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二十六章

關燈
1922年,十裏洋場的上海有著其他城市所沒有的繁華,空氣中彌漫的都是這個瘋狂前進時代的科學,沒有如今歷經硝煙戰火所帶來的沈重氣息。鐵軌橫穿過長街中央,司機帶著白色的手套開過時帶著叮叮當當的聲響。路邊行走的各國人員都帶著善意禮貌的微笑,像是不知愁苦為何物一樣。

“妹妹你好點了嗎?”五歲大的小男孩關心的蹙起淡色眉頭,胖乎乎的小手蓋在面前矮他一個頭,紮著羊角小辮的小女孩的額頭上。

小女孩大約兩三歲,生得粉嫩可愛,胖乎乎的小臉上戴著不正常的紅暈,皎潔如明月的雙眼無神的看著面前小男孩:“哥哥,囡囡想吃糖葫蘆。”

“你乖,等看完醫生伯伯就可以吃了。”小男孩把手裏的撥浪鼓遞到她面前:“你先玩這個。”

小女孩無力的搖搖頭,用白嫩嫩的小手捂住殷紅的小嘴死勁兒的咳著,小男孩焦急的趕緊用手拍著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囡囡,”一個穿著素色格子旗袍,溫柔嫻雅的女人從深灰色高階大門走出來,蹲在地上慈愛的抱著女孩,給她揉著胸口:“還是很燙呢,不怕啊,媽媽帶著你去看醫生,看完我們就回家給你做貓咪飯,好不好?”

小女孩乖巧的坐在女人的腿上點頭:“哥哥也要。”

“好,哥哥也要。”

“好,哥哥也有。”女人慈愛的看著兩個孩子:“兩人都有。”

“媽媽,”小男孩握住女人的手:“一會兒要給妹妹買糖葫蘆。”

“哥哥也要。”奶貓崽似的聲音又一次在女兒的耳邊響起,她撫摸了下她小小的頭顱,點點頭:“好,好。”

女人放下小女孩,一手牽著一個朝著街角的醫館走去。小男孩不放心的,時不時小跑著繞到女人前面看著走得慢慢的妹妹,“妹妹,好些了嗎?等回家了,我給你當小馬。”

小女孩彎眉,露出了潔白的小米牙,脆生生的道了聲‘好。’

她哪裏知道,自己再也不能騎在哥哥的背上。

他又哪裏知道,自己再也不能給妹妹當小馬了。

女人目光輕柔的看著自己兩個寶貝孩子,卻在下一秒松開了兩人的手。奪目的鮮紅迷蒙了男孩璀璨的雙眼,血泊中的母親沒再起來,慌亂的人群中看不見妹妹嬌小的身影。

※ ※ ※

今晚沒有月亮,只有零星的幾顆星星躲在濃墨雲層裏,詭異的眨著眼睛。習習涼風灌進大氅窗戶,讓被汗濕的明臺打了個寒顫,他大口喘著粗氣,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子。

起身倒了一杯熱茶,卻遲遲沒有喝,反而放下杯子進了浴室。墻上鑲嵌的碩大鏡子是,是自己驚恐不安的面龐,右眼上的痕跡是那麽的清晰可見。

很久沒有做過的惡夢又一次入夢,是因為今晚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吧。盡管大姐已經在蘊儀身上看到了那顆紅痣,大哥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讓阿誠哥去調查了,最遲後天就有結果。

後來的後來,明臺也曾努力回想那個時候突來的變故時妹妹的樣子,但已經記不清當時的情況了,只覺得自己被媽媽狠狠的推了一把,再醒來時見到的就是母親冰冷的屍體,妹妹也不知所蹤,那場變故不只在他的眼上留下了傷口,更是在他心裏劃了一道不能愈合的傷口。

他無數次的埋怨著自己,為什麽要昏倒,如果沒有昏倒,妹妹也不會離開自己這麽多年。可是再多的埋怨都換不回早已失蹤的人兒,最後只能化為一聲長長的嘆息。

用冷水洗了一把臉,鎮定了一下反覆的情緒,明臺才又回到了臥室的床上卻一夜無眠,睜眼到天亮。

不只是他,恐怕今晚的明家又是一個難眠之夜,除了不知情的幾人外,其他的人心情都是覆雜的。

※ ※ ※

窗外路燈的投射,讓漆黑的房間也沾著點點白光,隱約能看見一道人影坐在床邊維持著雕像般的身影,久久不曾動彈。

當年汪芙蕖像明家下手,害死了父親明銳東,姐姐明鏡初掌明家風險無數,幸得蘇繼榮老先生出手得以渡過難關。汪芙蕖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竟然雇人想要撞死大姐,得上天眷顧又遇好心人出手,沒想到卻讓人家家破人亡。

他們回過神來之時,只看到在倒在血泊中的女子的不遠處,還躺著一個眉毛受傷的小男孩,根本就沒有留意到她當時竟然帶了兩個孩子。等到孩子醒來叫著妹妹時,他們卻再也找不到了那個孩子。

這些年來也陸陸續續的有人前來相認,但都被一一揭穿證實是假的。現在……輕輕在她頰邊撫摸的手緩緩向下,來到了她的右肩,輕薄的睡衣如羽毛般覆在她的身上,只要稍微用力就能扒拉開。

他楞了一會兒,最終覺得親眼看看被大姐所證實的紅痣,卻在下一秒被只軟弱無骨的手給覆住:“你要做什麽?”

