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一下哈，蔣老師。”

甘敬從吧臺起身，沖著黃渤示意了一下，走向了安靜的包廂，順手還把果汁換成了鮮啤。

待到安靜下來之後，他才用稍微整理好的思緒問道：“蔣老師，突然聽到這樣的要求，呃，不得不說，我挺意外的。冒昧問一句，為什麽啊？”

蔣文麗很顯然在打電話之前已經有過認真考慮，這會直接答道：“一來，甘老師做事一直有原則讓人放心，二來，實不相瞞，雖然在首映持股，但近來有些分歧，嗯，也許會有什麽變化。最後嘛，我問老顧對你們立項的神話系列電影的看法，他覺得還挺不錯的。當長輩的，當然都願意看到晚輩有個好，我很想馬思淳有更好的發展，也多多在外面闖一闖。”

甘敬稍有榮幸，大導演他接觸多了不覺稀奇，但顧常衛稱讚的是百日紅的A計劃內容，這就有點撓中癢處了。

“蔣老師，我理解您的心情。”甘敬瞬間打蛇隨棍上，“神話系列將會是我們公司重點傾力打造的電影，顧導很有眼光，就是不知道他明年或者後年有沒有時間來我們公司指導指導？”

一位大導演到影視公司指導，那是能指導什麽？

指導，執導耳。

蔣文麗在電話裏笑了出來：“老顧一直很遺憾沒有和你這位奧斯卡影帝合作過，如果劇本可以的話，希望明年有這個機會。”

甘敬的嘴角情不自禁的翹了起來，這才算是松了口：“那可真是太好了。馬思淳本人如果有意願來我們這邊的話，那當然歡迎之至。我就聽咚雨說過，馬思淳演技很不錯。”這句是顯然是瞎扯捧場。

“我侄女的經紀人是她媽媽，是我的姐姐。不過考慮到健康問題，我一直是想讓她減少工作量。嗯，剛開始的話她肯定是跟著，甘老師看看有沒有合適的人選，經紀人是可以換個靠譜的。”蔣文麗如此說道。

“沒問題，這都好說。”甘敬滿口答應下來。

兩人自然不能是剛一敲定利益交換就掛掉電話，反覆又客套了一會才算是結束通話。

甘敬把手機塞進口袋裏，端著酒杯笑容滿面的走出了包廂。

“哎喲，怎麽著？碰見什麽喜事了？”黃渤的眼神賊尖，一下子就看出阿甘心情的不同，之前來的時候雖然不能說陰著臉，但估計是因為公司裏的事心情不好，但現在，嘖嘖，瞧瞧這眉毛，都快飛起來了。

原來，眉飛色舞這個詞不是誇張。

黃渤同學目睹阿甘表情，自覺是加強了文學造詣，順手又把桌前自己的酒水重新換成了果汁。

甘敬無視了黃渤的小動作，答道：“敲定了和顧常衛導演的合作意向。”

“剛才那是顧常衛的電話？”黃渤有些訝異的問道。

“不是，是他媳婦的。”甘敬抿了一大口鮮啤，在心裏思考了一下才想起來說另外一件事，“噢，還有馬思淳來百日紅的事。”

“又收新人了？”黃渤在腦海裏過了過人名，“噢，蔣文麗的侄女。謔，他們倒是放心把人交給你。”

甘敬掏出手機準備和老陳說一下這個事，隨口答道：“這有啥不放心的，我這又不是龍潭虎穴。”

“我看你在片場的表情跟個老虎似得，你知不知道周咚雨還和我吐槽過你呢。”黃渤決定顯擺下。

甘敬給老陳發完短信，擡頭問道：“說什麽？”

“說你工作的時候太嚴肅了，真像是她長輩風範似得。”黃渤捏著嗓音學周咚雨說話。

甘敬有點納悶，這貨為嘛老在自己面前提周咚雨，難道男人與男人之間的談話不應該更坦誠點嗎？

不談事業也就罷了，居然連嫩模啥的也沒聽他提起過，真是有些奇怪呢。

“你目光為啥這麽古怪？”黃渤很敏銳，想了想覺著現在氣氛不錯，就往阿甘身邊坐了坐。

甘敬默默往後坐了坐：“沒什麽，思考公司事情呢。”

