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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精神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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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閣下沒有服過役?那應該接受過某種形式的軍事訓練吧!”

離開洛奇夫兵營後,馮·魏克斯難得主動跟林恩說話。

林恩知道身邊這位國防部長為什麽如此發問,他不假思索地平穩回答說:“嗯,青年團的準軍事訓練,持續了幾個月。”

信與不信,馮·魏克斯都沒有再追問下去,而林恩自從擔任內閣部長以來,在公眾場合露面的次數大增,因而特意改換了發型,蓄濃了唇胡,修了眉毛,就差去做個小小的整形手術了。對照過去的照片來看,林恩覺得非相熟之人不容易認出自己,與人交流便淡定下來。

“元帥長官,冒昧問一句,事情已經解決了?”

盡管第三帝國的元帥軍銜在盟軍戰俘營和審判席上是不被承認的,德國政府的官方文件亦依循了這一準則,但口語上人們還是會尊稱他們昔日的最高軍銜。

“喔。”馮·魏克斯大概覺得事件向最高首腦匯報後才能對外人透露,所以只是極其含糊地答了一聲,但過了一會兒,可能又覺得同為內閣部長的林恩不能算是外人,故而深沈緩慢的說道:“艱難惡劣的戰俘營生涯,區別對待的東歐戰線,以及民族意識等等,因為這些,我們的軍隊對盟國憋了一股很深的怨氣,偶爾宣洩出來也好,但我們現在的能力又不能單方面承擔盟國的施壓,所以只好采取折中的辦法,將卷入打鬥事件的軍官和士兵開除出軍隊行列——按照正常退役發放補助金,而他們的上級也將受到一定的處分。”

這樣的結果不出意料,同時也讓林恩更為清楚地揣摩到這位內閣同僚在軍事策略上的傾向性。

“但願英國人能就此罷手。”末了,馮·魏克斯道出自己的擔心。

“就算這次能罷手,下次、下下次呢?只要問題的根本沒有解決,矛盾是不會自然消除的。”林恩之言是內閣部長們心知肚明的道理,然而即便掌控了國家大權的,這些也不是說改變就能夠改變的。國家實力的虛弱,國際格局的艱險,聯合內閣的脆弱,這些制約使得他們在重大決策上都懷著如履薄冰的心態。

馮·魏克斯果然只是嘆了口氣,不願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什麽。

能否改變一個人的想法,語言往往是其次的,關鍵在於恰當地因循利導。林恩不急於發動聲情並茂的攻勢,接下來,車隊駛向羅斯托克機場——民用航空是國家戰略力量的儲備,國防部長順道前去視察理所應當,林恩如此解釋,馮·魏克斯也即順水推舟地接受了邀請。

第三帝國航空運輸業的支柱,漢莎航空,在戰爭後期遭到重創,戰後又被盟軍強制解散,其他的德國航空公司命運也好不到哪裏去。此時的德國除了那些富有經驗的運營管理及技術人員,在航空領域積累的質量和規模優勢已經煙消雲散了,國內的航空運輸一度中斷,直到馮·巴本臨時政府成立後才由政府組織恢覆了一少部分航空運營。等到林恩接手時,德國航空部名下只有一堆不折不扣的爛攤子:老邁不堪的設備,七零八落的機場,士氣低落的員工,還有難以消弭的事故率。有限的政府投入目前僅能夠維持國內十六條中短途航線,長途和國際航線均遭到外國航空公司的壟斷。在羅斯托克機場,林恩向國防部的將領和軍官們展示了本國航空的真實處境,並且邀請他們登上破舊的戈特雙翼機親眼看看比魏瑪時代還要糟糕的條件。德國空軍至少還有一些利用損壞機體修覆的BF-109和FW-190,拿來淩虐三流國家還是綽綽有餘的,但航空部卻連幾架完好的Ju-52和Do-17也沒有,更不用說二戰爆發後生產制造的先進飛行器了。

在林恩的極力鼓動下,馮·魏克斯當著機場全體工作人員作了一番即興講話。國防部長坦言,在這個時代,航空力量的強大與否直接決定了一個國家的硬實力高低。東歐戰場上,空軍處於劣勢的蘇軍雖然屢屢重創盟國軍隊,但他們的每一次勝利背後都有著巨大的犧牲,而且他們的工業基礎已經遭到盟國空軍的根本性破壞,若非如此,半年以前他們就該橫掃中歐和西歐,將美英勢力完全逐出歐洲大陸。過去十年,德國的航空業在歷史書卷上留下了偉大的篇章與無盡的遺憾,今日,德國正在廢墟上重建家園,航空業的覆興為的並不是另一場血腥殘酷的戰爭,而是這個國家明天的希望。只要人們能以大無畏的勇氣克服眼前的各種困難,德國的航空業就一定會回到世界領先行列,再一次成為國家和民族的驕傲。

