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錢小沐從認識後，吃過幾次飯，有我主動，也有她主動。

她是個溫柔略帶內斂的女孩子，笑容可以令人瞌睡，出了診所，穿的幹幹凈凈，一塵不染，容不得衣服上有一個黑點點，這樣過了一些時候，我們忍不住在一起了，在一起我才發現，她白天笑容那麽美，晚上是冷艷。她說她談過四個男朋友，都是有錢卻變態的，現在有些恐懼男人，隨著年齡的增加，逐漸喜歡年紀大一些的男人。“超有安全感。”她調皮地說道。

第一天晚上在一起，她洗完澡出來，那叫一個美：頭發松散，步伐款款，渾身白白如雪，一滴水珠從鎖骨處不經意間落下來，仿佛清晨的荷花。她打開包包，拿出一小瓶不知名的東西，在手裏拍拍，輕輕地摸在臉頰，身體微微彎曲，面朝鏡子，屁股對著我。我是不喜歡主動的，那晚卻主動了，對著她全身唆了一遍，她說：“愛不釋嘴。”可愛的樣子讓我想離婚娶她。我對自己說，中凱，你變了，你開始出軌了，思想齷蹉，精神萎靡，唐若曦如果知道，定然不會饒了你。想了一下，若曦真的就打電話來了。

唐若曦是個極度聰明的女人，我氣息的變化她都把握的十分準確，我心裏有鬼，說話支吾，我說在和同學喝酒，她說好，便掛了電話。我準備回去，錢小沐不讓我走，我們又溫存一會，像是多年的老情人，她趴在我身上，用手摸我的耳垂，問我：你看上我什麽了？我反應過來反問：應該是你看上我什麽了吧？她機智道：你第二次去我家診所，我就知道你心思。我說：為什麽呢？她輕輕回味，儼然很甜美，道：你進了診所，一直在關註我，不是嗎？我爸爸怎麽說你你知道不？我把她軟軟的手拿捏著說：怎麽說呢？她嘻嘻笑道：我爸爸說，你一看就不是好人，進來不看病，東瞄西瞄的，他還說，他見的人多了，不過看你不醜，也就沒呵斥你，哈哈。我竟無言以對，匆匆間以“呵呵”來尷尬相答，又在她並不十分高聳的**上舔了一口，她扔過來一句“討厭”。

深夜，我和錢小沐分開，回家去，樓下，看著一家24小時的便利店，我買了一瓶酒，打開，對著酒瓶子就是一陣猛灌。喝了半瓶，剩下的潑灑在地上，算是給大地消消毒，酒瓶扔了，回家去。到了家門口，手機裏和錢小沐發的微信全部刪掉，電話記錄也清空，我才進了家門。唐若曦還沒有睡，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機裏是成群結隊的鳥兒。我說，你怎麽還沒睡？唐若曦不說話，和她平日的溫順相比，多了一些冷峻，她說她睡不著。我去洗澡，出來後，看到唐若曦在看我的手機，我心裏一陣緊張發麻，雖然我知道手機裏什麽也沒有，可我還是緊張。唐若曦淡淡道：表姐是誰？我說：什麽表姐？說完心跳的厲害。唐若曦說：你自己看。我拿起手機，看到一條微信，是“表姐”錢小沐的：親愛的，到家了嗎？

我腦袋裏“嗡”了一下。唐若曦端坐在沙發上，冷靜的可怕，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她，她以前的溫柔似水突然間沒有了，我們陷入尷尬之中。我肚子裏的半瓶酒開始發酵，沖到腦袋裏，突然間內疚起來。

唐若曦突然說：“離婚吧！”我以為我聽錯了，但是確實是那兩個字。唐若曦繼續說：“結婚前你和王瑩的事，別以為我不知道，過去的事，我不會提起，婚前隨便你，婚後，我是你唯一合法的妻子，我會忠誠於你，你也要忠誠於我，我不能夠忍受這樣的你，你覺得呢？你有什麽想說的嗎？”我一下子蒙了，唐若曦的冷靜和彬彬有禮仿佛她父親在單位的表現一樣，我很少看到她這一面。唐若曦站起來，說：“你什麽都不說，我就當你答應了，明天我會在民政局等你。”說完背包，出門去了。

這是深夜呀，她一個人帶著肚子裏的孩子走了。我清醒過來，跑出去追，電梯已經下去了，我坐下一個電梯，從來沒覺得電梯這麽慢慢悠悠，惱怒之餘對著電梯捶了兩把，把手弄得生疼。好不容易到了一樓，跑出去沒有看到若曦的影子，門口的保安也說沒看到。我才想起她去了負一樓，把車開走了，到了負一樓，果不其然，她估計在我洗澡的時候從我包裏把鑰匙拿了。我便打電話給她，負一樓沒信號，又跑到一樓，電話響了一下就被掛斷了，再打關機了。我坐在小區的綠化帶上，死灰滿面，像一條狼狽的狗，我從來沒有這麽緊張過，難受過，我以為我不愛若曦，但是我還是愛上了她，從她走的那一下，我就越發感受，我無法失去她，無法……肚子裏還有我們的孩子，馬上就是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馬上……我思緒雜亂無章，坐在草地上，突然想抽煙，摸一下口袋，剛才走的急，除了手機，竟然什麽都沒有帶。

