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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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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著清晨的鳥語花香,蘇蘊儀背著畫板剛踏進教室,方瑜就迎面而來,幫她卸下畫具,拉著她的手走到了園中碧色的樹蔭下。

方瑜上海學生統一裝束,蘭色右衽盤花扣上衫,下搭著一條黑色長裙,只有在右胸前別著一枚校徽來區別學校名稱:“蘊儀,昨天真是對不起了。依萍性格太直,沒有……沒有什麽壞心眼的。”

性格太直這樣的解釋,就算蘇蘊儀不說,方瑜也知道過分牽強了,只是好朋友的家事她真的不方便說,只能委婉的說道:“她,她最近不好太,所以情緒有些緊張,並不是爭對你的,你別生氣啊。她只是……只是……她其實平時很好的……”

說道後面方瑜也有些詞窮了,只得楞楞的盯著蘇蘊儀看:“你……沒生氣吧?”

蘇蘊儀搖搖頭:“沒有啊。”自己可從來不會為和自己毫不相幹的人生氣,再加上同學們昨天說的,就算話裏有水分,就沖著自己昨天所見識到的,對這個人也不敢恭維。

聽到蘇蘊儀這麽說,方瑜長舒了一口氣:“太好了。你不知道,昨天我真是不知道該顧忌哪頭啊,因為……雖然我最後追了出去,但是不安得一晚沒睡啊,就怕你生氣呢。”

“我像是那麽小氣的人嗎?你想太多了。”蘇蘊儀請拍了下她的臂膀:“你呀,就把心放回肚子裏去吧。我們要去上課了。”

“恩呀,這次我真的放心了。我們回去上課吧,放學後一起逛街,陪我買畫具啊,今天我帶夠錢了。”

“好啊。”

※ ※ ※

黑色在轎車在楊浦區的街道緩緩行駛著,開著車的阿誠面目嚴肅:“我去海關查過了,大姐的那些貨都是緊俏的西藥,這些藥在市場上都是以黃金計價的。大家相當於提了整箱的黃金去了香港。”

後座裏,明樓淡淡的垂著眸子,擦拭著自己的金絲眼鏡:“給明臺的電報發了嗎?”

“發了。”阿誠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我發了七個字:姐明日到港大兄。香港皇家酒店的房間我也預訂好了,訂了兩間房509和421。”

明樓把眼鏡戴上,擋住了那雙如鷹的雙眼:“和目標的距離?”

“最佳射程。”

“好。”明樓點點頭。

“還有什麽事要囑咐的嗎?”阿誠再一次確認的問道。

“沒了。接下來只有一件事情了,速度!”拉開白色的窗幔,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明樓輕聲道:“停車。”

“怎麽了嗎?”阿誠把車停在了一家畫社邊上。

明樓對著畫社微擡下巴:“看。”

敞開的畫社內,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畫具,畫作之類的。一個長發披肩的身著校服的女孩子躬著身挑選著。另一個穿著紅色及膝群,外罩一件白色針織毛衣的女孩子,雙手背著腰後在店裏來回晃悠。還時不時從小包裏掏出一顆糖放進嘴裏,又給選東西的女孩餵了一顆,兩人有說有笑。

阿誠搖下了車窗:“蘊儀。”對著轉身過來的人招了招手。

“阿誠哥,”蘇蘊儀小跑著來到車邊:“你怎麽在這裏啊?”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吧,你不上課在這裏溜達?”

“才不是呢,我放學了。”蘇蘊儀不滿的嘟嘴:“我可是個好學生呢。阿誠哥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啊。”

“誰說我是一個人來著?”阿誠指了指身後,後面的車窗也緩緩搖下,修長的五指把白色的車簾拉開。明樓唇畔溫柔,笑容和煦的看著這個明顯緊張起來的人:“蘊儀,選到什麽好東西了嗎?”

“明樓哥哥。”蘇蘊儀下垂著雙手不自覺捏緊了裙擺,在上面留下一個深深的褶皺:“我不買東西,是陪朋友來的,一會兒就回家了。”

明樓的聲調低柔和煦,樣子也親切有禮,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讓蘇蘊儀覺得緊張;沒有和阿誠、明臺相處來得輕松、自然。

“蘊儀,我買好了。”方瑜提著顏料走了出來:“咦,你朋友啊?”

方瑜溫柔的嗓音在此刻猶如天籟一般,蘇蘊儀趕緊挽住方瑜的手腕拉到了面前:“哦,我來介紹一下,這是阿誠哥哥和明樓哥哥;這是我同學兼朋友,方瑜。”

不知道該不該隨蘊怡一樣稱呼的方瑜,只能笑著對二人點點頭。

阿誠和明樓都含笑點點頭:“方小姐。”

“蘊儀啊,你們現在要去哪裏啊,我送你們?”阿誠問道。

“蘊儀還要去逛街啊?”方瑜掂了下手裏的東西:“我可能不能陪你了,東西好多哦,我要先拿回家。”

方瑜的嘴太快,讓蘇蘊儀根本就來不及打掩飾,幹幹的笑著:“嗯,剛好我也累了,想回家了。”

明樓從裏面打開了車門:“上車吧。方小姐去哪兒?”