不知何時從夢中醒來的人,坐起來摁開了床頭燈,清明的雙眼已沒有了睡意,羞澀的看著這個趁黑摸進房間的人。

明樓不語,收回自己的手再次覆在她的面上,凝神細看著燈光下她光潔面龐,手更是一寸寸慢慢游移著感受來自掌下的光滑。

蘇蘊儀閉上的眼睛,揚起唇角感受著他觸碰,直到他停下才睜開眼睛,“明樓哥哥,你今天怎麽了?”

“沒怎麽,我就是想你了,然後就來看看你。”明樓說這話時,眼璀璨如星的雙眼下仄仄風波,情緒凝然。

蘇蘊儀嬌羞的閉上眼,撲進他的懷裏,小手緊緊拽著自己胸前的衣襟,感受著胸腔內如雷的心跳聲:“我也是想你的。”

他摟住她的嬌小的身軀,拉起一旁的被子把她裹住,包得像個粽子。她也努力扒拉著被子,往他身上披;最後的情況是他抱著她一起裹著被子靠在床頭。

這算是變相的同床共枕嗎?念頭剛一起,面頰就潮紅了一片。

他一手抱著她,一手捋著她的軟軟的發絲,問道:“你還記得你小時候的事嗎?”

“小時候?”她仰頭看著他青乎乎的下巴,噗嗤笑出聲來:“記得呀。哎呀……”

他松開了自己不自覺攥緊的拳頭,給她揉了揉頭頂:“疼嗎?”

“沒事啊。我小時候很頑皮的,聽媽媽說上樹掏鳥窩,上屋頂抓毛這些事我都沒少幹。還有一次呀,我家修房子,亂得很,我又頑皮的去追雞,後來路過一個沒修完的過道時,雞揮著翅膀撲騰過去了,然後我就學它嘛,結果我就摔了下去,眉毛和鋼筋摩擦,留了還多血,還去醫院縫了三針呢。”提起從前的囧事,蘇蘊儀樂得見眉不見眼。

聽聞她受傷,明臺抱住她猛地轉身,在她的眉毛上仔細審視著,終於在右邊的眉毛中間有一點點不長眉毛的光潔地:“是這裏嗎?”

蘇蘊儀點點頭:“對呀,媽媽說那個醫生的技術很好一點都看不出呢。你不是也沒發現嗎?哈哈……你不是也沒看出來嗎,哈哈……”

笑完之後,她又發出了一聲感嘆,“可惜這麽好玩的事情,我都記不得了。”

“記不得?”就在他以為會不會是大家又一次弄錯的時候,居然聽到了這麽一句話。

“對呀,這些事情都是媽媽告訴我的。她說我應該是被縫針嚇到了,好了之後變得乖巧了,不會調皮搗蛋了。”

“你這眉頭的傷,是幾歲發生的?”

“好像是五歲吧,聽媽媽說我當時嚇得不清,一連幾個晚上都做噩夢呢,還去看過一陣醫生,也不知道怎麽後來都忘記了。”

明樓凝眉不語,他想自己已經知道是怎麽回事了,那個看醫生的原因應該不像是蘇夫人所說的那樣,或許有著別樣的隱情,只是瞞著蘊儀而已。

“明樓哥哥,你在想什麽?”蘇蘊儀握住他的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她總覺得他今晚很反常,好像有很多心事一樣:“出什麽事了嗎?”

“沒有啊,”明樓粉飾著太平:“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事,所有的事都想知道。”

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攪亂了一池春水,蘇蘊儀挺身摟住他的脖子,腦袋枕在他的頸窩裏,感受著他溫熱的肌膚閉上了眼睛:“好累呀。”

“那就睡吧,已經很晚了。”

“你不去休息嗎?”

“我等你睡著了再去。”

“好啊。”

沒一會兒懷裏就傳來她均勻的呼吸聲,明樓輕輕的動著手臂,繼續剛才未完的動作,換個姿勢緩緩拉下她的睡衣,右肩上的紅痣在月色下妖艷奪目,晃了他的眼睛。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