“我說，你看我。”黃渤拿果汁杯碰了碰阿甘的鮮啤杯，“怎麽樣？”

“你觍著一張老臉問我怎麽樣，什麽怎麽樣？”甘敬沒好氣地說道。

黃渤拿手指指了指自己，賠笑道：“你覺得我有沒有導演氣質？”

“你挺有搞笑氣質的。”甘敬一本正經地答道。

“別鬧，我是認真的。”黃渤揮揮手。

“我也認真的啊，喜劇大拿黃渤先生。”甘敬喊服務員又拿了杯酒，懶洋洋地說道，“怎麽忽然有想當導演的念頭。”

黃渤把左手張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比給阿甘看：“我是74年的，現在已經四十二了。”

甘敬不驚訝：“你這樣的再演十年也有人看啊。”

“但是十年後再轉型就晚了，趁著好時候磨練磨練自己，也算是為電影事業做一番其他方面的貢獻。”黃渤樂呵呵地說道，“像你這種年輕影帝都要去執導電影，我怎麽就不行。”

甘敬看好友說的認真，也就跟著認真了：“我是玩票的，那個票房算是粉絲擡愛，因為是翻拍片，所以也沒去報啥獎項，純粹玩票。”

“就算玩票，《只有你》這部電影也確實讓周咚雨贏得了很多粉絲，幾個鏡頭下面的靜美形象很受歡迎。”黃渤道，“我也打算試試這種捧演員的感覺。”

甘敬哭笑不得：“你到底是要幹嘛？當導演也簡單，我讓周申給你當副導演，你掛導演名。”

“不不不，我當然不是要掛名的，是真的想親手執導一部片子，你想啊，平時都是我們在鏡頭下聽著導演的意見，按照他們的要求。要是自己站在監視器前看著別人的演出，那是什麽感覺？”

黃渤描述著想象中的畫面。

甘敬聽著，覺著他可能是喝果汁喝多了。

嗡嗡嗡，桌面上的手機震動，老陳微信。

——那明年的三部電影，一部給周申，一部留給顧常衛。

甘敬剛想回覆過去，又瞇眼瞧見了還在自說自話的黃渤，猶豫了一下發過去一條：另外一部暫時不物色導演了，我這邊和黃渤溝通溝通，看看他的意願。

老陳幾乎是秒回，就一串符號：……

甘敬大抵能明白自己經紀人的心情，怕不是認為自己在胡鬧，不過導演這種事情有時候真的說不準，這個行業……

“來來來，再來一支曲。”黃渤大聲的沖著駐唱歌手開玩笑。

好吧，這個行業還是需要專業人才的。

甘敬搖搖頭，不打算今晚和黃渤聊這個事情了，還是過兩天之後看看是不是一時的熱情再說吧。

在“幹杯酒吧”的這天晚上，兩位影帝討論了十二月份上映《殺人者的記憶法》的全國宣發安排，也算是在輕松氣氛下的暢談工作了。

……

二零一五年的十一月份，隨著華夏電影票房市場的高速增長，電影宣發的費用也在逐步增高。

這一點，一直負責新媒體部門的楊蘭感觸最為明顯，在過去兩年的時間裏，宣發行業的費用大約是漲幅了30%。

也就是說，原本用一億可以完成的工作現在要花掉一億三千萬了。

電視、電腦、手機app。

微博、微信、知乎豆瓣。

貼片廣告、物料設計、網絡防盜、公關招待。

這多出來的30%單拎出來有人覺著不算太高昂，但最後上映後的票房數字是只能拿到三成多一點的，這意味著，多出三千萬成本就要求票房多上一個億才能持平。

“老板，這部懸疑片的票房不好拿啊。”楊蘭在過目了這個月的宣發安排後頗是有些沈重，她最近在忙的是A計劃裏的安排，其他方面的精力少了不少。

“應該不會虧本的，可能不容易返場二刷三刷，但第一遍看表演應該會很有張力。”甘敬對於楊蘭來找自己頗感意外。

“老板，從今年下半年開始，宣發成本一直在上升，這對票房壓力還挺大的。”楊蘭默默拿出資料文件。

“是嗎？”甘敬註意力不在這上面，回了一句，“那要多多努力啊。”