我就那樣坐著，萎靡不振，心裏說不出的滋味，好像吃了一泡屎。離婚，在我看來十分遙遠的詞匯，竟然寫到了我的臉上，那感覺和拆遷隊在墻上劃圈寫字一般顯眼。露水不知什麽時候上班了，認認真真地把我屁股打濕了。我站起來，躊躇著，給岳父大人打了個電話，他接電話後，起始迷迷糊糊，接著清醒異常，然後咆哮憤怒，說，若曦沒去他那裏，怎麽吵架了？你不知道若曦懷孕了嗎？不能讓著她嗎？大半夜的，趕緊去找她，若曦身上少一顆灰塵，都饒不了你！找到了給我回話！我不知道去哪裏，又給唐若曦打了無數個電話，始終是一個討厭的“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聲音，我跑到地下室，寄希望於若曦回來，可是看了好幾遍，一直沒有。

我出了小區，希望在馬路邊看到我家的車，我會過去給若曦磕頭認罪，我不能和她離婚，好不容易我才在城裏落腳，好不容易我們有了孩子，好不容易畢業後這麽順利沒波折。深夜的馬路兩邊，滿滿當當停了無數的私家車，車輛很多，卻沒有一輛是我想看到的。我又試著給若曦打電話，關機依舊。難受拂心，酸味盈鼻，忍不住落了淚。我給錢小沐發信息，問她睡了沒？她說剛洗完澡，這麽快就想她了？我說晚安。錢小沐說，你有事吧？剛才怎麽沒回我信息，問你到家了沒？我啞巴吃黃連，那個該死的信息！但是我不能對她發火，她沒有錯，一切都是我的錯。我說沒事。錢小沐說，你有事，快說。我說，真沒事。錢小沐說，說！

我沒有和錢小沐說，怕她心裏多想。我也關了機。旁邊有一家賓館，燈光不停地閃，好像在向我招手：來呀，來呀，來睡覺呀。算了，我沒帶身份證，我也睡不著，我坐在公共的長凳上，回憶和若曦的一幕幕，又突然冒出了錢小沐，不一會，玉梅和王瑩也來了，心裏的良心告訴我我真的犯事了。想了半個小時，打開手機，一下子蹦出來錢小沐十幾個未接電話，還有無數條微信，微信內容說：到底什麽事？你老婆發現了嗎？發現了也沒什麽，是不是和你提出離婚了？你離婚吧，我嫁給你。我先把錢小沐撇開，給若曦又打電話，電話開機了，但是無人接聽。我十分開心，給若曦發信息，請求她聽我解釋，我編好一套說辭，給若曦發了過去，沒有回應，再打電話，若曦又關機了。

第二天早上，我依然坐在椅子上，我等若曦回來。她是我的妻子，肯定會回來的。她果然給我打電話了，讓我回家。我欣喜若狂。進門後，我一把抱住了她。她用手使勁把我的手扯開，說：我們去民政局吧！我說：沒必要吧？她轉身道：劉中凱，什麽有必要？你居然說沒必要？你不離婚，可以，我給你帶無數的綠帽子，我讓你心都是綠的，讓你四季常青，春意盎然！

我和若曦真的離婚了！岳父岳母其實不想我們離婚的，岳父說，錯而能改善莫大焉。若曦說：我愛的人必須是幹凈的，我會愛他一輩子，我最不能容忍偷腥。我灰溜溜的，像打了敗仗返回一樣。我沒有編故事去否認我出軌，早知道我編個故事好了，或許可以得到若曦的原諒……

亡羊補牢，沒想到是地震把所有羊都吞噬了。既然若曦那麽堅定，我凈身出戶，工作也丟了，一切都沒了。那感覺，就像孩子突然被發現不是親生的而被趕出家門一樣。委屈，有一些吧，自認為的而已。難過，比長江水都洶湧。後悔，蟲子一樣爬滿全身。我不知道怎麽和我的父母說，還有我那可憐的孩子，還在肚子裏。

我和錢小沐說，我離婚了。她說，真的？我說，嗯，工作也沒了。錢小沐說，我資助你兩萬，你先去租個房子，工作慢慢找，有事你和我說。我拒絕了，說，租房子錢還是有的，我暫時不想工作，我回老家一趟，靜心一段時間。錢小沐說，嗯，理解你，這樣，你來見我一下，再回老家。我見到錢小沐的時候，她把我緊緊抱住，對我說，對不起，對不起。然後從包包裏拿出個鼓鼓的信封，對我說，回老家給你爸媽買點吃的，我等你回來，自己照顧好自己，不見不散。

因為信封的事，我和錢小沐推來推去了很久，最後錢小沐生氣了，我呆楞在原地，拿著信封，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腦袋裏依然閃現著她的那句“不見不散”。

我離開了江南，踏上回家的火車，心情很壓抑，只想哭泣，雙手扒拉著頭發，頭發像冬天的喜鵲窩，買的東西，一個也不想吃，我想到若曦，和即將出生的孩子，淚水嘩啦啦從眼角流了下來。我就要做父親了，可是卻不是完整的父親，因為我的無恥的過錯，我的孩子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我的人生是失敗的，失敗透頂，我像上墳一樣的心情，始終無法轉變，看著手機，錢小沐給我留言“一路順風”，大學班級裏的男同學群在說黃段子，在逗野獸是否行，為什麽沒有讓老婆懷孕。我想起王瑩來，好久不見，她應該和野獸過得挺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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