住提議道。

“健身房？”班尼仰起臉，疑惑的看過去。

“對。”史蒂夫把視線落在托尼斯塔克明顯的小肚子上，委婉的說，“消耗一下熱量，也有助於健康。”

這還不用托尼本人發表意見，佩珀班尼和智能管家已經以三比一的表決迅速同意了。

“真可惜，今天我還有事要忙，你們去吧。”佩珀雖然覺得遺憾，但還是把視線投向小男孩，“班尼，記得監督好托尼哦。”

“我會監督著爸爸把熱量消耗出來的。”班尼的小臉上一瞬間閃過了幸災樂禍，他乖巧的看著金發女人回答。

“……那麽托尼？”佩珀不放心的看向小胡子男人。

臭著臉的托尼不情不願的翻了個白眼，被迫應聲：“知道，了解了，適當鍛煉。”

餐桌上的氣氛這麽活躍，坐的最遠的巴基卻只顧著心事重重的埋下頭，用叉子把碗裏的土豆泥搗的不成樣子了。

不能這麽下去……

他必須說出來，班尼是史蒂夫的養子，是托尼斯塔克的兒子，是霍華德夫婦的孫子。如果他不說的話……如果他說的話……

這頓飯巴基食不下咽。

“你沒事吧？兄弟？”吃完飯，大家準備乘坐電梯一起下樓，史蒂夫擡起完好的那只手臂，搭在巴基肩上，關心的看著他。

巴基只是沈默的搖搖頭，仍舊心事重重。

史蒂夫下意識擡眼，和托尼交換了一個眼神，兩個成年人有了主意。

史蒂夫選的健身房正是他平常工作的那一家，因為他是隱瞞身份待在那裏的，又不開私教課，只統一帶班上夠幾個小時的大課就結束了，其餘時間都很清閑。

知道內情的老板專門給他避開了一片角落，供他平時揍沙袋玩。

史蒂夫今天把托尼，巴基和班尼都帶到了這裏。

“沙袋啊。”班尼仰起臉，費力的註視著掛在上面的大沙袋，他忍不住玩心起來了，後退了幾步助跑，然後猛然躍起，四肢並用的抱住沙袋，隨著沙袋左右亂晃，活像個小樹袋熊一樣。

“腿真短。”托尼嫌棄的數落小男孩一眼。

班尼確實太小了，整個人吊在沙袋上沒一點影響。

巴基也打量著周圍的東西，隨手撿起一個啞鈴，揮了揮，毫無新鮮感。他的眉頭蹙的更緊了，越來越多混亂的記憶湧了上來。

在九頭蛇基地裏……他也是這樣鍛煉的，有啞鈴，有機器，他全都試過。

“讓我看看你重了沒有。”史蒂夫一本正經的把那袋沙袋從掛鉤上取下來，連同上面掛著的小班尼一起拎著，估算的揮了揮。在托尼羨慕嫉妒恨的眼神前，史蒂夫的動作還是輕描淡寫，非常輕松。

“這段時間果然吃胖了啊，班尼。”史蒂夫欣慰的看著沙袋上的小班尼，從重量上清晰的認識到了這點。

“……”班尼重新抿住了嘴唇，不大樂意羅傑斯先生這麽調侃他。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抓住史蒂夫的t恤，大膽的從沙袋上轉掛到了史蒂夫身上。

史蒂夫看著他腰上的斯塔克牌小掛件，一大一小兩人對視，一時間也都默了默。金發男人有些無措也有些茫然和開心，抓著沙袋僵在了原地，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動了。

……班尼以前還沒有和他這麽親近過。

現在班尼已經不排斥和別人身體接觸了嗎？

“這裏的器材沒有適合小孩子的吧？”托尼回頭一看兩人的造型，又酸了，抱著雙臂故意的反問，“你自己去兒童區嗎？kid。”

斯塔克一出聲，就打破了這陣氣氛。班尼連忙從羅傑斯先生身上跳下來，不自然的往後退了好幾步遠離，掩飾的說：“對啊……我還是個孩子，運動量又不需要那麽大，你們練就好，我去看看。”

說完班尼就往遠處跑去。

——他其實剛抱住羅傑斯先生就有些後悔了。

這段時間托尼斯塔克時不時會抱他一下，搞得班尼都習慣了，他忘了以前和羅傑斯先生相處的時候，還沒有過這麽親昵的動作。所以一下子史蒂夫很驚詫，班尼也全身僵硬了，也因為羅傑斯先生的這份驚詫而更加不自然。

健身房一般是不允許孩子入內的，因為器材都是給成人用的，孩子看管不當很容易受傷。但是真的有把孩子帶去的，又不能攔著客人真的不準進。所以史蒂夫工作的這家健身房就專設了兒童區。

說是鍛煉用的，其實就是為了吸引孩子們的註意力，專門圈出了一片區域，用五顏六色的泡沫板和橫木，漁網制成的大型冒險游樂場所。比如需要貼地匍匐通過的圓形泡沫通道，需要踩著漁網結爬上的“二層建築”，需要坐上輪胎船才能滑下的“雪山湖道”，需要跳起來雙手拉住空中的滑竿，才能安全越過“火海”落到另一邊的山上。

班尼就算會飛，也見識過真正的戰鬥，他還是被這些實地玩耍的大型設施徹底吸引住了——真打哪裏有假打好玩！真的冒險哪裏有假裝過雪山翻草地好玩！

已經有不少孩子在這片區域裏玩的正開心了，班尼不太喜歡和同齡人接觸，他遲疑的看著那些歡聲尖叫的兒童們，嫌棄的皺了皺眉頭，但還是抵不過這片游樂場地的誘惑，自己也加入了進去。

……

班尼一離開，這個角落裏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史蒂夫是擔憂的捶著沙袋，暗中打量兄弟。巴基心事重重，一遍又一遍的偷看托尼斯塔克。托尼隨手開了一臺跑步機，站上去沒跑一會兒，實在忍不下去了，被看的毛骨悚然。

他回過頭，挑起眉毛開玩笑：“巴恩斯，你到底想幹什麽？一直盯著我，我可不喜歡男人。”

“……”巴基和史蒂夫卻都沒有笑——史蒂夫是已經隱約意識到什麽了，他擔憂的專註望著巴基，眼含疑問。但是巴基就是不和他對視，只是垂著視線，悶不作聲的走過去，關停了托尼那臺跑步機。

“怎麽？”托尼意識到了異常，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好整以暇的等著巴基接下來的話。

“斯塔克先生。”巴基沈默了這麽久，一直到小班尼跑走，他才終於下定了決心，

“——我有件事情要向你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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