“這部懸疑片原本宣發不太高也就還行，可是明年三部影片的立項，我這邊算了一下，預算有點誇張。”楊蘭是借著這個由頭來說明年的事。

隨著時間靠近年底，百日紅的編劇們接近完成了劇本的創作。

三部神話系列的電影，三個核心人物。

誅仙劍陣迎四聖的上清通天教主。

擒龍蹈海割肉剔骨的哪咤三太子。

以及，堪稱華夏民眾心中神話第一英雄的齊天大聖孫悟空。

這三部電影中的角色在華夏都算是知名IP，而他們在亞洲能產生的效果要看即將播出的《聖人巫妖》在各國能引起的熱度。

反正，有華夏市場作為保底，虧也虧不了多少，這是百日紅做這個系列的底氣所在。

“宣發預算就得三個億？”甘敬看到了楊蘭給出的數據，驚詫了，“你們的海報是用金子做的？”

楊蘭很無奈，只得說道：“這是嚴格預算得出來的，老板，三部合起來一部一億，也就差不多。而且，這是今年的價格，明年我不能保證用這個價格完成宣發。”

甘敬簡單計算了一下，三億宣發成本折射到票房上就是要多出九億，這就不是一個小數字了，偏偏神話電影的特效成本還是比較高的。

“建設性意見有什麽？”甘敬算完之後直接接通了內線電話，推遲了和馬思淳的預約見面，這會楊蘭成功的用錢插隊了。

“三部片子制作和宣發時間可以近一些。”楊蘭表示，“一起做的話能便宜不少，各種宣傳是能互相帶動的，最少也能省下個四千萬。”

甘敬搖頭：“同時制作三部壓力有點大，市場上一下子也是消化不了的，最後只能是三部都拿不到好票房。”

“那就一起制作兩部。”楊蘭退而求其次，“這樣最少也能省下三千萬。”

電影預算是個大事。

甘敬認真的考慮了一會，覺得現在百日紅同時制作兩部電影應該是沒問題的，但是另一位導演就需要先確定下來了。

他計劃中顧常衛是用來執導三部電影中最重要那部孫悟空的，前兩部的話票房預期上可能也差一些。

“通知老陳，明天上午召開了一個高層會議，我原則上同意同時開動兩部電影的拍攝。這樣想一想，其實還可以省出來時間。”甘敬對楊蘭說道，“宣發預算你再做個具體的數字出來，明天會議上詳細匯報下。”

“好的，老板。”楊蘭舒了一口氣，這是建言成功了，不過公司劇組人員運轉上確實會有壓力，電視劇、電影、特效等幾個方面都要承受相當程度的運轉。

甘敬點點頭，看到楊蘭出去之後又自顧自的想了一會才按了內線電話讓馬思淳和她的經紀人媽媽一起進來。

在今天之前，甘敬記不清自己有沒有見過馬思淳，但印象中是沒有的，雖然曾經是去探班過《七月與安生》。

現在，他的第一印象是，這位的體重……

馬思淳的媽媽蔣文娟是蔣文麗的大姐，也是當年一直陪著蔣文麗打拼的人，容貌和蔣文麗頗是有些相似。

甘敬在稍微的客套之後，看向了打完招呼就安靜下來的馬思淳。

“馬思淳，你最近沒有片約麽？如果現在上大屏幕的話，我覺著可能會稍微顯胖。”他說的不算婉轉。

馬思淳沒說話，目光從自家媽媽臉上飄過。

蔣文娟立即說道：“甘老師，小淳最近身體稍微有些不舒服，所以飲食上沒太註意，如果有合適劇本的話，體型能減回來的。”

甘敬聽見這話稍微皺了皺眉，在心裏減了分，他希望聽到的是馬思淳自己的回答，而不是她媽媽的。

況且，他一直所見的是大牌女演員為了保持體型都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她們碰見合適劇本要麽是增肥要麽是暴瘦，平時絕不是放飛自我。

甘敬雙手合十放在辦公桌上，平靜地說道：“蔣老師，這不是在學校，就不用叫我甘老師了，直接喊我阿甘。”

“或者，甘總。”甘敬笑了笑，“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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