方瑜看這架勢連忙擺手:“哦,不用了,明先生,我家離這裏很近的,走回去就可以了。順便還幫我媽媽買點東西了。”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不相送了。”

蘇蘊儀看著方瑜遠去的身姿,終於緩緩上了車,筆直的和明樓並排而坐。昂首挺胸,雙眼平視前方;雙腿僵硬的傾斜著,雙手拘謹的放在大腿上。

明樓不動神色的瞄了旁邊這個正襟危坐的人兒,這樣的姿勢真的不會累嗎?明明和誰都可以有說有笑,為什麽偏偏在面對自己時卻變得如此緊張,自己真有這麽嚇人嗎?明明已經很是和顏悅色了,如果按照自己平常說明臺的口穩,會不會從此見著自己就退避三舍。

“蘊儀大學念的什麽專業?”

蘇蘊儀微微側過身,直視著那雙讓她想要逃避的雙眼:“我念的音樂系,在茱莉亞音樂學院完成了自己的課業。”

明樓的唇邊露出一絲淺淺的紋路,目光溫潤和煦:“那怎麽突然想學習美術了。”

“嗯,因為客廳左手邊的那副風水畫。”那幅圖讓她第一次見識到了西洋畫的美妙之處,就那麽寥寥幾筆就把畫中的精髓凸顯出來,那麽立體的場景讓人有種身臨其境的感覺。真的讓她非常喜歡,也為之著迷到想要自己去學習一下。

一直專心開車的阿誠聽到這裏突然問道:“你說的是那副家裏客廳左手那副就用黃綠藍三色所畫的畫嗎?”

“嗯。”蘇蘊儀點點頭,由衷的說道:“真的好漂亮。”

阿誠繼續問道:“客廳掛了那麽多畫,居然就那麽一副入了你的眼?而且我也覺得那畫好像不怎麽樣嘛。”拉長的語調,眼裏全是戲謔。

“各花入各眼嘛。”那麽多畫裏,自己就是喜歡那一副呀。

阿誠搖搖頭,透過後視鏡露甩給明樓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明樓看了他一眼,轉頭看向窗外。

不算長的車程在緊張的蘇蘊儀看來分分鐘度秒如年中,終於到達了目的地。說了一聲後,她以輕快的步伐,有條不紊又迅速的消失在了兩人的視線裏。

她剛離開,阿誠就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中的幸災樂禍讓明樓黑著臉瞥了他一眼,轉身也走進了自己的書房。

樓上房間裏,蘇蘊儀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如釋重負的表情,又伸手擦了下額頭的毛毛汗,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你真是太沒出息了。又不是沒見過男人,也不是沒和男人相處過,為什麽遇到明樓就像是老鼠見到貓了。真是真是太丟臉了,真沒用!”

漫步回到床邊,隨意的躺了上去,望著雪白的天花板。蘇蘊儀捫心自問,自己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那麽不像自己了呢。蹬掉自己的小皮鞋,翻身躲進被窩裏,此刻她需要一場好夢,興許周公可以為自己解答疑惑。

※ ※ ※

寂寥的深夜,只有零星的幾顆星子從雲層裏探出頭,泛著蒼白微弱的光,疲倦地眨著眼。偶爾送來了一陣風,樹枝忍不住地咯吱咯吱了幾下,在空曠的天地間那麽的清晰。

明樓翹著二郎腿坐在書桌後,目光深沈的盯著面前一摞紙,修長有力的五指有節奏的在桌面敲擊著。今晚註定了是個不眠之夜。

“咚咚咚。”三聲敲門聲後,阿誠推門而入。此刻的他臉上沒了白天的嬉笑玩鬧,一臉嚴肅到幾乎可以和撲克牌掛號。

明樓倏的一下從椅子裏站了起來,目光灼灼的看著他:“怎麽樣。”

阿誠點點頭:“成功了,波蘭之鷹已經成功被狙殺。我們的人也已經安全撤退。”

心頭懸起的大石終於落下,明樓再次坐了下來:“這一關過去了。以後的路就更難了。從今天起,明臺再也無法回來了。”

明樓低啞的嗓音讓阿誠的心裏也變得沈甸甸的。誰都沒有想到大家會走到這一步,在這個家裏,自己和大哥已經因為這個亂世而投身到政治,為了救國而奉獻出自己的一份能力。誰知道明臺也……

明明就已經把他送往香港讀書,就是為了讓他避免戰爭、避免這一切;他卻還是陰差陽錯的在飛機上認識了毒蜂,而改變了他所走的路。最主要的是,這條路根本就是一條不歸路,而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越陷越深。

“人的命運有時候真的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因為歷史的洪流會卷著你走。而我不能相信,竟會我自己!我真的害怕有一天,他只有一線生機時,我卻只能眼睜睜的袖手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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