馮·魏克斯的講演內容和他的語調一樣平實質樸,雖然沒有一流的演說家那樣極具煽動性,更無法和希特勒或戈培爾相提並論,但他的語言有種令人信服的厚重感。相比之下,身為航空部長的林恩只是點到即止地給機場工作人員鼓氣——當前的條件固然艱難,但亨克爾、容克斯、道尼爾這些鼎鼎大名的航空企業正陸續恢覆生產,航空運營就如這個國家的各個行業一樣努力從倒退停滯的低谷中走出。

有了這些前奏鋪墊,在從羅斯托克返回柏林途中,林恩打開了話匣子。他對年齡近乎於自己三倍的馮·魏克斯大談世界格局和技術發展的變化趨勢,用自己超越時空的預見性令對方大開眼界,無形之中增加了自己的觀點說服力。站在戰略高度談論國家軍事,馮·魏克斯的態度一貫是謙和謹慎的,然而在林恩的調動下,他還是吐露了內心底的一些想法。這位傳統將領並不希望德國因為一味追求和平環境而丟掉數百年來形成的軍事優勢,畢竟一個國家的安全不能靠外國政府的條約款項來保證的,而歐洲十字路口的地理位置也不會隨著時間推移而改變。

“國家的覆興不僅是在物質方面,更需要喚起全民信心。和平的環境只是基礎條件,如果不能獲得真正的獨立國格,一切仍形同虛幻!”林恩將兩人言論相一致的內容總結起來,接下來在交談之中,他旁敲側擊地暗示,新內閣的問題在於過分謹慎小心,尤其在“脫盟退戰”的決策上瞻前顧後,想要擺脫盟軍控制又擔心釀出惡果。“脫盟退戰”當然不光是官方宣布退出盟國陣營那麽簡單,數十萬駐紮在德國本土的盟國軍隊和百餘萬部署在東歐前線的德國軍隊是彼此牽連的動脈血管,武斷切割必將造成致命後果,但這並不意味著“脫盟退戰”不具備現實可行性。利用民眾運動為契機,以外交政治手腕逐步削減盟軍在德國本土的存在,在逐次從前線撤回德國軍隊,只要統籌得當,準確把握戰爭局勢變化的時機,掌控主動權絕非空談。

聽完林恩的論述,馮·魏克斯陷入了長久的思考,他直到最後也沒有明確表態,但看得出來,德國軍人的傳統信仰和榮譽感已經讓他在思維上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回到柏林之後,林恩又利用防衛軍新任總司令就職儀式的機會同另一些軍隊高級將領進行了接觸和溝通。也多虧了蘇聯軍隊在這場戰爭中的出色表現,盟國戰局被動又缺兵少將,這才使得舊第三帝國的將帥重獲任用,有的像曼施坦因、古德裏安被盟軍強留擔當軍事顧問,更多的則是轉入德國防衛軍繼續任職。馮·魏克斯在新內閣擔任國防部長後,軍隊總司令的位置便讓給了另一位老牌將領馮·屈希勒爾。這兩位同歲的前第三帝國陸軍元帥看起來都有英雄老去的滄桑,而馮·屈希勒爾的人生經歷也與馮·魏克斯驚人相似。第一次世界大戰開始時,馮·屈希勒爾任炮兵連長,因作戰有功而獲一枚一等鐵十字勳章並晉升上尉,而馮·魏克斯作為騎兵軍官在整個一戰期間都是上尉軍銜;二戰伊始,德軍裝甲部隊大放異彩,而兩位專研炮術、騎兵的傳統將領亦有著穩定而出色的發揮;在德蘇戰爭期間,他們所指揮的部隊依然是戰線的中堅力量,一個打到了列寧格勒,一個進抵莫斯科城下,最終遺憾地敗給了表現更加出色的對手。馮·魏克斯是公認的虔誠教徒,在一個無正義的世界中保持一顆清醒的良心和一種對於現實的明確眼光,而馮·屈希勒爾擁有謙遜求實的態度和廣納下議的胸懷,熟悉下情,同各師、團關系密切,加之以睿智的指揮方略,使部隊能以較少的兵力守住漫長的戰線,更能在後期激烈的防禦戰中獲勝。在二戰後期,馮·魏克斯和馮·屈希勒爾遭到同許多資深而富有經驗的陸軍將領一樣的命運:因同最高統帥在軍事上的意見不合而被免職,戰敗時平靜地接受了被俘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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